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七郎紧点头道:“正是正是。”转而一想,又道:“便是见了金陵繁华,也不能死,你还未见过大晋极南极北,还未去过异族之地。”
:“是。”杨毓微微垂眸。
葛仙公就立在一旁,觉得有些无趣,忽想起,这女郎是否不知是自己救她性命,想要出言提醒,又怕破了自己这世外高人的姿态,便堪堪立于一侧,不时的咳嗽。
杨毓有些好奇的转眸看去,隐约的想起那日云山瀑布的相遇,她條然一笑道:“原还与君相约再邂逅,不想就这般于此再见。”她说了这一番话,忽想起自己的脸正被绢布包裹,想来这人定是认不出的,她扬唇笑道:“另一位不在此处?”
葛仙公见杨毓认出自己,不禁欢喜道:“你这女郎,竟想起我来,看来我未白白救了你的性命。”他这话说的多自然,就这样一提醒,杨毓也明白了一些。
杨毓微笑的慎之又重的俯身行礼道:“多谢恩公。”
葛仙公被她这一拜,心中终于舒爽,他扬手道:“若非靖之那竖子紧紧相逼,你也真的就命丧九泉了。”说着他又笑道:“你的脸可有不适之处?”
经他这一问,杨毓确实觉得脸上有些瘙痒,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葛仙公微微点头道:“我想也是,明萌ソ质形阕ヒ乩矗阋蒙纫!?br />
杨毓乖巧的道:“是!”她的双眸清亮,闪着难以名状的光彩。
葛仙公看着她那双眸子,又瞧她形神枯槁的模样,不禁皱眉道:“好好的女郎,竟被害成这般模样,真真残忍。”他摇摇头道:“我再为你开些补身药汤,不出一月,定叫你光彩更甚。”
:“阿毓能恢复容貌?”桓七郎惊异的道。
葛仙公似乎很嫌弃桓七郎,瞥了他一眼,却未回答。
:“葛仙公!你怎地又不理我!”桓七郎不依不饶道,想他堂堂桓氏嫡子,自出生也未见过这般不屑自己之人,这叫他如何咽下气!
:“葛仙公?”杨毓微微抬眼看去,有些不可置信道。只一瞬间,她却忽想起葛仙公刚说的话“好好的女郎,竟被害成这般模样。”她眸光有些迟疑道:“仙公,敢问阿毓究竟生的何症?”
:“靖之未告与你?”葛仙公有些意外。
杨毓浅笑道:“我才醒来,城主来访,我二人也未说几句话。”
:“煞风景。”葛仙公道了一声,转而对杨毓道:“你被下了蛊毒,现下我已将蛊虫尽数驱除,你不必生惧。”
杨毓愣了愣,她周身的气息徒然变得冷峻,眸光凌厉,饶是葛仙公见惯大风大浪,也不由得有些诧异。
:“真真防不胜防。”杨毓唇角勾起一丝绵软的笑意,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她微笑道:“我本想到了金陵再开始,也想过手下留情,他却真是不留丝毫情面。”
桓七郎有些诧异的听到葛仙公的话,再一听杨毓的话,却全都明白了。他恨恨的握起拳道:“竟是这样,这人心机竟这般冷酷,害你毁容,还要用这般残忍的方式夺你性命!”
杨毓转眸看了桓七郎一眼,又对葛仙公道:“多谢仙公不远千里来相救,此番恩义,阿毓定报。”
葛仙公听了杨毓的话,眉头微微蹙起,只道:“他身份高贵,事事想的皆是家族,虽处事之法过于庸俗狠辣,你。”葛仙公想劝杨毓,却见杨毓被绢布缠着的脸,想起她险些丧命与毁容之痛,口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杨毓笑语嫣然,双眸携着清亮道:“仙公不必担忧,阿毓知晓。”
桓七郎上前一步,微偏着头对葛仙公道:“阿毓素来行止有度,仙公安心。”
葛仙公略有些尴尬,喃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却不得不说。”
:“阿毓知晓。”杨毓恬静一笑,端的是端庄舒雅,让人不忍侧目。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曲
桓七郎转眸看向杨毓,笑道:“阿毓,你还在人世,我跟做梦一般,你能为我奏一曲么?”
