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七郎调笑着又点点头道:“也是也是,似你这般任性又颇具才情的女郎,做出这样风雅之事也不奇怪。快进去吧,别着凉。”
杨毓抱着琴,淡漠的扫了刚刚讥讽她的士人,唇角微勾,挑挑眉道:“阿毓刚才一曲,奏的可还中听?”
士人脸色微微一红,随即释然一笑,反倒走上前来,迎着风雪解开衣襟,对着山谷放声狂啸,吟啸之音狂放不羁。
杨毓勾唇一笑,信手抚上琴弦,一时间,高高低低,泱泱荡荡,长啸,琴音相互交合,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肆意洒脱。
琴止,啸止。
:“哈哈哈。。。。。”士人放声大笑道:“杨氏阿毓,是我错矣。”
杨毓勾勾唇角道:“君子好度量。”
桓七郎心间笑笑,对着人群后面笑道:“王靖之,你说的没错,是杨毓来了。”
众人一惊,不自觉的让开一条路,只见那人依旧穿着洁白无瑕的宽袖大袍,明明是平民所着的素袍,却有种如云如月的气韵,发丝松散的束于肩头,脸上依旧是那般的清冷绝尘,身上依旧是那般玉树兰芝。
唇角携着一分薄情道:“卿卿整日蜗居于室,终于叫我得见了。”他的声音特别清亮,如同玉打冰凿,配上那高远飘袅的气质,唇角一扬,似有若无的笑,杨毓又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与她的距离何止千山万水。
众人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卿卿,那原是夫妻间的称呼,也是对亲近之人的爱称。
一声卿卿,杨毓心间好像猫儿挠的似的,痒痒的,酥酥的。她粉腮绯红,暗自用指甲狠狠的刺了刺自己。
桓七郎脸色巨变,猛然回头望着杨毓,有些震惊,有些置气,话语冲出口道:“你心悦王靖之,便该早说!做我的妾,便让你难以忍受”沉吟一瞬,似乎衡量着什么,接着道:“做王靖之的妾,便令你欢喜吗?”
众人已经哗然一片。
杨毓淡漠的瞥了一眼桓七郎,一字一句的道:“我,杨氏阿毓,此生,后世,绝不做任何人的妾。”眼中带着煞看向王靖之。
在场诸位士人又是一惊,原以为是个有些才情的小姑子,纵然做出一些个高洁之事,纵然有些风度,也万万没想到,她会拒绝桓氏贵门,今日一席话,也令那些觊觎她的世家子们,重新衡量眼前这个迎风而立,决然于尘的俗艳女郎了。
王靖之依旧仰着头,眼角掠过一丝惊异,随即消失于眼底,声线依旧冷漠却携着一丝调笑,步履优雅的走向杨毓,将她肥庾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微凉的手中道:“卿卿何不入庐?”依旧洁白的牙齿闪亮着,王靖之口出此言,心中竟隐隐的有些欣喜。
杨毓暗自将手动了动,想要抽出。
王靖之的手微微的凉,十指修长,见杨毓想要挣脱,却拉的更加紧了。
杨毓咬咬唇,脸色有些绯红,一双清亮的水眸,眨啊眨。压低声音,微笑着道:“王靖之,你想毁了我的名声吗?”
王靖之慢条斯理的扬扬唇,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杨毓。却见杨毓面色沉着,他偏偏头看向杨毓,那双清亮的令人尖叫的双眸一瞬不瞬。
杨毓微微蹙眉,她那只被他的手包裹的手指,留着尖利的指甲,杨毓手上微微用力,指尖几乎嵌入他的手掌。王靖之那双淡远如山的眉微微一蹙,只一瞬间,他松开了手掌,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杨毓笑着看着他,自人群中穿过,随着王靖之进入到温暖的寒庐。
坐于榻几之上,众人分别绕着中间一条修的精致的暖流坐成一圈,取自上巳节的曲水流觞之意,可做游戏用。
☆、第三十四章 心黑之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杨毓被安排坐在了王靖之与桓七郎中间。
刚才狂放的士人名叫樊明,此刻依旧露着胸膛,笑道:“杨氏阿毓,你现在是王靖之的卿卿,我可再不敢调笑与你了。”
杨毓笑道:“君子又岂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俗物?”
樊明又是哈哈一笑,接着道:“好个小姑子,果如孔老之言,有我辈风采。”接着道:“斗禽,投壶,藏勾这等游戏不适合今日此情此情,便如往年冬日一般,行传花酒令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乐得如此。
王靖之坐于高位,望着杨毓道:“若是传到我,便让我的卿卿抚琴如何?”
