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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2 / 2)

一时间也没有了困意,仓砺干脆披上外衫,取了当年的大刀,起身出门。

仲夏夜的天空,繁星明媚如盏;草野间低低的虫鸣迭起,萤火虫的辉光宛如流动的天河。空寂的庭院之中,大刀捩然一动,满臂抡圆;刀风凌空斩下,斜劈而过,旋即捩然横转,白刃在月色中一动,折射出冷色泠泠。

仓砺的刀法没有那么多反复的招式,却是招招霸道,遒劲十足。十数月没有碰过兵器,这身子却没有半点惫懒,仍记得当年血染沙场的骁勇之态。

当年他单枪匹马,悄声迫近城门,独取回高悬的太子丹首级;浑身是胆地破阵而入,将公子湫洛救于水火。而今,卸去一切喧嚣荣华,这大刀抡起的,不再是敌军首级,只是一年以来的执念。

夜凉如水。

晚风抚得槐树梢头沙沙作响,巨大的月轮中,忽然飞来一个小小的鸟影。

仓砺收了剑,仰头望去。那是一只灰白杂色的鸽子,乘着月色兼程而来,不声不响地落在了仓砺肩头。看着鸽子脚踝拴着的秋月黄的细彩线,仓砺立刻知道,这是空流的皇兄、从前的燕国太子——湫洛的信鸽。

夜半传书,仓砺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将大刀插在地上,仓砺解下了信鸽脚上的竹筒。轻轻挑开印着皇族手信的封蜡,几近透明的绢帛上只写了七个字:齐亡,秦王蹑天下。

寥寥片语,之所描述却是整个江山。

自幼参军、随军征战了几近十载的年轻将军,握着这片小小的绢帛,手却遏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只有曾经为了和平而战的人,才能明白那样的心情。

虽然秦王是灭亡了燕国的人,但是他却用短暂的战争,结束了七国望不到尽头的战乱。

如果必须亡国而给这天下一个和平,那么,宁愿得天下的是秦王。因为只有他,才有雄才和胆略坐得住这片江山——仓砺记得,当年的太子丹说过这句话;太子丹死后,湫洛也这么说过。

而今,那个人果真做到了!

仰头望着这方天野,暮色四合之下,阒静无声。然而,仓砺知道,这片天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的安静了下来。

“太子殿下,秦王终于完成了一统,现在的您,还是否安好?”

“太子殿下,愿天佑王爷,一如天佑您和秦王,让这孩子脱离一切的苦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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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 声 【5】

空流醒来的时候,仓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茶点。若是平时,仓砺应该是在忙其他的事情,而今天,他却端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空流的第一个反应。仓砺是鲜少严肃的人,记忆中他总是心比天宽,今天露出这种表情,让空流心里忽而不安起来。

“少爷,容我先为您盥洗,再告知您发生了什么。”

仓砺从桌边站起来,如往常一样地替他更衣、洁面,直到坐在桌前,仓砺也只是兀自为空流斟着热粥。

空流倒是有点坐不住了,他拉住仓砺的衣袖,仰着小脸认真地盯着仓砺,问:告诉本王,怎么了?

仓砺方才并非是沉得住气,实在是因为他委实不太擅长巧说话。想着那件事很快就会传遍九州大地,总是瞒不住的,只好放下碗,叹气道:“少主,咱就实话跟您说了吧——齐王建被俘虏了,昨天夜里收到密信,秦王已经歼灭了齐国大军,而今江山已然一统。”

空流愣愣地听着,他当然明白江山一统的意义,然而对他而言,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本王的兄长呢?他怎么样了?他还被秦王关在秦国吗?

空流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仓砺看着他焦急的眼神,不知如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被关?空流眼里露出些惊喜,那……皇兄现在在哪了?

“少爷,不,小王爷,”仓砺深深吸了口气,“有件事,仓砺要向您解释。”

什么?空流奇怪地偏过头看着他,满眼的不明所以。

“太子殿下和秦王,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事实上,太子殿下是被千军迎回秦国的,他们两人……已经是不计前嫌了长相厮守。”

什么?!

空流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小的拳头握起,满是不理解:为什么?秦王他灭亡了本王的国家、逼迫父皇杀了丹哥哥,甚至皇兄也是,被他那样玩弄。

难道,战场上的刀刃相向都是假的?难道那接连数个月的战火都是假的?

太子丹死后,皇兄他就是燕国的继承者,而今,他怎么能与敌人在一起!?

空流恨恨地拉着仓砺,一字字吐出的唇语,都带着颤抖。

仓砺将他揽进怀中,安慰说:“小王爷,您听我说。江山本就需要一统,只有秦王能结束漫长的征战。回到燕国的那段时间,太子殿下作为燕国皇族,已经暂时抛弃了自己的幸福,与心爱的人兵刃相向了。但既然一统不可逆,那么面对现实之后,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幸福。”

皇兄他是燕国的皇室啊!

空流狠狠推开仓砺,后退两步,端站在厅堂的中央。明黄的身子笔挺笔挺地,只有这个时候,愤怒让他暂时忘记了伤痛而产生的胆怯,反而因为罹怒而显出皇子风范。

他直直盯着仓砺,虽口不能言,却是以唇语字字落定而出:君将社稷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皇兄他是燕国最至高的皇族,怎么能在亡国之后,这般屈服于秦贼?

“不是屈服,”仓砺单膝跪下来,将视线与空流平行,“小王爷,有一种感情叫□,它只会在情人之间产生。太子殿下他爱着秦王,秦王亦如此。当年,秦王向他许下了‘若临天下,倾军来迎’的承诺,而今,他们彼此错过、相爱相杀了这么久,也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秦王不是食言之人,他待殿下很好,那一年凯旋,君王在侧,龙辇巡游。太子爷被迎回秦国上都的时候,秦王依言‘江山为媒,均为为证’,许了他一世不相负。”

仓砺是燕国大将,他本不愿为秦王说话,可是他们的太子已经许身秦国,而今天下太平,他也只能先以安抚空流为重。

可空流根本无法理解。在他小小的生命中,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秦王仗剑迎击皇兄,十万大军亲眼所见,他要如何相信,那样的人会值得皇兄青睐?

仓砺知道空流无法理解,这也是为何,他一直都没有告诉空流,他们的太子与秦王之间的关系。

“至于燕国,它命衰于此,内忧外患,皇族的屠戮只是叛逆的贼子所为,秦王只是顺水推舟。若说来……替您报了杀父之仇、灭亡叛军的人,还是秦王。”

太子在空流眼里曾是座仰望的山,而今这山屈服于贼人,空流自是难以接受。

“少爷……”

不要再说了!

仓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空流吼断。虽是被割了舌不能说话,空流却能发出愤怒而含糊的音调。

本王什么都不想听,我大燕子民,不能屈服于人下!

空流声音含糊地呜呜扔出这么一句话,扭头便往外跑去。仓砺没想到他会反应如此强烈,连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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