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淮看到阿伊莎,道:“这几年,在燕赵过得可好?”
阿伊莎略俯身道:“多亏了景差的药,苏赫巴鲁并没有认出我。这么些年来,看他如此遭罪,也算为我父亲报了仇。”
“那如今,他恢复了,你。。。”
阿伊莎道:“恳请陛下收留我在宫内。我愿在寒蝉宫里当差,侍候景春公子。”
南宫淮微微叹了口气:“知道了,朕会去安排。”说完后,又抬头朝景春的方向看了看:“朕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他可好?”
阿伊莎跟随南宫淮的目光回身看了看景春:“不出陛下所料,那个乌力罕果真对他使用了景差的药方。可是陛下放心,每次我都会将药性滤去大半,决不会伤身。”
“那么,上次你说的那件事?”南宫淮疑道。
“禀陛下,景春在每次服药的时候托我加入了一服名为‘附子’的药。我不知此药药性,遂没有多加。”阿伊莎将手里用白纸包裹的药物交给南宫淮,南宫淮接过,藏在了袖间。
“知道了,你下去吧。往后,就留在寒蝉宫里。”
“是,谢陛下。”
当南宫淮踏入福伯的灵堂时,跪在他面前的景春微微地一动。南宫淮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他没有走近,停了下来。
景春闭着眼,听到了南宫淮止住的脚步声,心内满腔的思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陛下!”景春说。
南宫淮看着景春的与灵堂四周灰黑的氛围融为了一体,他张了张口。话到口中又凝住了。
“陛下与阿伊莎原是认识的?”
景春却开始提问。一个接着一个。。。
“是。当年她父皇在于苏赫巴鲁的战役中丧命,她在跟随自己家族的逃亡过程中走失,后来被差儿找到。”
“原来,乌力罕说舅舅帮他夺回了皇位,就是用一服药、一个楼兰国的公主?”
“当年找到阿伊莎,差儿便让乌力罕将人送回去。楼兰国的国君是阿伊莎的兄长,为了感谢救妹之恩,便答应出兵帮助乌力罕收复燕赵国几个流落在外的部落,让乌力罕获得了足够的兵力,可以掌控燕赵国的局势。”
“这些,都是舅舅当年为了让陛下顺利打退燕赵国想出的计谋?”
“算是。当年乌力罕的军队里,混入了大量淮南国的士兵。每次战役,他们都大败。后来,只能灰头土脸地回了草原。那次的胜利,也让朕在淮南国内获得了极好的声誉,为今后顺利称帝立下了基础。也是在这次征战中,朕拥有了自己的军事实力。”
“那,这次呢?”
这次?南宫淮觉得景春如同暮色中快要沉没的日轮,随着屋外逐渐变暗的天色,一道隐没在了某种“地平线”上。
“最开始是你父亲的叛变,让张禹大人起来了疑心。后来,顺藤摸瓜,居然发现了万俟禾烈。当年,差儿让你父亲去追杀万俟禾烈,务必要将他除掉。可没想到,你父亲留了他一命,把他送到了西疆,让他在西疆长大。
然后,是乌力罕与墨哈之间频繁的往来,引起了朕的怀疑。渐渐地石忠全也浮上了水面。朕发现,对朕皇位形成威胁的人们越来越多。。。”
“我不是在问这个,南宫淮。”
南宫淮正说着,突然被景春所打断了。
“南宫淮,我是问!在皇陵的时候,你让我帮你。那时,你的打算是什么?”
南宫淮沉默了一阵,又道:“那时,万俟禾烈决定以青州为条件助我。我在扬州秘密训练了一批兵马,但无法直接指挥。我想让人在宫中帮我拖延住乌力罕的注意,好让我顺利去扬州。”
这,才是景春想听的。
“你,利用我?”
“是。”
“那么,成功了么?”
什么?南宫淮一时无法摸透景春的心思。可是,景春说了那句话后,也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南宫淮等了又等,等到暮色的最后,天空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灵堂里,连烛火也显得不明。
南宫淮心里七上八下,再也按捺不住,走到景春面前:“小景儿?”
一声喊,一个触碰。
景春却软软地倒在了南宫淮的臂膀间。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只在嘴角残留了一点血痕。
南宫淮整个人就这么呆住了,他抱着景春,僵硬地站了起来。眼角间,看到了灵堂棺材里的尸首。
那是福伯的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
四肢被假山“切割”成了好几块,碎片般地拼凑在棺材中央。而福伯的脸,五官因为碰撞而变形,鼻子整个塌陷在五官中,双眼的眼珠也早就脱落了。
南宫淮突然有些抱不紧景春,他一个踉跄,差点跌落。他回想起清明节的时候自己对景春说过的话:
***
“景春,事后,如果你后悔了。你可以打朕,当着朕的面骂朕,或是在背后扎朕的小人。可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朕。。。不能离开。”
☆、第三十七章 燕赵往事(3)
作者有话要说: 前集提要:
燕赵天可汗疯病痊愈,秦筝夏候浅“尘埃落定”。
【3】
马车在淮南国皇宫西边的城门处等了良久。天色渐明,已到离别时。几个奴役早早就在马车边守候,只等着自己的主人前来。
而皇宫里,有一处殿阁,在天还蒙蒙亮时,便明起了烛火。
床榻上,先一步醒来的人靠坐在床边,等着另一人的苏醒。
万俟禾烈被烛台灯芯的爆裂声所吵醒,他在床上翻转了一下,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天明了么?”万俟禾烈问。
“是,该醒了。”朱云道。
万俟禾烈弯着嘴角,笑容满满:“朱云朱大将军,侍候朕梳洗吧!”
朱云弹了弹万俟禾烈的额头:“是!皇上。”
万俟禾烈被朱云扶了起来,等着朱云给自己穿衣裳。朱云的动作还是一样的熟练,万俟禾烈的每一个小习惯他都记得牢。
梳洗过后,朱云试着帮万俟禾烈挽发。刚拿起梳子,便被万俟禾烈止住了。
“不了,回西疆就披着发吧。”
朱云应了,将手边万俟禾烈的黑色长袍给他系上。这下,才算是真正的收拾完毕。
朱云看着万俟禾烈,情不自禁地在万俟禾烈的唇边一吻。
万俟禾烈翘起嘴角,倾身回应。
两人磨磨蹭蹭,一直折腾到了辰时。
“皇。。。不。。。”小福子一进门,便看到了这番亲热的景象。他连忙捂住了眼睛,慌张道:“宫门处的人催得紧了,万俟公子还是赶快动身的好。”
“知道了。”万俟禾烈打发了小福子下去。两个人这才慢慢地出了殿阁。
朱云和小福子一道送着万俟禾烈到了宫门处,万俟禾烈原本打算就这么上车而行。可,脚步一迈,就被朱云拉住了。
“小福子,你去跟西疆的人说说,再等上一会儿。”
小福子道:“是。”便去了。
“你打算就这么延误到几时?”万俟禾烈问。
朱云看着他:“你老实跟我说,这一切,真是和南宫淮说好的?”
万俟禾烈拿他没有办法,再一次确认道:“是。给我当几天假皇上,换了一座青州城。这么划算的生意,到哪儿去找?”
“南宫淮怎么不来送送你?”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今日燕赵国退兵,南宫淮怎么有空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