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容笑着道:“今日6公覃之弟,6公允来了,稽兄与叔父定在三山矶同“二6”谈玄,若不,我们也去一见?”
天色渐暗,四人相携,乘着马车鹿车,往城门外去。
静墨还有小半月便要出嫁,要做许多准备,杨毓出门便带着祺砚一人。
杨毓有些醉酒,头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熏红。
祺砚心中难过,絮絮的嘟囔着:“女郎昨日吐了血,伤了元气,今日又饮了这么些酒,还不好生在府里休养,跑去甚三山矶作甚,甚么劳什子“二6”、“七贤”哪日见不行!”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小小的马车中,却清晰无比,字字落入了杨毓耳中。
:“6公覃作《文赋》《洛阳记》辞藻宏利、举体华美,传世的《平复帖》更是书法中难得一见的珍品!
6公允《岁暮赋》《答兄平原诗》虽才华不及6公覃,然旨意深雅、清省自然,亦是难得的佳作,是以二人并称“二6”,今日他二人共在一处,机会难得,便是我病入膏肓,也要一见!”
祺砚一听此话,也能理解为何杨毓会这般行事了,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着,人死了,还见什么名士?
杨毓有些困倦,眼睛眯着,喃喃的道:“至于吐不吐血的,不过小事,莫要时时挂在嘴上,好似我委屈可怜一般。”
祺砚绷着脸,面色有些不悦道:“女郎,奴知晓,你不愿给王司空添麻烦。但也不必自己受着苦,他倒是逍遥快活。”
杨毓看着祺砚,不禁微微摇头,这孩子,心思太纯良,只会一味的对她好,却不知,她是不愿成为世人眼中怨妇的。
她与他好,是心甘情愿。与他不好,亦是。别人还没怎么样,怎能先将自己置于弱者的位置上?难道这就不是一种妄自菲薄吗?
杨毓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见杨毓满不在乎的样子,祺砚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双手抚上杨毓的衣袖道:“今日同静墨姐姐出门置办东西,听闻王司空去了杨柳巷,见了甚秦淮名妓玉卿,现下金陵城都传开了,说王司空与玉卿双双立在画舫之上,仿似。。。”
祺砚说完这句话,恍然想起静墨说的:女郎身子受损,听不得这些胡言乱语。
她心下后悔自己口快,眸光看向杨毓,心中愧疚不已。
杨毓微微蹙眉,脸上的笑容不减道:“好啊!他竟这般急着寻欢作乐了?说,仿似甚!”
祺砚看着杨毓阴晴不定的神情,知道杨毓是真的动怒了,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毓胸口起伏着,暗自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笑着道:“说吧。”
她眸光紧紧的盯着祺砚,和缓的道:“我待你如亲姊妹,你竟连句实话也不愿与我讲?非要我遭人嫌弃,还全不知情才满意吗?”
祺砚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喃喃地道:“女郎莫气,是奴错矣。”她微微顿了顿,接着道:“他们说,王司空与玉卿仿似神仙眷侣!”
杨毓冷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道:“一妓女都能与王靖之称神仙眷侣了?这些人是抬高玉卿还是贬低王靖之?”
祺砚见杨毓醋劲儿如此大,也有些咋舌,风流名士携妓出游也是风尚,王靖之不过与妓泛舟同游啊。
杨毓眸光看向祺砚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心疼,暗骂自己太过,双手扶起她,安慰道:“别哭。”
祺砚摇摇头,咬着下唇。
杨毓接着道:“并非我故意向你怒,你且想想,这种事,你若不告知我,待有一日自别人口中听到,这伤心只会更多。我们一路从聊城来到金陵,得到今日的宁静多不容易,不是你们依靠我,而是我们互相依靠啊!”
祺砚闻听此言,心中哪里还有委屈,只有浓浓的感动啊!
她一直觉得,杨毓倚重静墨,自己不过是个替补,而今日一听杨毓的话,心中升起更多更多的喜悦,女郎说,她们是互相依靠的。
她扬起唇,破涕而笑道:“女郎,祺砚会好生自省,以后也学静墨姐姐,快快的沉稳起来。”
静墨出嫁在即,她一定要赶快改好自己的脾性,成为女郎的依靠!
杨毓笑着拂拂祺砚的鬓道:“你就是你,他人替代不了。”
祺砚心中更加高兴,也更加坚定要学静墨了。
:“女郎打算如何?”
这是在问王靖之的事了。(。)
☆、第二百零六章 委婉拒绝
杨毓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悠悠的道:“好个王靖之,好个谪仙!”
王靖之一向清高自持,不过拌两句嘴,便能这般行事,他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杨毓冷声一笑道:“如此檀郎,我真真要不起了。 ”她目光透过帷帐看向外面的马车鹿车,笑容有些复杂。
祺砚从未见过杨毓这样的神态,饶是这一年多以来,家中多番变化,杨毓却从未露出这么,怎么说呢,伤心夹杂着失望的表情。
这一回,王司空有的受了。
祺砚心下有些惊奇,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呢?
分明那王靖之是琅琊王氏之子,高贵无匹,惊才艳绝,而女郎出身低微,容貌又是俗艳。她摇摇头,想要甩掉自己心中的疑惑,不知为何,她就是这样认定了。
到达三山矶已是迟暮,天色却放晴了。晚霞将天边染成绯红一片,落日浑圆,一半隐没在远处的山峰,只露出半张脸来。
因刚下过雨,又是在野外,终于在闷热的盛夏,感受到缕缕凉意。
孤鸿高飞,耳畔传来声声鸣叫。
四人相携,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到达山顶时,天还未黑透。
道观大门开着,里面传来声声朗笑。
王冲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嵇兄!我这俗人来败人意了!”
里面的几人微微一怔,6覃问道:“阿冲?”
嵇夜笑道:“除却那竖子还有谁?”
山源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也略微牵动唇角,捋捋长须美髯,目光眺向外间。
阮宗笑道:“他们不是去拜访杨氏女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正说着,四人已经来到了正厅。
杨毓一来,散袍而坐的几人面色一红,纷纷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
杨毓不禁低低的笑了一声道:“阿毓见过诸公。”
6覃朗声一笑道:“你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显得很亲近。
杨毓抿唇而笑道:“与刘公、小阮公和王公饮了许多酒,便想起6公院子中的“茶井”,特意来讨杯冰凉的清茶。”
她略一挑眉,看向一边与6覃容貌相似的士人道:“敢投挑李,以报宝玉。冀凭光益,编诸末录。杨氏阿毓,见过6公允。”
杨毓一开口,就将6允名作《答兄平原诗》念了两句,那士人将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一眯,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不仅是因她一眼认出自己,更是因为,士人相聚之处,出现的女子一般都是妓女之流,可观在场几人的态度,却似对老友一般。
他心下狐疑,也就问道:“女郎何人?”
四个人见空就坐,也不在意6覃这屋里无榻,杨毓抿唇而笑道:“无名小辈。”
6覃倒了一杯茶送到杨毓手中,笑道:“方才听闻嵇兄言说,帮你又批注了一次《琴赞》,太学中正郎也将此书划为教学之经,想来过不几日,女郎便能受到今上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