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晚缓缓而来,伸手取过卷轴,徐徐展开。
第8章遗诏本宫的狗不听话。……
那日,大行皇帝梓宫摔地,棺椁一角被磕烂,是为大不吉。但比这更耸人听闻的,是传言中的遗诏竟从天而降,然后文武百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听见了贵妃念出口的遗诏内容。
——元氏子孙,持玉玺者,继位为帝。
误了吉时,后来棺椁就留在了寿皇殿,待重新刷漆修缮之后,择日入陵安葬。
念完圣旨,崔晚晚“心疾发作”,扔下圣旨和一堆烂摊子,翩然离去。
拓跋泰隔着人群,目送那轻飘飘远去的背影消失,方才把目光落到江肃等人的脸上。
只见江肃手握遗诏,面皮紧绷阴沉着脸,而镇南王几乎要掩不住得意,指挥着众人善后,俨然一副挥斥方遒的模样。房牧山则揪来御前侍奉笔墨的文官,挨个让人确认遗诏的真伪。
“确实是先皇的笔墨……”
房牧山问:“印章可对?”
文官点头:“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正是传国玉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牧山大失所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元氏子孙”四个字,可谓是断绝了除镇南王之外其他人的念想,可即便还有其他宗室子弟,谁又能如他这般大摇大摆入主皇宫,近水楼台地找传国玉玺呢?
江肃等人虽心有不甘,但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先静观其变。不过如此一来,镇南王可谓成了众矢之的。
是夜,太极宫的烛火彻夜不熄。拓跋泰去拜见了江肃,可江肃并未召见他,只让他在外等候。
殿门紧闭,拓跋泰知晓房里说话的都是江肃麾下谋士,他并不意外此时自己会被冷待。
毕竟他也算是元氏子孙。
回了自己的地盘,江肃彻底垮下脸来,眼里尽是凶狠。他端坐上位,示意底下之人出谋划策。
众谋士商量一阵,终于拿出个主意。
“主上,我等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先寻到传国玉玺,在此之前不可冒然撕毁盟约,否则难以堵住幽幽众口,特别是不可落下把柄给那二人。”
“先生言之有理,但玉玺何在无人知晓,即便寻到了,又该如何?”江肃问。
“元氏子孙何其多,不见得只有镇南王爷一人。”谋士胸有成竹,“不如在宗室里寻个稚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谋士们依旧打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
江肃沉思须臾,也不置可否,挥退众人之后传召了拓跋泰。
江肃一脸慈父模样:“阿泰过来。”
“义父。”拓跋泰走近,停在他跟前。
只见当年那个落魄小童已经长成了昂扬男儿,并且模样愈发肖似故去的世子,若是脱去甲胄,换上锦衣华服,定能迷倒一众闺阁女儿。只是他在军中不修边幅,身上杀气颇浓,让人忽视了他其实出身贵重。
江肃反观自己,年迈体衰病痛缠身,如今连举弓也力不从心,亲生儿子又体弱多病,不堪重任,所以这几年的军务几乎都交给了拓跋泰。一方面他欣慰拓跋泰确是将帅奇才,能够为己所用,另一方面他又忌惮,害怕这把刀突然对向自己。
江肃试探问道:“今日之事,你有何见解?”
拓跋泰略微思忖,回道:“可疑。”
“哦?何出此言?”
“入宫以来,我等搜宫数次从未见过遗诏,入殓之时众目睽睽,也没有人见过遗诏。如今却说遗诏一直藏在棺椁之内,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得不让人怀疑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江肃又问:“依你所见,是谁的手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能在宫中做这般手脚的人并不多,一般来说,事情对谁最有利,谁的嫌疑就越大,不过——”拓跋泰一副认真思量的模样,“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故布疑阵,打算浑水摸鱼。”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江肃出言试探。
“在这个节骨眼上质疑遗诏真假,便会成为他人攻讦的对象。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玉玺,再做其他打算,切不可自乱阵脚,给人可乘之机。”拓跋泰说完,向江肃一礼,“儿愚见,请义父指点。”
拓跋泰所言与谋士所讲不谋而合,江肃终于松下戒备,道:“与我所想不谋而合。阿泰我儿,你多派人手去找玉玺,切不可让其他人抢得先机。忙了一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拓跋泰告退。江肃又喊他:“对了,明日你带人去接绪之进宫。”
江恒,字绪之,乃是江肃的独子,拓跋泰名义上的兄长。
翌日一早,拓跋泰率人马出宫,到城门口迎接江恒。等到快午时,才见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而来,拓跋泰认出车身上的江家标记,遂打马迎上。
“兄长。”
“是阿泰呀。”
马车中的男人说话略显气力不足,接着一只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名梳着妇人发髻的妙龄女子。女子约莫双十年华,长得柔美可人,正坐在江恒身旁,拈了一粒药丸要喂给他。
拓跋泰唤道:“见过嫂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韦清眉回礼:“小叔安好。”
江恒就着女子的手把药服下,又喝了一盏温水,道:“眉儿担忧我哮症发作,特意要车夫走得慢些,辛苦你久等了。”
“不碍事,我也是才到。”拓跋泰策马跟在马车一侧,“义父还等着,我们走吧。”
路上,拓跋泰拽着缰绳放慢速度,目不斜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车里的江恒说话,偶尔韦清眉问他几句,他也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倒是比平常多了几分柔和。
“阿泰今年二十有三了吧?可有成婚打算?”江恒闲话家常,突然问道。
拓跋泰愣了愣,说道:“前几日义父说会为我寻一门亲事。”
“不知父亲看中了哪家小姐?”江恒看向韦清眉,含笑道,“闺中小姐的情况,我看还是让眉儿去打听比较稳妥。”
韦清眉低眉温顺:“是。”
“若是阿泰有了意中人,也可以让你嫂子帮忙说合一下。”
拓跋泰道:“多谢兄长好意,我并无什么意中人。再说婚姻大事应遵父母之命,全凭义父安排。”
马车从建福门入宫,经侧门来到正殿前的广场,几人需下马车换轿,方才能去往太极宫。拓跋泰搀扶江恒下车,又把胳膊借给韦清眉搭了一下,正要领路过去,只见广场另一侧有几个内侍在奔跑追赶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东西黄黄的一团,冲着几人越跑越近,拓跋泰这才看清了是一只短毛土犬。只见这黄狗身姿灵活健步如飞,任凭后面的内侍怎么追赶也撵不上。黄狗颇有灵性似的,眼见腹背受敌难以逃出生天,竟然“嗖”的一下钻进了马车之中。
“啊——”
韦清眉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了拓跋泰的手臂。
内侍们气喘吁吁地跑近,身后还跟着一位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正是崔晚晚。
崔晚晚身穿素色胡服,勾勒出傲人身姿,乌发用银簪挽起,手里还捏着一根鞭子。她眼神落在韦清眉抓着拓跋泰的手上,又看了看一旁病恹恹的江恒,勾起唇角。
“本宫的狗不听话。拓跋泰,你去把它抓来。”
拓跋泰只得遵令,转身进了马车,一眨眼就把黄狗揪了出来。只见这狗儿被提着后颈,四肢耷拉,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躲我。”崔晚晚也不接,就任由拓跋泰拎着狗,拿鞭子戳了戳黄狗的肚皮,指桑骂槐道,“一日是本宫的狗,终身是本宫的狗,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心?”
说话间她抬眼一瞭拓跋泰,意有所指:“旺财呀旺财,你昨晚去哪儿了?是不是有了什么相好?可别去惹些骚的臭的回来,看我不抽死你。”
听她越说越过分,拓跋泰脸颊发热,径直把黄狗塞进她怀里,道:“贵妃娘娘,物归原主。”
崔晚晚怀抱旺财,挠了挠狗儿的头,这才像刚发现还有其他人在旁一般,问道:“这两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恒自我介绍道:“臣江恒,携贱内韦氏拜见贵妃娘娘。”说罢与韦清眉一同叩拜。
“原来是江公子和夫人,快请起。”崔晚晚露出温柔笑意,“令尊勤王有功,是大魏的恩人,本宫可不能受你们的大礼,相反,我还要好好感谢二位。”
“来人,去拿些上好的补品送给江公子和夫人,外加一尊送子观音。权作今日的见面礼了。”她赏赐完还不忘问拓跋泰,“这些够了吗?”
拓跋泰只得回道:“娘娘仁善,兄长伉俪必定牢记娘娘恩德,感激不尽。”
“既然你说本宫仁善,那本宫也不罚这只狗了,给它一次改正的机会。”崔晚晚把旺财又塞给拓跋泰,“我看将军你知书达理,不如这样,就由你来教旺财规矩吧。”
说罢她背手摇着鞭子施施然而去,留下拓跋泰抓着旺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恒见状说道:“既是贵妃娘娘差遣,阿泰你就去吧。”
“好,我命人送你们。”
拓跋泰抱歉地躬了躬身,随即去追崔晚晚了。江恒和韦清眉则分别乘坐软轿,沿原定路线往太极宫而去。
第9章摘星我很喜欢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到摘星楼之时,崔晚晚刚拆了发髻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他在门口瞥见里面情景,顿时踟蹰不前。
“磨磨蹭蹭干嘛,还要我请你?”崔晚晚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勾勾手指头,“进来。”
拓跋泰进屋,佛兰识趣退下。
崔晚晚嫌热扯开衣领,露出一截雪腻粉颈,香汗濡濡。
“娘娘又想怎样?”
拓跋泰把旺财放下,狗儿赶紧撒丫子跑到崔晚晚脚底下蜷缩着,委屈得不行的可怜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这话崔晚晚就不爱听了,她喝着茶吃着松仁糖,道:“别人夫唱妇随地去见亲爹,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不嫌自己碍眼?”
她眼光毒辣,嘴巴更厉害:“那个江夫人,是你的老相好吧?”
“娘娘慎言!”拓跋泰解释道,“我与江夫人……”
“清清白白嘛,我知道。”崔晚晚抢白,还给他抛了一个媚眼,戏谑道:“就像你我之间那样,清清白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沉默,这在崔晚晚看来就是心虚了,甚至还有点黯然神伤的味道。
她把手里的糖一撒,气呼呼的:“什么眼光,哼。”
只要人美,一嗔一怒皆是风情万种。
人生二十余载,拓跋泰总是克制且隐忍的,他的生活没有太多色彩,是单一的灰暗,即便浓烈,也只有战场上的血红。可崔晚晚却让他知道,世上有一种绝色,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松仁糖“骨碌碌”滚到脚下,拓跋泰弯腰拾起,拈在指尖向崔晚晚走去,递给她。
“干嘛?掉在地上的我才不吃。”崔晚晚横他一眼,又开始指桑骂槐,“连旺财都不吃,不像有些人,什么生的熟的、叔的嫂的都看得上,生冷不忌。”
“臣小时候饿得狠了,跟狗抢过吃的。”拓跋泰这般说道,把松仁糖放进嘴里。
“要死了你!脏不脏!”崔晚晚见状急忙去拍他的手。
“跟活下去相比,脏算什么。”拓跋泰泰然自若,抿了抿嘴,糖在口腔里化开,可说出来的话却含着苦涩:“狗食是什么味道我忘了,想来跟泔水差不多,但我记得曾有人予我一餐,这一饭之恩,当铭记于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到这些话崔晚晚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郁塞,但她硬撑面子不愿示弱,刻薄道:“谁予你的?江夫人?施舍一顿饭你就念念不忘,别人当你乞丐而已。”
“别人当我乞丐,那娘娘当我是什么?”拓跋泰步步逼近,身高压迫得崔晚晚必须要抬起头来,“今日娘娘话中有话,还搬出只狗当幌子,莫非是暗示臣当你的走狗?还是说——”
“你视我如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
崔晚晚死鸭子嘴硬:“胡说八道,你也配?”
“哪里不配?”拓跋泰眼神侵略,好似要把她拆入腹中。
崔晚晚被他挤得靠在桌沿,全凭一只手在后撑着才没跌倒,她美眸圆睁故作凶狠,但看起来颇有几分外强中干的样子。
“你敢、敢动我?”
拓跋泰徐徐倾身,捏住她的下巴:“有何不敢。”
“拓跋泰你大逆不——唔!”
崔晚晚刚一张口,拓跋泰就往她嘴里塞了一粒糖,她猝不及防,想吐出来的时候糖已经化开了,而且拓跋泰还紧紧拢住她的嘴让她咽下去。
崔晚晚气得要命,脸都涨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偏偏那始作俑者还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问她“好吃吗”?
看着崔晚晚眼角泛红要哭不哭的模样,拓跋泰意有所指:“若说大逆不道,我看谁也不及娘娘。”
松仁糖已下肚,崔晚晚又挣不脱,索性狠狠咬住他的手掌,直到淡淡血腥味溢出来才松开,还颇为嫌弃地“呸呸”了几下。
拓跋泰也不恼,瞟了眼手上伤口,学她的口气说话:“我很喜欢娘娘——”
崔晚晚斜眼睨他:“?”
“气急败坏的模样。”
天青色的蟹爪纹莲花碗里满满盛着松仁糖,圆溜溜的像是琥珀色的琉璃石。拓跋泰抓起些许捏在手里,稍微用力便听见咔嚓脆响。
“出殡那日,娘娘扔了不少糖吧?”
崔晚晚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最先摔下去的那个抬棺人,说他踩到了石头。但这么大的日子,广场上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再说事后也检查过四周,并无什么石头。直到后来,我看到蚂蚁聚在他脚下,于是让他脱鞋来看。娘娘猜我发现了什么?”
崔晚晚托腮一脸好奇,反问:“什么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些许糖渣。”拓跋泰摊开手心,“与娘娘吃的这种糖一模一样。”
“那又能说明什么?”崔晚晚可不怕,“兴许他也爱吃糖,谁知道是在哪里踩上的。”
拓跋泰见她不肯认账,倒也不急,娓娓道来:“后来我又专程检查了皇帝棺椁,发现被磕破的地方也有一样的糖渣,这说明两者是在同一处沾到的。其实把戏并不高明,但当时众人都被突然出现的遗诏震住了,迫不及待地想知悉遗诏内容,故而竟无人追究事故的起因。”
“臣斗胆请教娘娘,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本宫觉得……”崔晚晚还装模作样认真思考了一番,眨眨眼道,“应该是天意。先帝驾崩江山无继,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所以要让遗诏现世,指引众生。”
她这幅样子好似狡猾的小狐狸,而且语气得意洋洋,就好比狐狸在耀武扬威地摇着尾巴。拓跋泰都忍不住想薅一把她的狐狸尾巴。
他伸手想揉揉她的头顶,可转瞬又想到,元启是皇帝,还是她的枕边人,尚且被她这般算计利用,连尸首也不放过,那其他人呢?
拓跋泰收回手,说话间含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低落:“传闻娘娘宠冠后宫,独得圣心,可今日方知,狐狸应是没有心的。”
“宠?”
崔晚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了两声,继而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拓跋泰,你可知这里为什么叫摘星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风自窗外灌进来,吹得美人衣衫飘扬,好似随时会乘风踏云而去。
“俯观大象欲堕地,仰摘星辰几可掬。当你站在高处,看芸芸众生只会像蝼蚁。”崔晚晚垂眼看着窗下,只见来往之人皆如蚂蚁般大小,“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经拥有无上权力,世间的一切都能轻易得到,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摘星揽月。可人总是贪婪的,这些怎么够呢,他还差一样与众不同的玩物。”
“金玉宝珠这些都太俗气也太常见了,他想要的玩物,不仅要好看,最好还会走会动会说话,可以随时向他人展示、炫耀。”
还有什么选择能比艳冠大魏的崔氏嫡女更好?家世显赫兼有倾城之貌,把这样的娇可人儿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不有趣吗?
“你发现没有,摘星楼进出只有一条路,只要把路封死,任你插翅也难逃。住在这里的人,就像被囚于笼中里的金丝雀。”
“你觉得我该感激这种‘宠爱’?”
天下人只知皇帝爱重贵妃,专门为她修建了奢华无比的摘星楼,饮琼浆玉液,食山珍海味,脚下堆满了奇珍异宝。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圣眷、是恩宠,她能做的就是谢主隆恩,欣然接受。
世人认为金丝雀就该娇养,可又有谁问过金丝雀的意愿?她也有翅膀,也可以飞。
这种时候,拓跋泰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怎么开口。好在崔晚晚没有伤春悲秋太久,转过来仍是一张妩媚笑脸。
“这里太闷了,你陪我去喂鱼。”
第10章青梅香甜可口,鲜嫩多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唤佛兰取来一盒鱼食交给拓跋泰,带着他一路去往太液池。
她没有乘辇,兴致勃勃地走路,步伐轻快娇俏,一副天真无虑的模样。拓跋泰默默跟在她身后,暗中招来手下人吩咐清理周围眼线。
崔晚晚好像也不好奇今日宫中实在寂静了些,她一路走来竟没碰到一个人。她宛如好不容易外出游玩的闺阁娇女,三步一停,瞧见什么花草都要摸一摸。
“树上的果子是什么?”
拓跋泰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梅子,还没熟。”
“青梅呀,我想吃。”她走到树下,仰头望着树梢点缀的粒粒青圆,好像还咽了下口水。
拓跋泰道:“这种不好吃。”宫中树木多是观赏之用,这种又小又绿的梅子指不定有多苦涩。
“我不管,我就想吃。”崔晚晚噘着嘴,用撒娇的语气命令道,“拓跋泰,我要吃青梅,你摘给我。”
拓跋泰倒是没拒绝,只是沉沉呼出一口气,颇多无奈的样子,然后把鱼食盒子放进她手心。
“拿着。”
他撩起袍子塞进腰间,走到树下借力一蹬,眨眼间就跃上了树干,只见树枝摇晃,几叶零落,不一会儿他跳下树来,奉上一捧青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子只有拇指大小,绿油油的,一看就泛着让人倒牙的酸。崔晚晚却一脸雀跃,也不嫌脏,赶紧伸手拈起一枚放进嘴里。
拓跋泰一直注意着她表情,问:“酸吗?”
崔晚晚还是一副笑容,摇头道:“甜的。这果子只是不好看,其实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说罢她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拓跋泰牙齿一咬,顿时眉头紧皱,差点把他牙都酸掉了。
“你怎么这幅表情?”崔晚晚一脸困惑。
拓跋泰费了好大劲才把酸味压下去:“太酸。”
“哦,可能是刚才那颗没选好,你再试这颗,肯定甜。”
说着她又要塞青梅给他,拓跋泰赶紧一躲,道:“我不会再上你当了。”
崔晚晚的表情就像只狡黠的狐狸,还是化身成人可以勾人魂魄的那种,她徐徐诱之:“再尝一颗嘛,很甜的,没骗你。”
她进一步,拓跋泰就退一步,直到他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泰,你信我呀。”
崔晚晚刻意软软绵绵地说话,尾音缠绕,媚眼如丝。
她含了一颗青梅在唇齿之间,两瓣嫣红托着一点青绿,衬得那颗果子格外可口,让人垂涎欲滴。
她把拓跋泰抵在墙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踮起脚仰起头,要把唇间青梅送他。
拓跋泰垂眸,只看得见如雪的脸庞,艳丽的红唇,还有点缀的一抹绿。皆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引得人热血发狂。
他拦住那把纤腰,毫不犹豫低头咬住。
……
两人继续前行,只见崔晚晚脸颊微红,可唇上胭脂却淡了些许,而拓跋泰的下颔沾了点点红印。
方才,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待到终于分开。崔晚晚气喘吁吁地评价:“滋味甚美。”
睚眦必报的性子,非要报了当日吃烤肉的仇。
拓跋泰也不跟她计较,指腹抹了一下被咬痛的唇角,回击道:“香甜可口,鲜嫩多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恼羞成怒:“你放肆!”
“臣指的是青梅,娘娘以为是什么?”
“……”
“拓跋泰,我发现你这个人坏得很。”
崔晚晚不知从哪儿折来一枝花,捏在手里拿去敲拓跋泰的脸,道:“别人的坏都是写在脸上,你的坏是藏在肚子里的。”
花香扑鼻,拓跋泰打了个喷嚏。
“攻城那日,你只身一人来摘星楼,恐怕也是想独吞玉玺吧?”
拓跋泰对上她一双似乎能看穿所有的美眸,模棱两可道:“宫中藩王大将,皆是为了玉玺而来。”
“始皇帝一统中原,制传国玉玺,莫不以其为正统,登基为帝要是缺了此物,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堪称窃国。”崔晚晚拈花一笑,“我猜你当时即便找到了玉玺,也不会告诉江肃那伪君子,是也不是”
拓跋泰反问:“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要是找到玉玺送给江肃的话,只能说明你们父子情深感天动地,本宫都要忍不住为这份情谊掉几滴泪。但倘若你存了私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揉烂了手中的花,打趣道:“那还不算太笨。”
“臣愚笨,没有娘娘这颗七窍玲珑心。”
“拓跋泰,我发现你除了满肚子坏水,还喜欢装疯卖傻。”崔晚晚把捏碎的花瓣扔他身上,“我问你,你甘心吗?”
甘心吗?
三个轻飘飘的字落在耳朵里,犹如重锤击鼓,振得拓跋泰攥紧了拳头。
不等他回答,崔晚晚继续说道:“江肃从前不过是安乐王府的家奴,蒙世子提拔,方在军中当了个小小校尉。当年朝廷出征高句丽和百济,你父亲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领军出征,再后来得胜班师回朝,便在朝堂上为随行战将请封,江肃这才成了五品归德郎将。之后我大魏对外几次大战,皆是由你父亲率兵,江肃做副手,一步步把他推上了辅国大将军的位置。”
“武洪十七年,也就是十五年前,安乐王的谋反……”崔晚晚见他面色不虞,停顿一下,“内情如何我并不知晓,不做评判,我们现在只看结果。”
“那桩案子牵连甚广,按理说跟安乐王府亲近之人都难逃责罚,可江肃不仅平安无事,甚至还在一年后接管了本属于世子的那部分兵权,连带着藩王府兵也一并收入囊中,时至今日,他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回过头看,安乐王府不在了,是谁获益最多?”
崔晚晚咄咄逼人:“拓跋泰,我不相信你没怀疑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怀疑又如何?”拓跋泰的瞳孔里像有一簇火焰,衬得眼睛澄亮,“当年与案子相关的人大多数已不在人世,即便翻案又能怎样?安乐王府的人都回不来了!”
“可活着的人除了报仇雪恨,还应寻个真相,为冤死之人正名。”崔晚晚故意激将,“还是说你认贼作父久了,就算让自己的亲生父母背负骂名,遗臭万年也无所谓?”
这句话果不其然触到了拓跋泰逆鳞,他一把逮住崔晚晚手腕,咬牙道:“闭嘴!”
“那你就证明我说错了。”崔晚晚盯着他一字一句许诺,“那个位置,你难道不想要?拓跋泰,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与我说这些?你要什么好处?”
拓跋泰实在是看不明白这个女人,别人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凭着一张脸胡作非为,可她又并非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更不是那等只知柴米油盐的深宅妇人。她聪慧机敏心机深沉,兼有霹雳手段,这样的人突然说要帮他,究竟安的什么心?她想要什么?还有,她是怎么知道遗诏藏在棺椁之内?会是她放进去的吗?
“我想要阿泰——”她又故意逗他,说一半留一半,“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我想好以后再告诉你呀。”
太液池一隅,有一处幽静的水榭临池而建,崔晚晚凭栏而坐,撩起袖子要拓跋泰揉手腕。
只见那条如玉胳膊上一圈红印,像是被谁用力掐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理亏,只得按照她的吩咐轻轻搓揉,就像捧着一件琉璃宝贝,生怕稍微用力便碎了。
崔晚晚含笑看他,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但语气故作骄横:“本宫要罚你。”
拓跋泰已经习惯了她想起一出是一出,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敷衍地“嗯”了一声。
崔晚晚打开食盒,随意捻了几粒鱼食扔进池中,许是很久没人来喂这些锦鲤了,鱼儿都蜂拥而至,一时间五彩斑斓浮在水面。
“哎呀!”
鱼食盒子噗通一下掉进池中,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串泡泡。
“呜,我最喜欢的盒子。”崔晚晚咬唇,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再三强调,“真的好喜欢呢。”
拓跋泰深觉自己奴性渐强,他也不等崔晚晚下令,自觉脱了外衫靴子,认准盒子掉进去的位置就跳进了水池。
池水冰冷,他憋住气往下潜去,水下浑浊不太看得清,他便用手在池里摸索,好在淤泥不算多,不一会儿他就摸到了一个四方形的硬物。
拓跋泰抓住此物浮出水面,抹了把眉眼上的水,继而朝岸上游去。
崔晚晚站在岸边等他,待到他在浅滩处站立,竟然遥遥一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贺陛下。”
拓跋泰不明就里,崔晚晚则用眼神示意他看手中之物。
蓝田白玉,方圆四寸,纽交五龙。
正是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传国玉玺。
第11章过继不知将军与柳下惠,孰高……
十一章
那日,拓跋泰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惹得崔晚晚笑得花枝乱颤。
“脏死了。”
拓跋泰看着手里的丝帕,想起她一边嫌弃,一边把帕子扔给他的情形。
口是心非。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要一想起崔晚晚,脸上就会带着笑意,不过当视线转到放在旁边的玉玺上时,笑意便淡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氏子孙,持玉玺者,继位为帝。
恢复姓“元”并非难事,军中本来就有安乐王世子的旧部,甚至还有几人应该知晓他的身份,只是从未明言。再不然,去宗人府翻找玉牒名册,总是有“元泰”此人的。
如今玉玺也有了,好像登基为帝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拓跋泰打仗鲜有败绩,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一味勇猛,而是筹谋千里。他向来走一步要想百步,绝不打无把握的仗。
好比如今,他是有了称帝的资格,换了旁人也许就迫不及待公之于众,先当上皇帝再说。可拓跋泰不会,坐上帝位容易,可要坐得久坐得稳,而且不被人拉下来,这位置才坐得才有意义。
他把玉玺收起放好,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这样东西只会变成一道催命符。
话说另一边,大行皇帝棺椁另择吉日入了皇陵,接下来就是谁当皇帝的问题了,但如今内宫中住了三位“土皇帝”,一时间连京都世家都在静观其变,没有轻易站队。论血统虽是镇南王略胜一筹,但他年迈无子,只有几个女儿,若说承嗣也不是那么合格。江肃兵强马壮,又有拓跋泰这样的悍将,实力最强,可偏偏出生太低,不能服众。而房牧山的来历就更不堪了,土匪强盗起家,可恰好是这样的人最不讲规矩,也不在乎名声,搞不好来个改朝换代也说不定。
大魏行三省六部制,中书省代皇帝草拟和颁发诏令,元启在位时是杜立德任中书令,杜贼伤重逃亡之后,便由尚书令方晋杰暂代。
方晋杰是三朝老臣,也是三相之一,说话很有分量,这日联合了一帮臣子向江肃、镇南王元雍和房牧山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应从皇族宗室中挑选子弟继位。
房牧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宗室里还能挑出来什么好东西,不是吃喝就是嫖赌,没一个成器的。”说罢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镇南王,“再不然就是七老八十生不出儿子,一样没用。”
镇南王一辈子都在忍,但最在意的就是没儿子,此刻被戳到痛脚,气得胡子都抖了抖:“先帝遗诏,传位于元氏子孙,房将军刚才的话乃是大不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敬不敬的在心里,不像有的人嘴巴里说着敬,心里指不定想着如何抢侄儿的东西。”房牧山道。
“房牧山你此话何意?!”
“就字面上的意思,怎么?想打架?!”
江肃看俩人吵得厉害,这才出来打圆场,对着方晋杰道:“房将军的话虽然糙了点,但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马虎不得。为人君者,当以仁善爱民为先,若是再有些功绩,必定更得民心。不知方相您可有合适人选?”
镇南王一听“功绩、民心”这些话语,便知道江肃这老东西是在给自己做铺垫,不由得心中冷笑。他再次强调出身:“江大人言之有意,宗室子孙人数众多,精挑细选必定能选出一位人中龙凤,堪当大任。”
话里话外都在打机锋,方晋杰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捋着白胡子端得一派仙风道骨,慢悠悠开口道:“诸位大人言之有理,我等经过深思熟虑,认为从宗室中寻一适龄男童,过继到先帝膝下,登基后再由诸位大人悉心教导,相信假日时日,必成一代明君。”
随行臣子附和:“先帝遗诏中所言的传国玉玺也许已经遗失,与其寻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物品,不如先另立新帝,再从长计议。”
“这……”
过继宗室男童的主意,连镇南王这个正儿八经的元氏子孙都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若是开口反对,岂不是更落人口实,江、房二人必定又攻讦他觊觎帝位。
江肃没有说话,尽管麾下谋士也打着另立幼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但是自己立的和别人立的是有区别的,焉知是不是方晋杰这老家伙想的毒计,一心挑起他们三人争斗,自己好渔翁得利。
房牧山最急,不想答应就直接说了:“我认为不妥!稚儿过继之后,教养之责应由谁来担负?我等都是大老粗,骑马打仗还成,喂奶养儿全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事无需多虑。”方晋杰成竹在胸,“先帝贵妃崔氏,出身清河崔家,知书达理又熟知内宫事务,由她抚养再合适不过。”
房牧山吃惊瞪大眼。
崔晚晚那妖妃?还知书达理?你他妈逗我?
消息传到摘星楼的时候,崔晚晚正在亲手酿青梅酒,只见佛兰把渍好的梅子放入琉璃罐,然后她再倒酒,便成了。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手指头,很是满意:“我亲手酿的,一定好喝。”
饶是佛兰如此端庄沉稳,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梅子又小又涩,指不定多苦。”说完往琉璃罐里加了些糖。
“反正会有人喜欢喝的。”
崔晚晚自信满满,正好这时有人送来前朝的消息,佛兰听闻不免诧异。
“竟要过继到娘娘这儿——”
崔晚晚倒不怎么惊讶,托着腮问:“养小娃娃和养旺财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佛兰一扫大宫女的稳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您可千万别答应!那又不是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喝的,喜欢了逗一逗,不喜欢就大不了送人。您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养小孩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说话的,我哪儿像个孩子?”崔晚晚拍案而起,挺着胸脯问佛兰。
佛兰恨铁不成钢:“您就别跟着瞎起哄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问您,如果真的要替人家养儿子,还走不走了?”
“当然要走啊,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佛兰比老妈子还操心,苦口婆心劝道,“养久了都有感情的,到时候分开,您不难过?又或者那孩子已经记事了,无论对他多好,他还是只记着生母,您又如何自处呀?”
“好了好了,知道了——”
崔晚晚不厌其烦,拿手去抚佛兰的额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知道你管我一个就够累了,没精力再照顾小娃娃,放心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瞧你这样子,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头上皱纹可以养鱼了好嘛。”
闻言,佛兰才刚消了一点气,顿时又升了起来,她气鼓鼓抱起琉璃罐子就走。
拓跋泰也得知了消息,于是来到摘星楼,正巧遇到佛兰。只见这位处事圆滑的大宫女竟然板着一张脸,腮帮子鼓起,看样子气得不轻,而且竟然不打招呼就走掉了。
惯会气人的那人还倚在门口挥手:“你好好休息吧,不用管我啦。”
气得佛兰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拓跋泰。”崔晚晚喊他,“进来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宫里之人一向拜高踩低,自从元启死后,摘星楼也冷冷清清,伺候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若不是新帝未立,崔晚晚这个前贵妃恐怕早该挪到冷宫去了。
拓跋泰进殿后掩上门,崔晚晚没骨头似的倚在贵妃榻上,懒懒开口:“我口渴。”
拓跋泰置若罔闻,走近问她:“娘娘将来有何打算?”
“你想知道?”
“嗯。”
“说来话长——我嗓子干,说不出话。”
拓跋泰拿她没辙,只好去倒了一杯茶来递给她,她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撒娇道:“手软嘛。”
反正就是不接。
“不知娘娘可读过论语?”拓跋泰把茶送到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斜眼狐疑:“考我学问?”
“崔氏家学渊源留长,想必娘娘也是满腹经纶。”
崔晚晚坐起来,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于是趴在他肩头,故意撩他:“妾身不像将军见多识广,略认得几个字而已。不知将军说的哪篇?兴许我读过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娘娘读过吗?”
整天吃饱饭,不干正经事,不觉得难受吗?
“你——”
崔晚晚柳眉倒竖,气得想捏拳捶他,可又发现这厮皮糙肉厚的,拳头落上去也只是给他挠痒痒。于是半空中把手收回去,转了转眼珠子:“妾身才疏学浅,不曾熟读孔圣人,但妾身读过荀子,记得一典故。”
“柳下惠与后门者同衣,而不见疑,非一日之闻也。”崔晚晚徐徐环住拓跋泰的腰,脑袋拱进他怀里,“不知将军与柳下惠,孰高孰低?”
她无愧于艳冠大魏的美名,枕在他怀里,一张巴掌大的脸,眉眼含羞,腮凝新荔,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完美。偏偏她还笑得勾魂,即便是柳下惠也要变成登徒子了。
拓跋泰把她圈在怀里,低低说道:“娘娘莫要引火烧身。”
“烧就烧,那不是还有将军你灭火嘛。”
拓跋泰愈发火大,翻身在上:“玩火自焚的后果,娘娘可担待得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晚晚定定看着他,仔细端详他的样貌,觉得他眉眼生得极妙,鼻子高挺,嘴唇微薄,若是肤色白一些,再拿把扇子装一下翩翩公子,指不定骗倒多少无知少女呢。
她眨眨眼:“阿泰,你真好看。”
拓跋泰脑中绷着的弦瞬间就断了。
第12章榫卯若是飞出这座牢笼,我就……
十二章
崔晚晚推开窗户透气,然后她拿着香胰子自顾自洗手。
“好了。”
拓跋泰见她洗手洗得通红,走过来拉她回床边坐下,仔细用帕子给她擦手,耳垂微红。
崔晚晚嗔道:“都怪你。”
拓跋泰低低“嗯”了一声,算是认错,但他此刻心情愉悦,忍不住调侃道:“也不知是谁娇里娇气……”
“还不是你——”崔晚晚恼羞成怒,“卯不对榫,是榫太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哈哈大笑,搂着她往后倒去。
崔晚晚难得像温顺猫儿似的趴在他怀里,觉得宽厚又温暖,逐渐有点昏昏欲睡。
“晚晚。”
拓跋泰喊她,问道:“前朝打算从宗室里挑选稚童立为新帝,然后由你来教养,你若不愿,我可以……”
“谁说不愿。”崔晚晚打断他,撑起身睡眼惺忪,“我还想当太后呢。”
拓跋泰也起身,道:“你听我说,如今局势复杂,宫里危机四伏,我并无十成把握,所以打算先送你去个安全地方,或者你想回崔家也行,总之你不要再淌这趟浑水。”
“那以后呢?”崔晚晚逗他,“你现在把我赶走,然后拿着玉玺登基为王,再大肆选秀广开后宫,这算不算是鸟尽弓藏?”
拓跋泰承诺:“待风平浪静,我便接你回来。”
“但是——”崔晚晚唇角含笑,语气却冷冰冰的,“我不想回来。”
她轻轻推开拓跋泰,疏离又冷漠:“若是飞出这座牢笼,我就再也不回来。”
“但你我……”拓跋泰错愕,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我是先帝贵妃,不是你的女人。”崔晚晚挣脱开来,嘴里吐出字字残忍,“即便你我有些什么,你也不可视我为所有物,不如当成一段露水情缘,你情我愿,岂不美哉?”
“露水情缘,你情我愿……”拓跋泰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苦涩道,“贵妃娘娘好一副铁石心肠。”
“没有啊,我心很软的,不信你摸。”
她去拉拓跋泰的手,却被他躲开,他很快起身穿戴整齐,也换上一副疏离模样。
他有意躲开她的目光,不愿对视,只是道:“娘娘以后若有用得到臣的地方,尽管差遣。”
“我还没睡够,那你陪我一会儿。”
拓跋泰又退一步:“臣不敢逾矩。”
崔晚晚觉得自己都示软了,他居然还不知好歹,语气也硬邦邦的。她也赌气道:“不劳大驾,哼!”
两人不欢而散。
前朝很快就敲定了人选,是旁支所出的一个四岁男童,虽然姓元,但是遗腹子,母亲生他的时候又难产而亡,所以是靠宗族抚育长大的。
方相看中他无父无母,过继之后便于教导。而江肃几人则觉得男童没什么背景,便于拿捏,况且这般年纪的小娃,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还是未知之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各怀鬼胎,但众人在新帝人选上破天荒地达成一致。
前朝可谓雷厉风行,钦天监选了个最近的吉日就要举行典礼,过继和登基一起进行。
前一晚尚服局把礼服礼冠送到摘星楼,十二花树的礼冠,五色袆衣,朱红素纱中单,皆是大魏皇后的规制。崔晚晚随便看了一眼就挥手示意拿下去。
“您最近闷闷不乐的。”佛兰收起礼服,这般道。
“没有啊,我高兴得很。”崔晚晚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当皇后再当太后,不用自己生就有个儿子,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两人相处多年,佛兰哪儿会看不出她强颜欢笑,只是这会儿也不好再在伤口上撒盐,于是佛兰低叹一声:“您早些睡吧。”
是夜,窗外蝉鸣鸟叫,崔晚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没有睡意。折腾到三更,她干脆起身去殿外透气。
小花园里,烤肉的小泥炉放在角落,有只蝉好像藏身其中,不断发出“吱——吱——”的烦人噪声。崔晚晚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脚踢翻泥炉。
“哎哟!”
绣鞋轻软,踢在硬邦邦的炉子上反而把脚硌得疼,她蹲在地上,眼里都蓄满了泪。
身后传来脚步声,崔晚晚抬起头来,隔着雾蒙蒙的泪看见高大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居高临下看着她孤零零在那儿蹲着,双手捂脚,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一副说不出的可怜样。
他叹口气,弯腰把她抱起。
“要你管!”
崔晚晚搡他,可哪里抵得过这人力气,说话间眼泪还不争气地掉下来,瞬间气势低人一等。
拓跋泰抱着人回了寝殿,脱掉她的鞋,看见玉足竟然破了一道小口,渗出点点鲜血。他随手从衣摆处撕下布条把伤口包了起来。
“你是豆腐做的不成?这也能受伤。”
“我是石头做的。”崔晚晚还记仇他说自己石头心肠,听他嘲笑自己,更气得拿手敲他的头,“你轻点,痛死了!”
拓跋泰生生挨了两下,这才挡住她作恶的小手,道:“别打了,小心手也破了。”
崔晚晚还真觉得手有些疼,哼道:“我当然不像将军这般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了。”
拓跋泰也不还嘴,帮她把伤口处理之后,径直半跪在她跟前,抬头望着她的眼睛。
崔晚晚被他看得脸颊发热,又有些心虚,故作凶相瞪回去:“怎么?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现在就着急拜见太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晚。”拓跋泰表情凝重,“便是明日了。”
“明日?”
“我已联络过先父旧部,以及当年与安乐王府有交情的老臣,再加上驻扎京畿的兵马,听我调动的有十二万。”
他这么一说崔晚晚就明白了,当日他拿走了玉玺,之后却没有动静,但他不是没有动作,而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暗中做足万全准备。
江肃千防万防,却没有料到拓跋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布局。
崔晚晚歪头一笑:“拓跋泰,你挺厉害呀。”
“你身边之人是否够用?”他捉起她的手,“明日凶险,我怕不能护你周全。”
“你当我崔家吃素的?”崔晚晚冷哼,“再说我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保护?”
