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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2 / 2)

阵痛过去,我的衣衫已湿了大半,轻喘着对青篱道:“让谷也去,有事速来通知。”

青篱领会。

萧国的边境,使者奉上新射的麋鹿道:“寡君有言,鄙邑简陋,不堪猎狩,寡君刚射取一只麋鹿,权为公子的从人添肴。”

那只鹿,一箭贯心。

公子丙环顾左右:“萧君箭术不错哦,也善辞令,是个君子。看来我们在这里狩猎别人不放心哦,也罢,我们走,走还不行么。”

从人笑,使者退下。

直到归来的谷把这段见闻告诉我,我一直提着的心才略略放下,同时又觉得牙痒痒,恨不能把那只插在鹿身上的箭插到公子丙脸上去。

水已凉,香已熄,人已散,而我还待在产房没有出门,总觉得自己有点像狼来了故事中的那个小孩,只管兴师动众,却无后文延续。

我觉得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思。

萧泽回来后脸色不大好,我有些讪讪,可转而一想,这事丝毫怨不得我,因为那两次都是他把我送进产房的。

晚来散步,萧泽陪我,微微的风拂过花丛,暗香弥漫。我道:“君上可曾想过,太卜说会生个公子,可万一生出来是个女孩呢,谁也不能保证太仆的话次次都准。”

气氛似有片刻的凝滞,远处的灯光斜斜地映在他的脸上,那眉眼,那神色,越发不好了。

我有些不快,轻“哼”一声,转过脸不去看他。

萧泽捉住我的手,道:“你可知公子丙临去时说了什么?”

我抬眼看他:“什么?”

萧泽道:“他派人回赠了一只野猪,传话说‘听闻君夫人临盆在即,这一只野猪权为夫人佐肴。今生与夫人无缘,只愿夫人能生下女孩,吾来聘之。’”

我愣住,先前只是牙痒痒,这会儿却是牙疼了,咬牙切齿的疼。

“无耻,无耻,太无耻。。。。。。”我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手直发颤,“君上怎么回他的?”

“我派人回他:‘公子虽愿认寡人作爹,寡人却不愿收你这个儿子。’”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萧泽容色稍解:“所以婧一提到女儿,泽便忍不住想起那一节,其实并不是我不喜欢女儿。”

夜来的风中,他和煦的嗓音,仿佛能把人的心融化,我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依向他的怀中。

阵痛仍时不时地造访,不过大家都很淡定了,我也淡定了。

眼看七月将至,萧泽开始和太医商议用药催产,浓郁的药味扑入鼻中,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先是干呕,而后是连绵不断的阵痛。

萧泽第三次把我送进产房。

稳婆开始有条不紊地做准备。

“待会儿夫人使劲时一定要往肚子上使劲,千万别往脸上使劲。”稳婆嘱咐。

“。。。。。。”原来还能往脸上使劲么?

“往肚子上使劲,就像使劲拉大便一样。”稳婆解释很详细。

“。。。。。。”难道娃娃要从便便的通道出来?

“往脸上使劲眼睛会爆出来。。。。。。”稳婆还在继续。

“。。。。。。”

我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过程分外漫长,疼痛、酷热和对未知的恐惧把人的神经拉到极致,每一分的煎熬都扩大到数倍,我忽然无法忍耐,眼泪随呼喊一起飙出。

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把那碗催产药灌进口中。

疼痛愈发强烈,羊水破了,我被人已一种难以启齿的方式架起,血腥弥漫。。。。。。

我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其他,耳旁只有稳婆大声催促:“使劲!吸气!使劲!”

被人生生撕裂的痛。。。。。。

泪水,汗水,嘶喊铺天盖地。。。。。。

我脑子里只反反复复钉钉子般地钉着几个字:往肚子上使劲,往肚子上使劲。。。。。。

几乎是舍命般地,就那样用力。。。。。。

不知何时,身体蓦然一松,好像便便终于拉出来了。

伴随着细细的娇啼,乳母麦的声音惊喜地响起:“恭喜夫人,是公子!”

