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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2 / 2)

杨毓微微垂目道:“如此说来,几位郎君所言不过人云亦云,而非亲眼所见?”

那人笑道:“是又如何?”

杨毓不可奈何的摇摇头道:“无他。”她缓缓转过身,对周围的人道:“这几位郎君的作为,诸位有目共睹,如此学舌小人。”她轻蔑的一笑,接着道:“谁还敢与他深交?”说完,她转过身,准备离去。

那几人未想到杨毓说话如此不留余地,尖声郎君高呼道:“水性杨花的贱人,杨家的女郎便这般教养?”

杨毓身子又是一顿,转眸看向那人,嫣然一笑,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散发着犹如罗刹般的森森寒意,缓缓的一字一句道:“郎君还是少言为妙,郎君听闻如此多关于阿毓的传言,难道竟未听闻我杀人无数?”说完,她眯了眯眼,一挑眉,扬长而去。

众人讷讷,看着那一抹窈窕张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院门口处,一个士人身着犊鼻裤,麻布大裳,他朗声一笑,对那几个士族子弟道:“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向期说:孟子说,仁,是人的本心,义,是人的大道。放弃大道不走,失去本心而不找真是悲哀。有些人鸡狗丢失了知道寻找,本心丢失却不知道寻找。

那个世家子弟愣在原处,面色一白,冲着向期拱手曲身行礼。口中个个称知错,向期一甩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几个士族子弟拍胸稳稳心神,向期可是竹林七贤中唯二的入世之人,他的地位在太学书院可是绝高的。

声音尖细的郎君道:“这向夫子,开口闭口皆是孟子曰,真真无趣又迂腐。”

另一人道:“别乱说,向夫子乃是当世鸿儒,入世的大名士,岂容你我揶揄。”

阿桐缓缓的跟在杨毓身后,半晌没有说话,直到走出了太学书局,阿桐低声问道:“何以不让我出言教训那几个浪荡子?”

杨毓正踏下台阶,闻听阿桐此言,她缓缓的转过身看向阿桐,无比自然的道:“阿毓不欲殿下为我与士族子弟交恶。”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毓叫他殿下,而非阿桐。

但阿桐并未察觉什么,他站在门口,笑着看着杨毓上了马车,又目送那顶极不起眼的青顶马车悠然远去。直到那马车消失在人流车流间,阿桐转过身看向那书局内,清澈见底的眸光,第一次的露出了一丝狠辣。

杨毓坐在马车中,直到此时才觉到浓浓的倦意,她转眸看了眼站在太学书局前的阿桐,无声的叹了口气。无论皇权如何滔天,这江山社稷可是皇权与士族共同掌管的,她怎能让阿桐为她在士族中坏了名声?

只是不知那一句殿下,是否能让阿桐明白。那句话,是对大晋二皇子司马桐所言,而非聊城孔府中的稚童阿桐啊!

杨毓收回目光,斜倚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裴良第三日未合眼,伏在案头研究着西边的战时。

若论武勇,裴良乃是顶天立地的英豪,但论起实施谋略,却难说。但饶是如此,他的战术眼光也远比阵前之人,那未上过战场的士族子弟强上千万。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裴良微微抬起熬的发红的双眼看了过去。

来人是琅琊王氏王冲,另一位是江南士族刘氏子弟。

王冲任职仆射尚书,乃是尚书省的长官,管辖廪、假、钱、谷等诸事。虽公务繁重,但王冲却自诩清官,这个清官绝非指清正廉明,而是不理俗务。只受其禄,不承其重。这便是世人眼中的清贵、清官。

刘氏郎君出身士族门阀,本是不愿多理出身寒门的裴良,但王冲却觉得裴良武勇无匹,也是个清越之人,每每这些士族有出游或宴会,总会来请裴良。

裴良抬眼看了一眼二人略微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投向书案上的军报。

王冲如往日一样,穿着三梭罗淡绿锦衣进了门,他头戴漆冠相貌俊秀淡雅,虽出身高贵,但眉眼之间总带着一丝洒脱之感。

:“今日天色和暖,王君于外设曲水宴,将军何不去与我等清谈饮酒,岂不美哉?”刘氏郎君见裴良只略微点下头,态度轻慢也不生气,反而笑着与裴良说话。

裴良抬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如宝石般的双眸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声道:“我若不研习时战,诸君如何有空清谈饮酒?”说完,裴良冷哼一声,再次低下头,仿若那两人不在一般。

王冲朗声一笑,道:“既然裴将军繁忙,我等也不强求。”他再看也未看裴良一眼,转出门去。

刘氏郎君略有些不悦道:“王君便不怒?”