她高高昂着下巴,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愉悦心情。
“你说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拓跋泰也不跟她争,从怀里掏出一条八棱玛瑙手串套在她腕上。
崔晚晚举起胳膊端详,笑意掩都掩不住:“送我?黑不溜秋的,又不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不上便算了。”
崔晚晚连忙把手背在身后:“送人的东西哪儿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拓跋泰从前很讨厌别人心口不一,但现在却十分喜爱崔晚晚口是心非的模样,一张冷肃的脸也浮起淡淡笑意。
“拓跋泰,我也会回礼的。”她收了礼物眉眼飞扬,“说到做到,等着瞧吧。”
二人相识至今,说她红颜祸水也好,恃美行凶也好,总之拓跋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管她再怎么若即若离,他总是放不下她的。如今他也不求任何承诺,只是再三叮嘱:“明天如果见势不妙,你就先走……”
崔晚晚耳朵都被念起了茧子,见他滔滔不绝比佛兰还要唠叨,索性凑上去堵住他的嘴。
翌日,佛兰来伺候梳洗的时候,发现崔晚晚竟已经起了,自顾自坐在镜前梳理长发,嘴里还哼着小调。
“心情这么好?”
佛兰纳闷,绞了帕子给她敷脸,瞥见她赤着脚,便去拿鞋给她穿。
“咦,怎么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把脚缩了缩:“不知道怎么弄的,别管这些了,你快拿礼服来。”
有猫腻。佛兰一边腹诽,一边服侍她更衣戴冠。
一切妥当之后,崔晚晚乘上凤辇,前往正殿。
第13章登基吾皇万岁!
十三章
大典在内宫正殿举行,只见丹墀之上,方晋杰身边站着一个比他膝盖高一点的小男童,想来便是选出的宗室子了。垂髫小童身着衮冕,因为是匆忙赶制的,尺寸极不合适,衣摆都长长拖在地上。
文武百官身穿祭服,头戴武弁,罗列在螭陛两侧的台阶上。
崔晚晚乘凤辇缓缓而来,在此场合收敛了一贯的懒散模样,身着华服正襟端坐,只见她薄施粉黛便显出十二分的颜色,俊眉修目,腮粉唇朱,令人见之忘俗。
她余光瞥见拓跋泰站在百官之中,高挺的身姿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她保持目不斜视,只是凤辇经过他的时候偷偷笑了一下,也不知他瞧见没。
吉时一到,大典开始。只见礼部官员先主持了祭拜天地的仪式,然后唱念祝祷之词,最后呈上了事先攥写好的诏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诏书并非皇帝遗诏,而是由中书省拟好,在新帝登极的时候向天下人昭告。四岁男童尚不识字,于是丞相方晋杰代为宣读。
只见方相双手捧起诏书,郑重其事,站立面向文武百官,朗声道:“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择宗室子弟入奉宗祧。”
他停顿须臾,念出下一句。
“安乐王之孙元泰,天禀仁厚,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宜登大位。”
“元泰”二字落入不同人耳中,自然也是不同反应。
“那小娃叫什么来着?”房牧山问左右官员,“朝中有安乐王此人?”
知悉当年事的官员惊讶:“十五年前安乐王府不是尽数都……”顾忌场合,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镇南王顿觉不妙,打断方晋杰:“方丞相!此诏书恐怕有误,写错了名讳!”
方晋杰并不理睬,继续读到:“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肃则脸色清白犹如雷击,反应过来后赶紧去寻拓跋泰的身影,却不见他如往常一般,规规矩矩站在自己身后。
江肃心慌意乱,一转头竟看见不知何时拓跋泰已走上御路,只见他头戴通天冠,身穿大裘冕,双手在前托着一樽玉石方印,稳稳当当朝正殿而去。
“那手中之物是……”
“是玉玺!传国玉玺!”
典礼伊始众人都屏气敛声,渐渐地有些许讨论声在小范围传播,可也不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嗓子,文武百官顿时沸腾起来。
元氏子孙,传国玉玺,承继江山,莫非这就是天意!
群情激奋之下,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房牧山难以置信地揪着人打听:“拓跋泰那小子究竟是谁?他哪儿来的传国玉玺?”
而镇南王则气得胡子发抖,方才他的人来报,前夜内宫换防,拓跋泰借机调走了其他人马,如今内宫守卫已全部换成拓跋泰的人,各个披坚执锐,把正殿围得水泄不通。
四岁的男童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哇哇大哭。相比之下,冷面肃杀的拓跋泰不仅更有帝王气相,还兼具了催命修罗和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王模样。
崔晚晚示意宫人把那男童抱下去,随即朝拓跋泰迎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膝跪地,双手合前行了稽首大礼。
“吾皇万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一跪一拜就像洪水开了闸,接二连三有人跪下,山呼万岁。不多时,只见呼啦啦跪倒一片,仅有几人保持站立,屈指可数。
江肃没有跪,他面皮涨得紫红,几乎要碎了牙,双目怒瞪高高在上的拓跋泰。
“好!好!好!”
江肃连说三个“好”字,正要再讲什么,只见人群中突然有个官员起身破口大骂。
“汝等凶逆!逼迫天子,颠倒纲常,坏我大魏江山!昔年安乐王所犯之罪乃是谋逆,一干罪人皆已伏诛!你是哪门子的皇亲国戚,你不过是……呃——”
这人话还没说完,只见凌空一支箭羽,“倏”一下就钉进了他的咽喉,箭头还从他的后颈穿了出去。
一箭封喉,并且射穿了整个人,箭法之绝,力度之大,下手之狠。
正殿顿时一片寂静,众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大家突然想起,当日城门之上,杜贼便是被这样一支箭射得跌落。如今要继位的这位主儿,可不是娇生惯养的王孙公子,而是在魏国边境,真刀真枪打了十余年仗的杀神战将。一言不合,杀了便是,谁有功夫在那儿唇枪舌剑?
杀鸡儆猴,既然鸡已经死了,猴子也该识趣闭嘴了。
拓跋泰收了弓,从方相手中接过了诏书,这才对众人道:“孤仗赖将士披靡,三载苦战,驱逐鞑虏,正欲稍歇之时,恰适众卿力荐,言孤拥威名而怀柔,擒逆匪而仁厚,理应登基大统,茂立新天。孤自惭德疏才浅,数辞不就,然众卿广荐有三,再辞不得。由是决意称朕建制,昭告上帝皇祗,定有天下之号曰‘大魏’,建元开明,复国姓拓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众人展示过雷霆手段之后,大家便知拓跋泰铁了心要称帝,绝无讨价还价的可能。而镇南王等人见大势已去,也只得俯首称臣。不过拓跋泰却及时免了他们的礼,称几人都是匡扶社稷江山的功臣,理应嘉奖封赏。特别是对江肃,拓跋泰感念十年来的教导养育之恩,当场封其为异姓亲王,更加封太傅。
除了被射杀的那人,这场原本应该血雨腥风的继位大典用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结束了。
是夜,摘星楼。
“阿兄。”
崔衍再次夤夜而来,崔晚晚放下手中忙活的事,快步迎过去。
崔衍见到房中略显凌乱,但榻上摆着两个包袱,而佛兰还在收叠衣物。
“小晚舍得走了?”崔衍打趣。
崔晚晚撒娇:“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谁稀罕呀。”
“摘星楼你自然不稀罕,可某个有趣之人——”崔衍意味深长,“你真舍得?”
崔晚晚佯怒打人:“阿兄取笑我!”
这对兄妹打闹,佛兰见状偷笑,又自顾自收拾东西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围着茶几坐下,崔衍煮茶。
崔晚晚捧着杯子,笑问道:“阿兄身为一州刺史,却总在都城出现,也不怕被御史台弹劾?”
“小晚此言差矣,崔刺史不是好好在兖州么?”崔衍高贵如明月,举止风雅,只是笑眼狡黠,“除非小晚告状,否则谁会知道呢。”
崔晚晚托腮叹气:“唉——不用说了,你肯定又让二哥替你,二哥真可怜。”
“他可怜?”崔衍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如果流连兖州的秦楼楚馆也算可怜的话,他确实。”
崔晚晚一听两眼放光:“听说里面的姑娘色艺双绝,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是不是真的?”
崔衍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姑娘家家,打听这些成何体统。”
“疼死了!”崔晚晚捂着额头,埋怨看着兄长,噘嘴道:“又不是小时候,干嘛还打我,你不说算了,等见到二哥我让他带我去。”
崔衍见她额头泛红又有些懊悔,轻轻帮她搓揉:“小晚,对不起。”
“唔?”
崔晚晚惊讶,傲气如崔衍,难道为这点小事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崔衍轻抚她的头顶,就像她幼时一般。他眼眸低垂,歉疚道:“当年是我没有护好你。”
崔晚晚及笄那年,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差点踏破了崔家的门槛。最后崔父千挑万选,定了世交陆家的嫡公子,此子人品贵重且才学出众,家世清贵还知根知底,是绝佳的乘龙快婿人选。但崔家父母心疼女儿年幼,要求多留几年再出嫁。
彼时崔晚晚是京城里最惹人艳羡的姑娘,出身显赫,父慈母爱,还有两个宠她的兄长,连未婚夫陆湛也是人中龙凤。也许是她人生前十几年过于顺遂,所以在十六岁的时候跌了个大跟头。
崔晚晚遇见了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元启。
元启对她一见倾心,求爱不成屡屡被拒,崔晚晚自觉不是什么大事,倾慕她的人何其多,那些狂蜂浪蝶若不拒绝得狠一些,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烦都烦死她。
但元启不是平常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皇帝垂暮,太子风华正茂,他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怎能容忍有人藐视皇权威严?
元启看似仁厚实则心胸狭隘,但顾忌储君的名声隐忍不发,崔晚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扎根久了就变成了一道执念。
没过多久先帝驾崩,元启继位。国丧刚过,新帝就不顾文武百官反对,执意纳崔氏女为妃。
崔晚晚缓缓摇头:“阿兄,不怪你。”
当年崔家兄弟二人前后外放为官,京中家里只有父母小妹。国丧期间不得宴饮玩乐,所以崔晚晚想出门透气,只好随母亲去礼佛烧香。
山郊古寺,本是佛门清净之地,却滋生出最阴暗的恶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看着后脑着地晕死过去的母亲,跪在元启的脚下,含泪苦声哀求。
元启居高临下瞧着她梨花带雨的娇怯模样,胸中意气膨胀:“朕还记得从前崔小姐,对朕总是不假辞色。”
“以前是臣女不识好歹,求陛下宽恕。”母亲生死未卜,崔晚晚只能自断傲骨,匍匐磕头。
“崔小姐言重了。”元启手中的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这般美人儿,朕怎舍得怪罪?”
扇子沿着她的脖颈缓缓下滑,停在襦裙衣襟处。
崔晚晚似乎忘了不能直视君王的规矩,怔怔盯着他好一会儿,复又垂下眼帘,再次抬眼已是一脸媚笑。
“臣女,侍奉陛下。”
第14章留下亲娘当不成,养娘如何?……
十四章
崔衍虽不知当日详细经过,但后来崔母伤重归家,对外说辞是不慎跌倒,在床上躺了月余终是伤重不治,撒手人寰。他千里迢迢回家奔丧,却又得知了小妹竟入宫为妃的消息。崔衍素有神童之名,头脑是何等聪慧,略一思忖便推测出来龙去脉,此事绝对与新帝脱不了干系。
可恨崔家世代为忠,到最后却效忠了这样的帝王,落得这般家破人亡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衍还是懊悔:“如果当年我……”
崔晚晚在他面前从不提自己如何与元启相处,他也只能从外人口中探知一二,什么独爱专宠、骄奢淫逸、夜夜笙歌……多数不是什么好话。
想来深宫生活也是诸多苦楚的。
“阿兄,别说那些扫兴的事了。”崔晚晚打断他,不想他再沉湎愧疚,转而道,“今日之事你都知晓了吧,咱们这位新陛下可真是敢作敢为呢。”
崔衍点头:“我一早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为何?”崔晚晚好奇,“你从前便对他颇多夸赞。”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对拓跋泰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智勇双全、用兵如神这些,看他如何率军击退匈奴便知道了。但难能可贵的是,三方联军起义,唯有他的人马途经各座城池,不烧不抢不扰民。”崔衍啜了一口茶,“足以证明他所谋之物,远不是高官厚禄这么简单。拢聚民心且爱惜名声,这是历代明君才会做的事。”
“如此看来,他的谋划可能早在你我之前。”崔晚晚点头赞同,随即哀叹一声,“阿兄,我怎么觉得咱们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崔家祖训世代忠君,但到我这里,需得加上几个字。”崔衍一字字道,“只、忠、明、君。”
也只有崔衍这般恃才傲物的人,敢这么大逆不道,说出不事昏君的话来,甚至隐约还透露出要改天换地的意思。
“那阿兄觉得,拓跋泰会是明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衍摇头,轻笑道:“坐得稳皇位再说吧,如今他好比从狼窝里抢了肉的猎人,身旁都是虎视眈眈的恶狼,正眼红得不行呢。”
江肃万万没有想到,他螳螂捕蝉,拓跋泰黄雀在后,自己竟是养了条白眼狼在跟前,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太傅是天子之师,地位尊崇,但并无实权。拓跋泰此举明升暗贬,大典结束之后,加封太傅的圣旨就到了江肃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金银地契等赏赐。
江肃面无表情接了旨,关上门却大发雷霆,砸碎一屋器物。平复心绪后他招来心腹。
此人叫赵阔,正是之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位谋士。赵阔四十余岁,身材精瘦其貌不扬,颧骨高高凸起,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
进屋见到满地狼藉,还不等江肃开口,赵阔率先伏地磕头请罪:“主公息怒!是我等不察,竟让那拓跋小儿钻了空子,还请主公恕罪!”
“先生请起。”江肃深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应当笼络人心,于是做出一副温和模样,虚扶一把,“我请先生来,是想商议应对之策。”
赵阔起身,毕恭毕敬道:“如今那拓跋小儿既已恢复安乐王后人的身份,又有遗诏玉玺在手,登基称帝占着‘名正言顺’四个字。”
“既然木已成舟,不妨让他先坐着皇位。”赵阔捋着胡子,眼神精明,“镇南王与房牧山两个心腹大患,拓跋小儿必不会放任自流,且看他如何与那二人斗法。主公趁此时机韬光养晦,待到他们几败俱伤……”
赵阔说着说着去看江肃脸色,只见他闭口不言,也不表态,便知道这是还没说到心坎上,于是眼珠一转,道:“但拓跋小儿这般算计主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在下有一计,可让他身败名裂。”
江肃这才开口:“说来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登基之后诸事繁琐,拓跋泰一方面要提防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发难,一方面又要处理朝中各项事宜,于是连着在正殿住了四五日,每天合眼不超过两个时辰。
待到大事理顺,这日入夜,他抽空摆驾摘星楼。
按照祖宗规矩,诞育子女的先帝嫔妃,可随子女前去封地养老,没有子女的,就打发去守皇陵,或者送至宗庙出家修行。
拓跋泰尚未下旨言明后宫一干人的去处,众嫔妃战战兢兢,生怕这位铁血手腕的新帝看她们不顺眼,要让诸女殉葬。
佛兰早已收拾妥当,日夜盼望可就是不见出宫的旨意下来,不禁疑问:“您说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崔晚晚闲来无事,竟然在画画。她伏在案头仔细描摹线条,头也不抬地说:“揣测君心可是死罪,我怎么知道他想什么。”
难道她揣测君心的时候还少了?
佛兰哼道:“您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崔晚晚收笔,笑道:“好啦,小老百姓快来点灯,瞧瞧我的画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佛兰掌灯走近,只见她画了一副江山图,江河浩渺,群山层峦,犹如仙境。
崔晚晚颇为满意,问道:“这幅如何?”
“一般般,不及您在家所作。”佛兰故意气她。
“太久没画手生而已,你不识货。”
崔晚晚冷哼一声,把画晾在案桌之上。此时自外进来一名内侍,急急禀告圣驾已至殿外。按理说崔晚晚要出门跪迎,但她置若罔闻,自顾自在画上填色。
拓跋泰进殿看见众人跪在地上,朝思暮想的那人却不在其中,他挥退闲杂人等,在桌案寻到崔晚晚。
“怎不理人?”
手中紫狼毫被抽走,崔晚晚瞪他一眼:“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寒舍?”拓跋泰指着四周金壁银柱,道:“如果此处都称寒酸的话,那正殿只能算作草屋了。”
“你喜欢的话,让你住好了。”崔晚晚仿佛这才想起他如今是皇帝,敷衍屈膝一礼,“臣妾见过圣上,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拓跋泰去牵她的手,眼里不自觉浮起笑意:“真让我住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该自称朕。”崔晚晚嫌弃不已,咕哝一句,“当了皇帝也不像。”
拓跋泰负手在背,环顾寝殿四周,似乎真的在考虑如何把御案龙床搬来安置。他缓缓踱步,乍见一口金丝楠木大箱放置在屏风旁,正好挡着路。
随手掀开箱子,里面是几件普通衣衫以及一些书本画册,他略微翻了翻。
“在看什么?”
颜料晾干,崔晚晚徐徐把画卷起,见到拓跋泰躬身在屏风旁瞧什么。
拓跋泰转过身否认,收紧手掌:“没什么。”
“天子一言九鼎,陛下可记得还欠我一件事?”
她所说的是太液池喂鱼那日,他问她要什么好处?她说会让他做一件事。
拓跋泰点头:“自然。”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略有紧张,补充道,“只要力所能及。”
“我想请旨遣散先帝后宫。”崔晚晚满怀对将来生活的期待,眸里都是媲美星辰的光芒,“你放她们出宫去,再赏赐些财物,以后婚嫁自便。她们必定感恩戴德,出宫以后也只会宣扬陛下心慈仁厚,如此一来,陛下在民间声威更盛。”
“娘娘想得倒是周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落进崔晚晚的耳朵里就觉得不对劲了。
娘娘?如今她算哪门子娘娘?
她心情好也不跟拓跋泰计较了,笑盈盈的:“你没说不,就算答应了。”
“可。”拓跋泰点头,复又问:“那你作何打算?”
“我也一道出宫去,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崔晚晚把那卷画塞进拓跋泰手里,“送你。”
刚才她描色的时候,拓跋泰已仔细瞧过,笔法不俗线条轻快,想来作画之人心情极佳。
离宫归家,从此游山玩水,她应是很高兴……
说起来二人相识时间尚短,谈不上什么用情至深,她又是个惯会撒谎卖乖的女人,走便走了,可拓跋泰就是觉得心头堵得慌,他犹豫须臾,终是忍不住问:“能否留下?”
崔晚晚惊讶看他。
他直直对上她的目光,眼神灼烈:“我想你留下。”
如此热烈直白的言语,崔晚晚岂会不明白?她故作没有听懂,戏谑道:“留下作甚?接着当太后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恼她此时此刻还要避重就,故意无视自己一片真心。他抓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娘娘对朕既无生恩,更无养恩,凭什么做太后?”
崔晚晚抿笑,凑过去贴在他耳廓,朱唇微启。
“亲娘当不成,那养娘呢?”
第15章露水今夜,我愿与君共度良宵……
十五章
崔晚晚自认为只要她想,没有男人会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有意引诱拓跋泰,一来是察觉到他对自己确有几分怜惜甚至爱慕,帝王的怜爱那是能化作实实在在好处的,她不会傻到不要。二来,都说得不到的才会惦记,她认为拓跋泰是因为没有吃到,故而纠缠不放,她若想顺利离宫,少不得要舍一顿肉给这头狼吃。
可她连衣裳都解了,风情万种地伏在拓跋泰膝头,却换来他愈发冷冰的眼神。
“崔晚晚,你给朕起来。”
崔晚晚还是像从前那样撒娇:“陛下好凶,都吓到人家了,身子发软起不来嘛。”
拓跋泰气急,捉住她的肩就把人揪了起来,顺道还把她衣裳拉拢。
“端正些,好生说话。”拓跋泰正襟危色,大掌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眼正视自己,“你我之间,究竟算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露水情缘?若真如她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她又为何帮他良多?拓跋泰敢断定她对自己也是有些特殊情意的,正如他待她一样。
崔晚晚缓缓直起腰,撤掉虚伪笑容,面无表情看着他。
拓跋泰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逼着她问:“你为什么不敢留下?你怕什么?是觉得情深意重承担不起,还是你不敢承认动心?”
“是,我是动心,也有几分喜欢你。”
哪个闺阁儿女没有幻想过在危难时刻英雄从天而降?而且这个英雄还要英俊、勇猛、聪敏……拓跋泰完美契合一切。崔晚晚也不过才十九,正应是天真年纪。
崔晚晚大方承认,随即却说:“可这些都不足以让我留下。我想要的东西,谁也给不了我。”
拓跋泰欣喜她亲口说出“喜欢”二字,正打算做出任尔予求的承诺,又被她抢了白。
“你初登帝位,四周群狼环伺,若要坐稳这个位置,必然要选秀纳妃,挑选世家之女进宫,笼络各方势力。也许你会让我像从前那般当个宠妃,可这跟我以前的日子又有何不同?实话告诉你,即便是皇后之位,我也是不稀罕的。我早就恨透了这座牢笼。”
“又或者,等过几年大局已定,你身为天子坐拥四海,想要什么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任随你挑。可我呢?也许还不等年老色衰,就泯灭后宫之中。”
“这般结局难道是你想看到么?枉费了你我的初心,届时回想起来,大概也只是惋惜一句当年初遇是多么美好。”
崔晚晚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恳求道:“如果你真的对我也有几分情意,那就别让我留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若觉得遗憾……”她拉着他的掌抚上自己的脸,她蹭着略微粗粝的掌心,眼里浮出几分娇羞,“今夜,我愿与君共度良宵。”
不是虚情假意,不是另有目的,她眼神澄澈,唇角含着羞涩。拓跋泰看得出她此时此刻确是真心。
美人在怀乞求怜爱,说不动心是假的,可他不甘心,若只求一夕欢愉,何必等到今日?
拓跋泰俯首而下,吻只落在她的额角。
“你歇息吧。”
圣驾匆匆而来,停留不过两刻钟又匆匆离去,佛兰正在纠结要不要备水,却见到拓跋泰的背影。
佛兰赶紧进殿去瞧崔晚晚,只见她披发散衣,可又不像是承欢以后的模样。
佛兰疑惑:“您没事吧?”
崔晚晚摇摇头,视线落在那卷江山图之上。拓跋泰离开时可算失魂落魄,竟然忘记拿了。
她拾起画卷,低眉须臾,自顾自咕哝一句。
“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是在骂谁。
翌日一早,遣散先帝后宫的圣旨就下了。众妃嫔喜出望外,果然如崔晚晚所说那般,对拓跋泰感激不已,径直在院子里就跪下,朝着正殿所在方向磕头谢恩。
佛兰也高兴:“终于等到这天了,方才来传旨的内侍说,今日让大伙儿收拾行李,明早直接从左银台门走,陛下还派了车马送出宫。”
崔晚晚笑意浅浅,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轻快,甚至淡淡萦绕着一丝丝酸涩。
“这坛酒怎么办?”佛兰抱着青梅酒扔也不是,带又觉得太麻烦。
崔晚晚轻描淡写道:“埋树底下吧,给有缘人喝。”
也不知将来是哪位佳丽住进摘星楼?
但愿她能多得几分帝王的垂怜。
新朝诸事繁杂,拓跋泰在正殿批了一天的折子,直至傍晚时分内侍掌灯,他才惊觉已经过了一日。
御前伺候的大监叫福全,二十多岁年纪,本是掖庭局里的一个小令,但拓跋泰幼时进宫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彼时幼童纯真,待王孙子弟也一片赤忱,是故拓跋泰记得他,称帝后就把他找出来,直接放在御前。
“陛下可要传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虽不觉饿,但也知到了用饭的时候,于是点头:“可。”
他站起来松活了一下筋骨,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正想开口问问明日嫔妃出宫的事宜,这时福全来报,说是世子妃韦氏求见。
江肃封王,江恒是他嫡子,又是拓跋泰义兄,所以也封了世子,韦清眉乃其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便是世子妃。
“她?”拓跋泰皱了皱眉,“宣。”
只见韦清眉提着食盒进殿,俯首觐见:“臣妇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拓跋泰赶紧让她起身,“嫂嫂请起。”
只见韦清眉一如既往地装扮素雅,弱柳扶风的模样,与浓烈张扬的崔晚晚截然不同,是一种较为寡淡的颜色。
“嫂嫂怎来了?兄长呢?”
韦清眉浅笑温柔,道:“夜深露凉,夫君他身子不适不宜走动,但心里牵挂陛下,所以让我来看看您。”她瞄见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未动的御膳,“陛下还未用膳吧?正好,夫君让我熬煮了参汤,陛下喝一碗吧。”
她从食盒里拿出汤盅,正想奉给拓跋泰,又突然一顿。
“瞧我竟忘了规矩。”韦清眉转手把汤递向福全,“请大监先验过。”她有些讪讪的,“臣妇一时糊涂,还总以为是从前在家里……望陛下恕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提起从前,拓跋泰冷肃的脸柔软几分,招手让福全把汤呈上来。
福全迟疑:“陛下,这不合规矩……”
“无妨。”拓跋泰接过汤盅饮了几口。
韦清眉则略有紧张地看着他,关切问道:“陛下觉得可还能入口?”
拓跋泰浅笑:“嫂嫂手艺依旧,与从前一样滋味。”
韦清眉的父亲韦禄曾是宣威将军,当初也是安乐王世子旧部,不过却受到牵连,被贬至边关当了个八品副尉,兜兜转转阴差阳错,后来又在江肃麾下任职。拓跋泰被江肃找回认了义子,韦禄是知晓其身份的,是故对他格外关照,又怜惜他在军中孤苦,常常喊他到家里吃饭,生活上的事情也诸多照应。
那时,十四五岁的少年个子窜得飞快,衣裳总是很快就短了,都是韦清眉给他做新衣纳新鞋,小儿女的心思也浅显,韦禄还曾开玩笑要给二人定亲。
只是后来,韦清眉嫁给了江恒,拓跋泰尊她为长嫂,从无逾矩的言行。
不管怎样,两人确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喝了汤,见韦清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有话想说。
“你们殿外伺候。”
拓跋泰挥退内侍,问道:“嫂嫂可是有什么难处?”
“其实……”韦清眉落下泪来,“阿泰,我很苦。”
说着低低啜泣起来。
拓跋泰诧异之余有些手足无措,想找块帕子给她擦泪,站起来却突觉天旋地转,眼前也不甚清明起来。
“阿泰你怎么了?”
他脚步踉跄跌坐在龙榻之上,韦清眉上前扶他,隔着衣裳都能感觉他肌肤滚烫。
拓跋泰心中闪过不好念头,努力维持着理智,费力想推开她:“福全——”
“我先扶你躺下。”
拓跋泰昏昏噩噩,被她搀着进了内室。身体跌进柔软的床榻,他察觉韦清眉松开了手,正想着先熬过这一阵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想,一具娇软温香的躯体靠过来,嗓音缠绵媚柔。
“阿泰。”
第16章美梦你这人最坏,尽会欺负我……
十六章
拓跋泰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梦中。
梦中有一巫山神女,瑰姿玮态,皎若明月,她的脸庞虽笼罩在云雾之中,声音却柔媚熟悉,玉臂缠上他,贴耳轻喘:“妾慕君上,愿荐枕席。”
他隐忍克制惯了,即便心旌摇晃,初始时也僵着身子没有动作,反而神女咯咯娇笑,凌驾于上。
云雾散去,露出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拓跋泰觉得这场美梦是有生以来最为曼妙绮丽的。
这日有大朝会,但文武百官久等不见皇帝,好不容易等到御前大监过来,却只草草说了句陛下身体不适,便散了朝会。
江肃上前关切问道:“陛下如何了?宣太医看过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全回道:“陛下说歇息一日便可,不用请脉。”
“不可!陛下万金之躯,若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待得起?”江肃义正言辞,“不若我等现在就带了太医过去。”
他一提议便有人附和,眨眼间太医也来了,就像事先准备好一般。福全想阻拦,却被江肃一脚掀翻在地。
“你这阉人推三阻四,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福全有口难言,又拦不下这群人,于是只能眼睁睁看江肃率人浩浩荡荡往皇帝寝殿而去。
直至天光大亮,拓跋泰才悠悠醒来,太阳穴还隐约发胀,但身体其他地方却舒坦松快。还未完全睁眼,他便察觉不对。
臂弯里躺着一个女子。
这时殿外一阵喧哗,拓跋泰警觉,顿时起身扯开幔帐,率先跳下了床。
他刚穿好中衣,江肃等人就闯了进来,随行的除了他的走狗,还有不嫌事大的房牧山。
殿中石楠气味甚浓,而本该上朝的拓跋泰衣衫不整,脚边还散落着女人衣裳。
“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肃先发制人,一副忍辱负重的口气:“臣的儿媳昨日入宫问安,竟是一夜未归!您如今这般、这般淫辱臣妻,恐怕会寒了臣子们的心!”
房牧山一听什么“儿媳臣妻”,两眼放光,讽刺道:“没想到咱们陛下还有这种癖好啊。各位回家可要看好自己的夫人了,省得哪天御赐绿帽,由不得你不戴。”
见一群跳梁小丑你一言我一语地唱戏,拓跋泰冷笑一声,道:“太傅未免太心急了些。”
这才几天,他就按捺不住动手了,还用得是这般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既然铁了心要撕破脸皮,江肃也不管了,大义凛然道:“陛下今日定要给我江家一个交代!”
拓跋泰捏紧了拳头,也不想多做争辩,心中升起索性大杀四方的想法。
“你这老匹夫,凭什么要给你江家交代?”
帐中娇人被吵醒,颇为恼怒地叱骂道:“什么淫辱,说话也忒难听了。上赶着给自家儿媳泼脏水的公爹,巴不得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父亲,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其实拓跋泰醒来并未瞧清怀中人是谁,这会儿听到熟悉又骄纵的声音,不禁喜上眉梢。
明黄龙帐中间钻出一个脑袋,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媚眼如丝双颊染绯,除了崔晚晚还有谁?
“怎么是你?!”江肃大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还能是谁?”她对着拓跋泰嗔道,“陛下,不是说多陪人家一会儿的嘛。”
拓跋泰生怕帐中春光外泄,几步过去拥她入怀,把人挡得严严实实,道:“别出来。”
崔晚晚靠在他胸膛偷笑,觉得今天这场好戏她不好好演演,对不起昨晚舍身饲狼。拓跋泰这厮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一整夜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偃旗息鼓能歇会儿,却被一群坏东西扰了眠,真真是气死她了。
“太傅大人,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尊儿媳怎么了?”崔晚晚心道,老匹夫,别以为现在不说话就没事了,偏要点你。
江肃脸色清白,事已至此也只能硬撑头皮坚持道:“韦氏入宫请安,一夜未归,老臣也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才冒犯了陛下。”
“韦氏?”崔晚晚略微思忖,恍然大悟道:“原来昨天那个犯病的疯女人,是你儿媳呀。”
她喊福全去把韦氏带出来,只见韦清眉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塞着,衣裳破损,脸上还残留着耳光印。她使劲瞪大眼,嘴里“呜呜”想说话,看起来是有些疯癫模样。
崔晚晚解释道:“昨日她来请安,陛下与我正在用膳,便没有传召。听人说她带了些吃的想呈给陛下,但这不合规矩,于是我命人让她自个儿吃了。”说完她一拍手掌,拔高声音,“哪晓得她就突然发病了!疯疯癫癫扯着侍卫求欢,还自褪衣衫……真是没眼看。我估摸着这就是传闻中的花痴病了,害怕她伤人伤己,于是命人绑起来关好,也不知这会儿恢复没有。”
“正好太医也来了,不若喊他瞧瞧,有病嘛,早些治。太傅大人,你说对不对?”
江肃如今骑虎难下,打碎了牙也只得往肚子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多谢娘娘美意,不敢劳烦太医,臣自会带她回去好生医治。”
“如此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一脸欣慰笑意,转头见到房牧山,颇讨厌此人总是添乱以及火上浇油,便说道:“房将军方才说御赐什么帽?”
“陛下,既然房将军喜欢,您就赏他一顶好了,省得他总惦记。”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忍不住发笑,连福全都没能忍住。
房牧山是个炮仗一点就燃,破口大骂:“你这妖女胡说八道!你才给人戴绿帽子!”
只见拓跋泰突然暴起,拔剑就朝房牧山刺去,房牧山躲避不及,竟被划破了左脸。
“陛下息怒!”
众人也不敢上前阻拦,连忙下跪。
房牧山一抹火辣辣的脸,气得眼斜鼻歪,更变本加厉道:“老子有说错?不过是双破鞋——”
“房牧山!”
拓跋泰怒喝一声,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寒目凝视,威胁道:“再说一个字,朕宰了你。”
房牧山憋红一张脸,终于闭上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先祖乃鲜卑人,鲜卑人本就有弟继兄妻之俗。”拓跋泰掷地有声,“若朕再听到谁谈论贵妃从前如何,便要他人头落地。”
闹剧草草收场,几方勉强维持面上的君臣之谊,拓跋泰摆出一副大方不计较的贤君姿态,与众人又到书房商议国事,也算是给江肃一个台阶下。
直至午时过后,拓跋泰才又回到寝殿,见佛兰捧着衣物等在外面,便知那小坏蛋还在睡。
“先传膳,朕喊她起来。”
拓跋泰接过衣物,径直去帐中捞人。
崔晚晚把自己裹成一条蚕似的,缩在龙床里侧一动不动。拓跋泰俯身咬耳:“还睡?”
“胖蚕”拱了拱,然后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起来吃了东西再睡。”拓跋泰干脆把手伸进被窝去拉她,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崔晚晚起床气大得很,小腿用力一蹬,掀开被子撒气。
“你吵死了!烦不烦!”
福全在外听见暗自咂舌,不禁担忧一会儿龙颜大怒,他该如何是好。反观佛兰一派镇静沉稳,见怪不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好,是朕烦。”拓跋泰好脾气地认错,要去给她披上衣衫,这才看见莹白肌肤上的红痕紫印,不禁脸颊一红,手也停在半空中。
崔晚晚随着他的视线看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瞧你干的好事!”骂人还不解气,抓起被褥软枕都往他身上砸。
拓跋泰也不躲,等她扔完把人搂进怀中,密密的吻落下来。崔晚晚被亲得发软,这才收起利爪,乖巧靠在他胸口,娇气埋怨:“你这人最坏,尽会欺负我。”
拓跋泰低低发笑,愈发收紧了臂膀,大有要把人箍进血肉的架势。他道:“那也是你愿意让我欺负。”
若她不愿,又怎么会来这一出李代桃僵,帮他化解今日困局?
“哼,陛下可真会招蜂引蝶。”崔晚晚酸溜溜地说,“看来不止是我,多得是女人想要和您结一段露水情缘呢。”
拓跋泰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口无遮拦。”
想起昨日种种以及韦清眉,他略有怅惘,叹道:“也是朕一时大意,总觉得从前……罢了,话说回来,你又是如何得知?竟还及时赶来。”
“陛下莫不是以为我这个先帝贵妃是白捡来的吧。入宫三载有余,我若是没点自保手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您的宏图霸业要笼络人心,我想在后宫多活些时日,也要养些自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韦氏进宫我便知晓了,不过我可不是特意来捉奸的,我只是来送画。哪晓得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啧啧。”崔晚晚损起人来可不会嘴下留情,“干脆排出新戏,改天请姓江的来看看,戏名就叫‘一枝红杏出墙来’吧。”
拓跋泰大笑不已。
二人用过了膳,崔晚晚便一直喊腰酸腿软,又嫌龙床太硬不好睡,非得要回去。拓跋泰拧不过她,只得妥协。
福全早已让人备下辇轿,佛兰搀着崔晚晚坐上去,只见她如被雨打过的娇花一般,柔柔弱弱道:“大监回去吧,替我向陛下谢恩。”
说罢示意起轿,悠悠走了。
福全折返回了御书房,拓跋泰正在写字,见他随口一问:“回去了?”
“回陛下,娘娘已经乘辇走了。娘娘还说,谢主隆恩。”
“她谢朕?不骂朕便不错了。”
拓跋泰笑着说了一句,突然瞧见御案上的那卷江山图,顿时反应过来有诈,连忙吩咐:“快让人去拦着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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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辇轿并没有直接回摘星楼,而是半道拐了个弯去了左银台门,正是被遣散的妃嫔离宫的地方。
佛兰一路惴惴不安:“咱们就这么走了,陛下那儿……”
“怕什么,咱们是奉旨出宫。”崔晚晚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口气。
“可您不是昨夜才那什么,这般说走就走,换做是我也要生气的。”
“正是因为有人昨儿个吃饱喝足,想来心情好,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崔晚晚吃力地撑了撑腰,“苦了我牺牲如斯,这厮八百年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
佛兰有些同情陛下。
宫门口,先帝后宫的嫔妃排起长队,待身份核验无误之后,便逐一放出宫去。崔晚晚提前下了辇,跟着佛兰一起汇入队伍当中。
不一会儿便轮到二人,守卫依规矩询问姓名籍贯,佛兰拿出文牒,并替崔晚晚一一作答。崔贵妃倾国倾城的名号可谓如雷贯耳,那守卫一时间动作慢下来,忍不住多看了美人几眼。
佛兰呵斥:“放好你的眼珠子!还不快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守卫讪讪,红着脸在文牒上盖下章,挥手示意放二人通过。
“留步——娘娘留步——”
福全急匆匆跑来,隔着老远就大喊,他遥遥看见崔晚晚主仆二人就要出宫,什么也顾不得了。
“不许放她们走!”
尽管守卫不认识福全,但御前大监的衣裳还是很好认的,见状赶紧伸臂一挡,抽出佩刀拦住二人。
“娘、娘娘,陛、陛下有旨。”
福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崔晚晚跟前一跟头跪下去,简直都要哭了:“奉陛下口谕,请贵妃娘娘回宫。”
他这一跪,守卫们也哗啦啦一片跪倒。
崔晚晚独自站在那儿,讥诮道:“呵,此地皆是先帝后妃,如今奉旨出宫,只是寻常人家女子,哪有你口中的贵妃娘娘?”
只见福全从怀里掏出圣旨,双手奉上:“陛下方才封了您为贵妃,请娘娘接旨。”
崔晚晚拿过一看,只见笔走龙蛇,连墨迹都未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写字之人是有多急多慌。
此刻最淡定的便是佛兰了,她拍拍包袱走到崔晚晚身边,道:“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回去吧。”
不出一日,先帝贵妃摇身一变,成了新帝贵妃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崔府等着妹妹出宫的崔衍也得知了此事,倒是不算特别惊讶,不过对新帝这种敢作敢为的姿态,还是有些出乎意料。逗留京城数月,他也是时候回兖州了。
将军府内,众人在饮酒作乐。
“老子早就说那对奸夫淫|妇勾结在一起了,你们还不信!”房牧山摸着脸上的伤,气得摔碗,“崔晚晚这个妖妃,牙尖嘴利的,还有拓跋小儿,竟敢伤我!”
房牧山的手下都是从前一起当强盗的土匪,其实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其中有个二当家,叫张大勇,长得人高马大,又有一身蛮力,打仗杀人也算是一把好手。
“老大甭气。”张大勇重新端了碗酒给房牧山,拍着胸口道:“兄弟们替你出气!”
“吹牛!人家是皇帝和贵妃,你连宫门都进不去,怎么出气?”有人取笑张大勇。
张大勇牛眼圆瞪:“我进不去,难道他们就一辈子不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房牧山一拍大腿,见到众手下看他,摆了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喝酒喝酒!”