我心中泛起微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疲累已极。软塌塌的身体被汗水浸泡着,像是谁随手抛在榻上的一件湿淋淋的旧衣服。

麦把裹好的婴儿递我眼前,道:“夫人你看,小公子多漂亮!”

我睁开眼睛,面前一张红红的小脸,正张着小小的嘴打哈欠。

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软软的,热热的,夹杂着几分惊奇:原来这么小就已经会打哈欠了。。。。。。

麦抱着孩子喜滋滋地出去了,不一会儿,外面响起各种欢呼雀跃声。

我的意识已经沉入半梦半醒间。

似乎又是麦,在我耳边轻声道:“夫人,君上欢喜极了,给公子起名为‘曼’。”

慢?意识似有一瞬的停顿,随即缓缓地松弛开来:嗯,名字挺写实。。。。。。

☆、静好

产室的门左挂上了桑木弓,膳宰备好了馔具,萧泽用牛羊豕三牲重礼迎接孩子出生,这是迎接太子才有的接子之礼。

三日后,孩子抱出门,交给事先占卜好的吉士,由吉士抱着,参加射礼。

蓬矢射向天地四方,象征男孩志在四方。

宫中早已辟下单独的居室,奶娘保姆也已选好,射礼过后,孩子和保姆奶娘另行别居。

我依然呆在产室。

记忆中,我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衣衫不整的状况,即便儿时在南燕,和表哥们一起放养的时候,那也是讲究有章法的放养。

我早逝的乳母曾告诉我,哪怕不能像公主一样长大,也不能忘了公主的身份和气度。

只是气度二字极难拿捏,乳母说不明白,便在我的衣服上下功夫,无论何时,我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而今幽居一室,起少卧多,不要说洗发沐浴,就连剪个指甲也是不允的,干净整齐什么的,都是浮云。

奶娘麦说,没办法,坐月子,都这样。

萧泽一天两次派人问候,有时还亲自探望,我都让奶娘麦回了,自觉如今的情状,实在不适合见人。

转眼已是七月中旬,绵绵的秋雨消去了连日来的暑气,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外的桐叶上,不疾不徐,舒缓有致,像一首清雅乐曲。

突然想起墨袍乐师的话,空壑松鸣有琴意,幽涧花落有筑意,清溪絮扑有筝意。

那眼前的景致,该配哪种乐器呢?

心不在焉地拨拉着面前的琴弦,我漫无边际地想。

一曲毕,琴声悠悠回落,我怔怔地望向窗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青篱总是善解人意的,见状在旁低声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叫乳母把公子抱来?”

“不了,曼儿太小,今天又有雨。”

提起孩子,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声音亦低柔了几分。

这是一种陌生而新鲜的感觉,每每想起那张小小的娇嫩面孔,心中便溢满柔情和满足,恨不能时时刻刻地抱着他,亲吻他,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的面前。

门外响起断断续续的人语,似乎是寺人谷,要来进行例行问候。

我对青篱道:“你去告诉他,我正要睡觉,让他不必进来了。请他转呈君上,我很好,不必担心,也请君上擅自珍重。”

青篱微微一顿,答应着去了。

天气阴沉,室内光线昏暗,如集满浓浓的暮色。我移坐榻上,见篱去而复回,点起了墙角的枝灯。

“君上每次来看夫人,夫人都让麦回了,君上那么关心夫人,夫人为什么都不见一见呢?”青篱问。

我低头抚了一下褶皱的衣襟,淡然一笑:“以前听夫子讲&lt礼&gt,夫子说过,妇人待产和产后,要居住侧室,丈夫前来问候,妻子因衣饰不整,不能露面,就派贴身的女师穿戴整齐去回答丈夫。我产前因为各种不便对君上过于依赖,已嫌越矩,而今有了孩子,总该注意一些。”抬头看到镜中自己散乱的长发和走样的身材,微微苦笑,“何况如今这副样子,确实不适合见人。”

青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无声退下。

我躺到榻上,静心闭目,做睡前准备。

风雨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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