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有王靖之在金陵,他并不觉得如何,这一听他要走,心中却是怕了。小脸皱成一团,委屈的可怜又可爱。
王靖之笑的更加开坏了:“阿毓常说你是狡童,果然。”
阿桐撇撇嘴,全然无方才的可怜模样,换脸之快,令人诧异咂舌。
他撇着嘴道:“江北明面上平静,可是苻洪,慕容喾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琅琊王,最近不是又出了个氐族的楚祁王占了我陇西、南安、天水?前几日阿毓传书来,说见了慕容喾,还揪出了慕容喾安排在竹山的细作。如此看来,慕容喾似有意蜀地,你身子本就不好,还有何要事让你需要离开金陵?”
王靖之被阿桐气笑了,舒朗的笑声回荡在马车中。
阿桐翻了个白眼,道:“你笑甚!”
王靖之歇了歇气,缓缓的道:“有人冒用桓七之名混进了亭主府,那痴女还信了。”
:“嗯?”阿桐眸光一闪,眉心微微蹙起:“是谁!”
王靖之收起笑容,道:“未可知。”
:“你怕阿毓被人拐了去?”阿桐调笑着道。
他微微摇头,笑着道:“阿毓多智,不会的。”
:“那你何苦还要去一趟。”阿桐心中相信杨毓,除却气愤有人这般利用亡人混淆视听,并不担心杨毓会有所失。
王靖之微微垂眸,轻轻地道:“只怕她,伤了心。”
阿桐心中有些震动,他回眸看向王靖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靖之微微垂眸想了想道:“铁焰军在聊城死守已无用处,若是慕容喾和苻洪、苻虎结盟,再联系几个小部族,那铁焰军就是孤掌难鸣了。”他转眸看着阿桐道:“时不待我,快召铁焰军去韩旧郡吧。”
司马桐微微沉吟一瞬道:“我近日想了许多,想要提调几名寒门官员,你觉得如何?”
二人一来一往,表面上是和睦,事实上,阿桐的用意却在分散士族势力,以此交换铁焰军的生死存亡。
事实上,无论王靖之的意见如何,阿桐到底还是会听他的劝谏,也并不会停止提调寒门官员。
但他要的就是王靖之的态度!
他的态度,便是王家的态度,便是天下士族的态度!
正当他心间略微动摇的瞬间,王靖之笑了笑道:“陛下是天下的陛下,无论士庶皆是陛下的子民。”
:“善。”阿桐很高兴,道:“朕回宫便下旨,铁焰军退守韩旧郡。”
隔了半晌,他点头道:“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谢陛下。”
经过两个多月的整肃军纪,赤甲军终于像是个军队,而非往日的懒散,每日的刻苦训练,让那些习惯了悠闲度日的山野村夫脸上显现出坚毅与果敢,而阿伊的伤情也在杨毓的照料下,好了大半。
十月里,邱永照常核算这本月军中开销,樊明与他对面而坐,看着近期的训练日程。
邱永道:“樊长史,此月过后便要入冬,该准备冬衣,积粮了。”
樊明点点头道:“上次查办天师观,收缴财物竟达百万白银之数。”
邱永笑着道:“可乐宣君却将财物都按户的分散给了蜀地庶民。”
:“嵇公几位一走,乐宣君似乎比往日更沉寂了几分。”
樊明也是忧心道:“除却刚识得她那半年,她的模样几乎不像个妙龄小姑。”他沉吟一瞬,接着道:“该如何才能令她开怀少许呢?”
邱永笑道:“你家那位王郎来,她定然欢欣。”
樊明也随着笑了笑道:“郎君许久无消息传来,我几乎怀疑,他是否收到了我的传书。”
邱永有些担忧道:“这倒是怪了。”
:“阿伊,这便是我赤甲军的练兵之所,你观如何?”
杨毓走在兵营中,身穿着道袍,却分明笑的开怀。
阿伊半边脸带着精美的面具,牵动唇角,笑道:“阿毓真是女中豪杰。”
杨毓微微摇摇头道:“七郎,谢谢你回来。”
阿伊顿了顿道:“我不是七郎,我是阿伊,君伊。”
杨毓恍然笑了:“叛臣之子桓七已死,你是阿伊,只是阿伊。”她迈着轻缓的步子进了帷帐。
邱永与樊明纷纷起身拜见,突见她身边长身而立的异族郎君,皆是一怔。
邱永问道:“山中樵夫阿伊?”
阿伊笑道:“帐中军师邱永。”
邱永霎时间蹙起眉宇。
他为人向来疏朗自在,也颇懂得世故圆滑,几乎不会在众人面前袒露心声,却在阿伊说完这句话,神情变化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整顿铁矿
樊明侧目看了看邱永,又看向阿伊面带笑意,再看杨毓正在一旁翻看军册与账本。
:“快到冬日了,樊公,这几****去矿上看看,那矿分明丰厚,开采的却也未免太慢,照这般下去,我军几乎入不敷出尔。”
:“君是否与我一同去看?”
杨毓微微想了想,看向阿伊:“阿伊,我带你去矿上看看?”
阿伊刚要回答,邱永道:“矿上到底危险,明日我陪着阿伊郎君去庄户上看看,若是能购些粉芋回来,再到沅水边,带一条肥美的鲮鱼回来,撒上些赤豆,那一锅汤可鲜美至极,待君与樊公回来,正好尝上一碗鲜味。”
杨毓眯着眼笑道:“阿伊,好么?”
阿伊点点头:“好。”
次日一早,杨毓与樊明坐车去向了南郊铁矿上。
令人万万未想到的是,杨毓到达之时,竟然坐了一地的闲人。
他们吃茶聊天,好不热闹。
杨毓当即沉了脸道:“我好心给他们丰厚报酬,他们却反而这般对我,你说,我是否很愚钝?”
樊明道:“就为了多领工钱,便如此懈怠慢工,也真是亏他们想得到。”
杨毓轻哼一声,自下了车,缓缓的行到一边,一工头模样的大汉突见杨毓前来,虽然有些奇怪,却并不认识,端看着杨毓风度不凡,不自觉的自惭形秽,局促的道:“敢问贵人是何人,怎么来到这污脏之地,若是脏了车轮,岂非不美?”
说的话,看得出此人识得字的。
杨毓也不在意榻上脏,直接坐了下来:“这些人平日便是这般上工的?”
那人心下一沉,只能硬着头皮道:“也并非****如此,只是近日天热。”
:“哦。”杨毓笑着道:“原来近乎入冬,天却热了?我在竹山县并不觉得热,早晚也需添衣了,你们都在何处?”
都在哪?
我在竹山,最近有些冷了,你们在哪!
杨毓虽然笑着,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怒气。
那人眸光微微流转道:“小人只是个监工,这些人都是吴里正带来的,与吴里正有亲戚,小人更是不敢让他们干活。”
杨毓低低的笑了笑:“去唤你们吴里正来,就说,乐宣君等他。”
这名号一说出来,那人身子一个不稳,分明是个大汉,却吓得脸色苍白。
:“是,是,小人这就去。”说着,那人也不假手于人,甩腿飞奔。
祺砚送上刚烹好的茶汤,樊明索性也就坐在了杨毓对面,二人徐徐的饮着茶,等着人回来。
且说那大汉,跑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村中。
:“吴里正!吴里正!”
吴里正正在家中笔记账册,咋舌不悦道:“叫甚!”
大汉冲进门来:“吴里正,乐宣君来矿上了!”
那吴里正一怔,手中的算筹掉在了榻上:“她怎么来了?”
大汉摇摇头。
吴里正也顾不上换衣,匆忙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跑出门外。
郊外的风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