话说崔晚晚捏着圣旨直接杀回皇帝寝殿,可却不见拓跋泰,左右一问方知他去了演武场,于是崔晚晚追去了演武场,谁知又是迟了一步,内侍回禀方才前面有臣子求见,拓跋泰去正殿议事了。崔晚晚只好又回了寝殿,看那怒气冲冲的架势是恨不得抓花拓跋泰的脸。
直到她把宵夜吃了,甚至在龙床上睡了一觉,拓跋泰也没回来。
福全倒是把她当正经主子一般伺候,要什么给什么,可就是说不清皇上多久回来。
事到如今崔晚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拓跋泰出尔反尔,自觉无颜见她,存心要躲呢。
“佛兰,我们回去。”
崔晚晚又气冲冲回了摘星楼,只见摘星楼多了十来个伺候的宫女内侍,都是封妃圣旨下了以后送来的。崔晚晚懒得立规矩,一股脑儿全扔给佛兰料理。
一连三日,拓跋泰都不曾露面,也不召贵妃侍寝。惹得宫里小道消息流传,都说崔贵妃还未受宠就已失宠了。
新来的几个小宫女沉不住气,又见贵妃不大搭理人,一副软糯好糊弄的样子,于是连伺候都惫懒起来。
佛兰见状自是要管教约束,正好奉茶的宫女居然呈上的是隔夜茶,她有意立靶子,于是把这人拎到门口罚跪,转身去找崔晚晚说道。
“这些踩高拜低的势利眼,竟想拿隔夜茶糊弄人,也就是她们没见识,不知道明前龙井到了您这儿,也只是漱口的玩意儿。”佛兰知晓贵妃对拓跋泰是有几分特别的,而且她从心底觉得拓跋泰是个好归宿,又开始老妈子似的劝人,“既然都留下了,您就不能去哄哄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去了呀,人家不见我嘛。”
崔晚晚说话简直比奉茶的小宫女还敷衍,只顾着对镜描眉贴花,就像要去幽会情郎的少女。
“那您就没其他法子了?”佛兰见她一缕发丝没别好,伸手帮忙,“别说没有,我不信。”
崔晚晚沾着口脂一点点往唇上抹,顾左右而言他:“我前几天让你送的信呢?”
“送了,大公子应该已经收到了。”
崔晚晚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妆镜前站起来。只见她身穿束胸郁金襦裙,外罩藕丝缦衫,绮罗纤缕可见肌肤,身姿优美婀娜动人。
许久不见她精心妆扮,佛兰疑惑:“您这是……”
“闷得慌,出去走走。”
崔晚晚捡了把玳瑁柄纨扇,婷婷袅袅地走出殿门,瞥见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随意道:“起来吧,别杵在这儿了。”
小宫女磕头谢恩,一瘸一拐地退下了。
这几日拓跋泰人虽然在前朝,但对摘星楼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一贯沉得住气,可那小滑头居然不吵也不闹,颇为稀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不定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傍晚时分,福全来报,说是贵妃酉正就去蓬莱山看景,可眼瞅着戌时都过了也没回去。
拓跋泰皱眉:“跟着的人呢?”
福全又想哭了:“除了佛兰姑姑,贵妃娘娘不让其他人跟,侍卫们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瞧着。但娘娘说要更衣,命人都转过背去不许看,等侍卫觉得不对劲再回头看,已经没影了。”
“废物!”
拓跋泰一急,站起来就往外走,临要跨出殿门,又折回来:“那封家书。”
福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拓跋泰说的是崔晚晚写回家的信,连忙去翻找出来呈上:“遵陛下旨意,都誊抄了才送走的。”
其实之前便有人专程向拓跋泰叙述了信中内容,当时觉得无甚可疑,不过此刻回想起来,却发觉其中有两句诗别有深意。
“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
崔衍文采风流,兄妹二人切磋诗艺无可厚非,可偏偏崔晚晚今日是在蓬莱山不见的。
拓跋泰咀嚼着这两句诗,不知不觉低声念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全“咦”了一声,随即像缩头鹌鹑一样低下头去,紧紧闭嘴。
“讲。”
福全不敢隐瞒,如实道来:“武洪二十九年的探花郎陆湛,人称寻真公子,曾、曾经……”
拓跋泰乌沉沉的眼看着他,帝王之威惊得福全赶紧道:“曾与清河崔氏嫡小姐定亲。”
福全说得隐晦,但清河崔氏嫡小姐,除了崔晚晚还有谁?
而陆寻真,就是她当年的未婚夫婿。
第18章真心今夜与臣妾幽会的确有一……
十八章
福全看着大步走在前的拓跋泰,仿佛有团绿云挥之不去。他双股战战,总觉得自己这御前大监当不久了,别人在这个位置都是八面威风,惟独他数次掺和进皇上贵妃的事情当中,知晓太多辛密。
俗话说知道太多就活不长了……
福全自觉命苦,擦了擦眼角,小跑跟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径直来到蓬莱山后方的含香殿,夜色暮霭,他抬眼看见殿中一株松柏高大挺拔,正契合了那句“香风不动松花老”。
“尔等守在殿外,擅出入者,格杀勿论。”
拓跋泰孤身入内,每走一步胸中怒火就愈盛一分。
清河崔氏家世深厚,族中高官屡出,而崔衍更甚,进出内宫竟来去自由,可见皇族式微,假如再带个人进来,应算不上难事。拓跋泰知道自己的皇位还没完全坐稳,但崔家这番所作所为,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这也更加印证了一件事,世家并不把新帝放在眼里。
还有崔晚晚,简直欺人太甚……
含香殿并不大,兼他耳力过人,不一会儿就寻着说话声找到了崔晚晚。
殿门紧闭,屋内灯火微弱暧昧,崔晚晚应是与陆寻真在房内,拓跋泰在窗外听见她唱曲儿。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阕鹧鸪天,被她缠绵动人的嗓音唱得哀怨婉转,拓跋泰从不知她竟有这么一把好嗓子,可当下再美的歌声听进耳里,也如锯木头那般刺耳聒噪。
“题破香笺小砑红……今在巫山第几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唱着唱着,曲词变得更加不堪入耳,那对不知死活的男女也愈发放肆起来。
拓跋泰听着唇齿交依的轻吻声,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一脚踹破殿门。
木门轰然倒塌,激起一地尘埃,拓跋泰踏着木屑入内,打算先手刃了那所谓的旧日情郎再说。
这含香殿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寝殿,只做避暑之用,是故殿内陈设简单,一眼便看得到底,崔晚晚独自倚在榻上,守着一盏莲花灯,摇着扇子若无其事。
见到拓跋泰闯入,她不惊不喊,反而噙笑道:“哟,是什么风把陛下吹来了?”
拓跋泰沉着脸,先去窗边检查,又环绕屋内一圈,一无所获。他走回崔晚晚跟前,只见她今夜云鬓花颜,萤萤烛火之下,原本十分的颜色更有十二分的艳丽。
她仰头望他,狡黠的眼里含着挑衅:“参见陛下。”
嘴上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也不行礼。
拓跋泰俯身,只见他穿着窄袖圆领的荼白常服,腰扣九环玉带,并未戴冠,掩去通身杀伐之气,倒有些月下松柏的清冽文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人呢?”他声音沉沉,眸子里也是山雨欲来的浓云乌色。
“什么人?”崔晚晚揣着明白装糊涂,“臣妾不曾见过别人。”
拓跋泰冷笑:“你盛装夜行,甩开侍卫宫人,独自来此不是幽会,是作甚?”
“真是冤枉。”崔晚晚委委屈屈,“臣妾不过是走累了,来这里打个盹而已,怎么就变成私会他人了?”
“私会一事,贵妃娘娘可谓驾轻就熟。”拓跋泰见她抵赖,索性道,“寻真误入蓬莱岛,曾与你有过婚约的陆寻真,朕有说错?”
“啧啧啧——”
崔晚晚像蛇一般缠上他,贴耳轻佻:“没想到正人君子的陛下,也会做出鸡鸣狗盗、偷看家书的事来。”
拓跋泰偏头,冷冷躲开。
好大的醋劲。
崔晚晚暗自偷笑,又贴过去,柔媚无骨地倚着他胳膊:“今夜与臣妾幽会的确有一人。”察觉他手臂肌肉紧绷,她凑上去亲他嘴角:“此人便是——阿泰。”
说着只见她脱掉缦衫,横着玉臂给他瞧:“喏,你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臂上印着口脂,原来方才的亲吻声她是自己发出的。
她索性身子一倒跌进他怀中,由他抱住,仰面含娇:“谁叫你躲我,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来见我?”
“陛下若不信,就搜我的身好了,从头到脚好好查验一番,如何?”她拉着他的手放到胸口,“谁管什么寻真寻假,臣妾心中只记挂着您一个。”
拓跋泰的心情忽高忽低,都被她一言一语牵引了,对她的顽劣又爱又恨。
他索性含住喋喋不休的小嘴,略带惩罚地狠狠咬吮。
崔晚晚自知今晚是把他气着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直到察觉他的手往下滑,才慌忙按住。
“陛下,臣妾还未用膳……”
好不容易设个局,腹中空空地等了两个时辰,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请恕她真的没力气侍君。
拓跋泰气她拿陆寻真引自己上当,更气她和陆寻真定过亲,虽然并未成礼,但焉知心里是不是还对未婚夫念念不忘?是故也不买她卖惨的帐。
“先还了朕这笔债再说。”
崔晚晚被困于饿狼爪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哭唧唧:“陛下我错了,我真的没力气,我还饿——”
……
福全在含香殿外焦灼不已,一会儿担心陛下盛怒之下把人杀了,一会儿又想陛下约莫是舍不得贵妃娘娘的,也许小惩大诫,可娘娘受得住吗?陛下一箭能射穿一个人,臂力何等骇人!即便只是一掌,弱不禁风的娘娘也会被打骨折吧?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殿内传来贵妃的哭声,更让他心急如焚。
此时,佛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见他热锅蚂蚁似的转圈,淡然安慰:“殿中无事,叫人备水。”
半个多时辰后,拓跋泰才小尽兴一回,把哭哭啼啼的崔晚晚捞起来,在她颈侧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长记性了没?”
崔晚晚犹如水里捞出来的鱼,鬓发洇湿,说都说不出话来,只得弱弱点头。
“乖。”
拓跋泰拿自己外衫把她从头到脚裹好,径直把人抱出含香殿,坐上御辇。
佛兰回殿中收拾贵妃东西,只见春榻狼藉一片,襦裙衣衫都被撕破了,也不知当时是受了多大的力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叹着气自言自语:“自作孽不可活。”
话说崔晚晚被抱回皇帝寝殿,略微用了些粥点,正要请辞回摘星楼,却又被拓跋泰扔到了龙床之上。
可怜她那把好嗓子,到了第二天清晨全哑了。
拓跋泰下朝归来,见崔晚晚正在喝一盏汤水,他凑过脸去看,她识趣地喂了他一大勺。
拓跋泰皱眉:“怪味。”
“女人养颜补身子的。”她声音还有些沙,“最最适合您了。”
“说朕是女人?”拓跋泰见她还能拐着弯儿骂人,便知她没有真的置气,遂逗她,“贵妃可曾见过哪个女子如朕这般伟岸?小卯儿。”
卯不对榫,这根榫十分得意洋洋。
初识只觉这厮心思深沉不善言辞,如今才知他的好话歹话全在床榻上说了,简直荤素不忌,什么都能出口。
崔晚晚媚眼一瞪:“那陛下又可曾见过哪个伟丈夫出尔反尔?”
“并非是朕出尔反尔,朕给过你机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知晓她不喜宫中,也曾真的打算放她出去,可谁知她竟折返回来自投罗网,他怎可能再放手!
“我救你还有错了?”崔晚晚恼他,气鼓鼓道:“早知今日,就该让那起子狂蜂浪蝶把你采了去!然后让全天下的都知道,你拓跋泰皇位还未坐热,就行君夺臣妻这等有违伦常的丑事,让天下人都骂你!”
“你舍不得。”
拓跋泰口气笃定,握住她的手,揭破她的色厉内荏:“晚晚,其实你对我远不止一点动心和几分喜欢。”
崔晚晚马上否认:“我才没有。”
“但我很喜欢。”他摩挲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回味每次在上面流连的滋味,深邃的眸子里浮起愉快之意,“晚晚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很讨人喜欢,连这张口不对心的小嘴,也深得我意。”
崔晚晚张嘴咬他手指,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说得对,朕皇位还没坐稳,所以也不冒然许诺你什么,但崔晚晚你记住,”拓跋泰敛起笑容,郑重道:“既把你留下,我必真心待你。”
崔晚晚松了口,舔舐了齿间的血丝,嗤道:“真心?你问问飞檐上的立兽,数百年来,这宫里面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它见过多少了?恐怕数都数不清吧。真心它见过一颗没有?”
“陛下也算是宫里长大的,怎会相信这样可笑的东西。”
这番话可谓是赤|裸|裸地践踏君王,拓跋泰却不计较,只是道:“无妨,我知我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斜眼晲他,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
“既然陛下坚称真心待我,不如与臣妾打个赌。”崔晚晚咬唇轻笑,眉眼飞扬,“若是您输了,要送臣妾一封盖了印的无字圣旨,敢不敢?”
“岂会不敢,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若我输了,甘为笼中雀,如何!”
“可。”
崔晚晚好胜心一起,撩袖举手:“击掌为誓。”
拓跋泰与她掌心相碰三下。
他问:“赌什么?”
“就赌——”崔晚晚转了转眼珠子,笑得宛若狐狸,“您的皇后出自哪家?”不等拓跋泰开口,她抢白道:“必是镇南王、江肃、房牧山三者之一。陛下若要赢臣妾,除非立三家之外的女儿为后,不过臣妾觉得……您不会那么傻的,是吧?”
第19章侍奉竟敢嫌弃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在拓跋泰登基第二日,便有大臣上折子,直言后宫空虚后位虚悬,请求皇上选秀充盈后宫。拓跋泰置之不理,可在崔氏女封妃的消息传出以后,上书请求选秀的折子如腊月雪飞纷纷,甚至其中一部分人还夹带私货,自荐家中适龄女儿。
朝中略有资历的人都熟知安乐王府当年是何等炙手可热,拓跋泰出身天潢贵胄,即便后来被贬庶民,但他少年英雄、战功赫赫,况且如今又以铁血手腕称帝,更重要的是没有娶正妻,若是能嫁给天子,整个家族是何等荣耀。
拓跋泰已是第三次在折子里看见“不慎”夹在其中的女子小像了,他面无表情扔到地上,福全连忙拾起,放入炭盆烧成灰烬。
这些所谓的世家高官,令人大开眼界,恋慕权势、巴结帝王的心思表露得如此明显,连块遮羞布也懒得盖。
崔晚晚对这群人的把戏十分熟稔,她说得对,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后位就是众人相争的香饽饽,而他为了巩固帝位,平衡藩王大将间的权势,必然要从中挑选一位结盟。
她看得太明白,所以嘲讽他的所谓真心,她太清楚权力能把一切辗轧成渣滓。
再取一份折子,竟是江肃写的。折中倒是没有明言推荐谁家女儿,只是说中秋将至,他接了老家的妻女到京城团聚天伦,届时请旨入宫问安。
这个夫人乃是续弦,并非原配,也不是江恒生母,她嫁过来后给江肃生了个女儿,如今正好十五岁。
无独有偶,房牧山的折子也说了要接妹妹进京,但他不改土匪本性,直接就说陛下既然都能封江肃的儿子当世子,那干脆也封他妹妹当个郡主。
真是好大的脸。
拓跋泰有些烦躁,索性把折子一撂,去了演武场骑马。他先是策马奔跑十来圈,又连续射箭百发,接着还让侍卫来陪练摔跤,直到出了一身大汗,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全正准备服侍沐浴,却见拓跋泰随意拿汗巾擦了把脸,道:“去贵妃处。”
说罢他竟让人把马牵来,径自骑马往摘星楼而去。
御街寂静,铁蹄哒哒声格外明显,摘星楼守门的内侍闻声赶紧扬起脖子看,眨眼间一人一马就来到跟前。
拓跋泰翻身下马的动作行云流水,把鞭子往小太监怀里一扔,大踏步进殿。
“陛下来了。”
佛兰急急给崔晚晚知会一声,随即小跑至殿门口跪下恭迎。拓跋泰一向不正眼瞧其他人,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春榻上的小几放着一壶茶一个杯,还摞着厚厚一堆纸帖,崔晚晚坐在那里翻看,连余光也没分给进门的人一分。
拓跋泰正口渴得紧,见到杯中还有大半茶水,索性端起一饮而尽。
“杯子臣妾用过。”崔晚晚这才开口,颇为不满,“陛下也不嫌脏。”
到底是谁嫌弃谁脏?
拓跋泰偏要惹她,道:“莫说只是你嘴唇粘过,晚晚从头到脚朕哪里没有品尝过?”说着在她脸颊舔了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果然炸毛,捏着粉拳就打人:“你属狗的啊!”
她一动就襟松肩露,拓跋泰逮住落下的小手,顺势凑过去在香肩咬了一口。
崔晚晚吃痛,使劲儿推搡:“起开,身上臭死了!旺财都比你好!”
拓跋泰厮缠够了才放开她,见她捂着鼻子气得脸红的模样,胸中郁懑终于散开,哈哈大笑。
“竟敢嫌弃天子?就罚侍奉沐浴吧!”
……
两人闹了好一阵,待到收拾妥当方才传膳,殿外的宫灯一盏盏点亮,红穗随风而荡。
“臣妾手疼。”
崔晚晚才烘干了头发,随意用丝带束成一把,素脸便衣,一副洗净铅华的模样,不似往常妖妩,而有几分清纯。她惯会拿乔,累了一分就要歇上十分,推说手疼抬不起来,所以不能给天子布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也换了常服,与她一同坐在桌前,看起来竟有些寻常夫妻的味道。
佛兰领着宫女正在摆膳,闻言还未说什么,只见一个小宫婢竟然僭越上前,拾起银箸给拓跋泰布膳,十指纤纤,还点了丹蔻,红映着白,果真是一双妙手。
崔晚晚笑眼看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发现就是那日因奉茶被罚跪的画屏。佛兰正要发作,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陛下,您瞧画屏。”
拓跋泰皱眉:“谁?”
“就您跟前那个,”崔晚晚掩嘴一笑,“她那双手生得真好看。”
她若不说,拓跋泰还未注意到有个宫女,他顺势看去,只见画屏微微低头含羞,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虽有几分颜色,但姿态太过刻意。
他只淡淡一瞥就挪开视线,目无波澜:“不及贵妃。”
“你过来。”
崔晚晚招画屏到跟前,画屏忐忑跪下,竟然磕头哭道:“奴婢知错了!求娘娘不要杀奴婢!”
这一下可惹到了佛兰,佛兰也顾不得皇上在此,揪起画屏的后领就喝道:“你这蹄子胡沁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画屏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竟挣脱开来,手脚并用爬到拓跋泰脚下,抱靴哭诉:“陛下救命——”
拓跋泰冷眼看她,并不开口。
“哦?你倒是说说看,本宫怎么着你了?”崔晚晚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戏中主角,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说:“有何冤屈尽管道来,咱们陛下会为你做主的。”
只见画屏低低啜泣,如雨打梨花般柔弱,丝毫没有嚎啕大哭的丑陋表情,她抹着泪撩起衣袖,怯怯道:“奴婢奉茶不合娘娘心意,娘娘就打了奴婢,还说、说不喜奴婢的相貌,要划烂奴婢的脸……”
她一双胳膊布满青紫掐痕,触目惊心。
佛兰跪下解释:“启禀陛下,罚她的是奴婢,不关娘娘的事。奴婢也没动用私刑,只是罚她跪了半个时辰,还是娘娘心善,做主让她起来的。”她转头又骂画屏,“你如此构陷污蔑娘娘是何居心?谁指使你的?老实交代!”
佛兰咄咄逼人之下,更衬托得哭诉的画屏楚楚可怜。寻常男子见状一般都会不自觉偏向弱势的一方,而崔贵妃跋扈嚣张也不是一两日了,残暴善妒动用私刑这些事一旦坐实,少不得要惹新帝厌弃。
可拓跋泰不是寻常男子。
他没有耐心听女人吵架,遂招来福全,指着画屏:“拖下去审。”
画屏万万没料到竟是这个结果,终于大惊失色,被侍卫反剪双手带走的时候尖嚎道:“就是贵妃做的!陛下您信我——陛下——”
崔晚晚也愣了愣,还以为要再玩几个回合,哪知道拓跋泰这厮不按常理出牌,快刀斩乱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
拓跋泰亲自盛了一碗羹放她面前,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发什么呆,用膳。”
崔晚晚眨眨眼:“您不怀疑我?”
“怀疑什么?”拓跋泰干脆舀起一勺喂到佳人嘴边,“不是你说的,宫里的龌龊事连飞檐上的立兽都看腻了,这等子低劣把戏还糊弄不住朕。张嘴。”
崔晚晚被塞了满嘴软糯甜羹,刚咀嚼咽下,又来一勺,接二连三,拓跋泰把一碗羹都喂完了。
看他还要夹菜,崔晚晚连忙捂嘴拒绝:“臣妾吃不下了!”
“再用些,不要老是说没力气。”拓跋泰强势不容拒绝,意有所指,“总得让朕尽兴一回才是。”
崔晚晚目瞪口呆。
敢情这些日子她腰都快断了,这厮竟还隐藏实力?
直到亥时,拓跋泰还在摘星楼看折子,折子是之前福全送来的,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走了。
崔晚晚倒没有打扰他,自顾自翻着那堆纸帖,不过却几次三番地抬眼打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终是忍不住,找佛兰沏了一杯茶亲自端过去。
“陛下请用。”
茶碗放下,拓跋泰捉住她困于怀中,问:“想做甚?”
“夜深了,您是不是该——”崔晚晚也不明说,只是一双眸子往外望。
拓跋泰笑:“赶朕走?贵妃不怕孤枕难眠?”
“臣妾睡相不好,怕扰了陛下的清梦。”
“无妨。”拓跋泰索性让她死心,“朕今晚就歇在你这儿。”
“可、可是……”崔晚晚吞吞吐吐,干脆把心一横,“臣妾人微力薄,陛下如此伟丈夫,请恕我无福侍奉。”
拓跋泰一怔,片刻才反映过来她指什么,忍俊不禁。
“也有你怕的时候。”
他起身离开案头,牵着她往榻上坐,瞥见那堆纸帖,已被她一分为二,他问:“瞧你看了一整日,是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拾起其中一摞,“啪”一下塞入他怀里,故作吃味:“这些是仰慕陛下威仪的待嫁娇女,各个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而且想与我义结金兰做好姐妹。”
“竟是求到你这里来了?”拓跋泰失笑,也不接,任由花笺洒了一地。
“而这一些——”崔晚晚莞尔一笑,双手捧起另一摞,交到拓跋泰手中,“陛下可要拿好了,万万丢不得。”
“清河崔氏、琅琊王氏、汝南袁氏以及其他旧魏士族,为陛下送来投名状。”
第20章吵架从前的崔贵妃,从来不会……
二十章
得知旧魏士族前来投诚,拓跋泰并未表露欣喜,反问为何?
“崔氏自不必说,您册封臣妾为贵妃的那日,他们就与您在同一条船上了。”崔晚晚低眉,“陛下此举,让我父亲兄长别无选择。”
深宫里哪儿来的真心?
元启身死,打进宫的几方人马都不伤祸水崔贵妃分毫,难道真是不跟她一个弱女子计较吗?恰恰相反,他们是太计较,计较着贵妃背后的清河崔氏。
世上从无一见钟情,有的只是见色起意,拓跋泰留着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他确有几分怜爱,但这远算不上真心。
“而王氏、袁氏和其他士族,看中的是陛下这个人。”
“江肃这个家奴连旧主也出卖,虚伪阴险之徒,士族心里如明镜似的,和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镇南王年迈无子,窝在岭南几十年,除了会钻空子毫无建树,他若登基为帝,过个三五年死了,士族还要再站一次队,何必呢?”
“而房牧山匪性不改,不过是纠结了一群唯利是图的乌合之众,旧魏士族在他手底下没有出路。”
“挑来选去,唯有陛下您出身贵重且心怀天下,除了兵权军队,身后并无太多牵扯,毕竟当年安乐王府的人都不在了。正值用人之际,世家投之以木桃,陛下必会报之以琼瑶。他们如何不想自己更上一层楼呢?”
“留下崔家女儿只是个引子,陛下抛砖引玉,旧魏士族自然懂得投石问路。”
拓跋泰知晓她说得都在理,多数也是事实,可把真相这般剖析开来,无异于把他的窘境赤|裸|裸展示人前,鲜血淋漓。
“原来贵妃便是这般看待朕。”
拓跋泰唇边勾起冷笑:“什么叫崔氏别无选择,其实朕才是你们的棋子。”
“遗诏与玉玺,不正是出自贵妃之手么?”
起风了,窗外宫灯被吹得摇摆乱撞,烛光闪烁,光影投在他英俊的脸上忽明忽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你要走,我无意间看到了箱笼里你写的字,竟与遗诏所书如出一辙。想来以你的聪慧,在元启身边三年,模仿他的笔迹易如反掌。遗诏是你写好放入棺椁,也是你让抬棺人‘摔’出遗诏,更是你一早拿走玉玺沉入鱼池,引我去取。”
拓跋泰攥住士族拜帖,指节青白:“布局之人是贵妃,下棋之人也是贵妃,可笑他人争来夺去,不过是你棋盘上的笑话。今日种种,贵妃和崔家才是始作俑者。”
他语气颇重,句句话都直指她玩弄众人于鼓掌之中,包括他自己。
“陛下既然一早知道,为何还留下我?”崔晚晚也不甘示弱,回击道:“你的真心,有几分是为我,又有几分是因我姓崔!”
这晚两人大吵一架,拓跋泰夤夜摆驾回了紫宸殿。
隔日,宫里就传出要办中秋宴的旨意,因是新帝登基首次宴饮,故而特别恩准京中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赴宴。
接下来,内宫六局二十四司皆为这次宴席忙碌起来。
“您看这件如何?”
尚服局送了新衣首饰到摘星楼,佛兰一样样呈给贵妃看。尽管皇上又是数日不来,但经过画屏一事,无人再敢轻慢贵妃,况且还有福全敲打着底下人,是故摘星楼的日子竟比先帝那会儿还要好些。
毕竟如今后宫就这一位嫔妃,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
崔晚晚只顾低头看书,兴致缺缺:“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佛兰叹口气,让人把裙衫钗环收起,去盛了一碟子糖奉给崔晚晚。
“兰姐姐怎么今日待我这么好?”崔晚晚把书放在膝头,拈糖入口,眼睛弯起,“不担心我牙疼?”
“看您心里苦,给点甜头罢了。”佛兰只准她吃了两颗就又把糖收走了。
崔晚晚瞪她:“谁心里苦了!”
“一会儿好来如胶似漆,一会儿又跟仇人似的,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您是三岁稚儿不成?这般爱闹小孩脾气。”佛兰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训了她又劝道:“闹了不愉快还要自己生闷气,气坏自个儿就划算了?这是何必呀。”
其实佛兰并非崔家奴婢,她年长崔晚晚五岁,当年一段因缘际会,被养在崔母膝下,二人相伴一同长大,她更像崔晚晚的长姐,除了照顾她,还会管着她。
“我没有生气。”崔晚晚一向嘴硬,扭头看着窗外一丛芙蓉,“不相干的人,谁稀罕搭理他。”
佛兰见状,笑道:“您这模样分明就是喜欢别人,所以才介意。从前你可不会这样。”
从前?哦,那是在元启后宫的时候了。
崔晚晚一时恍惚,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年,回忆起元启,发现他的脸都有些模糊了,而那段身为宠妃的日子,离自己似乎也很遥远了。
院中那株酒醉芙蓉花瓣红粉,灼灼明丽,崔晚晚怔怔的:“从前……我会怎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的崔贵妃,从来不会在意皇帝对她是否真心。”佛兰一针见血,“既是她不喜欢的,她为何要在乎?”
元启在位时,世人皆知崔贵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她独居奢殿,奴仆成千,每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排歌练舞,逍遥度日好不快活。
可世人不知,元启后宫佳丽三千,崔贵妃从不争风吃醋,今日柳才人明日卫美人,她都待之亲如姐妹。但凡元启驾临摘星楼,她便设宴广邀众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其实元启的嫔妃都觉得崔晚晚十分大度,大度得就像不屑争宠一般。也有那些妒妇在背后说她是装的,为的便是博一个贤惠名声,分明是在觊觎皇后之位。
谣言传到崔晚晚耳朵里,她付诸一笑:“皇后之位?谁想要谁拿去好了,本宫不稀罕。”口气狂妄,不屑一顾。
那时,她从不问元启的真心有几分。
管他几分,她只想要他的命。
忆及往昔,崔晚晚托着腮发了好一阵呆,迟迟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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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眨眼间,从前的贵妃好似又回来了,只见她傲然昂首,媚眼横波,道:“拿本宫的帖子去请王氏和袁氏的小姐们来赴宴。”
“不拘燕瘦环肥,十五以上只要未嫁,都来。”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宫宴设在麟德殿,丹陛上张黄幔,陈金器其下,卤薄后张青幔,设诸席。文武二品以上藩王官员可坐丹陛,其余就青幔下。因是赏月夜宴,故申时起各大臣携家眷进宫,酉正开宴。
御驾来时正好酉正,众臣下跪磕头。拓跋泰望着乌压压一群人,抬手道:“免礼,赐座。”
他径自落座,顺道看了眼御案左边专给贵妃设的座,空空如也。他面无表情,端茶饮了一口,福全见状便吩咐内侍奉茶,群臣接了赐茶,复叩首。夜宴正式开始。
雅乐起,氛围还是稍显拘谨。今日十有八九的臣子都带了适婚的女儿入宫,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殿内一时脂香粉浓,好一派争奇斗艳的场景。多数大家闺秀谨记规矩,并不敢随意乱瞄,对着案桌上的酒水食物也不敢用,只是绷直了背坐得端庄无比。但总有几个胆大的,趁长辈不察,偷偷抬眼去瞧御座,只见那传说中杀伐果断的新帝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高鼻深眸格外俊美,表情虽是冷肃了些,可气势威严,宛若骄阳烈日。
拓跋泰居高临下,对众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更何况被频频打量。他不喜,皱眉看了福全一眼。
福全自以为心领神会,躬身禀告:“陛下,贵妃娘娘已在来此的路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默不作声。
这时,只见房牧山站了起来,手中端了一爵酒,大剌剌走到御前,作势敬酒:“臣祝陛下圣体康泰。”
拓跋泰遥遥举杯,受了他的礼:“房将军有心。”
按理说饮过酒臣子就该退下,可房牧山偏偏站在中央,颧骨微红,借着酒意道:“陛下,臣是个粗人,听不来这些高雅乐曲,觉得瞌睡得很,臣斗胆,想看些轻快有趣的表演,不知陛下允不允?”
他既然先敬了酒,拓跋泰也就卖他一个面子,答应道:“可。”
还不等乐师换曲子,房牧山就得寸进尺,朗声道:“陛下,今日中秋佳节理应君臣同乐,臣的妹妹精通剑舞,愿御前表演博诸位一乐。”说完他冲一侧招手,“英莲,来。”
众人随之望去,只见与房牧山同座的有一女子,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二八年华的少女了,估摸二十有余,瞧着似乎比拓跋泰年纪还要大。她其实生得倒还清秀,只是皮肤略黑,打扮也朴素简单,衣裙样式是早就不时兴了的,发上连根金簪也无。
房英莲起身走到殿中央,无视四周窃窃笑语,对拓跋泰行礼:“参见陛下,民女献丑了。”
拓跋泰点头,侍卫给了她一把未开刃的剑。
曲子换成了阵前曲,房英莲颠了颠手中的剑,随着鼓点起跃,龙行虎步,如长虹游尾,又如行云流水。
一曲罢,房英莲收剑归还,随即站到一旁,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倒是房牧山大声为其叫好,随即洋洋得意地问:“陛下以为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错。”
拓跋泰话音刚落,房牧山竟然打蛇随棍上,开口讨要赏赐:“臣的妹妹头一次进宫,不知能不能向陛下讨个彩头?”
众人惊愕,没想到房牧山为了把妹子送进宫,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没脸没皮到这程度。
“这个彩头由本宫来给如何?”
乍闻此声,一直稳如泰山的拓跋泰立即转过头去,只见贵妃终于姗姗来迟。
第21章中秋疾风骤雨摧娇花,乱拳……
二十一章
崔晚晚身着朱色长裙,外披紫纱罩衫,搭着凤纹流云的帔子,雪颜红唇,眉间还贴了花钿,一张脸竟比乌鬓上别的牡丹还要娇艳。
众女早就听闻崔贵妃国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美艳如斯,难怪接连迷倒两任君王。
她向拓跋泰施施然一礼:“臣妾梳妆来迟,万望陛下恕罪。”一把嗓子娇软得可以滴出水来,还隐含着几分委屈。
“无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竟伸手扶起她,然后把她拉至身侧坐下,毫不避忌对她的偏爱。
两人面上完全看不出吵过架。
崔晚晚乖巧依偎帝王身边,道:“诗云‘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房姐姐方才的剑舞深得精髓,本宫十分喜爱。来人,取七星剑赠予房姐姐。”
传说欧冶子和干将凿开茨山,放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的七个池中,池子环列如北斗七星,故而铸成的剑名为“七星”。
如此宝物,崔贵妃说赏就赏,众人不禁咂舌。
“陛下不怪我僭越吧?”崔晚晚拉着拓跋泰的袖子撒娇,嗔道:“剑舞这么好看,臣妾都已经赠了礼,您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房大将军还等着呢。”
呵,这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她作为贵妃如此“大度”,连姐姐都称呼上了,就差明说不介意宫里多个姐妹,竟然还催他赏赐?赏什么?纳入后宫为妃吗?
拓跋泰心中冷笑,面上一派平和,道:“封房氏女为归仁县主,赐食邑一千户。”
听闻此言,房英莲似是松了口气,跪下谢恩。
大魏只有藩王之女被封县主,拓跋泰此举,一是表明他对房英莲并无兴趣,二是暗示房牧山的地位可同藩王平起平坐,比如镇南王和江肃。
这下房牧山得偿所愿,县主郡主都是主,他满面喜色道:“谢主隆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家兄妹高兴了,可其他人就不满了,比如崔晚晚。
什么中秋宴请群臣,不就是要选秀纳妃吗?她梯|子都搭好了,拓跋泰这厮竟然不走,偏要从房顶跳下!
也不怕摔断狗腿!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大概是房姑娘不够貌美的缘故,也罢,总之今儿在场佳丽无数,就不信选不出一个好看的来。
于是她说:“既然房县主开了个头,大伙儿也别拘着了,有什么才艺尽管展示,陛下那儿有的是彩头,保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说完她笑盈盈看拓跋泰,“您说是吧?”
她简直是把拓跋泰架在火上烤,拓跋泰自然不会当众否认,于是道:“就按贵妃说的办。”
一时间,众女纷纷献艺,诗书唱画皆有,看得人是目不暇接。
崔晚晚一边欣赏,一边不忘“好心”向拓跋泰介绍:“跳舞的这位我认得,是王家七娘,年方十六,身娇体软,尤擅霓裳羽衣舞,想来——”
她话未说完就掩着嘴笑,拓跋泰睨她,她凑近咬耳:“应是比臣妾有力气。”
其余人坐的远看不清,崔晚晚却清楚看见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拓跋泰脸色铁青。她得意洋洋,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王七娘之后又是袁三娘,她才名远扬,书法造诣更是了得,现场作了一首七言咏月诗,并且左右双手各执一支笔,双管齐下同时写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抚掌赞美:“真真不得了,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三娘双管七言。”她才不管拓跋泰是不是火大,又是悄悄问他,“陛下不想感受一下这般妙手滋味吗?”
她咯咯直笑,见到案桌上又甄满一盅酒,又是一饮而尽。
渐渐地宴上热闹起来,拓跋泰也没有拘着众人走动,而表演尚未过半,还有大堆女子等着一展风采。不知不觉间,崔晚晚饮多了酒有些头晕,于是唤来佛兰陪她更衣。她离席的时候拓跋泰连眼神也未分给她一分。
在偏殿更衣之后,崔晚晚暂未回席,吩咐佛兰去端碗醒酒汤,而自己则打算补一补喝酒蹭掉的唇脂。
她刚到妆镜前坐下,便瞥见镜中自己身后有个身影,惊得正要喊叫,却被一掌捂住了嘴,然后来人把她按着趴在妆台之上。
“唔唔!”
崔晚晚这才从镜中看清来人,一身赤黄五爪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英俊的面庞挂着冷霜,不是拓跋泰是谁?她不甘心地挣扎一番,意料之中的不起作用。
肩膀一痛,美眸盈泪。
抬起朦胧泪眼,她从镜中看见他抬头舔舐唇角,宛若捕到心仪猎物的凶兽。
“身娇体软?”
“妙手滋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狼兽的舌尖扫过她耳廓,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贵妃难道不知自己才是最身娇体软,滋味绝妙之人么?”
……
佛兰端着醒酒汤回来,见福全守在偏殿门口,而其他宫人侍卫都被打发出院外。
福全冲她打手势比划,意思是陛下和娘娘正在里面。佛兰明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醒酒汤,知晓应是用不上了,觉得该换一碗十全大补汤才是。
疾风骤雨摧娇花。
嘴上的掌甫一松开,崔晚晚提气张口就要骂人,拓跋泰早就料到一般,手捏香腮覆唇过去咬住,直到她舌根发麻、气喘不均才松开。
这下她是彻底没有力气张牙舞爪了,委屈抽噎:“你混账……”
“朕是混账。”拓跋泰捻着唇脂残红,眼尾都是餍足之意,“可你也只能雌伏在混账身下。”
“我又不愿,是你硬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自觉见过大风大浪,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在宫里明争暗斗,她什么时候落过下风?偏偏拓跋泰这厮不按常理,吵了架不打不骂,也不贬她去冷宫,反而半中拦腰抛下宴饮的臣子,跑来偏殿拉着她胡乱云雨,害得她毫无防备,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拓跋泰伸出手指搭在她嘴唇上,讥诮道:“小卯儿这张嘴,可没有另一张老实。”
崔晚晚又羞又气:“不要脸!”
把娇娇人儿拆骨入腹之后,拓跋泰总算是消了大半火气,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扯过她抱在腿上。
“朕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便罢了,竟还自作主张。”拓跋泰铁臂紧箍,敛眉阴沉,“弄这么多不知所谓的女人进宫,你崔家是缺姐妹不成?”
崔晚晚顶嘴道:“陛下宴请群臣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吗?臣妾主动为陛下分忧,竟还错了?”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皇帝想要臣子的支持,臣子想要皇帝的宠信,最行之有效的缔结方式便是送女儿入宫,女儿得宠则家族有光,若是再诞下皇嗣,这根纽带就轻易断不了。新帝后宫人人都想来插一脚,拓跋泰没有理由把人拒之门外,但他绝不会放任一家独大,既然如此,崔贵妃引旧魏士族来搅混水又有何不可?
“崔晚晚,你太招人恨了。”
拓跋泰自嘲道:“朕恨你对朕的心意弃之如履,更恨你总是如此清醒,看得明明白白。”
帝王真心少得可怜,他愿把仅剩的一点给予她,她却不屑一顾,甚至劝他收回去莫要拿出来。天下、江山、皇权……她知道对于帝王而言,每一样都比她重要,所以她宁愿帮着他巩固权势,也不信他那句“真心待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贤内助”,他应是得之我幸,可他犹如心中压着巨石,满腔愤郁。他宁愿她活得糊涂虚荣一些,可偏偏她是这混沌噩世中难得的清醒纯粹之人。
崔晚晚不以为然:“既是厌恶了臣妾,干脆我搬去冷宫好了。”
拓跋泰知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不如做些实事让她看。他索性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看戏样子:“贵妃去了冷宫岂不是寂寞,你既然嫌宫里不够热闹,朕便多找些人来陪你。”
拓跋泰先返回宴席之上,一扫方才不假辞色的冷峻模样,此时眉眼间略含柔情,更引得未嫁少女春心萌动。又过了一刻钟,贵妃也醒了酒归来,众人见她换了衣裳,发鬓上的牡丹换成了芙蓉,娇颜泛着润泽后的光彩。
此时,又有一女登台,只见她落落大方移步上前,样貌虽不如贵妃美艳,但也是妙龄青春佳人,自有一股明媚娇俏。
拓跋泰已经认出了她,唤道:“阿音。”
江巧音步伐轻快,眼睛弯得像月牙,脆生生喊了一句“阿泰哥哥”。
第22章长安寓意朕与晚晚长长久久……
二十二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音不可无礼,快给陛下磕头。”
江巧音刚喊了句哥哥,江肃就站起来训斥,只见这小女孩儿吐吐舌头,作势要跪。
“不必。”拓跋泰抬手制止,“免礼吧。”
江肃板着脸对女儿说:“还不快谢恩!”