王冲轻飘飘的道:“望白署空,是为清贵,恪勤匪懈,终滞鄙俗。”

王冲说身居高位而眼中没有俗务,那是清贵。勤勉严苛,那是鄙俗。

说完这句话,二人笑着离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清茶醉人

月华初上,清风扰人。

淮水南岸乌衣巷,王氏府中。一老一少,对弈竹林。

年长者青袍在身容貌舒朗,虽鬓发斑白,身形却挺直如松,双眸清亮,一身宽宏超脱的气度。

少年不过弱冠,一袭素袍,领口微敞着,露出一抹清瘦紧实的胸口。他面容如玉,双眸深邃又澄澈,令人看不到底,挺拔的鼻梁,一双薄唇携着淡漠的笑容。周身的风流气度清冷绝尘,与之相比,正空上的一轮朗月竟也显得光华暗淡。

王靖之手执白子,气定神闲的将棋子落下棋盘。

对坐在棋盘另一侧的王晞之亦是毫无迟疑的落下黑子。

:“谬之传回消息,已按你部署救回桓亮,连取回西边三座城池。”

王靖之微微点点头道:“王氏重掌军权,我该归隐矣。”

王晞之手微微一顿,缓缓的道:“经此一事,桓氏迨凡已经完全站在王氏一边,有他说服,我王家不必出言,他桓氏也自会靠拢。”

他没有回答王靖之的话,这便是不同意了。

王靖之微微摇头,笑道:“桓亮手握八万军权,一下被三家瓜分,不忿是必然,哪里会靠拢王家?凭他刚愎自用的个性,待大军返回金陵,便不会太平了。”

王晞之沉吟一瞬,眸光一闪,道:“王家需要你在朝堂。”这样明确的拒绝,王靖之有些意外,他薄唇紧抿,似一条紧绷的线一般,爽朗的眉心微微蹙起,良久,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微微阖上双目道:“祖父,可否先行给杨家下聘,将我与阿毓婚事定下。”

王晞之再次落子,略微挑眉,抬眼看向王靖之,嘴唇微微颤了颤,缓缓的道:“那日你们初到金陵,我也远远见过那女郎一眼,的确不凡。便是仙爱目高于顶,也多番夸赞她风神绝佳。”

王靖之扬起唇,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双熠熠生辉的澄澈双眸露出欣喜,这粲然一笑,似夺走满林风华。

王晞之突见王靖之这一笑,先是怔住,接着,沉声道:“然,门族高低,异如天地。婚配之事乃是后宅小事,你祖母目光如炬,自会为你安排,你便不必多思了。”

王靖之的笑容凝滞着,那双深邃的眸子,缓缓地,缓缓地,染上了一抹郁郁寡欢的寂寞。那股浓浓的寂寞让这本就超凡脱俗的人,似远离尘世,飘渺如仙。

王靖之双手交叉在宽袖中,左手不自觉的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慢条斯理的道:“依祖父之言,敢问何族女郎配得上我?”他无爱无憎,轻慢的似在说毫不相干之事。

王晞之知晓王靖之的怒气,却不得不为家族兴旺考量,他沉吟一瞬,道:“郗氏女郎。”他微顿了顿,接着道:“你阿母家族清贵,门第高贵,郗氏是上上之选。”

王靖之扬唇而笑,他笑容带着自讽道:“这事是定下了,还是询问于我?”

王晞之面色有些不安,眉头也是一蹙,道:“你是琅琊王氏嫡长孙,无论杨氏女郎再风雅绝色,那非你良配。”王晞之拂袖而去,走了三五步,他背对着王靖之,轻声道:“郗氏已携适龄女郎自兰亭启程,约莫一月后到金陵。”

王晞之的身影自竹林中渐行渐远,王靖之那双眸子,始终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他双目无一丝情绪,只那寂寞却愈发浓重。

久久的,他叹了口气,口中忍不住咳了两声,自然而然的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白小瓶,吞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

:“靖之!”王凝之自旁侧的竹林中闪身出来,眸光定定的瞧着他。

王靖之扬起略显苍白的双唇道:“叔父,叔母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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