“快来帮老奴拉住公子!”福伯又喊了一声。
这下,小福子不能袖手旁观了。他急忙跑到福伯身边,眼见着福伯手里拽着一根铁链,而铁链的尽头,则是神志不清的景春。
景春的发冠落在脚边,但头发却没散落,而是靠着一根玉簪挽在了头顶。景春的脸上,挣扎着说不出是痛苦还是疯狂的表情,眉目间挤皱成一团,还不时用双手抱住头,时而蹲下,时而起身。
可是,让小福子最震惊的要数景春自衣物间落□出的皮肤上,一道道抓痕。这些印记,有些已经结了疤,而有些却是刚形成的,还不时冒出血丝。
而景春的手上,指甲间,则是满布着血痕。
那些抓痕,怕都是景春难受时自己抓上去的。
“这药物,当真会使人发疯发狂。”小福子正这么想着,景春真的开始抓挠起自己来。
“福公公,快去阻止公子!”福伯见不得景春这样折磨自己,恳求道。
小福子自然是愿意的,他一个箭步跑上前,从景春的身后将景春团抱住:“景大人,景大人!醒一醒,醒一醒!”
景春哪里能听见小福子的话,只是呜咽着低叫了一声。
“你知道的吧?是你,是么?”
小福子好像听到了景春的声音,可话里的意思小福子是一点也明白。
“是你!!是你!!杀了我娘亲!”
转瞬间,景春一个回身,便逮住了小福子的衣领:“说,你是故意的,是么?”
小福子是真的被吓住了,他愣在原地,只是本能地摇着头。
“你这个杀人凶手!!!”
景春才顾不了眼前人是谁,他认定了小幅子,便拽住再也不放了。
小福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却被景春一路推到了屋外的长廊处。这长廊高开在二楼楼阁之外,往下是一片假石山堆。若是掉下去,只怕命不保矣。
景春一个用力,小福子便被钳制在了长廊的靠栏处。红漆覆盖的靠栏狠狠地抵在小幅子的背脊上,十分难受。小福子痛得眼睛都睁不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你!是你们,逼得娘亲。。。”
景春只顾低着头说着什么,眉目早就掩映在了阳光通过屋檐照出的阴影里。他不断地重复着,然后,看不清的容貌中连续不断地滴下了泪珠。
***
我还清楚地记得,时隔三年之后舅舅来时的模样。他整个人瘦得不行,连站着的时候都让人觉着吃力。
我那时正和福伯玩捉迷藏,恰巧躲在娘亲的闺阁内。所以当时舅舅和娘亲的对话我都能听得清楚:
“望卿,兄长将你私自许配给朱大哥,你可有怪我?兄长将你这样困在别院里,你可怪我?兄长我。。。”
“哥哥。。望卿知道哥哥是为了护着我和景儿,又怎么责怪。我喜欢这,也喜欢朱大哥。望卿此生很满足。”
娘亲说完这话,舅舅明显地笑了笑。那笑容,至今也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千言万语道不尽,轻舟过水了无痕。
然后,便是娘亲接到舅舅去世的消息时。
那时,娘亲显得异常平静,跟着爹爹在别院中修葺了一座供奉舅舅灵位的祠堂。我那时好奇,便也跟在娘亲身边。
可后来,爹爹走时,却与娘亲发生了争执:
“昭信怎么样了?好象病得不轻啊?”
“望卿,你还好意思问么?”
“怎么不好意思?他那样说我哥哥,我气气她又怎样?而且,我不过说了实话,我和她,不过是你的一个物件,摆摆放放,哪一个在你心上?”
“望卿,我是看在你是差儿妹妹的分上,才一再忍让。”
“朱大哥此话望卿承受不住。。。”
“望卿!你。。。算了,你这么不欢迎我来,那我以后便不来了。省得让你糟心。”
“朱大哥真是体贴,望卿就不送了。”
我原本以为只是爹爹的气话,没曾想,爹爹当真再也没有来过。
我和母亲守在那座别院里,别院里的一切都如同平常。可是,有什么变了,变得再回不到从前。舅舅走了,爹爹也走了,娘亲一个人越来越少话说。而我,也只有福伯陪伴,不敢再去对娘亲撒娇。
这样平淡的日子,我以为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直到。。。
那日,娘亲照旧在祠堂里为舅舅上香。我闲来无聊,便在祠堂里的椅子上睡着了。模糊间,好像听到了娘亲说话的声音,还有娘亲的手抚摸在我脸上的触感。
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困意缠绕着怎样也无法清醒。
然后,是福伯的惊叫声:“夫人!!,”
我终是醒转了过来,却是被福伯抱在怀里,捂住了眼睛。
可从福伯的手指缝隙中,我却还是可以看到那一地的鲜血,和娘亲死灰般的脸色。
***
“福公公,快跑!”
是福伯的声音?景春疑惑着,整个人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
景春惊诧地发现,自己正抓着一个小太监不放。这个小太监似乎很面熟,但景春记不得了。
“福公公!”
福伯的声音又传来了,景春下意识地回头去找福伯。
就在景春转身的间隙,小福子从景春的桎梏中逃了出来。小福子被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自己从阎王爷那儿走了一圈。他慌忙地跑出了那座屋子,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福伯!”景春试着喊了一声,他声音一出,便染上了哭腔。
“诶!”福伯从没见过自家公子这般无助,连忙上前去,将人抱在怀中:“公子莫怕,福伯在。”
听到福伯的声音,景春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喊起来:“福伯,娘亲呢,娘亲呢?怎么能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福伯实在不知道景春为何突然会说这句话。但是,当年夫人的自尽对于还是孩子的景春来说,的确过于残忍了。更何况,夫人自尽时,景春就在边上。
景春将头深深埋在福伯的肩窝处,泪水染着福伯的衣服,染了一大片还未停。
可就在这时,房间内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怎么回事?本汗才不在一会儿,怎么就这般乱糟糟的模样了?”
景春知道,是乌力罕回来了。
☆、第三十四章 浮生梦(完)
作者有话要说: 前集提要:
乌力罕之父疯颠发狂,迷楼内景春无奈被囚。
【4】
迷楼之上,二层阁内。
乌力罕对于眼前的景象是有诸多不解的。明明在阿伊莎向自己汇报的时候,说了景春情况一切安好?如今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可汗!”阿伊莎站在乌力罕的近旁,感觉到乌力罕整个人都陷在一故怒气之中,急忙上前抚慰道:“不过是刚才吃了药,起了些反应。许是今次的药量太过,休息片刻就好。”
听完阿伊莎的解释,乌力罕的心情却并未好转:“不是叫你来照顾人的吗?堂堂一个燕赵国的可敦,居然连这小事都没法做好?”
阿伊莎深深一低头弯腰道:“是阿伊莎的过错。但景春还是孩子,望可汗不要责怪。”
阿伊莎不说还好,一句“景春”,却是把乌力罕的怒气整个地点燃了:“你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