“阿音谢过皇帝哥哥。”
江巧音巧笑倩兮,改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语气中的亲昵熟稔惹得其他女子好生羡慕。
拓跋泰对她确实也不同,一改之前惜字如金的模样,竟主动问她来京城可住得惯,甚至许诺短缺什么尽管开口,宫里会送过去。
“京城很好,阿音很喜欢,皇宫也很漂亮,我都看得眼花缭乱了。”话锋一转,江巧音说,“听说贵妃娘娘住的摘星楼是最好的宫殿,要是我能去瞧瞧就好了。”
众所周知,摘星楼乃是先帝所建,意在金屋藏娇,而崔贵妃便是那个娇,虽然如今她依旧是贵妃,但江巧音提起这茬旧事,无异于提醒众人崔贵妃乃是先帝的女人,而拓跋泰不过是捡了别人剩下的。
本来崔晚晚只是淡淡听着这个小青梅跟拓跋泰套近乎,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她竟敢点名道姓?还想挑拨离间?崔晚晚这下终于正眼瞧她,见这小妮子一脸无辜又纯真的笑容。
女人对敌人向来有种天生的直觉,崔晚晚今晚在拓跋泰那儿受得气还没找地方撒呢,这下有人凑上来,可别怪她迁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小姐可问错人了。”
崔晚晚连房英莲都称一句“姐姐”,偏偏叫她“江小姐”,语气中的疏离可见一斑。她莞尔一笑,道:“你想去摘星楼的话,该问陛下准不准才是。”
江巧音一脸懵懂:“为何?摘星楼不是贵妃娘娘的寝殿吗?”
“虽是我的寝殿,但是陛下鸠占鹊巢——”崔晚晚掩嘴轻笑,冲着拓跋泰埋怨娇嗔,“您快搬回去吧,不然臣妾都没法子请人做客了。”
大魏后宫历来帝王召幸妃嫔,皆不留宿,可拓跋泰竟然搬到了贵妃那里一起住,除了不合祖宗规矩,更显得独爱专宠崔晚晚。
虽不知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拓跋泰还是很配合地开口:“当初是爱妃说让朕住的,怎么?竟是要为了别人赶朕走?”
别人。
江巧音的笑意凝滞一瞬,但还算沉得住气,又说:“可臣女还是觉得问贵妃娘娘没错,皇帝哥哥迟早是要搬回去的呀。”
言下之意便是贵妃如今得宠又如何?后宫迟早进新人,到时候圣心何在还是未知之数。
“江小姐此言差矣。”
崔晚晚一早挖好了坑,就等着黄毛丫头往里跳,她端正坐姿,义正言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天子,天子坐拥四海,别说只是区区摘星楼,大魏的一切皆属于陛下,臣妾也是陛下的人,自然惟陛下是从。陛下如何说,我便如何做,为后妃是这样,为臣更应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完大道理还不忘点一下江肃。
“太傅大人,您是天子之师,更是陛下的义父,本宫方才所言可对?”
江肃一派正气,道:“贵妃娘娘深明大义,所言甚是。”他暗暗为女儿的鲁莽恼火,拱手赔礼,“老臣教女无妨,让娘娘见笑了。”
敲打完小的老的,崔晚晚见好就收,笑吟吟道:“太傅说的哪里话,本宫就喜欢江小姐这般心直口快的小姑娘呢,改日一定请她来玩儿。”
“小姑娘”三个字她刻意咬重,果不其然,江巧音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屈膝马虎一礼便退了下去。
崔晚晚见状胸中舒畅,连着吃了两个冰碗。
“少吃点,仔细闹肚子。”
拓跋泰偷偷来牵她的手,唇角含笑地叮嘱她,很有几分温柔。她甩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一眼。
要你管!
宫宴散了之后,拓跋泰跟着崔晚晚回了摘星楼。
“臣妾恭送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故意在摘星楼门口行礼,挡着路不让他进去。此刻小腹微微坠胀,她懊悔刚才不该吃冷食,猜着可能是闹肚子了,不由得更加讨厌眼前这个“乌鸦嘴”,语气愈发不善:“臣妾乏了,您慢走!”
说完也不管拓跋泰,转身就往殿内走,每走一步小腹就更痛一分,还没等回到房里,已经疼得弯下腰去。
“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佛兰追上来,见她脸色发白嘴唇青乌,捂着肚子连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快来人——”
一道赤黄身影飞速而来,拦腰打横抱起崔晚晚往寝殿跑去,匆匆丢下一句话。
“召太医令。”
崔晚晚腹中疼痛犹如被人撕扯拉拽,她躺在床上都无法抻直身体,如虾一般蜷缩着,眼泪汗水一并流下来。
拓跋泰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模样,就像一尊惨白瓷人,仿佛随时四分五裂。他一扫平素的持稳,把人紧紧抱住,大声怒问:“太医怎么还不到!”
慌乱的不止他一人,连从来最稳重的佛兰也是手忙脚乱,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药瓶,从里面一股脑抖出几粒褐色药丸,拿水化开端到崔晚晚嘴边。
拓跋泰抬臂挡住,眼神狐疑:“什么药?”
佛兰咬唇不语,一副不知说什么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碍事……”崔晚晚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费力去够那碗药,“应是月事、快来了……药止疼……”
听她这般说,佛兰才补充道:“娘娘每逢月事都十分疼痛,这药是早就配好的,可以止痛。”
拓跋泰这才放下手臂,把人抱在怀里看她喝完药,还仔细地为她擦了擦嘴角。
不一会儿太医令匆匆赶到,拓跋泰免了他的礼,只让他速速上前诊脉。
崔晚晚已经缓过气来,靠着他扯出一个虚弱笑容:“臣妾这是老毛病,其实没什么……佛兰不敢说,也是怕污了陛下耳朵。”
她越解释,拓跋泰越有种她在欲盖弥彰的感觉。太医诊完脉之后,他命令其如实回禀。
太医令回道:“娘娘肾虚体寒,气凝血滞,是故每逢癸水将至,便疼痛难耐。此症许多妇人都有,只需要好生调理休养即可。”
“看吧,臣妾就说没有大碍。”
拓跋泰将信将疑,妇人月事他虽不懂,但多少也听过,崔晚晚刚才的模样简直就像被人剔骨剜肉一般,哪里是轻飘飘一句无碍就能揭过的。
他仍不放心,让佛兰把刚才的药丸拿来给太医令检查。太医令先是闻了闻,又把药放入嘴中抿,随即磕头道:“回陛下,此药乃是三七、蒲黄、延胡索、五灵脂、冰片等物制成,有通调气血、止痛调经的效用。娘娘方才服用,是极为对症的。”
“但贵妃方才的样子极为痛楚,”拓跋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是否有其他不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医令回道:“此症需长期调养,尤其忌食生冷,注重暖宫,还有就是……房事也需节制,不可太过频繁。如此慢慢将养上一年半载,痛症自会减轻。”
“行了,啰啰嗦嗦,你快去写方子。”
崔晚晚恢复了一点精气神,不耐烦地将太医令赶去开药,转而戏谑道:“陛下可听见了?节——制——”
拓跋泰脸颊一热,回想起今晚在偏殿略微失控,不由得暗暗自责。他沉着脸道:“朕让你别吃冰碗,你又听见了?”
崔晚晚娇娇认错:“好嘛好嘛,以后不吃了。”
太医令开好药,佛兰很快就煎了药来,崔晚晚撒娇耍赖不肯喝,拓跋泰干脆以口哺之。喝下去不一会儿,只听崔晚晚“哎呀”一声。
“怎么了?”拓跋泰紧张询问。
崔晚晚只觉一股暖流自小腹向下,她羞答答地说:“陛下快走吧,臣妾要更衣……被褥也脏了要换。”
拓跋泰见状一笑,起身道:“去吧。”
佛兰搀着崔晚晚去沐浴更衣。她浸入其中热气腾腾的浴桶,佛兰倒了些药进去,顿时室内气味变得清苦。
“方才吓死我了。”佛兰心有余悸,“万一陛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担心隔墙有耳,她没有说下去。
崔晚晚摇头:“不会的。”
“不过他真的紧张您。”佛兰舀起热水淋下去。
崔晚晚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换了干爽衣裳出来,崔晚晚发现拓跋泰竟还没走,不仅没走,甚至霸占了她的紫檀木案桌,福全还带着人把奏折往殿里抬。
“您怎么还在这儿呀?”崔晚晚嘴巴撅得老高。
拓跋泰见她脸色好了许多,放下心来,道:“既然贵妃给朕安了个鸠占鹊巢的名头,朕不来这儿住一住,不是白担了罪名?”他招手示意她上前,“过来看看。”
崔晚晚走近,发现他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长安殿?”
崔晚晚眨眼:“陛下这是何意?”
“摘星楼这个名字不好,换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把她圈在身前,下巴靠在她肩头,呼吸间尽是犹如松柏的清冽之气。
“长安二字,寓意朕与晚晚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第23章东市哦——朕的青梅。……
二十三章
中秋宫宴后半月,拓跋泰下旨遴选良家女子入宫。
除了房英莲,当日赴宴的人家基本都接到了旨意,包括江家。
江巧音雀跃不已,拿着圣旨去找韦清眉。
“嫂嫂,”她一副炫耀口气,“我过几日就要入宫了,到时候帮你教训那个妖妃。”
韦清眉自那日从宫中回家,先是被江肃关起门来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便打发到一个小院子里“静养”。在拓跋泰的威压之下,当日宫中发生的事并没有外传,江肃偷鸡不成蚀把米,更是三缄其口,是故江家人只知道世子妃韦氏“御前失仪”,让江家丢了面子。而江巧音则是在偷听的时候,听到韦清眉辩解自己是被崔晚晚陷害,一知半解下,以为所有事都是崔贵妃所为。
贵妃艳名响彻大魏,江巧音自然也听过,未见之前脑海中就描摹了一个心机妖女的形象,无甚好感。中秋宴上见到崔晚晚和拓跋泰亲密,江巧音愈发嫉妒厌恶。
韦清眉表情淡淡:“恭喜小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衣衫简朴不施粉黛,眉间蹙着愁绪,整个人显得娇怯柔弱,正是最能博得男子怜悯的那一类。
江巧音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娇憨天真,她天生就有些小聪明,察言观色也很有一套,早就发现这个嫂嫂对拓跋泰有些别样情愫,但她从前年幼,大人的事插不上手,可如今她已经是大姑娘了,正值嫁龄,家世又显赫,宫中后位尽可以放手一搏。而韦清眉这辈子都只能当江家妇,拓跋泰于她,是可望不可及。
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腾起,江巧音更加耀武扬威:“嫂嫂放心,等我当了皇后,就把那妖女砍了手脚做成人彘,送到家里来任你折磨出气。”
“多谢小姑美意。”韦清眉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我要吃药了,小姑请便。”
待到江巧音走了之后,侍女端来一碗药,韦清眉素手端起碗,缓缓倒入一盆文竹里,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
“蠢货。”
……
“长安殿。”
佛兰看着摘星楼的牌匾被摘下,换上新帝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自然而然念出声,眉眼盛满了笑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除此而外,拓跋泰还下旨修葺长安殿,要另外增加两道侧门。只因崔晚晚说过摘星楼进出只有一条道,好比囚笼。
这些日子皇上都住在长安殿,与贵妃同寝同卧,宫女内侍们都暗中议论两人伉俪情深。而在长安殿内侍奉的人走出去腰板格外直,与有荣焉。
近来,崔晚晚被一日三顿的药膳补品养得面色红润,拓跋泰还不许她随意出去,随她怎么闹都不理睬,非要她卧床休养,害得她身子都丰腴了几分。这日百无聊赖,正好内侍省把选秀名册送到长安殿,她便让佛兰取来过目。
“王家六娘七娘八娘都送来了?”崔晚晚一边看一边点评,“这王氏还真是下了血本。”
“怎么袁家大娘也在里头?不是说她嫁了人?”
佛兰也依稀记得有这茬,猜测道:“兴许是死了丈夫?”
“什么时候孀居妇人也能入选了,岂非笑话。”崔晚晚拿笔沾了朱砂,把名字叉掉,“也不知给了花鸟使多少好处。”
从前元启风流好色,每年都要派人采选天下美女,召入深宫,而这些内侍就被戏称为“花鸟使”。
“什么好处?”
拓跋泰下了朝回来,听见半句话,不禁发问。
崔晚晚把手中册子一扬,努嘴道:“您该好好敲打一下那些办事的人,什么香的臭的都选进来。”说完又见他还穿着龙袍,玉带勾勒出一把劲腰,风流倜傥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道:“是臣妾多嘴,也许陛下就喜欢人|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说什么。”拓跋泰走近,弹了她脑门一下,“小卯儿这张嘴又不老实了。”
崔晚晚捂头瞪他:“哼,那劳什子韦清眉,不就是吗?”
瞧她醋劲儿上来,拓跋泰却高兴,故意拖长声调说道:“哦——朕的青梅。”
惹得崔晚晚把名册砸向他:“去你的!”
拓跋泰侧身躲过,上前双臂抱住她,低头含笑:“朕只给一个人摘过青梅,她还骗朕吃了两颗,酸得掉牙。”
“骗人,我才不信。”崔晚晚昂着下巴把头别开,气鼓鼓的样子。
拓跋泰去含那小巧莹白的耳垂:“朕说得都是实话,倒是小卯儿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什么寻真公子?”
热气吹在耳根,崔晚晚吃痒,一边缩着脖子躲,一边不知死活地挑衅:“你猜?”
“朕不猜,没有最好,有也无妨。”拓跋泰温柔亲吻她脸颊,说出的话却血淋淋的。
“除了朕,谁敢住进你心里,朕就把他挖出来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两人闹了一阵,拓跋泰让崔晚晚换身轻便衣裳,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换上胡服,随着拓跋泰一路乘辇到了丹凤门。只见宫门处内侍牵着几匹马,还有几个御前侍卫着便服,作寻常护卫打扮。
“这是……”
不等崔晚晚问清楚,拓跋泰抱她上马,随后翻身而上搂住她,接着拿披风把怀中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她一双眸子。
“抱紧了,我们出宫。”
一声“驾”,胯|下宝马就撒蹄飞奔起来,崔晚晚缩在拓跋泰胸前,抬眼见到他英朗的下颔,猎猎风声从耳边擦过,但她不觉得冷,反而连心田都是灼热的。
眼眶有些酸,还有些热,她吸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一行人骑马踏过朱雀街,往左而去,经过东市的时候放慢速度,听到周围的喧闹声,崔晚晚也从拓跋泰怀中钻出头来。
东市店铺毗连,商贾云集,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她揪着拓跋泰的衣襟问:“我们去哪儿?”
拓跋泰低头见她眼睛里的雀跃之情都要溢出来,反问:“你想去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那边有家胡人酒肆,我想去看看还在开没有。”
按着她所指方位,一行人穿过熙攘人群,来到一间酒肆。只见酒肆门口站着两名高挑胡姬,绿眼卷发,扭着腰正在卖酒揽客。
拓跋泰抱崔晚晚下马,胡姬迎了上来,说得一口流利中原话:“娘子打什么酒?”
“阿罗憾在不在?”
崔晚晚径直进店,很是熟悉的样子,胡姬冲柜台后面喊了一声,只见走出来一个胡人男子,约莫三四十岁,棕发蓝眼,蓄着胡须。
“来了来了,谁找我?”阿罗憾的官话十分地道,没有一丝口音。乍见一绝色美人站在面前,他眼睛一亮,正欲伸出手去行那“吻手礼”,眼角却瞥见一道寒光。
美人身侧的高大男子腰别赤冶刀,此刻刀已出鞘半寸。吓得阿罗憾赶紧缩回手,把视线转向此人。
只见这冷脸男人生得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称一句龙章凤姿也不为过。
“阿罗憾,好久不见。”
美人说话,阿罗憾仔细端详片刻,面露惊喜:“小晚!”
阿罗憾引几人去二楼雅间坐下,又让胡姬端来上好的高昌葡萄酒,亲自斟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晚你都好几年不来了。”阿罗憾唏嘘,“听说你嫁人了,这位便是你的郎君?”
崔晚晚瞟了端坐的拓跋泰一眼,模棱两可道:“算是吧。”确实是郎君,只不过不是她一个人的郎君而已。
“在下阿罗憾,不知郎君如何称呼?”阿罗憾行了个叉手礼。
不等拓跋泰开口,崔晚晚抢先说道:“榫,他叫粗榫。”说完便一脸得逞地坏笑。
阿罗憾纳闷:“笋?竹笋?”中原人竟有如此古怪的名字?
“鹰隼之隼。”拓跋泰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捏了崔晚晚一把,正色道:“鄙姓褚,见过阁下。”
“原是褚郎君,幸会。”阿罗憾奉酒相敬,拓跋泰也不推脱,当即饮了一盅。
饮罢酒,崔晚晚问:“阿罗憾,我二兄来过你这里没?”
阿罗憾摇头:“我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说来你俩不愧是兄妹,像约好一般,你是嫁了人就不来,他我就不知为何了。”
“哦。”崔晚晚有些失望,眼里的光彩都黯淡几分,不过她还是说,“如果我二兄再来的话,你记得告诉他我来过。”
阿罗憾应允:“一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酒肆出来,拓跋泰没有骑马,与崔晚晚并肩而行,看似在东市漫无目的地闲逛。
察觉到她闷闷不乐,他去牵着她手:“怎么了?”
“没什么。”崔晚晚一副不想吐露心事的模样,她深呼吸一口气,扬起笑脸,“郎君为何今天这么好?专程带我出来玩儿?”
“嗯。”拓跋泰应了一声,牵着她在卖珠花的摊贩前停下来,拾起一支绒花樱桃簪,“这个衬你。”
他抬手为她插发簪,同时目光越过她的头顶,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街尾的几个鬼祟身影。
“什么啊,又红又绿的,丑死了。”崔晚晚噘嘴不满,但却没把簪子取下来,而是照着摊位上的铜镜左顾右盼。
拓跋泰表面上在欣赏美人,实则背着手给暗卫打手势,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摊主见二人衣着低调贵气,奉承道:“娘子貌美,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好吧。”崔晚晚勉为其难,“就这支了,郎君快给钱。”
付了钱,两人又一路往前,崔晚晚走走停停,看见什么都想要,即便是福全都没料到,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崔贵妃竟然喜欢东市街头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不一会儿,福全给圣上准备的零钱袋子就空空如也了。
“郎君,我想要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到卖红绫餤的,崔晚晚忽觉饥肠辘辘,店家热忱无比,拿油纸包了个热腾腾的饼饵递过去:“娘子吃吃,甜着呢。”
崔晚晚接过马上咬了一口,醍醐饼皮子裹着玫瑰糖馅儿,在口腔里形成美妙的甜蜜滋味,她很快吃完一个,尚不知足,便叫拓跋泰来给钱再买几个。
拓跋泰面露难色地看着一文不剩的钱袋。
“唔?没钱了?”
崔晚晚大失所望,见拓跋泰略微发窘觉得好笑,愈发顽劣:“哎呀呀,没想到郎君竟是外强中干之人。”
拓跋泰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同店家商量:“不知可否赊欠一些,待我回家便差奴仆把钱送来。”
店家翻了个白眼:“店小利薄概不赊账,罢了罢了,刚才那个饼就当送你们吃了,真是,人模人样的……”
“闭嘴!”崔晚晚突然板起脸呵斥一声,“势利眼!不就是一个饼么,赔你就是。”
说罢她取下手镯,撒气似的砸到店家身上,店家赶紧捧住,只见赤金手镯上镶了红宝,一看就价值不菲。
店家马上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道:“镯子如此贵重小人怎么敢收?怕是买下这个店也绰绰有余,娘子若要拿信物抵押,头上那支绒花簪便够了。”
“你想得美。”崔晚晚摸了摸樱桃簪,哼道,“我这支簪贵着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晚。”
拓跋泰低低唤她,突然把她拽进怀里死死搂住。
四周刀剑杀声响起。
“别怕,有我。”
第24章遇险大开杀戒。
二十四章
这不是崔晚晚第一次见拓跋泰杀人,但却是她第一次见他杀了这么多人。
刺客前仆后继,暗卫把皇帝贵妃团团围在中央,一边抵御一边后退。但寡不敌众,很快最外围便有人倒下。
拓跋泰拔刀下令:“别恋战,全力突围!”
他是武将出身,没有花拳绣腿,出手的目的就是要置敌人死地,崔晚晚看他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下去能劈开半边脑袋,匪徒连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地而亡。
满地的肚肠血脑,崔晚晚强忍着恶心,身躯紧挨拓跋泰,尽量不拖后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暗卫一早便向天上射出穿云箭,半空中爆开一朵红云。对方见状攻势更加凌厉,死士前仆后继。
一行人退到了新昌坊,坊内东南角有座寺庙,名为青龙寺。
暗卫抹了把脸上的血:“请陛下暂避寺中。”
拓跋泰右手握刀,左手环住崔晚晚,道:“走。”
进了寺里,众人合力关上寺门,暗卫还想再发信号,被拓跋泰阻止:“不急。”
寺中僧人乍见一群浑身是血还拿着刀剑的人闯进来,吓得四散逃窜,拓跋泰示意暗卫把和尚都关进禅房,然后又把住持拎到跟前。
佛殿肃穆,宝相庄严。
拓跋泰坐在香案之前,擦拭着刀上血渍,问:“寺里有多少香油?”
住持回话:“一千余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找人都搬出来,垒在门口。”
住持一听大惊失色:“施主不妥!寺中僧众数百,人命关天……”
拓跋泰立刀撑地,扯了扯嘴角,犹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道:“谁不搬,杀无赦。”
主持无法,只得在暗卫的胁迫下让僧人去库房里抬出一坛坛灯油,堆在寺大门后,还沿着围墙铺设一圈。做完这些,拓跋泰又把暗卫都召进佛殿,道:“坐下养足精神,待会儿还有恶战。”
歇息的间隙,他拉着崔晚晚坐到佛像身后,还贴心地为她垫上蒲团。
“怕不怕?”拓跋泰搂她靠在肩头,低头亲吻发顶。
她摇头:“不。”
他闷笑:“小卯儿胆子倒不小。”
“没正经!”崔晚晚佯怒捶了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这些,玷污佛祖耳朵!”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朕从不信。”拓跋泰自嘲一笑,“若是没了刀,只能任人鱼肉。所以,我只信手中的刀。”
佛殿之外,已经有人开始冲撞寺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的天井里有水缸,一会儿若是烧起来你便躲进去,无论如何也不要出来。”
说完拓跋泰拎刀站了起来,崔晚晚一把拉住他。
“你呢?”
“我?”
他安抚地拍拍她手背,眼里是嗜血又无畏的光芒。
“自然是去大开杀戒。”
寺外杀声震天,崔晚晚躲在佛像背后,并不探头去看,并非是她不敢,而是她需要保全自己,这个时候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助力。
“娘娘!”
火势骤起,呛人的黑烟窜入佛殿中,一名暗卫匆匆进来:“微臣奉旨护您出去。”
崔晚晚果断跟他去了殿后天井,踩着他的腿跳进一人高的水缸中,缸中余水没过她的小腿。暗卫拆了门板把缸盖住,留下透气的缝隙,叮嘱道:“娘娘莫出声。”
“等等!”崔晚晚听他要走,连忙问,“外面情形如何?可抵挡得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暗卫实诚:“敌众我寡,若是救援不来,恐怕凶多吉少。”说完他又匆忙而去,加入了前方的战斗。
崔晚晚屏气躲在缸中,指甲扣紧了沿壁,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减弱,烟熏火燎的味道也淡了不少,喧嚣归于寂静。
崔晚晚几次想出去,可想到拓跋泰的叮嘱,又硬生生忍下。直到听见整齐划一的步伐踏踏而来,兼有铠甲碰撞的金属声,她猜测是援军到了。
她双臂高举费力去挪头顶木板,却是纹丝不动,再提一口气继续尝试,木板忽然移开了。
刺眼的光让她禁不住伸手挡了挡,须臾适应了光线,只见缸边凑来一张看不清五官的黑脸,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小卯儿,我来了。”
崔晚晚扑进他怀里,竟然也不嫌脏,垫脚咬他乌漆墨黑的下巴,说话声音发颤,哭唧唧的。
“你个混账!”
拓跋泰伸手为她拭泪,在雪白脸颊流下两道污痕,低笑道:“哭什么,朕又没死。”
“呸,死了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劫后余生,崔晚晚可谓喜极而泣,这时只见两个头戴翻缘盔,肩披虎头铠,身穿明光甲的武将过来,分别是龙武大将军邓锐与羽林大将军白崇峻。都是拓跋泰的心腹。
邓锐面黑身壮,手持一柄长柯斧,朗声道:“陛下,刺客尽数伏诛,死者三百二十八。”
拓跋泰问:“活口?”
“臣这儿没有,看老白。”邓锐大手一挥。
白崇峻二十来岁,个高面白像个儒将,他这才说话:“留了三个,挑断手脚筋卸掉下巴,一时死不了。”
“崇峻你来审,务必问出主谋。”
方才起火不仅烧掉半个青龙寺,相邻的屋舍也未能幸免于难,新昌坊损毁严重,目之所及都是断壁残垣,焦墙黑木。
拓跋泰带众人踏出寺门,见僧人百姓们颤巍巍跪在外面。他远目眺望皇宫所在方向,吩咐道:“派人来此善后,抚恤百姓。”
皇帝遇刺震惊朝野。
拓跋泰甫一回宫,草草换了身衣裳就去前朝接见大臣,崔晚晚则被送回长安殿。
佛兰一早便等在门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老远见到辇轿而来,连忙迎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子!”
好在崔晚晚除了衣裳脏污,并没有受伤,佛兰放下心来,伺候她沐浴更衣之后,又让人熬煮安神的汤药来,说要为她压惊。
崔晚晚倚在美人靠上,乌发披散,道:“我又无事,喝药作甚。”
佛兰梳着她的长发,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知道您什么都不怕,可我却是胆小,听见消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崔晚晚笑:“那该你喝。”
“您就当宽我的心成不?”佛兰不依,端了安神汤硬是哄着她饮了几口。
崔晚晚含了一颗糖压下药味,思忖须臾,低声问道:“你们在宫里还听说了什么?”
佛兰心领神会,先是把其他宫女遣出去,又亲自关上房门,方才说道:“消息众多,真假有待商榷,除却陛下遇刺受困佛寺,大火烧了半个新昌坊这些,还有就是今日出事的并非只有陛下和您。”
崔晚晚坐直了身体:“还有谁?”
“江太傅府、房将军府还有数个官员府邸也遇袭了,据说死了好些人。”
听罢,崔晚晚沉默许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子,这支绒花?”
佛兰收拾贵妃换下的衣物,发现了那支绒花樱桃簪,只见用材普通做工粗劣,上面还沾了灰尘,纳闷崔晚晚何时有这样的首饰,不禁一问。
崔晚晚迟迟回神,随口吐出三个字:“扔了吧。”
佛兰本要立马扔掉,可觉得崔晚晚是小孩子心性,今天厌恶明天又喜欢,万一回过头要找,岂不是难为人?于是干脆找了个小匣子来装上。
一连三日,拓跋泰都在前朝处理京城中的袭击事件,他人虽没有来长安殿,但关于前朝的消息源源不断。
这波来历不明的刺客应是精心豢养的死士,他们在同一日袭击了数人,由于青龙寺大火,京中禁军几乎都去驰援,所以好些朝中官员在此次袭击中丧命,尤其是房牧山的将军府伤亡严重,他本人更是重伤昏迷,太傅府也损失了不少护卫,而江肃安然无恙。
白崇峻奉命审问活口,十八般酷刑用遍,直至第三日终于拿着一叠供词呈上朝堂,出乎意料的是,死士招认背后主谋竟是杜立德。
就是那个被拓跋泰一箭射瞎眼睛,然后不知所踪的窃国贼。
朝中一片哗然,拓跋泰先是下令追剿杜贼余孽,随后以禁军防卫不力为由,颁布了重组禁军的旨意。
如今禁军设十卫,分别是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左右神策卫、左右神武卫、左右神威卫。由五位大将军统领,除了本来的邓锐和白崇峻,拓跋泰另从军中提拔了三人负责神策、神武、神威三卫。禁军直接听令于皇帝。
如此一来,除了藩王府兵,其余兵权尽归拓跋泰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三日,拓跋泰踏着夜色驾临长安殿。
那恃宠生娇的美人一反常态,竟在殿门口接驾,礼数上寻不出一点错来。
“臣妾恭迎圣驾。”
她一乖巧,拓跋泰就知有诈,牵起人拽进怀里,低低问:“又怎么了?”
崔晚晚看他一副轻快模样就来气,使劲儿在他腰侧拧了一把:“陛下好谋算,把臣妾耍得团团转!”
“嘶——”
拓跋泰吃痛,难得的闷哼出声,用掌捂住腰部。
“贵妃娘娘您快住手,陛下的伤还没好呐,哪儿禁得住您这般掐!”福全简直哭天抢地。
崔晚晚这才松手,偏偏还咬着嘴唇鼓着腮帮,好像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
拓跋泰苦笑:“贵妃要兴师问罪,也先让朕止了血再说。”
崔晚晚冷哼一声,把手一甩扭头进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5章良药甘之如饴。
二十五章
崔晚晚打定主意不理这欺上瞒下的坏人,可见他剥开衣裳,腰腹处缠着的纱布渗出血来,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紧。
拓跋泰大剌剌坐在那儿,福全小心翼翼帮他解开白纱,只见右侧肋骨下面有一条巴掌长的刀伤,尽管已经缝过了,可还是能推测出当时的凶险。
福全想帮忙上药,被拓跋泰拒绝:“退下。”
室内只剩二人。
崔晚晚余光瞥见他笨手笨脚自己上药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几步过去,朝着他小腿踹了一脚。
“装可怜给谁看。”
她一把抢过药瓶子,呼啦啦把药倒在刀伤处,疼得拓跋泰眉眼皱成一团。
崔晚晚哼道:“活该痛死你,不是做戏么?把自己弄伤又是几个意思?”
说完她拿一卷干净纱布帮他包扎,动作轻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见她半蹲着,垂着眸子把纱布一圈圈缠在自己腰际,虽然还是气鼓鼓的模样,可眼里的温柔做不得假。
他手掌抚上她的脸颊,问:“心疼朕?嗯?”
“疼死你才好。”崔晚晚一向口不对心,撒了手坐到一旁,离他起码五六步远,横眉冷对,“陛下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什么遇刺都是假的,他的目的是在京中引起一场大乱,然后趁乱杀掉不听话的人,再嫁祸给杜立德,从而名正言顺地把禁军兵权收到自己手中。
不然的话,暗卫一早就发了讯,为何救援迟迟不到?邓锐和白崇峻本就是他的人,不可能不来营救,除非是有更重要的事做。
枉费自己还为他担惊受怕,崔晚晚越想越气,恨不得敲破他脑袋:“横竖都是你的人,做戏不会?还真让人砍一刀,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不是朕的人。”拓跋泰解释,“从东市开始尾随你我的,是房牧山的手下,而冲撞青龙寺的,是另一拨人。”
“你如何得知?”
“斥候并非只有打仗时才用,京城既是天子脚下,那一举一动就应在掌控之中,否则与瞎子无异。”拓跋泰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当日朕一剑伤了房牧山,他怀恨在心,早就与手下共谋要取朕性命。但内宫守卫森严,他们进不来,只能期望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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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泰点头:“不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房牧山的骠骑大将军是个虚的,但手底下八万人马却是实打实的,若不想办法瓦解,迟早生成大患。他以为趁拓跋泰出宫就可以把人除掉,不想拓跋泰也打得是同样主意。拓跋泰笃定房牧山不会蠢到亲自动手,只会派杀手前来,所以事先布置了人马,待到暗卫发出讯号,邓锐就率人血洗将军府。而白崇峻,则是要混淆视线,在大乱时杀掉一些对新帝不服不敬的人,抑或是手中有权却又不跟拓跋泰一条心的人。
那支穿云箭,不是求救信号,而是进攻指令。
拓跋泰果真是去大开杀戒的。
结果便是,房牧山手下死了十之八九,若非房英莲拼死相救,他也活不下来。如今房大将军重伤昏迷,即便醒来下半辈子也是废人一个,再也翻不起风浪。而拓跋泰在宣旨重组禁军的时候,再无人敢置喙反对。
饶是崔晚晚这般玲珑聪敏,也要赞他一句七窍心肝。
可她还是想不通:“那青龙寺的刺客又是谁派来的?”
“总归逃不过那两人。”拓跋泰意指江肃和镇南王,他心里清楚,“偌大皇宫不知暗藏了多少细作眼线,既然朕能知晓房牧山的计策,他们自然也能窥探朕的行踪一二。”
东市尾随的宵小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但刺客源源不断,后一拨明显与前面不是同一批人,他们训练有素,出手也更加狠辣,所以他才果断退避寺中,设法拖延时间直至邓、白二人来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朕是货真价实挨了一刀。”
听完一通解释,崔晚晚看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乌,与平日龙精虎猛的模样大相径庭,这才终于相信了他的所言。
“既然挨了刀,陛下不好好养伤,跑来我这儿作甚?长安殿又没有灵丹妙药。”
她的话虽冷冰冰硬邦邦的,但以拓跋泰对她的了解,知道这般便是消了气,遂乘胜追击。
“谁说没有灵丹妙药。”他把手搭上美人肩头,贴近亲昵,“晚晚便是朕之良药。”
自打太医令叮嘱了二人要节制,崔晚晚已经多日不许他近身。此刻拓跋泰虽然身上有伤,可美人在怀馨香缕缕,难免有些意乱情迷。
他去衔她的唇瓣,手也不规矩。
偏偏这朵美人花是有刺的,待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遂故意往他伤处戳了一下,笑得不怀好意:“未免伤口崩开,陛下还是清心寡欲为好。”
拓跋泰哪里肯,擒住她抱在腿上,咬牙切齿道:“贵妃惹的祸,须得负责。”
“臣妾要是不呢?”
她嘴上拒绝,手却极不安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倒吸一口凉气,越发掐紧了她,伤口顿时被抛至九霄云外,脑海里无端想起一句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可怜崔晚晚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好在拓跋泰顾忌伤势,没敢折腾太厉害。
擦洗之后,她趴在拔步床上,连根手指头都懒得抬,倒是拓跋泰一副吃了千年老山参补足中气的模样,精神奕奕毫无病色。
看着就来气。崔晚晚不满哼哼:“老狐狸……”
“骂朕什么?”
拓跋泰穿好中衣,见她如雨后残红般弱弱伏在那儿,样子惹人怜爱,可就是那张嘴非要逞强。
“陛下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谁也算计不过您。臣妾是夸您机智过人呢。”
拓跋泰挤上床,张开臂膀搂住她,倒在枕上闭着眼说:“晚晚才是山妖幻化成精,专门吸朕精气。”
到底谁吸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又被他三言两语惹得炸毛,正要发作,他抱紧人喃喃开口,声音困顿疲惫。
“陪朕歇会儿。”
说完不过片刻,他就睡着了。崔晚晚本欲狠狠掐他,可见他眼下泛青,双颊也消瘦了些许,想来这几日殚精竭虑也是不易。于是她只在空中张牙舞爪了一下就作罢,还拉拢被褥轻轻为他搭上。
她缩在温暖宽厚的怀里拱了拱,如猫儿被挠痒痒般舒服地哼了哼,也阖上了眸子。
这一觉睡至第二日,拓跋泰悠悠转醒,一摸身旁竟空荡荡的。他撩开金丝帐,并不见崔晚晚,遂自己下地穿衣。
等候在外的福全听见屋内动静,开口请示:“陛下起了?可要更衣?”
“嗯。”
福全进殿伺候他盥洗,拓跋泰穿戴齐整正要走出寝殿,崔晚晚回来了。
只见她把宫衫广袖束起,头上还包了块帕子,一副酒家厨娘的打扮。她见拓跋泰站在门口,老远就殷勤笑语:“陛下饿了吧?正好用膳。”
拓跋泰看着面前那碗腥臭发黑的汤,眉头拧起。
他递给崔晚晚一个询问眼神,她却把汤往前推了推,邀功道:“臣妾一早起来熬煮的,放了生血补气的好药材,您快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抿唇不语,旁边的福全见状,伸手想拿那碗汤:“娘娘恕罪,按照规矩,奴婢得先验过。”
崔晚晚美眸斜睨,冷哼道:“大监这会儿要验了,之前别人送汤为何不验?”
她说的是韦清眉送汤那次。
福全赶紧跪下:“奴婢知错,幸得陛下宽宥,再不敢犯!”
“那你验吧。”崔晚晚哼道,“不许端走,就在这儿验。”
福全另拿一副碗勺,舀了些许出来用银针试过,又亲自喝了一口。
崔晚晚一脸期盼:“大监,滋味如何?”
福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难以言喻的腥汤咽下肚去,垂眸不敢看她,更不敢乱说话,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娘娘亲手煮的,很是……不俗。”
“陛下快喝。”崔晚晚满意地弯起眸子,殷切端碗捧到拓跋泰面前。
腥苦味扑鼻而来,拓跋泰为难:“晚晚——”
“怎么?那什么青梅的汤喝得,我的就喝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为君亲手做羹汤,他还道这小女人转了性,却是打破醋坛子,想起翻旧账来了。
拓跋泰端起碗一饮而尽。
崔晚晚托腮顽皮:“好喝吗?”
口中腥苦直冲天灵盖,拓跋泰却浅笑道:“甘之如饴。”
第26章秀女晚晚把自己予我可好?……
二十六章
开明元年九月二十,秀女入宫受阅。
掖庭局负责阅视这些良家女,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择视可否,乃用登御。
说起秀女的年龄,前朝还打了一场官司。大魏历来选秀,秀女年龄皆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因为豆蔻妙龄最是鲜嫩,更得君王喜爱。元启时期就更荒唐了,秀女的年纪被放低到十一岁,年纪小进宫先养着,然后由江湖术士催经炼丹,不知残害多少无辜少女。
拓跋泰对此深恶痛绝,直接定了个十五岁,未及笄的通通不许送来,相了人家定了亲的也不许送来,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
大魏女子十五及笄,在这前后就要相看人家,相中以后从纳采开始过六礼,京城世家讲究,通常把流程走完都要一年多,届时十六七岁出嫁正好。崔晚晚当年便是,十五及笄就和陆湛定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令一出,世家们叫苦不迭,家中女儿虽多,可留到及笄还未相看人家的有几个?除非身有残缺,或是貌丑无盐。可这样的女儿送进宫,且不说能不能得陛下多看一眼,光是掖庭丞那关就过不了。
于是就有老臣上书直言“祖宗规矩不可废”,请求重定秀女年龄。
拓跋泰也不明着拒绝,只是第二日朝会的时候说:听闻军中将士多鳏独,朕意欲为他们保媒,不知世家可有适龄女儿?无论美丑,满了十三岁就成。特别还点了那位最重“祖宗规矩”的老臣,问他家中孙女几人,是否满了十三岁?