杨毓微微点头道:“好。”
桓七郎的道回答,双颊又是一红,他转眸看向身后的下仆道:“还不给爷将琴取来!”
:“是。”一下仆低头退去。
:“阿毓!”一声童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杨毓反射性的转眸,眼前的阿桐才短短数日不见,身高却抽高了许多,那双澄澈的眼全是惊喜,接着,阿桐紧跑几步,一头扑进杨毓的怀中道:“阿毓!你瘦了许多,我还是认出你!”
桓七郎不满的扯着阿桐后背的领口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敢!”说着桓七郎的脸红了红。
阿桐蔑视的看着桓七郎道:“若阿毓觉得她的闺誉被我毁了,我便娶了她!”说着他又看向杨毓道:“阿毓,你觉得呢?”眼中竟真的有些期盼。
杨毓微微摇摇头,她与王靖之卿卿我我,若真说闺誉,她的闺誉也早就渣都不剩了吧?
杨毓一手揉上阿桐的发丝道:“小小狡童,还敢谈娶妻?”说着那手更是狠狠的揉着他。
阿桐似乎很享受道:“哎,终于是有惊无险,我几乎吓死过去了。”他抬眸看向杨毓道:“我得告诉众人你好了,你在此等我。”
:“好。”杨毓微笑着看着阿桐飞奔而去的模样,不禁想到,阿秀应比阿桐大上一岁,此刻该比阿桐更高一些的吧?
不消一刻,下仆搬来香案,香炉,软塌,一把杨毓弹惯了的漆黑七弦琴。
杨毓默默的净手,细细的将香脂涂抹在双手上,她贪恋的抚上琴弦,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死了,便再也无缘与你。”她的手指轻轻扫过琴身,唇角憨笑着,眼神中尽是痴迷。
先前习琴是为谄媚,而后奏琴是为声名,但不知何时起,她却真的爱上琴,如此深厚的眷恋之情溢于言表。
葛仙公看着杨毓痴了一般的模样,低声对桓七郎道:“此女琴技定不凡。”葛仙公第一次如此平和的与桓七郎说话,桓七郎笑道:“阿毓当日容貌被毁需刮去腐肉,她却未用一剂麻沸散,便一边奏琴,一边将腐肉刮了去。那一曲高谷空绝,甚至引来极乐鸟,至今仍然绕梁三日。”桓七郎缓缓闭上双目,唇角挂着笑意,似乎正沉醉着。半晌,他张开双眼道:“阿毓由此,被士人冠为琴仙。”
:“琴仙?”葛仙公越听越离奇,越离奇越心急,目光炯炯的看向杨毓,静候着杨毓开始。
葛仙公如此诧异并非是质疑杨毓的琴技,实在是琴在世人心中,是风神,是风雅,是风度。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地位卑微的小小士族女郎,不但当了个琴家,且加上个仙字。可见此女在士人中受到何等推崇与爱戴!
杨毓一双手显得有些枯瘦,却隐含着无限的力量。她轻缓的扬起手腕,指间撩拨琴弦,左腕徐徐跟上,清欢的曲子自指间荡漾开来。
她唇间抿起一丝令人熟悉的清艳的笑容,指间突然一转,调子自清丽转而激昂,指间逐渐逐渐的,力量徐徐自手指传向琴弦,自琴弦穿到城主府的每个角落。
正坐在窗棂边品茶闲聊的樊明听得曲调,他目瞪口呆,怔在那里。一旁的几位文士皆是如此。
:“快去看看!”樊明突然起身,袍子松散着也来不及将鞋穿好,丝毫不见往日的气定神闲,就那般跑了出去。
众位士人原本就惊疑,忽见樊明如此出门,窃窃私语道:“这可是杨氏阿毓的琴声?”
一旁的徐茂道:“除了她,还有谁能奏出这般绝妙之音?”
一年老文士一听,道:“当日去往并州路上,最后听了一曲凤求凰,原以为已是绝唱,今竟又能得闻她的琴声,真乃大幸,大幸!”说着,老文士匆忙踏上鞋履。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