杨毓微笑着挑眉道:“夫未迎娶,毓不曾嫁,何以卿卿?”
王靖之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樊明笑道:“王靖之,你这妇人可并不领情。”
王靖之笑着捏着酒豪饮,白玉似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犹如敷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荧光似得,他缓缓的,美酒自喉头流淌自四肢。
众人纷纷侧目,等着他的回答。
王靖之唇角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容,声音清亮如雨打清碧道:“此乃卿卿我我之语,何必当真?”说着,他偏过头,对杨毓微笑道:“我的卿卿恨嫁了?”
杨毓本是一本正经的质问,这一下,却变成杨毓与王靖之娇嗔笑骂的话了。
杨毓本是个唇舌尖利的人,这一下却突然不知如何作答,一张俏脸滴血般的通红,有些哭笑不得。
接着,众人狂声大笑。
杨毓低下头,挑挑眉头道:“王靖之,你何以待我如此残忍?”说着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明亮似秋水潋滟。
王靖之顿了一顿,抿抿唇,轻柔的道:“莫怕。”说着,他一双皓腕拿起榻几上的玉壶,将杨毓的酒杯斟满。
莫怕,莫怕什么?杨毓眉头轻挑。
桓七郎眉头深锁,目光冰冷的瞪着王靖之,强忍着怒气,低声道:“杨毓还要嫁人的,你不要太过。”那眼中是压抑的怒气,令原本白弱病瘦的桓七郎面色有些微红。
王靖之扬唇一笑,依旧的雍容得体,缓缓的道:“阿毓是你的?”
桓七郎咬咬唇,似乎衡量了一下心里的话,缓缓的道:“莫要招惹于她,徒惹阿毓烦忧。”
王靖之一手抚上杨毓柔软温热的小手道:“我行事向来由心,你这桓氏嫡子,能左右?”
杨毓一双眼中泛着盈盈的光,抿抿唇,声音清脆的道:“郎君醉矣。”说着又一次抽回小手。
坐于杨毓身侧的桓七郎小声道:“阿毓不需忧心,我会再与他说。对了。”桓七郎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突然道:“上次回去始终想不通,究竟为什么那杨姝的五石散竟然让她自己中招,你却只是醉酒。”
杨毓抿唇一笑,饮下一杯美酒,勾唇道:“杨姝很聪明,她将五石散抹于酒杯,而不是下在酒中,我即看穿,便趁其不备,以牙还牙之。”
桓七郎疑惑的道:“世间竟有这样歹毒的小姑子,幸好你无事,不然。。。”他没再说下去,安坐于榻上。
这些名士,无一不是才华高绝之人,若是前世,这样的情景她是万万不敢肖想的,就连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的看一看,也会觉得自惭形秽,杨毓转眸看看身边如玉树琼楼的王靖之,瞬间觉得二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千万里。
这人行事分明轻佻任性,却让人生不出一丝拒绝。杨毓一晃神,隐约瞧见王靖之脸上浮现笑容,她眨眨眼,在看去,却并未再看见。她缓缓的转过眸子,不再看去。
王靖之抿唇微笑,清亮的眼中发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不消一刻,下仆将一壶酒放于托盘上,置于环形水流上,托盘随着水流,缓缓的飘动着。
一人开口道:“便从我开始。”说完,一个下仆转身击鼓,鼓点优雅沉重。
花球传过王靖之,王靖之却将花球抛在榻上,不再往下传,直至鼓声停歇。
桓七郎笑道:“王靖之,你军旅三载,没想到却如此不守规矩。”
王靖之一仰头喝尽杯中美酒,缓缓的道:“我想守规矩,却更想听卿卿抚琴,两相比较,我便弃了规矩了。”他的话那么的任性,那么的不讲道理,可是配上那一身的月影华晨、雍容闲雅,便叫人无法拒绝。
众人又是一笑,似乎王靖之生来就应该如此任性。随着王靖之的目光,看向杨毓。杨毓勾唇,挑挑眉,将琴放于膝盖上,指尖流淌出一串清亮的音色,杨毓张口唱到:“洛水云雨,梅菊不闻。”她眉眼一瞟,风情不言而喻。接着唱道:“谢天谢地谢诸君,我本无才哪会吟。黑心黑肺黑君子,却把无情做有情。”本是毫无韵律的一首打油诗,却被杨毓清艳中带着沙哑的音调,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