差点把这老家伙吓得晕过去,直言孙女年幼不懂事,要教养到十八岁才能嫁人。
拓跋泰顺势道:“朕也这般以为。”
于是秀女年纪便定在了十五至二十。
掖庭局忙着为陛下选妃,长安殿的气氛就不同寻常了。贵妃不爱拘着人,所以殿里的小宫女们都是活泼性子,这几天大家却谨小慎微,毽子也不踢了,鲜花也不摘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像木头人。
就连大宫女佛兰姑姑,都破天荒地抓了满满一碗糖放在边柜上,任随贵妃取用。
只有贵妃还是跟往常一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陛下来了心情好便撒娇卖乖,心情不好就不理,陛下若不来,她更乐得清闲,不说去邀宠,反而拉着宫女们玩叶子戏。
寻常叶子牌是竹板做的,长安殿里这幅却是象牙雕的,薄如纸片而不透光,反扣牌面谁也看不见花色。
佛兰看看牌池底,左右迟疑,出了一张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
崔晚晚雀跃,拿了她出的索,撂开自己两张,刚好拼成一溜顺。她又取一张牌来看,眉开眼笑。
“和了。”
哗啦推到牌,竟是清一色的索子。
崔晚晚把手一摊,腕子比象牙还要白上几分,笑盈盈讨账:“佛兰姐姐,给钱。”
佛兰把最后一颗金锞子倒进她掌心,叹口气:“没了。”
崔晚晚把金子收入囊中,笑嘻嘻道:“再来。”
“不来。”
佛兰示意陪玩的小宫女退下,作势去收叶子牌,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真觉得自己应了那句骂人的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
“您一天到晚地在这儿瞎胡闹,有这打牌的功夫,怎的不去看看陛下?”佛兰老妈子附体,又开始念念叨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不以为然:“看他作甚?反正晚上要来,我天天看都腻了。”
“如今是日日来,可往后就不一定了。”佛兰恼她什么都不上心,说话也不留情,“这几天那么多小娘子入宫,我瞧个个都新鲜!到时候谁腻谁还不一定呢。”
言下之意就是崔晚晚若不争宠,等新人一多,保不齐被拓跋泰抛到九霄云外去。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崔晚晚站起来,淡淡一笑:“从前不就是这样么?后宫里永远不缺新鲜美人,陛下喜欢谁宠幸谁,我管不了。”
佛兰气急:“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他……”
“哪里不同?”
崔晚晚打断她:“不一样都是皇帝?”
“只是元启昏庸,天下人都骂他。他抢我入宫,囚我于摘星楼,视我为玩物,我是该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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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的好,不过是身为帝王,略微施舍了一些恩宠给一个还算喜爱的女人。”
“如果我真的有那么重要,他又怎会以我作饵,引刺客出来实施他的大计?”
崔晚晚面无表情地说完,垂眸自嘲。
“佛兰,我们不能太天真了。”
门外,一道颀长身影久久矗立。
拓跋泰负手而立,喜怒不形。
福全小心翼翼:“陛下……”
他这个御前大监已经见惯了风浪,对方才贵妃娘娘戳心窝子的话听而不闻,只是偷瞟陛下,总觉得那双沉沉的眸子里含着点别样情绪。
拓跋泰沉默须臾,方抬手指了指紧闭的殿门。
福全装作一副才到长安殿的样子,高唱“圣驾到”,殿中佛兰匆匆来开门接驾,神色略有慌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万安——”
拓跋泰抬步从她身旁略过:“平身。”
四方八仙桌上一堆金馃子,还有几支不起眼的珠花,崔晚晚挽起袖子数得正起劲,皓腕上带着八棱手串,正是拓跋泰送的那串。
“陛下快来瞧,我今日赢了好多彩头。”
兴高采烈的口气,完全看不出方才是她说出“不能太天真”这样的话。
拓跋泰从后环住她,问:“怎么赢的?”
“打叶子牌,陛下会么?”崔晚晚往后一靠,男人胸膛宽厚结实,“要不要跟臣妾玩两把?她们都不跟我打,输怕了。”
“教朕。”
一开始崔晚晚还好心教拓跋泰如何玩,前四五把都放了水没赢他多少,可渐渐地他反败为胜,杀得她片甲不留,很快把金馃子都赢了去。
崔晚晚不信邪,又让佛兰把首饰盒子抱来,算做赌注。
输掉最后一支珠花,崔晚晚撒气把牌一推:“不玩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不玩?”拓跋泰拾起两粒骰子,“要玩就玩大的,一把定乾坤如何?”
“怎么个定法?”
“比大小。赢家可向输家讨要一物。”
崔晚晚瞧他面前小山似的金子和首饰,心动不已。
拓跋泰把骰子给她:“贵妃先。”
她双手合十捧着骰子,还往里吹了两口仙气,往桌上一掷。
两个六。最大点面。
“我赢了。”她得意洋洋,作势要去搂回输掉的东西。
拓跋泰挡住:“朕还没掷。”
“你掷什么也没用,还能比我大么?顶多一样。”崔晚晚转了转眼珠子,“一样大也应算我赢,因为是我先掷到的。先来者大。”
“总要等朕掷过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拾起骰子,学她的样子往掌心吹气,然后再扔出去。
骨碌碌——
待到尘埃落定,只见桌上两个六,另外还有两个一。
两枚骰子竟是被他用力一分为二,成了四瓣。
“两个六点加两个一点,十四点。”拓跋泰说话都掩不住笑意,“承认。”
“你无赖!”
崔晚晚扬手打无赖,却被无赖顺势捉住往怀中带,还蜻蜓点水般偷香一个。
“愿赌服输,贵妃欠朕一物。”
崔晚晚冷嘲热讽道:“宫里的东西都是陛下的,看上什么拿去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
长臂一揽,崔晚晚腾空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众人只见皇上抱着贵妃大步出了长安殿,而贵妃不断挣扎。也不知二人要去往何处,宫人侍卫只得默默跟上。
崔晚晚都骂累了也不见拓跋泰松手,索性闭嘴省点力气,由他抱着一路往前,直至紫宸殿。这里是内阁,皇帝召见机要大臣商议国事的重地,后妃并不能来此。
此时殿中并无外臣,拓跋泰抱着她进去,把人放在御座之上。
一路行来,他步履稳健面色如常,连呼吸都未乱,反倒是崔晚晚头脑发晕,搞不清他要做甚。
她的鞋半路掉了一只,这会儿干脆把另一只也脱了,蜷脚坐在御座上,扶额道:“陛下掷骰子耍赖使诈不说,带臣妾来此又是何意?欣赏您日理万机的模样?还是要臣妾帮您选妃?”
“贵妃既答应了予朕一物,便不得反悔。”
“朕之所求,乃是贵妃。”拓跋泰此刻的呼吸才重了几分,低声蛊惑,“晚晚把自己予我可好?”
第27章结发27章至36章倒v……
二十七章
“臣妾不早就是陛下的人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座宽大,玲珑美人撑坐在上,给沉闷的大殿增添一抹活色生香。
如花似玉的娇颜近在咫尺,拓跋泰触手可及,可他要的不只是皮囊。
他突然有点理解元启为什么要建摘星楼来困住她。
象箸玉杯,翠被豹舄,都只为博她一笑。若是得不到她的垂青,便退而求其次,把人困在身边也是好的。
但拓跋泰不是元启,他比元启更贪心,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占尽风流的崔贵妃,他更想要纯粹的崔晚晚,只看他只爱他,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崔晚晚。
“得到贵妃的人容易,得到晚晚的心却难。”
拓跋泰颇有自知之明,崔晚晚是至纯之人,偏生还聪明绝顶,善于洞察人心,倘若没有获得别人十分的真挚,她连一分的情意也吝于拿出来。
而他恰恰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全心待她之人。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隔阂恐怕比天上银河还要宽。
崔晚晚妩笑,音调酥柔:“臣妾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属于陛下。”
说着撩玉足去蹭他袍上金龙,简直大逆不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掌握住玉足,趾尖素净,金铃铛依旧系着,拓跋泰挠她脚心:“我伺候娘娘涂丹蔻?”
她歪头,拿他当日的话来堵他:“陛下雄韬伟略,怎能做这样鸡毛蒜皮伺候人的活?”
“娘娘说的,不会可以学。”他欺身而上,“我深以为然,熟能生巧尔。”
崔晚晚怕痒,咯咯笑了几声,蹬脱他的手,抬手取下髻上折枝花金鸾篦,娇声使唤。
“今儿个学梳头。”
美人懒坐,高大男子立于身后,舞刀弄枪的一双大手,小心翼翼捧起滑如丝缎的乌发,缓缓梳理。
博山香炉云烟袅袅,宫中难得如此岁月静好。
崔晚晚眉眼舒展,如猫儿般细声道:“想来陛下从前徜徉花海,不知为几多女子梳头挽发,手艺这般娴熟。”
“朕纵横沙场,花海什么的却是没有去过。”他轻轻挑起一缕青丝,伸手取过御案上的小刀,“取次花丛懒回顾,朕有晚晚。”
寒风掠过颈后,崔晚晚忽觉异样,青丝从脸颊滑落,她猛地回头。
拓跋泰一手持刀,一手擒着极小一束黑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知从哪儿取来一只白玉匣,把头发放进去,轻拿缓放犹如无价之宝。
她恼怒:“你剪我头发作甚!”说罢捏拳去打。
拓跋泰递上白玉匣:“晚晚你看。”
两股黑发,粗细有别,旁边还有一截红缨。
“这是朕的。”
他冷肃的脸竟浮上几分赧色,神情肖似十五六岁给她送诗的少年。
成婚之夕,男左女右共髻束发,以示结为夫妻。
微怔片刻,崔晚晚抿唇一笑,垂眸拾起两束发,纤指缠绕拧成一缕:“结发同枕席。”
拓跋泰见她乖巧如斯,接道:“恩爱两不疑。”
她含笑依偎入怀,唇角扬起眸子却没有暖意,视线落在御案之上,纷乱的奏折有意掩盖,还是不慎露出黄绢一角。
朱笔御批,封妃圣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此诗出自《玉台新咏》,讲得乃是一对夫妻初时恩爱,后来却劳燕分飞且双双殉情的故事。
寻常百姓家尚且如此,更遑论这幽幽深宫。
九月二十九,秀女受封。
妃二人,嫔二人,婕妤美人各三人,采女八人。
加上崔贵妃,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人,较之历任帝王可谓少得可怜。不过这是新帝首次选秀,将来总归会有更多。
江巧音被封了淑妃,而另一位贤妃,崔晚晚之前却未见过。
“林新荔?”崔晚晚咀嚼着这个名字,猜道:“岭南人?镇南王送来的?”
佛兰回道:“应该是。听说其父是南海郡太守,姑母是镇南王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晚晚嗤道:“难为元雍那老家伙,竟还能从王妃娘家挖出个合适的女子。”
“方才金雪偷偷去瞧过,回来告诉我林贤妃长得不好看,比淑妃都差了一大截。”佛兰叹口气,忧心忡忡的。
“你叹哪门子气?”崔晚晚笑着打趣,“拓跋泰都没嫌弃呢。”
佛兰瞪她:“您说我为何叹气?陛下今晚就要宠幸那起子小妖精去了。”
这段时日拓跋泰天天来长安殿,仿佛给众人造成一种他属于这里的错觉,乍闻册封新妃,大伙儿都迷迷瞪瞪有些缓不过神来。
“那可好!”崔晚晚拍掌雀跃,“今儿晚上咱们吃酒烤肉,明儿谁也不用早起,一齐睡到日上三竿!”
果然,傍晚时分福全差人来长安殿传话,说是皇上今夜不来。
崔晚晚毫无伤心神色,点头表示知晓:“那我便不等陛下了,早些休息。”
传话内侍叩首告退。
崔晚晚得了消息,赶紧指挥人关上殿门,然后让金雪银霜把炭火炉子什么的都搬出来,就在院子里烤肉。
佛兰板着脸,抱着酒哗啦啦倒上满满一海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嬉皮笑脸:“佛兰姐姐好酒量。”
“这碗是给您的。”佛兰没好气道,“专门让您借酒消愁。”
金雪银霜两个小丫头听见也不敢说什么,吐吐舌头兀自烤肉。
“非也,我这是犒劳自己。”
崔晚晚饮着酒道:“他住在这儿,我就得三更睡五更起,遇见朝会还要起来伺候他穿衣,没瞧我最近都清减了些么?所以呀,他不来才好,让我歇歇。俗话说上吊还要喘口气呢,也不能就逮着一只羊薅羊毛吧。”
也不知她哪里学来的这些俗语,歪理一套一套的。
金雪年纪小,懵懵懂懂的:“为何陛下一来,娘娘就要睡那么晚?”
染着丹蔻的纤指戳上小丫头眉心,崔晚晚故作凶狠:“去,死丫头片子,肉都要烤糊了,还不快翻!”
这夜,长安殿众人喝得酩酊大醉。
二更的梆子响起,拓跋泰才从奏折里抬起头来。
福全上前提醒:“陛下,该安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扔开御笔,朱砂点点红得像血,无端惹人心烦。
拓跋泰问:“长安殿如何?”
“请陛下放心,奴婢已经去传过话了。”
“她说什么?”
“贵妃娘娘就说省得了。”福全觉得只要一碰上长安殿就头大,左思右想又补充道:“对了,贵妃娘娘还说今晚会早点睡。”
拓跋泰默了默,大步往外走。
“去拾翠殿。”
拾翠总来芳树下,踏青争绕绿潭边。正隐射了贤妃姓名中的林木果树。
看来众女之中,林新荔拔得头筹。
翌日,阳光透过金丝帐洒在酣睡的美人身上,犹如笼罩了薄薄一层金粉。
“娘子?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耳畔是佛兰轻声呼唤,崔晚晚抱着被褥翻了个身,咕哝道:“我不起来……”
佛兰直接拽她,口气如临大敌:“嫔妃全都来了,正在前厅等着拜见您。”
崔晚晚坐在妆镜前的时候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任由佛兰梳妆折腾,金雪则捧出镶金织锦裙衫,仔细熏过香,熨平裙角,银霜挑了支金步摇为她簪入发髻。
佛兰让她抿口脂,她却嚷着腹中空空,要先吃东西垫垫肚子。
赶紧差人煮了一碗醒酒暖腹的香糟蛋圆来,等她慢条斯理地吃完,这才顺利抹了口脂,悠然去往前厅。
众嫔妃连茶都喝了两盏,方等到贵妃姗姗来迟。
容色艳丽,灼灼其华,令人不敢直视,甚至自惭形秽。
“免礼,都坐。”
崔晚晚一副温柔可亲的口气,含笑的目光扫过众女,只见皆是妙龄佳人,样貌体态也各有千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拓跋泰艳福不浅。
“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请诸位收下。”她让金雪银霜把见面礼拿给众嫔妃,口气愈发和蔼,“都是姐妹,不用特意来本宫这儿请安,伺候好陛下就是了。”
嫔妃中不少人都听说过贵妃大名,还以为今日她会仗着身份,有意立规矩敲打,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竟是不想她们前来打扰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谢贵妃娘娘。”
众女道谢,又纷纷呈上礼物。崔晚晚都收了,还饶有兴致地翻看,挑出个绣着晚霞祥云的荷包,问是谁送的。
“回娘娘,是嫔妾。”王家七娘站起回话。她获封昭仪,仅在四妃之下。
崔晚晚赞道:“手真巧,赶明儿你也给陛下做几个,想来他会喜欢。”
王七娘喜悦:“是,多谢娘娘。”
旧魏士族,自成一派。
“贵妃姐姐偏心。”江巧音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娇憨样,撒娇道:“您不能只指点王昭仪,也给我们说说陛下喜欢什么,我们也想做些东西献给陛下。”
崔晚晚轻笑反问:“不知淑妃会做什么?”
江巧音一想荷包已经有人做了,自己断不能重复,否则没什么新意,遂道:“我在家中也习过女红,会做衣裳鞋袜,虽然陛下不缺这些,但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只是我尚且拿不准陛下身高体宽……望贵妃姐姐告知于我。”
她是打算效仿韦清眉,帮着拓跋泰缝衣纳鞋,同时她又料定崔晚晚是断不会如此贤惠的。
且看这妖妃说不说得出尺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的身高体宽呀……”
崔晚晚托腮凝思,好像不太清楚的模样,江巧音正要借题发挥给她个下马威,听她开口说道:“取软尺来。”
软尺拿来,崔晚晚却让人在她自己身上比划,从腰际量到脚背。
江巧音狐疑:“贵妃姐姐莫不是听错了,我问的是陛下。”
“没错呀。”
崔晚晚抬眼一笑,善意解释:“虽然本宫没有用尺子丈量过陛下的肩背,但是——”
“陛下的腰身我用腿不知量过多少次了,错不了。”
第28章荤素端看你有没有本事留……
二十八章
话音一落,众女脸色纷呈,煞是好看。
秀女入宫前,家里都会专门请嬷嬷教导,也看过那些画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丈量腰身不用尺子……
光是在脑海里想像那个画面都脸红耳热,心跳砰砰。
江巧音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崔晚晚从不知何为见好就收,只会变本加厉,继续道:“若是裁裤子,须得格外宽松,陛下甚是雄伟……”
越说越离谱,眼看几个嫔妃把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佛兰忍不住咳了一声。
“咳——”
崔晚晚这才不提这茬,笑盈盈问众女:“不知诸位还有什么想问的?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巧音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闷闷道:“多谢娘娘,我没有了。”
她都不问,其他人更不敢开口。几人干坐一阵,见贵妃兴致缺缺,于是接二连三起身告辞。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崔晚晚也准备回去补觉,打着呵欠却见到一女还坐在那儿。
她冲佛兰眨眨眼,意思这是哪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佛兰比口型:贤妃。
“贤妃可还有事?”
林新荔虽然样貌不算顶尖,但人如其名,肤白细嫩犹如新剥荔枝,身形娇小自有美态。
约莫是才侍过寝的缘故,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无力,需要侍女扶着才能走到崔晚晚跟前。
崔晚晚唇角噙笑,微微眯起眸子。
这般姿态……是炫耀?抑或挑衅?
“妾拜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礼数倒是周全。崔晚晚请抬玉手:“贤妃折煞本宫了,快请起。”
林新荔道谢坐下,忍不住眉头微皱,一副极力忍耐痛楚的模样。崔晚晚见状不由得心中感叹拓跋泰真不是个人,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金雪,去拿盒芙蓉膏给贤妃。”
崔晚晚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对林新荔说:“辛苦你了,这药拿回去擦擦就好。”说完又担心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用,善解人意地补充,“我也常用呢,陛下威武,不用些药是吃不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提还好,说起这茬林新荔泫然欲泣,努力把泪憋回去道谢:“谢贵妃娘娘赏赐。”
拿了药,林新荔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崔晚晚纳闷她到底要说什么,于是挥退旁人,只留下佛兰。
“贤妃有何难言之隐?不如说与本宫听听,兴许能寻个解决之道。”
“妾无事。”林新荔还是没法说出口,随便捏了个幌子,“妾初来京城略感水土不服,所以想求贵妃娘娘恩准妾搬去含冰殿。”
含冰殿靠近太液池,与含香殿同样都是避暑所用,离皇帝寝殿十分远不说,况且如今都是秋日了,眼看气候渐凉,倘若初雪一来,含冰殿名副其实,里面犹如冰窖一般。林新荔放着好好的拾翠殿不住,自请去那么远的地方作甚?就算是岭南多水潮湿,她受不了北方干燥,也不必做出如此牺牲吧?
崔晚晚抿了口茶,心思百转千回,道:“挪宫迁殿的大事,本宫无权做主,贤妃何不求陛下?”
林新荔说:“陛下威严,妾不敢说。贵妃娘娘温柔和善,故而妾斗胆来求娘娘。”
这女子倒很懂得小意奉承。
崔晚晚心中下了判断,也不明着拒绝,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试试吧,但不能保证成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新荔大喜过望,再三道谢后方才告辞,走的时候还是一副劳损过度的模样。
人一走完,崔晚晚取下金步摇,向佛兰撒娇:“重死了,快拆了发髻,我去补个觉。”
“娘子如何看?”佛兰帮她把头发放下来。
金雪奉来一盏木樨香露,崔晚晚饮了两口,甜润散开才说道:“江家那个有几分小聪明,但都在表面,其实绣花枕头一个。倒是这个贤妃有几分意思。”
不想争宠?掩饰锋芒?坐山观虎斗?
金雪闻言忍不住插嘴,愤愤不平:“奴婢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拿乔装怪的,不就是侍了个寝而已?怎就路都走不动了?哼。”
崔晚晚咯咯直笑:“小雪儿,你年纪小不懂。”
“奴婢怎么不懂。”金雪据理力争,“娘娘您天天同陛下睡一张床榻,照样能走路啊。”
“哈哈哈——”崔晚晚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有意逗这小丫头,“走不走得动路,那要看是睡素的还是睡荤的了……”
金雪呆呆的:“什么荤素?”
“金雪!”佛兰喝了一声,大宫女的气势吓得金雪闭嘴,再不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擦掉笑出来的泪:“好啦,小孩子家家你凶她做什么,金雪儿你下去吧。”
金雪赶紧躲走,佛兰训完小的又来训大的,板着脸数落崔晚晚:“娘子说那些浑话也不害臊!”
什么腿量腰,甚雄伟,还荤的素的……佛兰都替她臊得慌。
“哎呀呀,我困了……”
崔晚晚打着哈欠往床榻走,心虚得很,丝毫不敢跟佛兰顶嘴。
佛兰恨铁不成钢,但也拿她没办法,把气都撒在被褥上,铺床的时候拍打得“噗噗噗”的,自言自语:“昨晚贤妃今夜淑妃,还有什么美人采女,长安殿怕是要排到明年去了。”
崔晚晚素手支头,美眸半阖,樱唇微启:“有些人恐怕不能如愿呢。”
酉时刚过,紫宸殿的琉璃绣球烛灯被接连点亮。
“陛下,承欢殿淑妃娘娘请您去用晚膳。”
眼见林新荔侍寝,江巧音不由得慌了起来,想着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干脆邀请拓跋泰到自己寝殿去用膳,然后再设法留他过夜。
拓跋泰皱了皱眉头:“就说朕已经用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喏。”
福全领旨退下,还未走出殿门又听拓跋泰喊他“慢着”。
只见他大步出来,负手在背眉眼阴沉,道:“摆驾承欢殿。”
他没有乘辇,而是亲自步行前往。福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道贵妃娘娘这几日安静得出奇,倒是少见,不过陛下便不同了,一日比一日寡言,但通身杀伐气势不减,吓得御前内侍战战兢兢。
远远瞧见承欢殿一角,福全眼睁睁看拓跋泰方向一转,竟往另一条路走,他正要开口提醒,一抬眼发现这条路是通往长安殿的。
“站住了啊,不许动——”
还未走进长安殿,便遥遥听闻其中欢声笑语,特别是崔晚晚的声音尤为好认,笑若银铃。
福全觉得陛下的不悦更浓了些。
长安殿殿门大开,前方的空地上聚集了好些人,崔晚晚也在其中,正领着金雪银霜还有几个内侍嬉戏。
玩儿的还是盲人摸象。
正好轮到崔晚晚当盲人,只见她双眼被丝巾缚住,在脑后打了个结,莲步轻移,伸着双手四处乱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不许跑,乖乖站在原地啊。”
她一边叮嘱,一边竖起耳朵听声,猜测着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见赤黄龙袍的时候,长安殿诸人连忙跪倒在地,福全给众人使眼色不要开口。
是故崔晚晚循着呼吸声摸去,逮住了拓跋泰。
她高兴极了:“抓着一个!且让我摸摸这是谁。”
她刻意避开对方衣裳,抚着肩头沿脖颈而上,先是摸了下巴,察觉些许胡渣,然后又逐一摸过鼻子眉骨,最后把纤纤玉手停在脸颊上。
福全躬身在旁,听见贵妃口出狂言:“哎呀,这位侍卫哥哥手生得很,好像不是咱们长安殿的人。不过摸起来应该长得挺好看的,雪儿霜儿,不如我们把他要到宫里来怎么样?”
金雪银霜哪里敢回话,胆子都要吓破了。
拓跋泰站定不动,垂眸看她。
崔晚晚还在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侍卫哥哥,来本宫的长安殿如何?不会亏待你的。”说着手还在他脸上揉了揉,活脱脱的调戏。
福全此刻恨不得自己是聋哑之人,这样就能看不见也听不见这等抄家灭族的场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卫哥哥?”
拓跋泰沉沉出声,冷意凛然,讥讽道:“娘娘究竟有几个哥哥?”
崔晚晚仿佛这才“惊觉”来人是皇帝,赶紧扯下丝巾,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拓跋泰居高临下,刚好能觑见她半蹲时若隐若现的雪谷,不由得更加火大,冷哼拂袖。
但眼前的娇人儿是个心大的,径自起身不说,还笑眯眯地问:“陛下用过膳没有呀?”
拓跋泰抿嘴不言。
“陛下可否赏脸到长安殿坐坐?”崔晚晚一贯撒娇卖乖,扯着他袖子摇了摇,“您都好久没来了。”
福全掐指一算,顶多三天。
拓跋泰还是不置可否,于是福全略微为难地提醒:“陛下,承欢殿那边……”
崔晚晚一听“承欢殿”,表情大失所望。她丢开手,哼道:“原来陛下约了旁人,臣妾还是不妨碍您了。”
见到她吃味的模样,拓跋泰面上的寒霜才褪去些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反手捉住一只玉手:“不是要请朕进去坐?”
“您不去承欢殿了?”
崔晚晚轻咬朱唇,美眸斜睨,又生气又不舍的样子。
拓跋泰拖着她的手跨进殿门:“端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住朕。”
待到圣驾一行都进了长安殿,在外的金雪银霜才捂嘴偷笑,窃窃私语。
“还是咱们娘娘有办法……”
既然拓跋泰人都进了长安殿,崔晚晚就断不会再给他走出去的机会。
她现学现卖,把林新荔的温柔小意学了个十成十,又是伺候净手,又是服侍更衣,还亲自斟酒布膳,就差把“谄媚”二字写在脸上了。
拓跋泰大方享受她的伺候,拿足了皇帝派头。
月上中天,他坐在榻上拿起一卷书,她倚在膝头给他捶腿。
小拳头举起落下,挠痒痒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的视线掠过书本落在她脸色,只见她格外乖觉,小巧鼻尖沁出细汗,譬如朝露。可一想起她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还有那句“哥哥”,心中的一点怜惜又化作怒火,他翻过一篇,冷冷道:“没吃饭么?大点劲!”
“陛下,人家手酸——”崔晚晚娇生惯养的,做到如此已是极限,不一会儿就哭唧唧喊累,把手伸到拓跋泰面前,“您看都红了。”
拓跋泰冷哼:“摸来摸去的时候不痛不酸,给朕捶腿就红了?”
“哪里嘛。”崔晚晚张臂搂住他脖子,娇声解释,“臣妾知道是陛下,所以才摸的,换了旁人我才不愿伸手呢。”
拓跋泰一脸不信:“哥哥也是叫朕?”
崔晚晚正埋伏在这儿等着他呢。
“凭什么别人可以叫陛下阿泰哥哥、皇帝哥哥,我就不行?”崔晚晚吃起飞醋来不遑多让,她莞尔一笑,樱唇贴着他耳廓,轻轻唤道,“我偏要叫,好哥哥。”
第29章芙蓉这般用力是想谋杀亲夫……
二十九章
金丝帐暖牙床稳,怀香方寸。
轻颦轻笑,汗珠微透,柳沾花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句“好哥哥”堪比阵前战鼓,拓跋泰瞬间化身为狼,叼住猎物咽喉。
崔晚晚云鬓斜坠,不胜娇困。
拓跋泰挥汗如雨,扬起嘴角宛若露出獠牙的凶兽:“听说贵妃丈量过朕的腰身?”
长安殿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如何丈量的?晚晚再做与我看看。”
崔晚晚不情不愿地示范。
他愈发狂放:“还说了朕什么?”
崔晚晚咬着手指摇头。
“想不起来了?”他挑眉提示,“裤子怎样?”
崔晚晚含娇抹泪:“甚是雄伟……”
“晚晚盛赞期盼,朕总不好让你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佛兰怎么劝都阻止不了她口无遮拦,这番终于自食其果,崔晚晚欲哭无泪,却是把“祸从口出”四个字记得牢牢。
榻上厮缠过后,拓跋泰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她乱拥珠被,眼角含泪认错。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回认错,屡屡不改。”
拓跋泰对她了如指掌,自去取了一盒芙蓉膏来放在床头核桃木脚凳上,舀出一团柔腻置于掌心。
“朕给你长长记性。”他笑眼风流,“今夜用完这盒膏,朕便饶了你。”
直至晨曦微亮,一盒膏才勉强见底。
崔晚晚乖巧缩在拓跋泰臂弯,昏睡过去前想得竟是:林新荔果真不是装的……
承欢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巧音差人去请拓跋泰后,沐浴更衣熏香不说,甚至豁出去穿了件袒胸露颈的薄纱宫装,还在眉间贴了花钿。她想着拓跋泰既然宠信那妖妃,想来是偏爱妖娆女子的,故而刻意打扮得成熟妩媚一些。
不料左等右等不见圣驾,再三差人打听后才知,拓跋泰在半路被长安殿截了胡。
气得江巧音大发雷霆,砸得满地碎片,心中恨不得把崔晚晚剥皮抽筋。
长安殿里,红烛泪干,翠屏烟寒。
这日是朔朝,但崔晚晚实在起不来伺候拓跋泰更衣,裹着被褥半睁眼撒娇:“我还疼着呢——”
“不起来也行。”拓跋泰坐在床边穿靴,“芙蓉膏还剩下不少。”
崔晚晚顿觉人生灰暗,不情不愿的,惺忪着眼磨磨蹭蹭坐起来。
拓跋泰已穿好衮冕,玄衣青褾衬着他高挺的身材,更显得巍峨如山。福全端来放着通天冠的托盘,崔晚晚识趣捧起帮他戴。
崔晚晚费力垫脚,可还是不能把冠带上,怨气颇深地说:“那么高谁够得到。”
拓跋泰只得弯腰,勉强让她把冠放在头顶,然后正了正,扯过组缨勒在下颔。
她有意报复,把组缨扯得紧紧的,十指翻飞打了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被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搂住她后腰把人扯进怀里:“这般用力是想谋杀亲夫不成?”
她只好解开重系,打上一个整齐的结,纤手抓着黼领,仰头献吻讨好:“臣妾恭送陛下。”
下颔一团温热,拓跋泰心满意足,捏捏她下巴:“等朕回来。”
每逢朔望朝会,凡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来朝,拓跋泰通常会忙上一整日。早间四方奏事,午时过后便是三省六部五品以上的大臣禀告军国大事。
往日一干臣子都抢着要在新帝面前露脸,问安的话一大堆,拓跋泰不胜其烦,今日却奇怪,好几个臣子甫一抬头,不约而同都要愣一愣,目光也有些闪躲。
挥退一拨人,拓跋泰招来邓锐和白崇峻,只见邓锐起身之后抬头直视天颜,不禁咂舌:“陛下您下巴怎么了?咋忒红了?”
白崇峻暗中踢他一脚,可为时已晚。
拓跋泰伸手一抹,见到指腹沾了些红印,还带着香气。想起临走时那人的献吻,不禁好气又好笑。
顶着女子唇脂接见群臣,这是要帮他把“昏君”的名头坐实。
“蹭了些朱砂。”
拓跋泰若无其事地擦掉胭脂印,问二人:“禁军整顿得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邓锐豪迈地拍拍胸脯:“陛下放心,臣一定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
白崇峻道:“目前还算守纪,神策卫和神武卫之中有不少北伐兵士,新提拔的将领在军中也有威望,假以时日必能练出一支精锐。只是神威卫中多数是从前房牧山的人马,听他们的将军说这群人恶习颇多,不好管教。”
拓跋泰沉吟:“你二人已各带一卫,神威卫的担子不宜再加在你们身上。崇峻,放眼朝中,可有其他人选能担此重任?”
“说起合适人选,臣这里确有一人,只是不知陛下敢不敢用?”白崇峻微微一笑,话里却颇有些激将的意思。
拓跋泰起了兴致:“何人?”
“房英莲。”
邓锐一听大惊,嚎起来:“她一个娘们儿怎么能行?!”
“虽是女子,可邓兄却是她手下败将。”白崇峻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偏要戳邓锐痛脚,“你在她手下过了三十招没有?还差点被撩掉面巾。”
邓锐气得一张黑脸涨成紫色:“那是老子看她是个女人,有意让着她!”
他性情耿直,而白崇峻脸白腹黑,总是三言两语惹得他跳脚。
二人吵嘴,拓跋泰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兀自沉眉思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群不懂军纪无视律法的山匪,但却能靠江湖义气拧成一股绳,房牧山现在是倒了,若是想把这群人利用起来,再找个姓房的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房英莲是女子,可有此能力?还有,正是他下令除掉房牧山,她是否知情?
“此事再议。”
邓锐和白崇峻一边吵嘴一边退出金銮殿,紧接着江肃求见。
这么快就来了。拓跋泰心中了然:“宣。”
江肃大步跨进殿中,只见在自己手底下十余年的小子端坐龙椅,头上通天冠附蝉十二首,珠翠黑介帻,加金博山。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而自己则要屈膝下跪。
江肃不由得暗暗咬牙。
“太傅请起,赐座。”拓跋泰一如既往对他礼遇有加。
江肃道谢落座,直接言明来意:“老臣本不欲叨扰陛下,实在是记挂小女,所以斗胆问问陛下淑妃娘娘在宫里如何?”
江肃一早便得了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是承欢殿昨夜未能侍寝,方才上朝又看见拓跋泰下巴的唇印,更加落实了长安殿崔妖妃抢人的行径,气得他忍不住来兴师问罪。
拓跋泰装作不懂弦外之意,四平八稳道:“朕自会照拂淑妃,请太傅放心。”
“淑妃娘娘自幼倾慕陛下,拳拳真心天地可鉴。若是她有什么不当之处,望陛下怜惜她年幼,多加教导便是。”江肃干脆明说,“还请陛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莫要冷落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自然。”拓跋泰一口答应,转而问道:“朕有一事请教,太傅以为,户部提出的均田之法如何?”
大魏北方多年战乱,两年前北伐才打退匈奴,国家也元气大伤。而元启这个昏君贪图享乐,丝毫不顾百姓疾苦,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拓跋泰称帝后,打算整国休养生息,前些年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随即这些土地被藩王大将、地方豪绅瓜分,成为私产。国家无法征税,自然国库不盈,拓跋泰这个皇帝表面风光,其实兜里穷得叮当响。如今他打算还地于民,农户得到田耕种,收获庄稼后则向官府交纳赋税。
均田之法便是把国有土地分给十五岁以上的男女,男四十亩,女二十亩,所受之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则还田给官府。
但让藩王豪绅把吃进嘴里的地再吐出来谈何容易?
是故户部一提出“均田之法”,朝中就吵成一团,尤其是私田众多的世家反对声最大。而江肃暂未表态,颇有些冷眼旁观看热闹的架势。他从前为兵马大元帅,权倾朝野,十年来占据大魏北方二分之一地域,自然也有不少田地。
拓跋泰这是拿江巧音来敲打他,逼他表态。
如此赤|裸|裸的胁迫,使得江肃恨意愈盛,可顾忌拓跋泰手中禁军又不能冒然撕破脸皮,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话:“老臣年迈,又不通庶务,对均田之法不甚了解,待回去仔细研究清楚后,再给陛下答复。”
拓跋泰并不急于一时,要知道狗急跳墙,他不会把江肃逼狠了,于是颔首道:“如此也好,那太傅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站起来,留下一句意味深长话。
“朕回后宫看看。”
究竟是不是看江巧音,那就不得而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0章面首何以解忧,唯有晚晚。……
三十章
拓跋泰自然是回的长安殿。
一日过去,也不知那顽劣的小女子睡了多久,有没有按时用膳,又做了些什么……
拓跋泰忽然有种自己身为老父,养了个不听话闺女的错觉。
此刻,“不听话的闺女”又在玩物丧志,邀约着宫人一起玩樗蒲,好不热闹。
拓跋泰进殿的时候,装樗蒲的大瓷碗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碗底躺着几枚画着黑犊白雉的玉石。
金雪银霜跪伏在地上,袖口不慎露出钱袋子的须穗。
崔晚晚惊讶:“陛下这么早就来了。”
拓跋泰拈起玉石,笑着问道:“贵妃今日是输是赢?”
“自然是赢。”崔晚晚还记恨他掷骰子使诈,讽刺道:“不过倘若陛下来玩,臣妾肯定又要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赢了些什么?”
他随口一问,崔晚晚却如临大敌,道:“管我赢什么!反正我不跟你玩。”
拓跋泰见她小猫护食的模样忍不住去捏她鼻子:“小气。”
“臣妾月例才多少呀,哪儿禁得住陛下饕餮般的搜刮。”崔晚晚噘着的嘴可以挂茶壶了。
拓跋泰闻言叹气:“是朕太穷。”
虽然崔晚晚不提,但他也知晓如今长安殿的份例是远不及从前摘星楼的。关于后宫各殿的开销,内侍省一早就请过旨,他拿来过目,方知每月脂粉钱都是上万两,更别说什么衣裳钱、首饰钱、烛火钱,若是冬天还要再添上一笔薪炭钱。难怪元启任由杜立德侵吞赔款以及抚恤金,实在是后宫的窟窿太大。
拓跋泰当即大笔一挥,把后宫各项开支减了大半,今非昔比,妃嫔若想买盒胭脂,恐怕也要等上两个月。
还有,当初遣散元启后宫,实则也是为长远计,何必养这么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闲人在宫里?不如给点财物让她们家去,自有他人会养。
“穷不打紧,郎君靠着这张面皮也是不缺饭吃的。”崔晚晚坐在他腿上,摸着俊脸调戏,“郎君难道不知,京中贵妇豢养面首的可不在少数,尤爱年少俊俏、阳道壮伟的男子呢,就如郎君这般。”
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张小嘴又开始惹祸。
拓跋泰被她气笑:“贵妃倒是对面首一道颇为精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里呀,臣妾也是听说而已。”崔晚晚瞧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双腿发软,生怕今晚上还要用那芙蓉膏,连忙补救,“外头那些浮花浪蕊岂能比得上陛下,连您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口蜜腹剑。”拓跋泰又爱又恨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略作惩罚,随即抚着她的发鬓,口气歉疚,“且再等等,待到均田令一推,明年应就好了。”
“均田之法”的好处,不出三年便能见成效。
可偏偏不知多久才能推行,朝中积弊太多阻力重重,颁布政令倒是容易,但要是无人施行,那不成了一纸空文?
他兀自烦忧,崔晚晚却歪着头笑,突然问道:“陛下可知为何世人多爱赌钱?”
她叫来金雪:“金雪儿你说说,为什么喜欢玩樗蒲?”
金雪想了想,道:“好玩,还可以赢钱。”
“那你每回都赢么?”
金雪摇头:“有时输有时赢。”
崔晚晚又问:“若是你知道一定会输,那还会玩儿么?”
金雪果断否定:“肯定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你看,若是一个人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定是不会冒险去赌钱的。”崔晚晚拨动樗蒲,声音缓缓,“好比均田之法,世家既然知晓上交田产没有任何好处,又怎会赞同?”
拓跋泰道:“那些田地本就应该归还朝廷。”
“可如今田地并不在官府手中,不是有句俗话说,谁吃到就是谁的。”崔晚晚手指点上他的唇,弯起笑眼,“陛下若想收回田产,少不得要吃点亏,还有句俗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倘若奴婢和牛只亦得受田,且受田之数高于普通百姓,你猜世家会不会挤破头都要上缴田产?”
豪门士族多豢养奴仆,亦有牛马,若是他们能靠牛只和奴婢得到田地,那就无需抗拒新政,反而会赞同才对。假如上交一千亩地,而奴仆有三百人,每人分田四十亩,统共能获得一千两百亩地,比从前还更多。这样一笔简单的账,世家不会算不来。
这就好比赌钱,利字当头,多得是人去冒险。
拓跋泰闻言为之一振,随即又生出顾虑:“可这样一来,田地岂不是又回到世家手中。”
“您没听见金雪儿说么,有时赢,有时输。”
“换句话说,也许东家多赚两百亩,但西家可能会亏四百亩。可不管谁输谁赢,只要均田令能推行下去,陛下您作为庄家,就是稳赚不赔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待到几年之后,均田令便可以稍作修改,比如限制奴婢受田,亲王最高三百人……总之不可操之过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拓跋泰一点就通,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由得面露喜色,捧着她的脸重重一啄:“何以解忧,唯有晚晚。”
口水吧唧的。崔晚晚嫌弃极了,怒道:“您是旺财不成!”
谁知拓跋泰却不气,反而还说:“甘为晚晚效犬马之劳。”
“去,谁许你抢旺财饭碗。”崔晚晚嗔他一眼,故作骄横,“臣妾才不是为了陛下想的法子,我只是想多买点胭脂水粉而已。”
“晚晚倾城之貌,无需粉饰。”
从前冷肃寡言之人,现在说起甜言蜜语来简直出口成章。拓跋泰捉住她的手揉捏,想起一事来:“晚晚对均田之法如此熟悉,可是因为从前在家听过?”
提出均田之法的户部崔尚书正是崔晚晚的叔父。
“唔……”崔晚晚顿了顿,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听他们提过”。
这个“他们”,拓跋泰只当是崔尚书和崔衍。
他点着头夸赞:“你兄长确实不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当然,阿兄可是状元呢。”
从前,崔府。
那是武洪二十九年。
昔日状元郎与新科探花郎在放鹤亭下棋。
映竹青青,落子可闻。
崔衍执黑子,凝眉缓落,走得颇为谨慎。反观对面朗若清风的年轻郎君,手执白子不假思索,思绪敏捷。
“寻真,”崔衍见他下了一步险棋,好意提醒,“你不该走这里。”
陆湛摇扇轻笑,好比竹中君子:“落棋无悔。”
坦坦荡荡犹如骄阳明月。
崔衍又下一子:“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湛再下一子,剑走偏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衍摇头:“圣人缠绵病榻已久,朝中局势尚且不明,北边匈奴虎视眈眈,与大魏迟早还有一场大战,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必要仰赖世家藩将。你所提的均田新政虽好,但如今不是推行的良机,且再等等吧。”他在棋盘放下黑子,再三叮嘱准妹夫,“锋芒太露不是好事,韬光养晦方为上策。”
陆湛盯着棋盘,目光坚定:“如今豪强横行,百姓流离人口凋敝,良田荒芜,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过几年大魏缺粮少兵,拿什么跟匈奴人打仗?我以为,出台新政迫在眉睫。”
“即便圣上同意新政,但就一定能上行下效么?”崔衍已在官场磨砺数年,比起初出茅庐的陆湛更多几分世故远见,“此举无异于撼动世家根基,若是底下阳奉阴违导致新政失利,世家必定拿人开刀问罪,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陆湛无畏道:“昔年商君变法,内立法度,严刑罚,饬政教,外设百倍之利,收山泽之税,国富民强,而秦人大治。功如丘山,名传后世。他都做得,我亦可。”1
“商鞅乃车裂而死,你也要效仿?”崔衍叹气,“那小晚怎么办?”
陆湛这才一愣。
他出身世家,自幼饱读诗书,且天资聪慧,文思敏捷兼对治国之道颇有见地,十六岁已声名远播,十八岁殿试被钦点为探花,更是风光无限。陆寻真此生顺遂,他胸怀天下心地仁善,总想为国为民做一些实事,他还有宏伟抱负亟待实现。
倘若他是光棍一个那还好说,尽可不管不顾,但他背后是陆家,现在还多了崔晚晚。
崔陆两家世交,小儿女青梅竹马,长辈做主为两人定亲,陆湛其实心底是很欢喜的。他早就倾心于她。
爱慕一人,便会为其长远计,忧其苦乐。洒脱不羁的寻真公子,自此有了软肋。
“我……”陆湛一时语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兄,你们在说什么?”
娉婷少女托茶而来,明眸善睐,仙袂飘飘。她放下茶盏,托腮观棋,烂漫天真:“下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好没意思!不如和局,你们陪我出去玩。”
崔衍和陆湛不约而同一笑。
时光静好,细水流年。
都已去了。
第31章醉酒夫君。
三十一章
一连七日,拓跋泰都宿在长安殿。
各宫嫔妃别说侍寝,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拓跋泰每日除了上朝理政,在紫宸殿召见重臣议事,就是入夜直接摆驾长安殿,陪一陪贵妃。除此而外,顶多去演武场跑马骑射,再没有什么别的消遣。
众女备受冷落,可也别无他法。后宫女子禁入前朝,只能在后宫走动,长安殿又是贵妃地盘,除了贤妃淑妃,其他位份低的嫔妃若无诏令,不得擅自去长安殿。
毕竟崔晚晚连她们的问安都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看贵妃专宠,贤妃林新荔乐见其成,不争不闹,索性关上拾翠殿大门修身养性。而淑妃江巧音就不同了,她的恨意几乎都摆到明面上来,但与崔晚晚过招几次皆是败下阵来,龌龊早生,如今也拉不下脸去示好。
一时间,长安殿仿佛又回到选秀前的景象。
这日拓跋泰来得早,日头尚好,崔晚晚正伏案作画。
“晚晚又有大作?”
见她聚精会神,拓跋泰悄悄上前,从后面握住腰肢贴上去,下巴搁在她肩头,目光落在画纸。
墨色勾勒,笔法拙朴,线条二三便勾勒孤山明月、旧寺枯枝。
竟是一幅意趣小景。
“取些朱砂来。”她使唤起天子也毫不客气。
红点缀于枯枝,令一幅意境孤冷的画作顿时鲜活起来。她笔意清绝画技老道,应是受过名师指点,包括之前她送的那副江山图,意气磅礴浩瀚江海,也当得起一句极好。
“原来是孤山月下赏红梅。”
拓跋泰瞥见旁边还有一小摞画,随手翻看,见到的皆是登楼观柳,高楼望桑一类的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贵妃画艺了得。”他打趣,“朕觉着宫里不用养画师了。”
崔晚晚嗔道:“陛下是属貔貅的不成?抠成这般,连画师的月例也要省!”
“没办法,谁叫朕没钱。”拓跋泰现在脸皮厚,竟打起了当面首吃软饭的主意来,“穷困潦倒,也只能在贵妃这里讨口饭吃了。”
难怪天天赖在长安殿不走。
崔晚晚作势要揪他耳朵:“不许在这儿白吃白住。”
“哪里白吃白住了?”拓跋泰偏头一躲,笑得别有深意,“难道没有把娘娘伺候好?芙蓉膏用完三盒了吧。”
“拓跋泰!”
沾着朱砂的笔掷过去,龙袍绽放点点梅花。天底下也只有崔贵妃敢直呼圣人名讳,还敢动手。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拓跋泰学习能力卓绝,如今再不是当初那个经不起撩拨的愣头青了,反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掸掸龙袍:“晚晚这双猫爪子又该磨磨了。”
崔晚晚吓得拔腿就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出房门便被逮回去,如上次那般绑住手脚捆起来,扔上拔步床。
她上一刻还盛气凌人,转瞬便双目盈泪我见犹怜:“您饶了我吧。”
拓跋泰嘴角噙着冷笑:“叫朕什么?”
崔晚晚试探:“陛下?”
他摇头,已解下九环玉带。
她连忙改口:“阿泰——”
他还是摇头,又脱了外袍,露出宽肩阔胸劲腰。
崔晚晚惧得双腿发软,赶紧唤了几声“好哥哥”。
“都错了。”
拓跋泰欺身而上,不知从哪儿扯来纱巾覆住她眼帘。
眼前漆黑一片,崔晚晚不知他意欲如何,只觉得耳旁蛰伏着一只凶兽,气息雄厚粗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吻轻轻落下。
“叫夫君。”
“晚晚,我是你夫君。”
……
今日巫山未来疾风骤雨,而是绵绵一场春雨,润物细无声。崔晚晚在起伏沉浮间,朦朦胧胧体会到些许不同以往的缠绵情意。
大红罗圈金幔帐仍紧紧合着。
崔晚晚倚在拓跋泰怀中,难得的温柔小意。她手指在男人胸膛画圈,闷闷道:“陛下明日就该搬回去了吧?”
前朝后宫密切相关。户部崔尚书刚一提出“均田之法”,皇帝就来了长安殿,连住数日专宠贵妃。而不表态的江家以及其他旧魏士族,送进宫的女儿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
拓跋泰玩得好一手敲山震虎。
他捉起纤指轻吻,倒也不回避自己的打算,道:“没那么快,估摸还有几日。”
眼见崔氏炙手可热,同为旧魏士族,王氏袁氏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这两日接连递了折子,表示愿意把族中田产上缴朝廷。但是还不够,拓跋泰在等,看江肃还能沉住多久的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是这几日拓跋泰对她柔情太盛,崔晚晚有些不舍,心里也堵得慌,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并不再说话。
拓跋泰难得见她情绪低靡,想起方才她画的内容,皆是四季流转,豪门贵女爱做的一些闲事,猜测她许是觉得困在长安殿无聊。
思忖片刻,他问:“去不去坐船观景?”
“现在?”崔晚晚迟疑,“可天都黑了。”
拓跋泰来了兴致,说动就动,立马起身穿衣:“正好观星赏月。”
长风万里,芳林献霜。京城入了十月,那是一日冷过一日,估计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降下初雪。
皇帝贵妃突发奇想,大晚上要去太液池泛舟,搞得宫女内侍人仰马翻。佛兰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喜鹊绕梅的银质手炉,匆匆往里面添了几块炭,又给崔晚晚换上厚衣裳,再披上青缎斗篷,直把人裹得像个包袱。
崔晚晚哭笑不得:“这才什么季节就穿这般厚,我只是去泛舟,又不是要爬雪山。”
“外头夜深霜重风还大。”佛兰对这种小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嗤之以鼻,以为这是崔晚晚的主意,数落道:“您胡闹就罢了,陛下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大晚上坐船吹冷风,真亏您想得出来!仔细冻着了回来又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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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泰跨进内室,只见他身披玄色鹤氅,愈发显得身形伟岸。
“陛下来得正好,你快给佛兰说说,泛舟到底是谁的主意?”崔晚晚撒娇告状,“她把我训了好一顿,凶死了。”
拓跋泰道:“不怪她,是朕的主意。”
佛兰没料到竟真的是他的主意,急忙敛眉屈膝:“陛下恕罪。”
“无妨。”
拓跋泰见崔晚晚穿戴齐整,牵过她的手。
晴夜星繁,太液池边泊着一艘精致画舫。拓跋泰带着崔晚晚登船进舱,只见地上铺着波斯毛毯,踩上去细软无声,舱里放置了几个燃着的碳炉,湘妃竹帘此刻尽数放下,外面还罩着雨布,整个船舱暖意洋洋。
“福全想得还挺周全。”
崔晚晚见炉子上烫得有酒,伸手一摸温度正好,除此而外还备了一桌下酒小菜。
拓跋泰打起一扇帘子,凉风瞬间灌进来,他回头问:“冷不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多喝两盅酒就暖和了。”崔晚晚坐上美人靠,冲着他招手,“你快过来。”
拓跋泰与她挤在一处,拿自己的大氅把人裹进怀里。崔晚晚钻出一个脑袋,想伸手取杯斟酒。
“朕来。”
拓跋泰取过酒壶,衔住壶嘴仰头饮下一大口,低头尽数喂入怀中人的檀口之中。
“咳咳——”崔晚晚又呛又辣,咳得眼角泛泪,“什么酒这么烈?”
“西北烧刀子,像你们这般的贵人应是不喝的。”
烧酒性烈味辣,多为庶民所喜,而贵族嫌弃这种酒粗鄙,很瞧不上。
好一会儿崔晚晚才压下口中灼辣,不甘示弱道:“谁说我不喝,拿来!”
见她逞强,拓跋泰只笑:“醉了可别赖朕。”
伴着船外呼啸风声,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多时便分完了两壶酒。
后劲上来,崔晚晚已然醉了,酡红着脸想掀开大氅:“热——”她挣不开,抬眸迷蒙娇嗔,“阿泰,我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尽情观赏着美人醉态,并不跟她搭腔。
“热……你放开我嘛。”崔晚晚哼哼唧唧地求他,脑中不甚清明,但还能分辨出这是让自己难受的罪魁祸首,故技重施又想咬人。
拓跋泰没躲,任小猫利齿落在嘴角,看她究竟胆大包天至何种地步。没想到这只猫儿学乖了,张牙舞爪看着凶猛,其实并不敢使劲。
她咬也没重咬,反而讨好地舔了舔,以柔克刚:“夫君——”缠缠绵绵的嗓音,软媚得能滴出水来。
拓跋泰没想到之前任凭他如何撩拨摆弄,这人都咬紧牙关不肯叫他一声“夫君”,此刻只是几杯烈酒,便轻而易举攻破防线。
“好晚晚,再叫一次。”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崔晚晚第二日是在长安殿醒来的,宿醉过后有些头疼,她张口想喊人,发觉嗓子也干哑。
昨晚喝醉酒,拓跋泰都让她干嘛了?
她使劲回忆,但也只能想起来模模糊糊的场景,好似两人一直在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娘您醒了。”
金雪来勾起幔帐,小丫头经过佛兰的调|教,行事颇为利索周道,不等吩咐就端来一盏润嗓子的水。
崔晚晚喝了大半方觉没那么干渴了,疑惑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是陛下亲自抱您回来的。”金雪真心为她高兴,“娘娘您昨晚喝醉了,陛下可一点都没嫌弃,整夜都陪着您呢。”
整夜?崔晚晚怀疑拓跋泰是不是又趁人之危了,含蓄隐晦地问:“那他昨晚用芙蓉膏没有?”
“倒是没有喊奴婢取芙蓉膏。”金雪摇头,“不过陛下把您的画拿走了,说要制成画集册子。”
崔晚晚倒不是舍不得画,就是觉得拓跋泰行事古怪:“他制成册子作甚?难不成还想卖钱?”
“奴婢不知,不过陛下说了,今儿晚上还要检查您的新画,娘娘快起来吧,银霜把笔墨都备好了。”
“真把我当画师了?”崔晚晚生气,“不画!”
金雪掩嘴一笑:“不画可不成,陛下还说了,完成有重赏,完不成可要挨罚。陛下连题都帮娘娘选好了,奴婢拿给您过目。”
厚厚一摞白鹿纸,都被拓跋泰题了字,崔晚晚粗略一翻,只见竟是打算让她画一套《四时赏幽录》,整整四十八条,春夏秋冬各十二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菜花、试新茶、剥莲藕、赏桂花、雪烹茶……都是些风趣雅致的闲事。
拓跋泰自幼习隶书,讲究蚕头雁尾,字体庄重。批折子倒是再适合不过,但御笔写在这些小品画纸上,反而不伦不类,就好比他这个人,在外也算个正经君子,偏偏喜爱崔晚晚这个“妖女”。
“赏什么?”崔晚晚才没兴趣知道挨罚是怎样,横竖不过舍身饲狼罢了。
说起这个金雪两眼放光:“陛下说了,娘娘要是画得好,这个月冬狩就带咱们长安殿一起去!”
第32章惊马承欢殿。
三十二章
议完事拓跋泰从前朝出来,正打算去演武场,却在每日的必经之路上遇到江巧音。
江巧音低眉温顺:“参见陛下。”
“阿音怎么来了?”拓跋泰停下,问了一句。
江巧音抬头,脸上脂粉甚浓,口气委委屈屈的:“皇帝哥哥都不见我,我只好厚着脸皮来等您了。”
拓跋泰蹙眉道:“朕朝政繁忙,你若无聊,可以自寻些事做,或者递牌子请家里人来说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下之意便是无暇搭理她。
谁不知他夜夜陪着那崔妖妃?江巧音腹诽,可又不能说出来,只得愈发憋屈地说:“阿音知道了。”
拓跋泰点点头,作势抬步。江巧音见他要走,连忙追上去:“皇帝哥哥可是要去演武场,能不能也带我去?”
拓跋泰这才发现她穿的是胡服,看来是有备而来。
“来吧。”
拓跋泰扔下两个字,径自大步往前。江巧音忙不迭跟上。
到了演武场,御马监内侍牵来了一匹大宛良驹,通身黑紫,名为飒露紫,正是帝王御马。拓跋泰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对内侍道:“你们带淑妃去选匹马。”说完也不等她,双腿一夹就驾马向远处奔去。
江巧音自是会骑马的,为了追赶拓跋泰,赶紧吩咐马奴牵一匹跑得最快的马来,马奴为难:“除了飒露紫,就属白蹄乌跑得最快,只是此马性烈,轻易不让人骑……”
“少废话,快牵来与本宫骑!”
奴不敢忤逆,赶紧牵来白蹄乌,只见此马通身乌黑,只有四只马蹄是白色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江巧音踩着马奴肩头爬上去,扯过马鞭就狠狠抽了一下。
白蹄乌吃痛,箭一般飞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有意避开江巧音,只往演武场远处去。倒不是说他对江巧音有多少厌恶,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个小女娃罢了。他当年认江肃为义父时已经十一岁,只在江家住了两年就投身军营,江巧音那时顶多三四岁,二者实在没有多少交集。后来他一年也回不了江家几次,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兄妹相称不过做表面功夫,压根谈不上青梅竹马。加上他和江肃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微妙,所以他更不可能对江巧音产生什么心思。
如今他称帝,江肃要送女儿进宫这件事无可厚非,但江巧音似乎也是芳心暗许的样子,这让拓跋泰觉得奇怪。
“啊——”
身后传来女子惊叫声,拓跋泰回头一看,只见白蹄乌驮着江巧音狂奔,她勒不住马,连缰绳都丢了,只能趴在马背上揪紧了鬃毛。
拓跋泰打马迎上去,驾着飒露紫追上白蹄乌,待到两马并行,一掌拽住江巧音的后衣领把人提起来,丢在自己马背上。
白蹄乌继续跑远了。
江巧音被内侍扶下马的时候,腹中翻江倒海,推开众人躲去一侧吐了个干干净净。
拓跋泰等她吐完漱了口,努力压下训斥的言语,淡淡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回去宣个太医看看。”
江巧音见他冷淡如斯,忍不住掉泪:“我没有受伤,可我心里难受。”一惊一吓过后还哭,她脸上的妆都花了,“陛下既然准我入宫,还封了我当妃子,可为什么不来承欢殿?阿泰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阿音,”拓跋泰耐着性子说道,“朕拿你当妹妹。”其实说是妹妹都牵强了,可也只能这般解释。
“我算哪门子妹妹?”江巧音擦着泪,一抽一噎,“陛下连贤妃那里都去过了,就是不来看我,别人都笑话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胡搅蛮缠,拓跋泰颇为头疼,他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今夜朕去看你。”
长安殿。
演武场发生的事很快被人传到这里,佛兰听罢还是平着一张脸,走进室内去看崔晚晚。
素手拾笔,墨黑指白。美人作画赏心悦目,竟难以分辨是画中景美,还是画画的人美。
佛兰本欲等她画完再说,但崔晚晚是何人?心比七窍多一分,早就察觉到佛兰欲言又止。她提笔蘸墨:“想说什么就说罢。”
“陛下今晚去承欢殿。”
崔晚晚头也不抬,只顾画一叶扁舟:“贤妃过了便是淑妃,咱们不是早就料到了?”
“可这回是淑妃主动求来的。”佛兰对后宫争宠的把戏很清楚,“她追去演武场骑马,惊了马被陛下所救,这是唱了出英雄救美呢。”说完她似有失望,“陛下怎就看不穿呢?我原以为不一样的。”
元启那种昏君活该被糊弄,可拓跋泰如此睿智,怎么也会着了道?
“早告诉你了,都是皇帝,没什么不同。”崔晚晚搁笔,懒懒道:“这幅画可要收好了,咱们长安殿就靠着它才能去冬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还是那副不上心的模样,佛兰从前总劝她莫要懒懒散散,不然如何能抓住拓跋泰的人和心?如今倒觉得如她这般看得开也是好事。
是夜,拓跋泰在承欢殿待了两个时辰,直至子时却出来了。
福全赶紧为他披上大氅,问道:“陛下可要去长安殿?”
“不了。”拓跋泰摇头,“回吧。”
这是要独寝的意思。
福全急忙招来御辇,他躬身跟在一旁,心中想的却是怪哉,承欢殿淑妃明明喊了水,但陛下身上却是清冽干爽的气味,并无在长安殿和贵妃恩爱后的浓稠香腻。
背秋涉冬,天子校猎。
《礼记》有云: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拓跋氏马背上得天下,猎杀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历代君王每年至少狩猎一次,或秋或冬。往年的冬狩一般在“玄冬季月”,也就是十二月,此时“天地隆烈,万物权舆於内,徂落於外,帝将惟田于灵之囿”1。而拓跋泰提前至冬季第一月,除了遵循祖宗传统之外,还为了大阅。
何为大阅?比年简徒,谓之蒐;三年简车,谓之大阅;五年大简车徒,谓之大蒐。2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把禁军兵权收拢,必然要检阅兵车军士以壮声威,同时也是一种威慑。
在前朝吵了快一个月的“均田之法”也落下帷幕,最后新帝和世家达成协议,世家先上缴田产,待朝廷清点后再按人丁分田,而奴婢牛只同庶民一样,亦可受田。以崔、王、袁为首的旧魏士族最先付诸行动,朝中其他官宦世家随后效仿,包括江肃,最终也缴了江家在北方的大半私田。至于镇南王,塞了林新荔进宫后,老早便回了自己的地盘,拓跋泰倒是不急动他。
前朝的风吹到后宫,近几日皇帝偶尔去承欢殿淑妃那里坐坐,却是未再踏足长安殿。
一日冷过一日,崔晚晚提前过上了猫冬的日子,早早让人烧起地龙,长安殿内暖意盎然,她成天靠在榻上连地也不下。
第二日便要出发去南苑行宫,佛兰忙着收拾一应器具,想着她怕冷,连被褥都带了足足五床。
崔晚晚素来不操心这些杂事,捧了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半天都不挪一下身子。
金雪银霜两个小丫头守着茶炉,躲在墙根下窃窃私语。
金雪道:“娘娘最近特别懒得动弹。”
银霜想了想:“可能是有了?”
“有什么?”金雪不懂。她自幼进宫,从前在尚食局打杂,并未服侍过嫔妃,是故有些天真。
银霜说:“我家嫂子有了就是犯懒,起先我也不知道,后来看她肚子大起来才晓得是有了娃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说——”
金雪惊喜,差点叫起来,银霜连忙死死捂住她的嘴,紧张道:“别嚷嚷,我随口瞎猜的,要是错了你我有几个脑袋够砍?”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金雪银霜怯怯抬头,见到拓跋泰矗立在前,气势巍峨,吓得赶紧磕头。
他一向冷脸沉肃,难辨喜怒,此刻表情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召太医令。”
他吩咐一句,随即跨进寝殿。
第33章小碗小碗爱吃,人如其名。……
三十三章
殿内春暖,豆形嵌铜琉璃香炉里缓缓飘出一缕烟,让人以为误入缥缈。
崔晚晚正看着书,余光瞥见拓跋泰进来,头也不抬,只是朝着案桌努了努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喏,画在那里。”
拓跋泰并不去看,而是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连大氅也未脱,伸手按住美人双肩,可又只敢用三分力,仿佛担心把她捏坏了。他眼神略显紧张:“晚晚你哪里不舒服?”
崔晚晚闻言抬眸,古怪看他一眼:“我没病啊。”
“不是病。”拓跋泰简直有些语无伦次,“朕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身子哪里不对劲?想吃些什么?头晕不晕?肚子疼么?”
他才像是犯了癔症的人。
“陛下这是怎么了?”崔晚晚把书一放,起身抬手去摸他额头,果然有些热。她惊讶:“你发烧了!”
拓跋泰否认:“没有。”他解开大氅扔到脚下,抬袖擦了把额头的汗,赶紧去扶她,“你别站那么高,快坐下。”
正好太医令到了,崔晚晚连忙让人进来。
“快给陛下看看,身上烫得慌,还尽说胡话。”
崔晚晚不由分说,硬要他先诊脉。太医令遵旨,小心翼翼地探了脉之后,回道:“陛下体热气盛,这殿中又烧了地龙,是故有些发汗,注意及时更衣,莫要着凉便无碍。娘娘无需担忧。”
“傻啊你,热不知道脱衣裳?”崔晚晚没好气数落拓跋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只顾看她,见她精神尚好也放下心来,对太医令说:“也给贵妃瞧瞧。”他亲自帮她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腕,再覆上一块丝帕。
太医令隔着丝帕诊脉,捻须沉眉,时间略微长了一点。拓跋泰不由得心都揪起来,忍不住问道:“如何?”
“启禀陛下,”太医令慢慢说道,“娘娘身体康健。”
拓跋泰一怔:“然后呢?”
然后什么?太医令脑中一懵,贵妃没病没痛的不是很好么?
还好太医令给嫔妃诊脉的经验丰富,也颇懂进补之道,又说:“那老臣给娘娘开两个固本培元的方子。”
拓跋泰似有失望,挥手让他退下。
莫名其妙闹了这么一出,崔晚晚也拿不准他什么意图,凑过去又摸了摸他额头。
“唔——好像不热了。”
拓跋泰顺势把人抱进怀里,方才还高涨的情绪顿时跌到谷底,埋首闷闷唤她:“晚晚我……”
拓跋泰欲言又止,愈发让她好奇,追着他问:“陛下到底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事。”
拓跋泰深吸一口气,鼻尖都是她的馨香,努力压下心中失落,另提话题:“明日出行,东西可收拾好了?缺不缺什么?”
“缺呀。”崔晚晚搂着他脖颈,借机讨赏,“陛下说话算话,我画好了画,您要赏东西的。”怕他不肯,又加了一句,“冬狩可不算!贤妃淑妃都没画画,您也一样要带她们去。凭什么欺负我,我可不依。”
拓跋泰刮了她鼻子一下:“想要什么?”
“我要住宜春殿。”
南苑建有行宫,宜春殿虽然不算位置最佳,但殿中就有一处天然热水泉眼,无需从外引水,殿中四季如春,故而得名“宜春”。崔晚晚这样精通玩乐的人,自然最懂泡汤乐趣。
“可。”拓跋泰看她笑靥如花,坏心一起,“不过朕有个条件。”
“什么?”
“明日你便知晓了。”
……
十月廿三,帝驾往南苑,始冬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安殿昨晚闹到半夜,清晨崔晚晚尚在熟睡就被拓跋泰连人带被褥裹起,直接抱进御驾。
天子驾六,四黄两绯。车舆宽大可容纳五六人卧躺,四周还施以赤黄帷幔。
崔晚晚迟迟醒来,睁眼却发觉并不在寝殿,同时也感觉身下卧榻略有摇晃。
“醒了?”
车厢中,拓跋泰斜倚在一旁,手握书卷,面前的黄花梨小桌上还有一壶热茶。卸下了平素上朝时的威严,倒有了几分世家贵公子的模样。
“都出宫了么?”崔晚晚拥着衾毯坐起来,噘嘴埋怨,“陛下怎么不喊醒我。”
拓跋泰今日赏足了美人酣睡的娇态,饮着茶说:“既是起了,该干活了。”
干活?崔晚晚不明所以,随着他视线看去,见到榻侧放置了一套内侍衣裳。
她眨眨眼:“陛下这是何意?”
“这两日就在朕身边侍奉。”拓跋泰又加一句,“这是条件。”
闹了半天,竟然要她做伺候人的小太监,说不定还要给这厮倒洗脚水,光是想想崔晚晚就受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把头一撇哼道:“我不要!”
拓跋泰亲自拾起衣裳,循循善诱:“宜春殿——”
“大不了不住了。”崔晚晚嗤之以鼻。
“钦天监观天象,推测不日初降瑞雪,朕听闻宜春殿有数株红枫,若是雪下大了堆起来,也不知是何种景象。”
霜枫叶叶红,雨雪片片飞。倘若置身热泉丽水之中,一边泡汤一边赏景……
崔晚晚心生向往,可又不甘就此被引诱,故作无所谓:“下雪有什么好看的,不稀罕。”
拓跋泰揉了揉她的手:“下雪正适合吃羊肉锅子,再烫上一壶酒,到时候晚晚与朕边吃边饮,岂不快哉?”
崔晚晚从昨夜睡至此时一直没有进食,这会儿正是饥肠辘辘,一听有酒有肉就丢盔弃甲。
她一把抓起内侍衣裳,咬牙切齿:“成交!”
换上青色窄袖袍衫,再用幞头包发,崔晚晚摇身一变,成了御前侍奉的小小内侍。此番出行声势浩大,到南苑围场约莫需要两日路程,她想着大不了在御驾内睡个两天两夜,倒也一时放下心来,并不怕拓跋泰刁难。
可拓跋泰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使唤人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碗,奉茶。”
崔晚晚不情不愿倒上一杯:“我兄长才叫我小晚,陛下还是换个称呼吧。”
“此碗非彼晚,乃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中的碗。”拓跋泰一本正经地引经据典,“小碗爱吃,人如其名。”
崔晚晚怀疑他在骂人。
此去南苑围场会途经驿馆,按照惯例帝驾是要在那儿歇息一夜。黄昏时分,驿馆迎来帝王一行,但拓跋泰只是让后宫诸人入住安顿,而他则要带着邓锐和白崇峻去周围转转。
崔晚晚这一整日不是端茶就是倒水,还要侍奉笔墨陪说话,过得简直比福全还不如。她闻言欣喜,冲着拓跋泰挥手:“陛下快去吧,不用管臣妾了。”
她暗暗决心等着讨人嫌的家伙一走,她就让美美睡上一觉,再让金雪银霜捏肩捶腿,好好把受的累补回来。
拓跋泰却笑笑,问道:“小碗会不会骑马?”
崔晚晚担心他使坏,果断否认:“不会!”
“嗯。”
拓跋泰点头表示知晓了,吩咐马奴把飒露紫牵来,转身去拉她:“那就与朕共乘一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怜崔晚晚连驿馆大门都没踏进去,就被拓跋泰抱上了马,照旧把她圈在怀中,打马而去。
邓锐没怎么瞧清楚,见状咂舌:“那是陛下的新宠?”
白崇峻虽未看清“小内侍”的脸,但他肚子里弯弯绕绕多,很快就猜出了这人身份。他有意挖坑给邓锐这傻大个,道:“是啊,穿着青色内侍衣裳,看着挺眉清目秀的。”
“陛下什么时候也好这口了!”邓锐大惊,想起拓跋泰从前不近女色的模样,露出恍然大悟继而捶胸顿足的表情,“难怪——唉!不妥不妥,太不妥了!”
白崇峻偷笑,一本正经地问:“哪里不妥?”
“我说你这厮,”邓锐瞪着牛眼,大嗓门道:“你见过公鸡下蛋啊?男人跟男人就是不妥!陛下放着那么多妃嫔不睡,如何开枝散叶传宗接代?这不对!”
白崇峻似乎被他说服,一脸严肃:“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可是陛下喜欢,你我身为臣子又能如何?难办呀难办——”他说着便唉声叹气起来。
“自古忠言逆耳,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应该多加提醒。”邓锐情绪激昂,拍着胸脯说,“一会儿我就去劝谏陛下,让他莫要龙阳!”
白崇峻已经忍笑得腹痛,但面上还是大义凛然:“仲祺兄言之有理,咱们快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只带了十余位精卫,一路策马往郊野而去。
“我不——”
崔晚晚刚想张嘴抗议,一口冷风灌进喉咙,呛得她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拓跋泰把她脑袋往怀里按了按:“风大,莫要说话。”
崔晚晚只得攥紧大氅把头缩进去,靠着他取暖。
马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只见这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小村落,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夜幕降临,这些人家并没有点灯,四周黑寂的有些吓人。
拓跋泰在一户门口有柿子树的人家前停下,很是熟稔地去敲门,院中立马响起狗吠声,不一会儿微弱的光亮从并不高的围墙一侧映出来,有人拖着步伐走到院门背后。
“是谁?”
声音嘶哑,应是个老者。
拓跋泰沉声回应:“李叔,是我。”
里面的人赶紧拔掉门栓,把来人迎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4章不同小碗,我们生个孩子,……
三十四章
崔晚晚坐在炕上,好奇地看着这一家人。
一对花甲老夫妇,带着十岁的孙女和五岁的孙子,但并不见老者的儿女。
“有一年多没见将军了,近来可好?”
李叔腿脚有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好像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登基为帝,仍是称呼他将军。
拓跋泰点头:“一切都好。”
老伴倒了两碗水端来,里面放了些红糖,这是农家人能拿出来见客最好的东西了,她看着一身男装的崔晚晚,笑得脸上褶子都聚起来:“小娘子真俊,是将军的媳妇儿吧?”
崔晚晚有些不好意思,拓跋泰却大方承认:“嗯,是我媳妇。”
崔晚晚暗中掐了把他后腰。
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崔晚晚就被小孙女打的各式各样络子吸引住了,跟着她回房去瞧更多花样。留下拓跋泰和李叔在正屋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关切地问他身子可还硬朗,家中生活是否缺什么,他让人送来。
李叔连连摆手:“不缺不缺,如今我们吃得饱穿得暖,都好得很。将军照顾我们良多,实在不必再费心了。”
“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同我说。”拓跋泰又问,“对了,孩子们的娘呢?”
“改嫁咯。”李叔抚着腿,有些无奈,但语气并不难过,“她还年轻,又给咱老李家生了两个娃,现在孩子也大了,我们老两口寻思着让人守一辈子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就做主让她家去,重新寻个后生嫁了。唉——是我家阿威没有福气。”说着他叹了口气,随即又怕拓跋泰觉得儿媳是个没良心的人,连忙解释道,“她本来不愿的,还是老婆子劝了好久她才点头,那后生我也见过,敦厚老实的庄稼人,也不介她常回来看两个娃,挺不错的。”
“如此也好。”拓跋泰默了默,“我想给阿威上柱香。”
崔晚晚在小孙女的房里跟着她学打络子,看别人做起来容易,可在她手里那些丝线就不听话,滑不溜秋,她忙活了半天也理不顺,打出一个丑得不行的结。
李阿香捂着嘴笑,伸手接过:“姐姐让我来吧。”
崔晚晚双手托腮,目不转睛看着小女孩十指翻飞,不一会儿就做出一个梅花攒心结。
“真厉害。”崔晚晚捧着梅花结,赞叹不已,“你一定很喜欢玩这个。”
谁知李阿香却摇摇头:“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打络子只是为了赚钱。”
崔晚晚有些惊讶:“家里靠你挣钱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李阿香低头重新起了个结,“阿翁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们太辛苦,所以做些女红补贴家用。”
这样的生活是崔晚晚这样的世家千金从未见过的,她生来锦衣华服、钟鼓馔玉,闲来无事就读书作画、调脂弄粉。少女时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去参加宴席穿什么裙衫才好,又或者如何拒绝爱慕者。后来入宫为妃,身边也尽是差不多出身的嫔妃,连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商户女,在士族眼中也不过是暴发户罢了。哪里见过李阿香这样还要补贴家用的农家女?
崔晚晚好奇:“你的父母亲呢?”
“阿耶跟匈奴人打仗,战死了,阿娘改嫁了,离这儿不远,每个月都回来看我们。”李阿香有着超乎年纪的懂事,“阿翁说多亏了将军叔叔,我们如今才能过得这么安稳。”
邓锐和白崇峻到了以后,农家小院里燃起了篝火,男人们围火而坐。侍卫们方才在附近山林猎到一头麂子,正好拿来烤,李叔搬来几坛酒,又去杀自家喂养的鸡,李婶则在厨房蒸馍熬汤。
邓锐进了院子只看见拓跋泰,没见着所谓的小内侍,想起方才立志劝谏的豪情,喝了口酒壮胆,走到拓跋泰面前说:“陛下,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今日此处没有君臣,只有兄弟。”拓跋泰扬了扬手,“仲祺有话尽可直言。”
邓锐想了一下措辞,尽量委婉:“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年岁不小了,也应该考虑一下早点生个儿子。”说完觉得光提儿子不妥,又补充道,“女儿也成。”
拓跋泰点头:“好。”
“男人不要光是嘴上答应,最重要是要有所作为!”邓锐着急,坐到拓跋泰旁边搂着他的肩叮嘱,“那么多女人等着你睡,你可不要误入歧途,记住了,只有母鸡才能下蛋。”
一通话把众人说得云里雾里,连拓跋泰也闹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有白崇峻知晓内情,忍笑到一张脸都扭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拧眉瞧邓锐,见他一张黑脸格外严肃,遂问:“误入歧途?”
“哎呀你咋就不懂!”邓锐见他尚未体会到“弦外之意”,情急之下一拍大腿,干脆开门见山,“我说你快把龙阳断袖的恶习改掉,咱们出来打猎你竟然还带个小白脸!老子瞧他不男不女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恶心!”
拓跋泰脸色一僵,恶寒道:“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小白脸。”
“汤来了。”
李婶从厨房端着热汤饭出来,崔晚晚和阿香跟着帮忙,邓锐正好觑见那一身青色衣裳,顺手一指:“那不就是!”
崔晚晚走近,见到拓跋泰和邓锐双双看着他,前者目光中似有无奈,而后者眼神十分微妙,先是怒视,继而惊骇,最后脸色还一青一白一红的,煞是奇怪。
“哈哈哈——”白崇峻笑得仰倒。
“看我作甚?”崔晚晚不明就里,“我脸上有东西?”
拓跋泰含笑牵她的手落座:“小碗貌美,百看不厌。”
“去。”崔晚晚可不信,狐疑看二人,“你们方才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拓跋泰否认:“没有。”他想起方才被邓锐这直肠子误会的场景就觉得好气又好笑,有意揶揄,“只是仲祺好心关怀我的房帏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
邓锐窘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涨得通红,转眼瞧见白崇峻笑得龇牙咧嘴,顿时找到了罪魁祸首。
“老白你这天杀的!竟敢陷害我!”
邓锐扑过去就要打,白崇峻东躲西藏,滑不溜秋像条泥鳅,跟他在院子里玩起了你追我赶。
崔晚晚捧着李婶才煮好的汤小口喝,觉得滚烫下肚,身子暖和了不少。她见白崇峻一跃跳上了房顶,而邓锐在下叉腰大骂,过一会儿两人还过起招来,她有些紧张:“他们这般打,不要紧么?”
“无事,出了气就好。”拓跋泰笑眼看二人打闹,搂着崔晚晚咬耳:“小碗不好奇仲祺与我说了什么吗?”不等她回答,他一字一句道:“他说我该生个孩子。”
“小碗,我们生个孩子,儿女都好。”
他的瞳孔映着篝火,比天上星辰还要璀璨。
酒足饭饱,一行人向李叔一家辞行,趁着他们不注意,拓跋泰让人悄悄留下一袋银钱,数量不算太多,但也够他们衣食无忧了。
福全率帝王车舆早已等在村外,拓跋泰带着崔晚晚下马换车,车厢中暖炉热水一应俱全,二人简单盥洗之后,双双上榻躺下。
冬夜寒冷,崔晚晚挨着拓跋泰,觉得好似抱住热气源源不断的暖炉,干脆把脚心贴在他腿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被冰得一激,却没推开她,反而把人往怀里搂了搂,为她拢紧被褥:“好点么?”
她嘻嘻地笑:“有你就不冷了。”
两人并头靠在一起说话。
“李叔家是什么来头?你为何对他们那么好?”
“安乐王府不在之后,我流落在外几年,承蒙李叔收留过一段时日,后来他的儿子李威也参了军,恰好跟我同营,还有邓锐和白崇峻。”提起那段时日拓跋泰既怀念又怅惘,“战场上刀剑无眼,唯有同袍能相信,正面对向敌人,背后交给兄弟。我们几人一同经历大小战役,数次死里逃生,再艰难的处境也熬过来,但有一次跟匈奴交战,李威没有活下来。”
“你说的一饭之恩就是李叔家?”崔晚晚想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心疼不已,靠着他胸口感慨庆幸,“还好你活了下来。”
“人总要活着才能实现心中所想,朕必须活着。”拓跋泰轻拍她的背安抚,“都过去了,匈奴如今四分五裂,至少十年内都成不了气候,大魏可以就此休养生息。”
“那是因为有你。”崔晚晚仰头看他,眼里是对英雄的孺慕,“拓跋泰,你会名留青史的。”
他轻笑摇头:“身后事无所谓了,朕问心无愧就好,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既然李家有这样的渊源,为什么你不直接赏赐封爵?”崔晚晚想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他们而言权力并非宝物,而是累赘,再说京城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也不适合他们,不如让二老在此地安享晚年。”拓跋泰心中清楚,若是李叔二老作为新帝恩人进京,必定会成为某些人眼中待宰的羔羊,而他们又毫无自保能力,只会成为恶狼的盘中餐。
“我懂了,有时候疏离也是一种保护。”崔晚晚觉得今日重新认识了一回拓跋泰,她喃喃道,“阿泰,你不一样。”
身为帝王,他手握至高权力,可他依然坚守着心里的一块地方,守护着对他重要的人。他没有因为拥有权力而膨胀成贪欲无限的禽兽,更没有成为被权力桎梏的奴隶。
何其难能可贵。
拓跋泰不解:“什么不一样?”
“长得不一样。”崔晚晚凑上去吻他嘴角,“阿泰格外俊俏,是最最好看之人。”
拓跋泰本想着夜深了也不折腾她了,谁知被这个亲吻撩拨得心猿意马,俯首低笑:“小碗既无睡意,不如做点别的?”
崔晚晚气道:“不要,拉磨的骡子还要歇歇呢,你是想累死我不成?”
“朕才是骡子,出汗又出力。”拓跋泰不由分说把她按下,“小碗躺着便是。”
第35章御笔使唤天子洗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十五章
福全在御舆外听了大半夜墙角。
先是陛下和娘娘在争执。
“不是让我御前侍奉吗?端茶递水这些我难道没做?我现在是内侍,不是嫔妃,恕不陪|睡!”崔晚晚使劲儿推他,“你要是想睡内侍,干脆喊福全进来。”
可怜的福全被吓得直冒冷汗。
“邓锐才刚劝过朕切莫断袖龙阳,要早些开枝散叶。”拓跋泰紧紧箍着她,“朕答应他了,小碗总不能让朕失信于人吧?”
“关我什么事?找你的贤妃淑妃生去。”
拓跋泰就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亲昵贴脸厚颜道:“可朕如今只有小碗。”
崔晚晚控诉:“你就知道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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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欺负。”他逮住崔晚晚的手往下,一本正经道,“朕只是让你侍奉笔墨。”
……
福全刚擦了汗,稍微稳定心神,听见舆内贵妃娘娘又开始哭哭啼啼了。
“陛下——阿泰——”娘娘有气无力。
“怎么了?这般侍奉笔墨不好?”陛下言语轻快。
“呜呜,御笔甚粗……容不下……”
福全纳闷:哪支狼毫这么粗?
拓跋泰低低发笑:“碗中有水,装得下。”
福全一头雾水:笔搁呢?砚台呢?为何要用碗装笔?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着连夜赶路,是故拓跋泰一行人在清晨率先到了南苑行宫,其余从驿馆出发的人马,要午时以后才到。
行宫诸人未料到皇帝竟然单独早到,尚在整理宫殿,一时间措手不及,拓跋泰并未怪罪众人准备不周,只是问宜春殿收拾出来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后就带着崔晚晚先过去了。
自本朝高祖起,在南山下始建行宫,列植松柏千株,修屋建宇,数代之后逐成如今宏大规模。因山中有温泉,故而行宫中重要殿舍皆引热水建汤池,其中以宜春殿的“红枫落雪”之景最负盛名。
崔晚晚一进殿就直奔庭院汤池,远远瞧见水面雾气蒸腾,她蹬掉绣鞋赤足跑去,踩进水里就不肯出来了。
拓跋泰见她不一会儿就玩湿了裙摆,不由得无奈摇头,佛兰和金雪银霜都还没到,于是他吩咐福全去取干爽衣物。
他漫步踱到池边蹲下,伸手掬起一碰水,口气讨好:“这下气该消了罢?”
她气性大,一早上都不理他。
“没有!”
崔晚晚一脚踢开水面,水花溅了他一脸,还是气鼓鼓的。
拓跋泰也不去擦眉梢水渍,只是问:“那晚晚要如何?”
崔晚晚瞥见福全率人捧着巾帕梳栉还有换洗衣裳而来,顿时有了主意。她在岸边坐下,斜眼睨他:“你给我洗脚我就不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全走近听到这一句,惊得差点把手里东西摔出去。
这这这……使唤天子洗脚,诛灭九族也不为过啊!
“好。”
谁知拓跋泰却一口答应,俊脸上水珠滑落至嘴角,只见他勾了勾唇,水珠顺势滑进嘴里。
“朕连晚晚的洗脚水都喝了,洗个脚算什么。”
崔晚晚眉开眼笑。
二人含情脉脉,福全自觉此时此刻不该看也不该听,赶紧让人把手中东西放下就撤走,排在最后的内侍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还挨了他拂尘一下。
“别乱看!快走!”
这人年岁不小了,两鬓斑白,眼神也不太好的样子,似有白翳。他被训斥后十分惶恐,躬身埋头匆忙离去。
午时过后,冬狩随行众人陆续抵达行宫,日暮时分,行宫的广场上燃起篝火,设宴款待群臣。
不同于京城内宫筵席的庄重繁琐,行宫这里显得十分粗犷随意,而且延续了鲜卑人的传统。众人围火而坐,先杀牛羊祭祀,巫者唱跳祝祷,还要赐饮在场的男人牛血酒,寓意狩猎丰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落座,却迟迟不见皇帝到来。
宜春殿里,崔晚晚仍在梳妆。
崔晚晚在驿馆门口被拓跋泰带走,佛兰一晚上都没见到人,颇为焦灼,一到行宫首先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一番,见她毫发无损方才放下心来。接着又急忙让金雪银霜收拾寝殿,把衣裳首饰都拿出来熨烫熏香。
崔晚晚美美睡了一觉,直到日落才懒洋洋起身打扮,偏她事多,一会儿胭脂浓了,一会儿口脂淡了,磨磨蹭蹭折腾到点灯,又半天选不好要戴的耳坠。
拓跋泰在殿中等她,喝茶都喝饱了,见她在那儿挑三拣四也不开口催,只是频频打量。
崔晚晚从铜镜中捕捉到他的目光,故意阴阳怪气道:“陛下等不及就先去呀,姐妹们可盼着您呢。”
她这么一说拓跋泰就算要走也得把脚收回来,他走到她旁边,看着一匣子首饰,伸手取出一对碧玺石榴花耳坠:“这个衬你。”
崔晚晚一瞥,对他的审美嗤之以鼻:“丑死了。”
这厮就喜欢又红又绿的东西。
“晚晚戴什么都好看,朕给你戴。”拓跋泰躬身,小心翼翼捻着她耳垂,寻到耳洞把坠子轻轻穿过去。
崔晚晚嘴上嫌弃,可戴好一边又自觉把另一边脸侧过去。拓跋泰帮她把另一边也戴好,然后二人终于牵手出了宜春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在篝火宴的诸人终于等到皇帝携贵妃姗姗来迟,纷纷起身见礼。拓跋泰也不啰嗦,径直取了刀走到捆了红绳的祭牛面前,一刀插进脖子放血,旁边将士接了满满一盆,又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烧酒之中混合,拓跋泰先舀了一碗喝下,接着赐血酒给众人。
牛头被斩下放置在祭台之上,腥稠的血滴滴答答往下落,男人们骨子里的杀戮天性被激发出来,说话嗓门都大了些,可就苦了娇生惯养的嫔妃们,第一次见这血淋淋的场景,好些人都忍不住作呕。即便是武将世家出身的江巧音,也掩住了口鼻。
拓跋泰回到御座,见旁边的崔晚晚只顾盯着自己看,以为她也害怕,正要出口安慰,谁知她好奇地问:“什么味道?好喝么?”
“血和酒的味道。”拓跋泰看她小馋猫似的表情,问:“你想喝?”
崔晚晚忙不迭点头。
拓跋泰果断拒绝:“不可,此酒女子不宜饮用。”酒里面除了血,还加了一些补阳之物,喝下去片刻就浑身发热,若是体虚之人绝对受不住。
“陛下,给我尝一点,就一点点。”
崔晚晚扯着他衣袖撒娇,往常都很好使的一招,今天却任她怎么说都不管用,拓跋泰稳如磐石。
“小气。”
她求了半天无甚效果,干脆把袖子一扔,余光觑见他嘴角一点残红,猛然凑上去啄了一口,舔掉了残酒。
“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不料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突袭”自己,自觉今天帝王威严大损,面皮都红了。
偏偏那始作俑者还不知错,抿了抿嘴,皱眉嫌弃:“好腥。”
座下响起了起哄声。拓跋泰抬眼望去,发觉方才的场景已被许多人看去,好些军中将士都在偷笑,特别是邓锐还冲他挤眉弄眼。
好似在揶揄他竟被贵妃调戏。
血酒热气直冲头顶,拓跋泰也不管是不是还有人看着,径直揽过崔晚晚的腰,大掌握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把人箍在怀中狠狠亲吻。
邓锐带头吹起了口哨,男人们纷纷为帝王气魄拍掌叫好。
对于英雄美人,烈酒焰火,杀猎屠戮这些东西的追求与喜爱,刻在所有男人的骨子里。
夜深了,男人们还围着篝火痛饮,甚至比起了摔跤,连拓跋泰都亲自下场。崔晚晚对这些没兴趣,不一会儿就哈欠连天,招来佛兰一起回宜春殿。
远离广场,行宫里一片幽静,佛兰提灯在前,随行的还有三四个仆从。崔晚晚并不急,而是缓缓走过石径小路,看着熟悉的草木亭台,心中滋味复杂。
上一次是和元启来行宫,她厌恶他以及他的一切,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篝火宴她称病没有去,想来以元启那色厉内荏的懦弱性格,也做不出亲手杀牛饮血酒的事来。
元启死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行宫,可是兜兜转转又跟着拓跋泰到了这里,回想当初提起冬狩这件事,自己仿佛有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期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后有人追了过来,脚步甚急。佛兰警惕,连忙命人挡住。
“娘娘请留步。”
是个女子的声音。
来人走近,仆从举起宫灯照亮她的脸庞。
崔晚晚惊讶:“是你。”
第36章良善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三十六章
竟是房英莲。
她已是县主,可依旧是那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模样,头发编成辫子束在脑后,没有发簪步摇,穿得也是男子胡服。
房英莲大步走近,拱手见礼:“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崔晚晚纳闷,“县主寻本宫有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除了在中秋夜宴上见过一面,再无其他交集,若说过招斗法,崔晚晚与房牧山倒是来往过好几次,不过房牧山在上个月就重伤昏迷,听说至今未醒。也不知今日房英莲是不是来求医问药的?又或者知晓了拓跋泰乃是主谋,杀不了皇帝来找她这个贵妃出气?
“确有一事。”房英莲大方承认,又走近些许,语气恳切,“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崔晚晚仔细打量她,觉得她虽容貌清秀普通,但通身气势磊落,目光坚毅,举止毫无扭捏之气。
她示意佛兰等人退开,领着房英莲往一处亭子而去:“县主随本宫来吧。”
亭中只有二人,崔晚晚披着斗篷捧着手炉,见房英莲衣着单薄却仍是背脊笔直,不由得好奇:“县主不冷么?”
“不冷。”房英莲摇头,见其余人都离得尚远,应是听不见这里说话,她也不磨叽,直直跪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恳请贵妃娘娘救我兄长一命!”
崔晚晚心中一惊,半是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半是为她所求之事。不过她并未外露多少情绪,而是说:“县主这是作甚?快些起来,什么救命不救命的,都把我弄糊涂了。”
房英莲依旧跪着,道:“想必娘娘知晓,家兄上月遇袭险些丧命,九死一生才从鬼门关救回来,至今仍在昏迷之中。”
崔晚晚点头:“略有耳闻。不过县主说的救命什么的……可是需要御医诊脉?这倒不是难事。”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御医来也无甚作用,家兄伤势太重并不一定能醒来,郎中说下半辈子可能就这样了。”房英莲俯身磕头,“请娘娘帮我转告陛下,我愿带家兄回乡终老,再不踏足京城,如果陛下不允,那我愿意一命换一命,只要能让兄长活下来,我怎样都行!”
崔晚晚还是装糊涂:“怎么还扯上陛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遇袭,我与来人交过手。”房英莲不愿再绕圈子,直言道,“来人身高七尺,体壮臂粗,擅使长柯斧,极似龙武大将军邓锐。”
崔晚晚狡辩:“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随后又来一人,身高八尺身形偏瘦,脚下功夫极好,应是羽林大将军白崇峻。”房英莲娓娓道来,“娘娘不必骗我,我知道他们是陛下派来的,只为杀我兄长。”
崔晚晚终于收起敷衍神色,正视房英莲。
与房牧山这个一点就燃的炮仗子不同,他这个妹妹倒是冰雪聪明。
“既然县主知晓是陛下派的人,为何笃定本宫能救你兄长?”
房英莲道:“因为陛下待娘娘不同,而娘娘心地良善,我觉得可以一试。”
“心地良善?”崔晚晚嗤笑,眨眼反问,“县主不知外人都喊我妖妃毒妇么?接连侍奉两任君王,多得是人骂我不知廉耻。”
“世人对女子总是诸多苛待,流言蜚语管它作甚。当初娘娘请旨遣散先帝后宫,放众女一条生路,足以证明娘娘并非恶毒之人。而如今我只是想兄长能留下一条命而已,其余皆不奢求。”房英莲再次俯首,眼中含泪,“求娘娘成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晚晚见她这副模样,沉默许久。
“起来。”
房英莲跪了好一会儿,膝盖已开始发麻,正值心灰意冷之际,崔晚晚亲自去扶起她。
“女子膝下也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崔晚晚终于收敛起惯常的妖妩笑意,冷着脸道,“给我一个救房牧山的理由。”
房英莲起身,望着远处的山,幽幽开口:“兄长不是坏人,他从前热心爽直,实诚本分。”
“只是后来,他忘本了。”
崔晚晚从她口中得知了兄妹二人的过往,原来房牧山与房英莲并不是亲兄妹,她是房牧山捡来的弃婴,带回山寨中抚育长大。寨子里其实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因战乱逃荒没有生计,被迫为匪。后来山寨越来越大,人也多起来,愈发不好管教,加上君主昏庸朝臣奸佞,赋税一涨再涨,百姓日子愈发难过,世道更加乱了。渐渐的他们违背了劫富济贫的初衷,四处打家劫舍,最后竟成了西南道上的一霸。接着朝廷招安,房牧山被突如其来的富贵迷花了眼,仰仗身份纵着底下人胡作非为,烧杀抢掠,最后联军起义还要去掺和一脚,更生出了改立新天的心思。
房英莲叹息道:“我劝过兄长多次,可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其实我很清楚,即便他坐上那个位置,也是不长久的。他从前太苦,所以很贪婪,想要太多东西。”
“欲壑难填,人心易变。”崔晚晚深以为然,在宫中多年,她见过太多受到权力辗轧的人,在自己获得权力之后,又毫无怜悯之心地去倾轧别人。包括她自己,曾经也被皇权打碎了骨头。
一时间亭子里安静下来,两人都默然不语。
“你恨拓跋泰吗?”良久,崔晚晚这般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伤我兄长之人,我自是恨的。但我很感激陛下颁布新政,均田令可以让像我们一样的百姓有所依仗,不用再流离失所。恩仇是否能相抵我说不清,如今兄长还活着,这就够了。”
崔晚晚听她说完,由衷道:“县主今日让我刮目相看,你真是个妙人儿。”
房英莲也说:“贵妃娘娘也与传闻中大不一样。”
二女相视一笑。
“好了,你兄长的事我会与陛下说的,尽力而为。”崔晚晚拢紧了斗篷领子,“县主请回吧,若是觉得行宫无趣,可以到宜春殿来坐坐。”
房英莲走了之后,崔晚晚与佛兰挑灯往宜春殿而去,路上佛兰问她房英莲说了什么,她却幽幽一叹。
“娘子为何叹气?”
“我好后悔啊。”
“嗯?”
“我当初就不该任由拓跋泰封房英莲当什么县主,应该把她弄进宫里跟我玩儿的。”
佛兰被她这番言辞气得脑瓜疼:“您还嫌宫里莺莺燕燕不够多么?人家即便进宫也是陛下的人,跟你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宫那么多女人,分一两个陪我玩儿有什么不可以,拓跋泰不会那么小气的。”崔晚晚噘着嘴,“我都没有手帕交,一个也没有。”
从前在崔家,幼年的崔晚晚倒是有那么几个小玩伴,可等她渐渐长大容貌展开,同龄的小娘子就不怎么找她玩了,颇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毕竟谁也不愿跟她走在一起,只能沦落为衬托。
佛兰也不好再说她,语气软下来:“难道我不是么?”
“你是姐姐呀。”崔晚晚抱着她胳膊撒娇,“跟手帕交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
寝殿内金雪银霜已安置好一切,暖意融融被褥香软,崔晚晚觉得这两日赶路众人辛苦,于是更衣之后就打发大伙儿都自去歇息。
正好膳房送了驱寒肉汤来,她招呼众人吃下,自己则没有胃口,准备直接睡下。佛兰也喝了汤,过来帮她拆下发髻,问:“不等陛下了?”
崔晚晚摇头:“他今日应该不来了。”
“那您睡吧,我就在外间。”佛兰放下幔帐。
“嗯。”
许是下午睡久了,崔晚晚躺在床上无甚睡意,约莫过了快半个时辰,还觉得有些口渴。
“佛兰姐姐,我想喝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佛兰并未回应,她猜测是不是出去了,于是又喊了金雪银霜,可也无人应答。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崔晚晚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顿时坐起来,抓起瓷枕慢慢往床的内侧退去。
后背还未碰到墙壁,猛然撞上一个人,惊得她立即尖叫。
来人一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按住她抓的瓷枕,冷冰冰的唇贴着她脸颊,呼吸间透出极度压抑的兴奋,他犹如毒蛇般吐出信子。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第37章营救新v章,三合一。……
三十七章
听到这个声音,崔晚晚放弃挣扎,甚至还松开了瓷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乱动,想让他先放开手。
一条冰冷的链子缠上她脖颈,接着“咔嗒”一声锁扣闭合,来人这才松开手掌,随即又用绳子捆住她双手。
他口气威胁,一语双关:“这下我就不担心娘娘逃走了。”他略微用力拉扯,链条收紧,崔晚晚被勒得吃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国大人,”她喘息也有些困难,吃力说道,“您深夜来此,是专程找我叙旧么?”
他是杜立德。那个城破失踪,还被拓跋泰射瞎一只眼的前任相国。
杜立德手握铰链,把崔晚晚拽下了床,然后点亮烛火,回过头来看着她。只见他穿着最低等的内侍衣裳,一张原本还算清俊的脸瘦得脱相,颧骨高耸两鬓花白,左眼眶空空如也,眼睑还留着疤痕。不过而立之年,竟如花甲老翁,他再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相国大人,而是一只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
“叙旧?”杜立德笑意森然,猛然狠拽链子,“娘娘如今炙手可热,恐怕早就忘了我这个旧人。”
“呃!”
铰链挤压,她脖颈上已经渗出了血,连话也说不出,只能仰头挺直脖子尽力喘息。
杜立德眼见把她折磨得够呛,这才松了松掌,崔晚晚腿脚一软跌坐在地,赶紧俯身大口喘气。
“元启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前脚刚死,贵妃娘娘就迫不及待投怀送抱,在叛军身下承欢婉转。”杜立德居高临下,肆意讥讽,“时至今日娘娘仍是贵妃,当初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崔晚晚费力咳嗽几声,抬头反问:“那相国大人以为我该如何?为元启守节吗?”她眼角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我一弱女子能怎么办呢?不过是委身求全,寻个依靠罢了。”
杜立德冷笑:“娘娘这套骗人的把戏糊弄别人还行,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从我这里骗走传国玉玺,转手就给了旁人!这笔账我可要好好跟娘娘算一算!”
他俯身掐住她的下颔,骨瘦如柴的一只手,带着置人死地的力道,独眼在她脸上来回梭巡:“也不知道你给那鲜卑杂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把他弄得神魂颠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勾唇媚笑:“迷魂汤的滋味,相国大人不想尝一尝?”
他目光一凛,随即扔开手,嫌恶道:“脏。”
崔晚晚突然提及一桩旧事。
“当初相国大人在摘星楼扪虱而谈的时候,怎么不嫌本宫的鞋脏?”
当年摘星楼夜宴,杜立德虽是外臣,但深得元启宠信,是故也在。元启让贵妃献舞,于是她换上轻薄露腹纱衣,赤足披发登台,跳了一支胡旋舞。端的是腰腹雪白晃花人眼,足踝金铃还叮当作响。一舞毕,她遍寻不见绣鞋,索性光脚走回御前。
“杜卿,贵妃之舞如何?”元启刚食了丹药,神志飘荡,竟然让下臣评价后妃。
杜立德恭敬道:“娘娘天人之姿,犹如神女,臣等凡人不敢窥视。”
元启哈哈大笑,行事愈发不堪,竟然说道:“杜卿如此赞许,爱妃代朕敬他一杯。”
崔晚晚闻言微微一笑,斟了杯酒端在手中,盈盈走到杜立德面前,风情万种道:“本宫敬相国大人。”她目光掠过他的广袖,笑得别有深意,“承蒙错爱。”
“娘娘折煞微臣。”杜立德躬身惶恐,却暗中捏紧了袖子。
她知道,她当时就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内心不可言说的隐秘被戳破,杜立德恼羞成怒,扬手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他扯住她的头发,咬牙切齿:“住口!人尽可夫的娼妇!”
“噗。”崔晚晚吐掉口中血沫,仍旧无所畏惧,“娼妇又如何?我可从没有装什么冰清玉洁,哪像某些人,做尽蝇营狗苟之事,沽名钓誉,这才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她言辞锋利,字字都往人心窝子里戳。被气得头昏脑涨的杜立德突然冷静下来,抓住她就往外拖。他空荡荡的左眼看起来甚是骇人,衬着他枯瘦的身材,就像一具在暗夜游荡的骷髅。
“你别枉费心思了,一群睡死的人,砍了脑袋也不知。”杜立德露出森森白牙,“等我把你身上那狗杂种的气味洗掉,教你知晓我的厉害!”
崔晚晚被他扯得跌跌撞撞,挑衅道:“那你要多费些功夫,他在我身上留下的东西可不少。”
篝火宴三更过后才散,因为第二日一早便要开始狩猎,拓跋泰本应就近在飞霜殿安置,但他依然回了宜春殿。行至外院前,有几名侍卫在此值守,见到他连忙行礼。
“起吧。”他压低了声音询问,“贵妃几时回来的?”
侍卫回道:“娘娘亥时回来的,一直在殿内。”
宜春殿是个三进的院子,侍卫门都守在最外围。拓跋泰抬眼望去,只见里面四处静悄悄的,也无烛火,想来众人都睡下了。他怕吵醒崔晚晚,便让福全等人都退下,独自走了进去。
福全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强撑精神安排明日之事,还未说完却听见脚步声折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疾奔而出,身影极快,一脚踢翻侍卫头领,怒问:“贵妃呢?!”
头领跪地,挨了一脚嘴角都渗出血来,他闻言惶恐:“我等一直守卫在外,未曾见到娘娘出来,望陛下明察!”
自从青龙寺遇险以后,拓跋泰对身边护卫进行了大清洗,这批侍卫是他亲自挑选,身家清白背景可靠,断不会内外勾结。可他方才进了内院寝殿,见床铺凌乱留有挣扎痕迹,却遍寻不见崔晚晚身影,他隐约觉得有异,遂去耳房查看,竟赫然发现佛兰等人皆昏迷不醒,应是中了药。
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拓跋泰见众人匍匐在地,黑夜寂寂,树影诡谲,一颗心沉沉下坠。
“去查,拿有用的消息来将功抵罪。”他负手而立,冷面肃杀,先对侍卫下令,然后警告在场所有人,“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朕亲手剐了他。”
“福全,喊白崇峻来此。”
一炷香的功夫,侍卫们从掺了迷药的肉汤顺藤摸瓜,先去膳房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个下等仆役,赶紧着人描摹画像追踪去向。另一边他们把今晚和贵妃说过话的房英莲也带到御前。
房英莲进入宜春殿,只见外面如常,走进去却是三步一人,众人撬墙翻土找着什么,而拓跋泰身披鹤氅站在庭院中间,身姿如高山巍巍,阴着脸风雪欲来。
她跪下叩首:“参见陛下。”
“今日你与贵妃说了什么?”拓跋泰并不让她起身,“如实道来,一字不漏。”
房英莲无意隐瞒,简明扼要说完,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贵妃娘娘出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眼刀飞来,不置可否,却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房英莲说道:“不知娘娘何在?也许我能帮上忙……”
“贵妃无事。”拓跋泰断然拒绝,吩咐白崇峻,“看好她。”
就在这时,侍卫们在温泉池里捞到了一只耳坠,赶紧送过来。拓跋泰一看,正是自己给她选的碧玺石榴花。
他抓住耳坠攥在手心,心中愈发冰寒,咬牙下令:“放干池水。”
宜春殿汤池巨大,又引活水入内,放水需要先堵住进水口,然后再让池水淌尽,十分耗费功夫。
“噗通”一下,房英莲却趁人不备跳进池中,只见她潜底片刻,然后浮了上来,仰头道:“来个人帮我。”说完她又潜下去,白崇峻见状也跳进去,跟着她一起推开水底池壁上的大石头。
井盖大的石头被移开,只见池水如同被漩涡吸附一般,全部顺着洞口流走,藏身汤池的密道也终于露出真容。
“有人来过。”房英莲抠着密道里的青苔,“从划痕来看,时间还不算太久。”说完她钻身而入一探究竟。
拓跋泰闻言也跳了下来,只见房英莲从密道返回,笃定道:“娘娘是被人从此带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白崇峻惊讶:“你如何得知?”
“今夜我与娘娘说话,她带着这副耳坠。”房英莲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另一只石榴花耳坠,她解释道,“陛下深夜召我来此问话,事事皆与娘娘有关,但又不见娘娘身影,而且宜春殿封锁消息,众人也三缄其口,想来是陛下为维护娘娘声誉,不愿让外人知晓她被掳走。”
拓跋泰终于另眼看她,道:“既然猜到,就管好嘴巴。”说完他扔开大氅,作势要进密道寻人。
“陛下!”白崇峻喊住他,“还是让臣去吧。”
拓跋泰坚持:“朕去。”
白崇峻情急之下拉住他,劝道:“前方状况不明,也许有埋伏,来人掳走贵妃是什么目的也不知晓,敌暗我明,陛下不能冒险,况且明日狩猎天子首箭,您若是赶不回来怎么办?到时候恐会生变,请陛下三思!”
房英莲也表示自己可以同去帮忙。
于情于理,拓跋泰都知道自己以身涉险是下下之策。
可他心中焦灼难以言表,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也无法同外人说,崔晚晚于他,不只是贵妃而已。
“朕意已决,不用多说。”拓跋泰按了按白崇峻的肩头,交待道:“朕尽量天亮赶回来,若是没有回来,你和福全设法遮掩。崇峻,这里交给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密道。
……
早在崔晚晚被挟持之际,她就料到杜立德不会硬碰硬,宜春殿外守卫森严,他一个丧家之犬没有能力正面突围,但这人卑鄙阴险,悄无声息蛰伏在行宫数月,肯定是有备而来。
果不其然,他把她拖下了汤池。
“相国大人说给我洗洗,不会就是在这儿吧?”她刻意出言激怒,“你口中的鲜卑杂种最喜欢与我鸳鸯戏水,你闻闻这池子里是不是全是他的气味?”
杜立德气得脸青,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径自去开密道机关。她趁机取了耳坠扔下。
密道打开,池水哗哗向洞口涌去,崔晚晚被水流冲击得脚下不稳,杜立德愈发拽紧了铰链:“走!”
她一头栽进水中,屏气跟着杜立德在密道潜行,加上脖颈受缚吃痛,险些憋死。好在没过多久水就尽数散去,她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受人挟制跌跌撞撞向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立德拽着她出了密道洞口,只见外面杂草丛生,是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唯一惹眼的便是一辆青毡马车,还有车夫。
杜立德扯着她登上马车,马夫随即抽鞭起驾。寒夜极冷,此刻两人的湿衣几乎凝结成冰,崔晚晚冷得牙齿打架,抖抖索索道:“相国大人是打算冻死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立德觑她一眼,借着车厢壁上昏暗的油灯,翻出包袱里的衣袍扔给她,示意换上。
他直直盯着她,毫无非礼勿视的自觉,他就是要看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如何跌落神坛。他想要折辱她。
崔晚晚看着手中明显是女子的衣物,巧笑倩兮:“相国大人好生体贴。”她把捆着的双手往前一伸,面露为难,“可是不解开我如何更衣啊?”
杜立德料她翻不出什么风浪,解开了绳索。
崔晚晚揉了揉剧痛的手腕,四肢如今活动自如,但脖子的铰链还在,确实不易脱身。
她也不急,干脆坐下缓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动手解开寝衣束带,边解边说:“看来相国大人的癖好除了偷盗,还有偷窥。”
杜立德嗤笑:“就算看遍娘娘,你又能耐我何?”
“不如何,只是我想起了相国大人之前说的话。”崔晚晚褪下寝衣,亵衣只能遮住胸腹,大片美背露出,她仍是直腰挺背落落大方,噙笑开口:“您言之有理,元启尸骨未寒,而我早就向拓跋泰投怀送抱,夜夜承欢。”
她虽衣不蔽体,可神色并无羞赧,纤秾合度的玉体之上,露出来的肌肤皆映着红痕爱印,特别是香肩还隐约可见淡淡咬痕齿印,就像野兽给猎物留下的标记。
是拓跋泰留下的。他就像是争夺地盘的狼王,撕扯碎其他恶狼,独占水草丰美,而战败者只能臣服,或者灰溜溜被驱逐。他不仅夺了天下,更霸占了崔晚晚,艳冠大魏的贵妃就是他的战利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一切,杜立德觉得本该属于他。
明明已经再三警惕自己不可被她牵着鼻子走,但杜立德还是不由自主被激怒,张口叱骂她不知廉耻。
杜立德之所以被称为窃国贼,不仅是他混乱朝纲妄图取代天子,更因为此人内心扭曲行事龌龊,就如见不得光的老鼠,总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事物,贪欲在阴暗中疯狂滋生。
崔晚晚拿捏住这一点,故意打蛇打七寸,轻蔑道:“廉耻为何物我确实不知,我只知谁是最强,我就跟着谁。”她眨了眨眼,表情既无辜又透着蛊惑人心的媚意,“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才能拥有我,从前这样,如今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从前是元启,如今是拓跋泰,那以后……
杜立德怔愣之际,一件湿衣从头落下罩住他,待他反应过来匆忙扯下,只见崔晚晚已披上了外衫,把春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笑眼勾魂,言语却毒辣:“相国大人看一半也该够了,毕竟您只有一只眼。”
也不知马车要去往何方,崔晚晚一晚上筋疲力竭,靠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直到脖颈剧痛方才醒来。
杜立德拽着铰链,又扔给她一件毛领斗篷,凶恶喝道:“穿好下去。”
他也换了身绸缎衣裳,空荡荡的左眼眶里放了玉石做的假眼,乍一看与常人无异,而发白的双鬓也染回了黑色,伪装成一个普通富商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了马车发现天已经亮了,他们现在一个村落口,崔晚晚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此处有人接应杜立德,两个仆妇来看住崔晚晚,应该是临时在乡下找的婆子,杜立德交待她们看好这名“小妾”,然后随人走开,只说半个时辰就回来,也不知是去作甚。
崔晚晚左顾右盼,身边粗壮的仆妇得了杜立德的嘱托,眼睛牢牢粘在她身上,喝道:“别乱看,老实些!”
“两位好心的婶婶,”崔晚晚一副柔弱可怜的小白花模样,“妾身一日水米未进,腹中实在饥饿难耐,不知有没有什么吃的?”
仆妇并不知她的底细,只以为这是谁家老爷抓了逃妾回家,两人狐疑打量她,一时间不敢贸然答应。
崔晚晚扯了扯斗篷领子,略微露出颈上链条,泫然欲泣:“妾身是万万不敢逃的,他会把我打死的……”
仆妇见她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而那男人一副阴鸷狠毒的模样,不由得心软几分,其中一个仆妇说道:“我去找些吃的来。”
“多谢婶婶。”
崔晚晚支走了一个,又跟另一个攀谈起来:“妾身叫小晚,不知婶婶贵姓?”
“不敢当,老婆子姓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婶,请问您会梳头么?”崔晚晚吃力抬手,袖子滑落露出腕上勒痕,“妾身实在太疼了,能不能劳烦您给我梳个发髻,随便什么样的都行。”
同为女人,眼见她被凌虐得浑身是伤,任谁也于心不忍。何婶没有拒绝,走到她身后帮忙挽发。
“何婶,这是什么地方?”崔晚晚一边望着眼前的村子,一边跟何婶攀谈。
何婶道:“是李家村。”
姓李的村子?
崔晚晚暗中记下,心中有了点期盼,随即哀怨叹道:“也不知回家还要多久?何婶,这儿离京城还远么?”
“不远,赶车一日功夫,若是坐船更快些。”何婶帮她挽好了发,“好了。”
既能坐船,这里必然有渡头,看来运河途经此地。
崔晚晚有了考量,摸着发髻含笑夸赞:“您挽的头发真不错。”
不一会儿另一个仆妇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馍,还热气腾腾的。崔晚晚道了谢接过,大口吃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家村并不算大,而且平时鲜有外人来此,农家人日出而作,渐渐有大人出来走动,孩童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耍。仆妇见状便要崔晚晚进马车里去,她嘴上答应,脚下却磨磨蹭蹭地挪动。
这时有几个孩童看见陌生人在村口,好奇地来看热闹,崔晚晚见状连忙招手:“过来,快过来。”
孩子们这才一起靠近,其中有个胆子大的歪头发问:“姐姐是仙女吗?”
“你猜呢?”崔晚晚微微一笑,看见一个小男童腰上栓了个红色络子,伸手拿起,“你这个真好看,是在哪里买的?”
小男童回答:“是阿香姐姐编的。”
“阿香是谁?”
“阿香是我们村手最巧的姐姐,她会打好多好多花样的络子呢。”小童怕她不信,遥遥一指,“她家就住那儿,门口有颗好大的柿子树。”
李家村,打络子,李阿香。
天无绝人之路!
崔晚晚心中激动,但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而是轻描淡写地说:“哦,是吗?那她会不会打荷花络子?水里面开的那种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的会的!肯定会的!”
孩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那你让她打一个给我,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请你们吃糖。”她眨了眨眼,“说话算话,仙女不会骗人的。”
孩子们一窝蜂跑远了去找李阿香,崔晚晚这才回头,对何婶她们解释:“我喜欢小孩子,逗他们玩呢。”
说罢她登上马车。何婶见她只是与几个小娃娃说了几句话,并没有交换什么的东西,便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片刻后杜立德就回来了,马车重新出发,走出村子十来里,他们便来到一处荒废的渡头,船只已经停靠在此。
崔晚晚被押上了船,船夫撑杆离岸,顺流而下。
在他们离开李家村大概半个时辰,拓跋泰和房英莲就追到了这里。
房英莲在山寨中长大,学了一身野外追踪痕迹的本领,她和拓跋泰出了密道循着马蹄印一路追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如今天光大亮,南苑冬狩应该已经开始,拓跋泰肯定是来不及回去了。但为了避人耳目,他只带了七八个精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车在这里停过,车辙印很深。”房英莲蹲地查看,抓起泥土搓了搓,“很新鲜,才走不久。”
李家村紧邻官道,来往车马行人众多,如果掳走崔晚晚的马车上了官道,痕迹就无法追踪了。
于是拓跋泰命人分头打探消息。
房英莲见到不远处有几个孩童玩耍,便过去跟他们说话,不一会儿只见她面带喜色跑回来。
“我问到些有用消息!”
……
运河是大魏南北往来、经商通贸的重要渠道,北起京城,东到余杭,南至南海。
初雪未降,河水还没结冰,是故这几日运河往来繁忙,多数商船都赶着要跑年底最后一趟。崔晚晚乘坐的普通商船其貌不扬,行进不久就淹没在众多船只当中。
杜立德自打上了船,神态都轻松不少,他甚至大发慈悲地没有捆住崔晚晚,反而还命人整治了一桌酒菜要与她共食。
崔晚晚冷眼看着面前的酒杯,无动于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立德小人得志:“娘娘是怕我下毒不成?”
“我不饿。”崔晚晚转头去看船舱外,不屑把目光施舍给他。
杜立德自饮一杯,得意开口:“你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儿?”
“哪里?”
“娘娘饮下这杯,我就告诉你。”
崔晚晚冷笑:“运河向南,多半是回你的老窝,鄂州。”
杜立德正是鄂州人士。
他并不否认,反而还赞道:“我如今才知娘娘竟这般秀外慧中,可笑元启那傻子只把你当只金丝雀。”
大约是笃定了他们已成功脱身,杜立德甚至有点意气风发,开口就想挫挫崔晚晚的锐气:“你猜那鲜卑杂种多久才能发现你不见了?他到时候会作何反应?气得发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晚晚斜眉高傲,看着他的假眼意有所指:“你确定受得起他的雷霆之怒?难道还想再领教一次?”
杜立德骤然想起当日城门一箭,恨得咬牙切齿,摸着左眼眶恨恨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鼠辈宵小,也配称君子。”字字鄙夷。
杜立德突然伸手抓住她脑后发髻,把她扯得被迫昂头,他贴着她的面颊,贪婪嗅闻,阴恻恻道:“你这会儿逞强,待见识过我的手段,你会后悔没有早点哭着求饶。”
崔晚晚轻视蔑笑,毫无畏惧之色。
须臾,杜立德扔开手,仍是一副嫌弃她的模样。他又阴阳怪气地说:“怪只怪你树敌太多,本来该杀了你,但是留着你还有用……落到我的手上,呵呵。”
这时,外面的仆从唤了几声“老爷”,而船也缓缓停了下来。
他语焉不详,崔晚晚却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她一反常态,突然抓起桌上盘子砸他:“那你杀了我!”
很快杜立德就拽着铰链挟制住她,盘子碎了一地,她无法动弹,脚下踩着碎片气喘吁吁:“折磨我算什么男人,姓杜的,你有种就杀了我。”
“杀你有什么意思,我还要看你如何跪地求我。”
杜立德见船停了,小心翼翼往外面看了一眼,接着喊人进来清扫,仍旧让仆妇看管住崔晚晚,这才去往甲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路都是京畿要道,船只每到一个渡口都要检查文牒查验货物,最主要是防止走私。通常来说,小的商船走走过场就会放行,但今日有些特殊,前面查验排起了长队。
杜立德警惕,于是派仆从到前面打探情况,下人回来说:“是官差在查私盐,检查过货物就会放行。”
杜立德闻言放下心来,慢慢排队等候。
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官差登上了甲板,照例询问所载货物是什么,船上有哪些人。
崔晚晚在船舱内听杜立德回道:“小人是贩茶的,此番前去余杭,船上都是家眷下人,没有旁人。”
“打开货舱看看。”
官差查看了货舱并无可疑,但见船舱门窗紧闭,又命杜立德打开。杜立德只得推开舱门,侧着身挡住大半光线,唯唯诺诺道:“是家中妾侍和两个粗使婆子。”
官差伸头打量一番,见到里面的确只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妙龄女子和两个老妇,遂点头示意可以放行。
离开渡口关卡,船只继续向前。方才有惊无险,杜立德认为接下来必定路途坦荡,于是回到船舱就摘下了左边假眼。
瞥见崔晚晚的目光,他捏着假眼玩味道:“怎么,娘娘也想试试?”
崔晚晚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砰”的一声,有什么撞了上来,船身剧烈摇晃,站都站不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船夫匆忙扔锚下水,只见四五只渔船逼近,拦截河道挡住去路,为首之人屹立甲板之上,玄衣冷面手握赤冶刀,凝眸盯着紧闭的船舱。
“放人。”
拓跋泰冲对面下令,语气冷硬,毫无转圜余地。
须臾,舱门终于从内打开,崔晚晚缓缓走了出来,而杜立德紧随其后,而船上的手下也拿着刀械对峙。
拓跋泰捏着刀的手指节发白,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发现了她脸上的掌印,杀意顿起,恨不得立即把歹人碎尸万段。他咬牙暂且忍下,勉力维持语气平稳:“放了她,朕饶你一命。”
“放?”杜立德阴恻恻地笑,亲昵贴着崔晚晚的脸,挑衅看向拓跋泰,“你凭什么?”说着他拽掉崔晚晚的斗篷,露出她脖上的铰链。
“让开!”杜立德威胁道。
他稍微收紧铰链,崔晚晚被勒得吃痛,拓跋泰远远看见她衣领都染上了血渍,眸底顿时猩红一片。
那么娇气的一个人,平素针尖大的伤口都要哭哭啼啼,偏偏此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杜立德见她不肯开口,怒火中烧,愈发用力大有要把她当场勒死的架势。倒是拓跋泰见状一急,大喝道:“住手!”
杜立德露出得逞神情:“把刀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毫不迟疑立即松手,随行侍卫也接二连三扔了刀剑,杜立德见状示意手下拿着绳索过去。
“全部捆起来。”
眼看杜立德的手下已经踏上小船。崔晚晚垂在一侧的右手动了动,只见她突然偏头,举手刺向身后的杜立德,直冲他的右眼。
“阿泰!”
她一声大喊,拓跋泰猛然抬脚踢翻来人,直奔对面甲板。杜立德没料到崔晚晚竟暗藏利器,乍见尖锐的瓷片直面而来,当初被射瞎左眼的恐惧顿时涌上头顶,脚下连忙后退,拽着铰链的手也松开些许。
崔晚晚要的就是这一瞬的机会,她果断一头栽进了河里。
……
冬日河水冰冷刺骨,她不会游水,掉进水里只能直直往下坠,颈上铰链又重,她费力用手去抠却怎么也掰不开,呼吸愈发不畅之际,被链子拖着沉向水底。
胸腔剧痛好似要炸开,手脚渐渐瘫软,她的意识也开始溃散……
有人在水下托住了她。
崔晚晚很久没有梦见过父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好像回到了六岁的年纪,那年崔父赴河东任职,他们一家都随行搬去。当年冬天很冷,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大雪。
雪后放晴,长兄崔衍在书房念书,二兄崔浩陪着她在庭院里玩雪。
崔浩堆好雪人得意洋洋:“小晚,怎么样?”
“好丑。”崔晚晚年纪虽小,审美却很高雅,“这个雪人为什么又矮又胖,头还这么大?”
崔浩解释:“这是个将军,带着虎头盔,再说将军都是虎背熊腰的。”他丝毫不觉得是自己手艺不佳,信誓旦旦道:“我以后也要当将军!”
崔晚晚咯咯直笑:“我才不要丑八怪的二哥。”
崔父崔母携手过来,两人似有忧愁。
“雪这么大,恐怕有不少百姓屋舍垮塌,唉——”
“听人说近几日城中流民多了起来,我和小晚今早在家门口见到有个孩子冻晕在门口,瞧起来跟阿浩差不多年纪,可怜得很。我叫人拿了过冬衣裳给他,小晚心善,还亲自端给他一碗粥。”
“世道不好,我们尽力而为吧。”崔父握了握妻子的手,“我已命人在善堂支棚施粥,这便去瞧瞧。”
崔母温柔叮嘱:“雪多路滑,夫君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送走了崔父,回头来找孩子,老远就笑着招手:“小晚,来阿娘这儿。”
崔晚晚只觉得眼眶滚烫,大颗大颗的泪掉下来,她不顾一切跑过去,哭得撕心裂肺。
“阿娘!阿娘!”
崔母接住她,蹲下来抱着女儿,笑颜可亲:“小晚怎么哭了?是哥哥们欺负你了?回头我让你阿耶教训他们。”她把晚晚搂进怀里,为她擦拭泪水,“不哭了啊,我带你回去。”
“阿娘我好想你……”崔晚晚扬起泪眼,连连点头,“我跟你走。”
她紧紧抓着崔母的手,跟着她穿过风雪,似乎即将步入更加纯白的世界。
“晚晚。”
“晚晚,你快醒醒。”
“晚晚……”
耳畔有人呼唤,声音忽远忽近,梦中的崔晚晚迟疑一瞬。
崔母停下脚步,温柔细语:“小晚,好像有人喊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犹豫:“可是我……”
“他很着急的样子,你去吧。”崔母松开了手,笑眼温婉,“阿娘就在这里等你,不用怕。”
李家村。
崔晚晚被捞上岸就昏迷不醒,拓跋泰劈开捆住她的铰链,按压她的胸口想让她吐水,可是收效甚微,她的呼吸弱到几不可闻。
房英莲也爬上岸,来不及喘气就去查看,面色凝重:“这样不行,得看大夫。”
拓跋泰当即抱着人策马狂奔回了最近的李家村。李叔一家被拓跋泰一群人的狼狈模样惊得不轻,但一见崔晚晚气若游丝的样子,还是赶紧收拾大炕让人先躺上去,又去找村子里的郎中。
乡间赤脚郎中虽然不比宫中太医,但好在也算见多识广,每年都要治几个溺水小童,是故几针下去,腹中积水就顺着崔晚晚嘴角淌出来。
拓跋泰见状松了口气,不过郎中接下来一句话却又让他五脏俱焚。
“听天由命吧,要是晚上还醒不过来,就要准备棺材寿衣了。”
拓跋泰守在旁边,轻轻把一只柔荑包在掌心,低低唤她:“晚晚。”
“晚晚,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低声呢喃似有哭腔。
黄昏渐暗,空中飘下了小雪。
崔晚晚费力睁开眼,立马就见到一张胡子拉碴的俊脸,眼睛猩红仿佛要滴血。
她挤出一抹笑,喉咙剧痛还是嘶哑开口。
“拓跋泰,你吵死了。”
第38章珍重朕只有这一个小碗。……
拓跋泰见她醒了也笑。
“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崔晚晚费力想坐起来,“我们这是在哪儿?”
拓跋泰扶起她靠在自己怀中:“李叔家。”
他喂她喝了些水。
液体滑过咽喉一阵剧痛,她蹙眉轻咛,拓跋泰连忙道:“你颈上有伤,别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摇头,倚着他觉得心中特别踏实,问:“你怎么来了?”冬狩皇帝不露面,又要引人非议了。
“朕怎么不能来?”拓跋泰心中都是失而复得的欢喜,“朕的小碗不见了,当然要亲自来找。”
“哪里值得陛下以身犯险,你笨死了。”崔晚晚虽然言语嫌弃,但眉梢眼角都是缠绵情意,喃喃道:“丢了就丢了,你还有那么多。”
遇险之后,她除了设法留下线索,也笃定了会有人来救。只是这个人可能是侍卫,或者将军,甚至是崔家人……但她没有期待过拓跋泰会抛下冬狩不管,亲自追上来。
以她对拓跋泰的了解,他不会这么没有理智。万一这是诱敌之计呢?也许前方有埋伏呢?他行军多年,阵前交战之际必然思虑万千,慎之又慎。
对于任何帝王而言,丢一个女人无甚可惜,反正后宫还有那么多佳丽美人。
可偏偏他这次毫无理智可言。
“朕只有这一个小碗。”拓跋泰眼含柔情,“独一无二,珍之重之。”
崔晚晚鼻子发酸,努力把泪憋回去,佯怒数落:“谁是你的!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房英莲知晓贵妃醒了,从厨下端了热粥过来。崔晚晚喉咙损伤吞咽困难,勉强吃了两口就推开了碗。
她纳闷:“县主怎么也在这儿?”
房英莲答道:“我同陛下一起来的。”
拓跋泰这人赏罚分明,有一说一:“多亏了她一路追踪车马痕迹,也是她打探到你留下的消息,把握住良机。”
“多谢县主。”崔晚晚感激之余,仍旧心有余悸,“其实我也拿不准,只是赌一把。听说这里有渡口,我猜姓杜的应该会选水路,运河南下途经鄂州,那里是他的老窝。”
什么荷花络子,水里的,字字皆在暗示会走运河水路。而她貌美惹眼令人难忘,房英莲无需画像,只要问一问有没有见过神仙妃子般的人物,轻而易举就从孩童口中套出话来。
“对了,姓杜的呢?”崔晚晚突然想起来,落水之后的情况她一无所知,也不知这人逃了没有。
“死了。”拓跋泰冷冷吐出两字。
房英莲默不作声,心想何止是死了,死状极其恐怖,名副其实的千刀万剐,割到最后全身上下白骨都露出来,偏偏拓跋泰还吊着他一口气,要他受完最后一刀。
崔晚晚一无所知,叹了口气:“可惜了。”
杜立德隐匿数月,却能在她第一日住进宜春殿就绑走她,如此精准无误实在蹊跷。而且从他的只言片语当中,看出应该有人与他合谋,只是现在杜贼身死,无法得知还有谁想要她的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子盛怒绝不留情,即便杜立德想拿什么换自己一命,拓跋泰也不屑一顾,心中只余剐了他的念头。他恨此贼只有一条贱命,不然非得多剐几道。
……
冬狩首日,众臣武将及世家年轻儿郎皆在行宫广场集结,只待一声令下就入林狩猎,在帝王面前博一个骁勇印象。
但皇帝又是迟迟不到,还有贵妃也不见踪影。
邓锐左顾右盼,发现连白崇峻也没在,不由得挠了挠脑袋纳闷。
江肃自然也在南苑猎场,他久等不见天颜,心中腾起烦躁,虽然觉得这跟拓跋泰平素作风大相径庭,应是出了什么事,但思及上回“捉奸”不成反被咬一口,并不敢妄动。
焉知是不是那妖妃搞鬼?
“我说陛下昨晚该不会是血酒喝多了,早上起不来吧?”邓锐等得不耐烦,竟跟身边人打趣起天子来。
“陛下酒量你又不是不知,喝倒你三个也醉不了。”一群将士都是拓跋泰从前的同袍,粗犷武将说话豪放得很,有人笑道:“兴许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谁人不知紧接着的那句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大家心照不宣,都认定是艳色无双的贵妃把陛下缠住了。
好在没过多久,陛下就来了,只见他身着龙袍却以巾覆面,站在高台上离众人甚远,只能看个大概轮廓。他并未说话,而是拿起弓来往天上射了一箭,接下来狩猎就正式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做完这些“陛下”又匆匆离去。
邓锐打马上前想说些什么,御前大监福全拦住他,解释道:“陛下昨夜饮酒后又吹了风,今早起来不住地打喷嚏,嗓子也哑了,太医看过说是感染风寒,须得静养两日。”
“原来如此。”邓锐不疑有他,还关切道:“还请陛下多多保重龙体,我等稍后再去请安。”
“奴婢一定如实禀告陛下。”福全后背全是冷汗,生怕谁又要如上次那般强闯寝殿。
好在男人们都更加喜爱狩猎的乐趣,纷纷带着人进了猎场山林,并不纠缠福全。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正庆幸又躲过一劫,不料没走几步竟然遇上了淑妃。
江巧音拦住福全:“既然陛下龙体不适,你带本宫前去侍疾。”
福全心中叫苦不迭。这位主儿可不像邓锐将军那般好糊弄,而且她背后有江肃撑腰,轻易拒绝不得。
“那个……”福全委婉道,“贵妃娘娘已在侍疾了。”
“多个人搭把手不是更好?”江巧音口气不容拒绝,“带路。”
福全故意磨磨蹭蹭,七弯八绕带着江巧音先去了帝王寝宫飞霜殿,拓跋泰自然是不在的。
他故作惊讶:“哎呀,陛下没有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巧音冷眼看他,勾起一边嘴角:“大监可要好好想想,陛下是在这里么?”
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拓跋泰就没在自己寝殿住过几日,成天和那妖妃厮混。
想起这些江巧音愈发憎恨,不等福全说话直接就要杀去宜春殿。
“淑妃娘娘留步!留步!”福全边追边劝,“太医嘱咐了须得静养,您最好晚一些再去……”
“贵妃都可以伴驾,本宫去就会吵到陛下?大监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江巧音气火攻心,撕下平素的天真伪装,指着福全鼻子骂:“你这阉狗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自从福全当了御前大监,前朝后宫谁都对他客客气气,甚至多得是人巴结。他自知无甚过人本领,被拓跋泰选中,除了运气好而外,还有就是自己忠心老实。他谨记天子恩德,从不敢狐假虎威,惟陛下马首是瞻,尽力服侍好皇上后妃。这些日子他御前伺候,发现尽管旁人都说崔贵妃骄纵跋扈,可她除了爱跟陛下置气顶嘴而外,从不拿下面的人撒气,极好相处。惟独江家的这对父女,一口一个“阉人阉狗”,句句都视他为贱奴。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福全被江巧音骂得狗血淋头,却直起腰来寸步不让,挡在宜春殿外不许她进去。
留守在此的侍卫见大监如此,也拔出刀来,作出一副谁敢擅闯杀无赦的模样。
江巧音硬闯失败,怒瞪几人,临走扔下一句话。
“本宫找太傅来此,就不信陛下也不见!”
待她走后,福全垂头丧气进了宜春殿,见到刚刚脱下龙袍的白崇峻,急得想哭:“白将军,若是太傅来了可怎么办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碍事,此处是后妃寝殿,外臣不得擅入。”白崇峻摸着下巴沉思,一副老狐狸样,“不过陛下不能总不现身……有了!”
不一会儿众人就见“身染风寒”的陛下竟然骑马上山狩猎,不由得感慨天子果真硬汉,彪悍得很。
金乌西坠,狩猎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只见世家子弟多是猎到一些野兔山雉,勉强算没有空手而归,武将们则收货颇丰,狐狸野鹿飞鹰皆有,甚至邓锐还猎了一头五百余斤的野猪。
野猪被拴住四蹄倒挂在树干上,由两人抬进广场,众人见状纷纷上前看热闹,只见邓锐光着半边膀子,露出遒劲的肌肉来,豪声大问:“还有谁?”
冬狩传统,收获最多之人可得帝王嘉奖,金银财宝都是小事,若是能御赐个“天下第一勇士”的名号,那可光宗耀祖了。
其实邓锐并不把在场诸人看作对手,他在人群里找着白崇峻,伸着脖子张望:“老白人呢?跑哪儿去了?老子明明在围场看见他了。”
江肃也等候在此,内心疑云密布。
早上匆匆一瞥他就怀疑,后来江巧音命人带话,说陛下躲在崔贵妃的宜春殿里不出来,想让他去帮自己出气。女儿心思浅显,想得都是情情爱爱,可如江肃这般老奸巨猾,却看出点猫腻。
拓跋泰一定在隐瞒些什么。
江肃百思不得其解,却又隐约觉得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不如……
就在这时,最后一队人马也狩猎归来。头马身躯乌黑四蹄雪白,正是帝王座驾白蹄乌,马上之人赫然是拓跋泰。后面还跟着白崇峻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此时衣衫发皱靴裤染泥,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马匹后面拖着的庞然大物却引起不小轰动。
他们猎杀了一头熊。
“太傅。”
拓跋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喊江肃,拔刀斩下一只熊掌,拿刀尖挑起递到他跟前。
“太傅劳苦功高,特赐此物。”
第39章飞霜晚晚,我想让你快乐。……
三十九章
众目睽睽之下,江肃忍气吞声,恭敬接下赏赐。
拓跋泰勒马绕场一周,检视了一番众人的猎获,朗声道:“高祖马上得天下,我大魏儿郎不可忘本,横戈跃马不避斧钺,人人都要攘内安外,护国土,驱鞑虏!”
这番话意在敲打旧魏世家士族,警告他们不可像从前那般只知饮酒作乐,匈奴打来缩头不出,简直一群酒囊饭袋。
但拓跋泰也深知在此场合不能下脸下狠了,于是接着道:“但天下能居马上得之,不可居马上治之。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故文臣武将各有所长,皆是大魏栋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群人下跪山呼万岁。
勉励完众人,拓跋泰又命人大设酒宴,今晚要与群臣不醉不归。
另一边,房英莲陪着崔晚晚悄悄回到宜春殿。
不料在半路撞上江巧音。
她堵着崔晚晚,怒气冲天地质问:“贵妃好大的架子!你我同为妃位,本宫见你年长尊称一声姐姐,你别真以为就尊卑有别了。今日我来向陛下问安,你为何拦着不让我见陛下?”
崔晚晚忍着浑身伤痛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房英莲却把她往后挡了挡,上前道:“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请淑妃娘娘让一让。”
“本宫凭什么让她!”事到如今,江巧音懒得维持表面上的平和,愈发咄咄逼人,“她狐媚霸占陛下的时候,又可曾让过别人!”话锋一转她又朝房英莲发难,“还有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的事轮得到你置喙?”
房英莲面无表情道:“我是陛下亲封的归仁县主。”
“县主?呵。”江巧音嗤笑,“乡巴佬,如今你那土匪哥哥要死不活的,你还有心思帮着旁人说话。怎么,没能入宫不甘心,所以来讨好她?也不照照镜子,陛下瞧得上你就怪了!”
房英莲甚少因旁人言语动怒,但江巧音提及房牧山可算触到了她的逆鳞,她捏紧了拳头,险些动手教训这跋扈女人。
“县主。”崔晚晚拉住房英莲,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思忖,打架杀人她不会,但唇枪舌剑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擅长。杀鸡焉用牛刀?动手的事交给房英莲,动嘴的事还是她亲自来。
“淑妃,”崔晚晚上前,冷眼看人却含笑三分,“你说本宫不让你见陛下,有何凭证?”
提起这茬江巧音更加火大:“今早我来宜春殿,门口侍卫阻拦不说,连福全也挡着本宫,敢说不是你指示的?”
“福全乃御前大监,听令于陛下,本宫如何使得动?”崔晚晚掩嘴妩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淑妃方才有句话说得不错,陛下瞧得上才怪了。”
江巧音气得脸白,霎时跨步上前欲要打人,不过手扬在半空中又停下了。她狐疑打量崔晚晚,见对方斗篷之下穿着布裙,发无钗环,神态略有憔悴,与平素艳光四射的模样大相径庭。
江巧音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她突然问:“你从哪里回来?”
“与你无关。”崔晚晚不屑搭理,作势绕开她。
“站住!”
江巧音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正好碰到伤处,她吃痛闷哼一声。江巧音听闻立马撩开她的袖子,见到斑驳红痕。
“贵妃是如何受伤的?你今日去见了什么人?”江巧音自认为抓住了把柄,不怀好意地揣测,“莫非是你的旧日相好?”
房英莲一颗心悬起,她为人实诚不擅撒谎,见状也不知该怎么帮崔晚晚辩驳,于是伸手去掰开江巧音,想解了眼下困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呀——”
谁知崔晚晚不以为然,若无其事道:“我陪陛下狩猎去了,密林幽静,叶深草软,幕天席地……真是个好地方呢。”她即便不施粉黛,素颜也依然娇妩魅人,略微沙哑的嗓音含娇似嗔,“这是陛下与我的闺房之乐,不便与外人道也。”
她媚眼横波,明知故问:“难道陛下没有这样对待过淑妃吗?”
江巧音忆及唯一一次“侍寝”,她精心妆扮脉脉含情,拓跋泰却冷淡不已,兀自看了两个时辰的书,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沾。最后她怕人耻笑,自己叫了水进殿。
世家千金多矜持,哪里见过崔晚晚这般能把“野外苟合”说得如此堂而皇之的女人。
“无耻妖女!”江巧音羞愤难当,拂袖而去。
她一走,崔晚晚才卸下强撑的气势,脚步踉跄险些摔倒,房英莲急忙搀扶着她回去殿中。
宜春殿众人药性散去都已醒了,佛兰自责不已,乍见崔晚晚浑身是伤的回来,竟哭得抽噎。金雪银霜也一个赛一个地掉眼泪。
“你们哭什么呀,”崔晚晚反过来安慰大伙儿,“是要比谁的泪珠子值钱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佛兰心疼她,眼泪不住往下掉:“您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也不知多久才能养好,可千万别留下疤……”
金雪和银霜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嘴里连连说着“都怪奴婢”。
崔晚晚打趣道:“快把人都领到外头池子去哭,省得浪费这么多水,以后宜春殿多了好几道泉眼呢!”
众人终于破涕为笑。
沐浴更衣后敷了药,崔晚晚准备歇下,却见佛兰等人在收拾箱笼,她不解发问,佛兰解释说宜春殿不吉利,要挪个地方。话音刚落御辇就来了,崔晚晚被裹得严严实实上了辇轿。
岁暮天寒,落雪折枝。整个南苑行宫都披上了一层雪衣白纱,崔晚晚看着眼前的宫殿,有些惊讶。
飞霜殿。天子寝宫。
福全早已恭候在此,见到贵妃连忙问安,道:“奴婢为娘娘带路。”
殿内陈设已经更换过了,除了黑漆御案堆满奏折而外,其余皆是女子闺房的轻彩曼丽,殿中挂满金帐红幔,龙床之上香枕锦衾,连那扇气吞山河的旭日东升屏风也换成了鸳鸯戏水的图案。
崔晚晚看着不伦不类的搭配,觉得好笑,问福全:“陛下让我住这儿?那他呢?”
“自然是与娘娘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稀罕他一起。”崔晚晚面露嫌弃,径自走向龙床,吩咐道:“金雪儿,你拿床被褥扔榻上,那谁回来不许他来挤我。”
不到三更拓跋泰便回来了,福全一脸为难的守在外面,磕磕绊绊禀告了贵妃的“懿旨”。
拓跋泰听完微微一笑,里面那人娇纵顽劣也不是一两日了,若是次次被她牵着鼻子走,天子威严何在?但他颇有自知之明,深知她厌污喜洁,而自己奔波两夜浑身酸汗,少不得又要惹她嫌弃,于是先去洗浴。
洗去汗污,又刮了须,拓跋泰这才披着寝衣回来,外头天寒地冻,他却不怕冷,衣襟松垮露出结实胸膛,鬓发还残留着氤氲水汽。
他亲手掌了一盏烛火入殿,只见佛兰和金雪银霜都睡在外间,三人许是被吓坏了,成了惊弓之鸟,乍见有人惊得坐起,大眼瞪小眼。
“是朕,”拓跋泰挥手下令,“你们出去吧。”
三女匆忙穿鞋告退,只是金雪走时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是大起胆子说:“启、启禀陛下,娘娘说、说了,让您睡那儿——”
拓跋泰随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侧榻上厚褥犀枕,预备得还真是周全。
银霜掐着金雪,使劲儿把人拽走了。
龙床金帐紧闭,里面悄无声息,拓跋泰猜崔晚晚许是睡着了,于是轻放烛火,悄悄走过去,小心翼翼钻进帐中。
烛光透过重重帘帐变得极为微弱,洒在侧卧美人娇躯上,朦胧照出玲珑有致的起伏。他缓缓在她身侧躺下,环臂搭在她腰间,本想就着这个姿势好好睡一觉,谁知臂下娇人却往里挪了挪,大有要跟他楚汉分界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撑起半边身子,俯首咬耳:“醒着的?”
“唔。”崔晚晚含糊支声,又往里挪了挪。
拓跋泰贴上去,哄道:“朕抱你睡。”
“不要,挤着难受。”
“不做别的,只睡觉。”拓跋泰也没想闹她,再三解释。
“我就不!”
崔晚晚还是不依,扯过被褥紧紧裹住自己,他伸手去拉,本欲把被子掀开好好抱一抱她,不料却看见她遍体鳞伤的模样。
脖颈上被勒出的深痕自不必说,破皮的地方开始结痂,紫乌泛黑,可想而知当时是何其凶险,还有手腕也像馒头一样高高肿起。除了这些,四肢后背还有无数擦伤,简直没一块好肉,她本就生得雪肤玉肌,又是娇养长大的,就像佛兰说的那样,何曾遭过这样的罪?
怪不得不许他近身,原来是怕他看见这幅样子。
“叫你别挤我……”崔晚晚不敢看他,低头扯过被褥把自己遮住,故作娇蛮,“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拓跋泰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心痛之余又像烈火灼烧,胸口郁塞酸苦,五味杂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晚。”
他低低唤她,倾身过去抱住她,密密的吻从发顶一路向下,亲过她的眉眼鼻唇,又拂过颈上伤痕……
他如此温柔又小心翼翼,就像捧着至宝,虔诚膜拜。
“好丑啊。”崔晚晚害羞捂脸,还想蒙他的眼,“你不要看了。”
拓跋泰还是用唇舌表达他的喜爱:“不丑,朕说过,晚晚的每一寸一分都很讨人喜欢。我很喜欢。”
……
“阿泰!”他的吻令人意乱情迷,崔晚晚急促惊呼,仓皇摇头,“不行、那儿不行——”
拓跋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柔情安抚。
“晚晚,我想让你快乐。”
第40章雪兔他真是狗!
直至第二日,崔晚晚还觉得自己脸颊发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那混账,居然……他真是狗!
她一开始还咬唇隐忍,接着呜呜咽咽,最后简直如在云端飘摇,什么都抛到九重天外,不知今夕何年,更不知身在何地。
偌大的宫殿充斥着一种浓郁腻香,龙床简直没地躺,天快亮的时候拓跋泰把人抱到榻上囫囵睡去。
她睡到中午才起来,金雪银霜进来服侍,整理龙床的时候,金雪那小丫头片子纳闷:“是水打翻了么?怎么全湿了?”
崔晚晚简直无地自容,捂脸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不对!先把拓跋泰那厮埋了!
今年冬雪来得早,而且下得大,不过一夜功夫,四处皆已银装素裹,远山茫茫。男人们对雪地狩猎乐此不疲,天天早起就往山林中去,而女人们都躲在宫室内取暖。
飞霜殿的地下有热泉淌过,无需地龙也如四月春暖。崔晚晚住在这里心安理得,学着拓跋泰“鸠占鹊巢”,俨然把天子寝宫当成她的长安殿,樗蒲叶子牌等东西散落一地,闹够了还招呼着金雪银霜到庭院去玩儿雪,若不是佛兰在旁虎视眈眈,她早就手痒地去打雪仗了。
“老实坐着!”
大宫女犹如整个长安殿的镇宅兽,她一板起脸大伙儿都发憷,连崔晚晚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坐在那儿由她上药。
佛兰简直魔怔一般,治伤祛疤的药一天要给她涂七八次,崔晚晚觉得自己好比药材柜子,熏得鼻子都快失灵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这药管不管用,”一向理智的佛兰甚至怀疑起太医署的医官来,“这两月都还好,横竖天冷,穿厚衣裳就遮住了,若是明年开春疤还在,您就让陛下把那群庸医都砍了去。”
崔晚晚忍俊不禁:“你以为是一群竹子呢,说砍就砍。”
“就砍!”佛兰也是有脾气的,坚持己见,“连点小伤都治不好留着何用?大不了我自个儿去求陛下。”
崔晚晚哄她:“好好好,砍砍砍。”
正说着话,拓跋泰竟然回来了,踏进殿门卷起一阵风雪。
“晚晚要砍什么?”
他披着玄色鹤氅,戴了风雪帽,只见头顶肩上都落了厚厚的雪,想来是在雪地里待了不短时间。
“才不是我呢。”崔晚晚眯眼笑,“佛兰姐姐看宫里的竹子不顺眼,盘算着要全砍了。”
佛兰恼怒瞪她一眼,碍于皇上在此,却也不便说什么。
内侍上前伺候拓跋泰更衣脱帽,他解了大氅便走到崔晚晚跟前,把手中拎的东西往前一递。
“你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定睛一看,竟是只毛茸茸的短尾雪兔,此刻被拓跋泰捏着长耳朵,唇鼻翕动,看起来战战兢兢的。
“送我的呀。”
她伸手就想接过来抱进怀中,拓跋泰却不依,抓着雪兔解释:“野兔子凶得很,当心蹬你,先找个笼子关一阵再说。”
“哦。”崔晚晚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忍不住去摸了摸,感慨道:“好软。”
拓跋泰见她欢喜自己也高兴:“想着你喜欢,特意捉了活的回来。朕今日还猎了几只狐狸,到时候用皮给你做个暖脖。”视线落在她涂了药的脖子上,深邃眼眸又泛起疼惜,“伤好些了吗?”
“不怎么疼了。”崔晚晚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快乐中,软绵绵地倚过去撒娇,“您给我吹吹就更不疼了。”
“娘娘使唤人的功夫日益精进。”
虽然嘴上这样说,拓跋泰还是凑过去,含着笑意吹了几口气。
“沾了天子龙气才好得快嘛。”
雪天围坐火炉饮酒吃热锅子是在再惬意不过的事了,崔晚晚心心念念了好久,终于在这日见到了。
今天还猎到一头鹿,所以厨下切了满满几盘鹿肉送来,还有鹿血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她只能看着拓跋泰大快朵颐,因佛兰担心她胡吃海塞不利伤口恢复,所以这也不许她吃,那也不许她碰。
崔晚晚可怜巴巴地开口,妄图撒娇换两口肉吃:“我饿——”她委委屈屈的,还不等把话说出口就招来佛兰的眼刀子:“想都别想!”
崔晚晚简直要哭出来,学着稚儿那般告状:“陛下,你看她又凶我!”
“都是为你好。”拓跋泰对她的把戏了如指掌,兀自痛饮一杯,唇角翘起,“也就她能管管你。”
这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性子,要是没人管束,天晓得还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别看拓跋泰身为天子威势慑人,可一对上她就没了脾气,再坚定的意志都瓦解成屋外软雪,一会儿就化了。
“你们都欺负我!”
崔晚晚悲愤控诉,赌气跑到一旁喂兔子去了。
隔着热锅子散发出的腾腾雾气,拓跋泰见她孤零零蹲在笼子前,模样怪可怜的,不由得心中一软,突然食之无味,于是撂下筷子跟过去。
老远就听见她嘀嘀咕咕。
“兔子兔子,他们不让我吃东西,我才不会那么坏,我喂你吃多多的。”
“你要快快长大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忍俊不禁,心想这人居然跟兔子也能说话,真是个孩童心性。
谁知崔晚晚接着说道:“等你长得胖胖的,我就把你吃掉,唔,到时候是烤来吃还是烧来吃好呢?”她余光瞥见那人身影,故意加重语气,“我一个人吃完,谁也不给!”
拓跋泰又好气又好笑。
“你至于么?”他陪着一起蹲下来,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想逗一逗,“胆大包天,竟敢拿御赐的兔子果腹,该当何罪?”
“送我了就是我的,你管我吃不吃。”
拓跋泰在她臀上轻拍一下,故意虎着脸:“放肆!”他喝了鹿血酒,此时腹中正热气翻腾,指尖摸到的弹软愈发刺激了脑海,内心恶劣的种子破土而出。
崔晚晚也不知道那句话就惹着他了,莫名其妙挨了好几巴掌,疼倒是不怎么疼……但很羞耻。
她涨红了脸双手捂住身后,说话都结巴了:“拓、拓跋泰,你、你……”
你个半天也吐不出下半句话来,罕见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得偿所愿,忽然有了更恶劣的想法,只是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冷静下来,努力压下鹿血狂热,去捉玉手。
“陪朕出去走走。”
风雪停了,但积雪深厚,拓跋泰牵着崔晚晚出了寝殿,一路往观风楼而去。
道路积雪都被清扫过,但崔晚晚是何人?最不安分守己又离经叛道的人,连路也不肯好生走。她拉着拓跋泰七弯八绕,非要去玩踩雪,听厚雪陷落“咯吱咯吱”的声音。
拓跋泰在前面走,一步一个脚印踩出坑,她跟在后面踩进他的脚印,这样鹿皮靴就不会被浸湿了。两人携手而行,不一会儿踩出一条长长的足迹。
她玩性大起,倒是忘了刚才口腹之欲不被满足的郁懑,抬眸嬉笑:“阿泰,你的脚好大。”
拓跋泰看着皑皑白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显淡漠,只是在看她的时候才浮起浅笑,“嗯”了一声。
崔晚晚不察他的低落,悠然感慨:“下雪真好。”
“天寒地冻有何好的?”拓跋泰垂眸,想起了安乐王府覆灭的场景,也是在冬日,王府门口的雪全都染红了。
“好玩呀!”她抱着他的胳膊,神态千娇百媚,“陛下,我想要个雪人,您帮我堆,好不好嘛?”
她颇懂得拿捏人心,但凡有所求就撒娇卖乖,拓跋泰最吃这一套,不一会儿就推出两个大雪团,上下垒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佛兰不在没人唠叨,崔晚晚亲手去给雪人捏了眉眼口鼻,一样不落。她画艺了得,做起描摹五官的事情来也不费吹灰之力,片刻就勾勒出雪人容貌。
高鼻深眸,长眉薄唇。
拓跋泰仔细端详觉得眼熟:“这是……”
“是将军。”崔晚晚抿嘴羞涩,不肯承认雪人脱胎于谁的样貌,只说:“从前二哥最喜欢给我堆雪人将军了,你可别自作多情啊,才不是你呢。”
她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拓跋泰却看破不说破,捉起她微凉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眉梢冷意尽数散去,如春风化雪。
“好,不是我。”
她可能忘了,抑或是根本不曾记得。当年他流落河东又遇大雪,险些冻死。崔府门前,粉琢玉砌的小女童与母亲一起,送了他棉衣白粥,后来又因崔氏善堂收留,他和许多流民熬过了最艰难的冬日。
拓跋泰确实受过很多人的恩惠,但唯有当年大雪纷飞的那碗粥,当得起他心中的一饭之恩。
时至今日他仍然厌恶严冬大雪,可因为崔晚晚,他觉得多了些希望和欢喜。
他终于露出个真心的笑:“遇见晚晚,朕之所幸。”
第41章登山只晓帐中春暖情浓,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来大魏帝王冬狩,几乎都会在南苑行宫度过漫长冬日,这里有数个热汤泉眼,把整座行宫烘得温暖湿润,确实比京中冷冰冰的内宫舒适。
拓跋泰并非耽于享乐之人,本打算早日回京,但顾及崔晚晚伤痕未愈,而太医令也说行宫汤泉更加养人,于是决定多住一阵,不过政事不可耽搁,他索性把朝会也搬到了行宫来,体恤臣子两地来回奔波辛苦,他下令开放弘文馆,还专门拨了行宫西边的两座宫殿供臣下留宿。
崔晚晚又过上了“三更睡五更起”的日子。
前夜金丝帐中翻腾如浪,烛火明明暗暗照出人影缠绕。拓跋泰自从发现了那丝隐秘,竟似得了趣,回回都要撩拨得晚晚哀声求饶,直至软化成水,他才会遂了她的愿。
自打佛兰从金雪口中得知“陛下和娘娘总是打翻茶水”这件事之后,便贴心地多备了干爽被褥。崔晚晚也只有这种时候脸皮薄,羞于见人,不肯唤人来撤换。
无奈之下,只得天子纡尊降贵,亲手服侍。
拓跋泰先把人抱去一旁,待到更换妥当之后,又把她抱回去,揽入臂弯盖上锦衾,轻抚背脊。
崔晚晚哈欠连天,还不忘讲条件:“明儿你自个儿起,不许吵我。”
“依你。”
两人相拥而眠,有些只晓帐中春暖情浓,不知外面沧海桑田的意思。
拓跋泰言而有信,五更时分果真兀自悄然起身,连更衣都是去的外间,生怕吵着了她。可他离开不过片刻,崔晚晚转身一摸旁边空荡荡的,竟然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拥衾而坐,怔怔神游天外,本欲接着蒙头大睡,却突然没了睡意。
干脆起身梳洗。
“陛下专程叮嘱让您多睡一会儿,您怎么还醒了?”佛兰给她梳头,觉得稀奇。
崔晚晚也觉得奇怪:“我不知道,突然就醒了,心里还觉得空荡荡的。”她抚着胸口,兀自烦恼揣测,“别是落下病根了吧?”
“不是病。”佛兰掩口一笑,“从前夫人也这样。”
“阿娘?”
佛兰瞧着她与崔夫人七分相似的面容,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吸吸鼻子忍回去,娓娓道来:“以前老爷早起,都是夫人亲手服侍,从不假手外人,晚上夫人也一定等到老爷归家才会歇下,她说若是不亲眼见到老爷平平安安,心中就不踏实,空荡荡的。”她为崔晚晚簪上步摇,露出欣慰的笑,“如今看娘子这般待陛下,我很高兴。”
崔夫人已逝,唯有佛兰陪她活在幽幽深宫,她们从前想要报仇雪恨,可是以后呢,又该何去何从?长姐如母,佛兰既期望有人能够真心对待崔晚晚,又祈盼崔晚晚也能放下过去,馈以真情。
“那怎么一样。”崔晚晚敛眉垂眸,“阿耶阿娘伉俪情深,他不可能的。”
河东郡崔太守年少娶妻,二十年来夫妻恩爱,诞育子女三个,已是一段人间佳话。爱妻亡故后他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不纳妾不蓄妓,这般痴情放在戏文里不知惹得多少女儿倾慕,可落到现实就被视为异类,崔氏宗族长老不知数落过几百回,年年都要派人说服他续弦。
阿耶尚且要顶住家中压力,那拓跋泰呢?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抵得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叫不可能?”佛兰见她事事大胆,惟独在情爱上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出言激将,“我认识的娘子,连皇帝都敢拉下马,还有什么不敢去做?”
“你梳好没有?我都饿了。”
崔晚晚顾左右而言他,不敢接话只是一个劲儿催着她快点梳妆。佛兰恼她又是这幅样子,气得把梳子一扔就走了。
“脾气还大得很。”崔晚晚嘀咕一句,干脆招来金雪银霜,“吃点东西,咱们去爬山。”
行宫背靠南山,以石瓮谷为界,分为东西绣岭,西绣岭依次有三座山峰,逐层渐高,崔晚晚今日雄心壮志,立誓要登上最高峰的翠云亭。
只是刚出了昭阳门,走上玉辇路,还不到半个时辰崔晚晚就气喘吁吁地扶着银霜休息。而金雪自打开始爬山就跃跃欲试,可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管不住一双圆眼,不住东看西望。崔晚晚哪儿能瞧不出她的小心思,故意吩咐她前去探路。
银霜抬头望了望隐在云雪中的高峰,体贴道:“娘娘,奴婢还是唤辇轿来吧。”
这时金雪探路折返,手里握着两枝梅,兴冲冲递过来:“娘娘您看!”
含苞待放,冷香袭人。
崔晚晚问她哪儿摘的,金雪抬手一指:“集灵台,有好大一棵梅树。”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台阶之上殿宇覆雪,隐隐露出一角屋檐,于是崔晚晚道:“去集灵台歇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集灵台乃是斋宫,这样的清静祀神之所平素鲜有人来,崔晚晚一行人进殿,不料里面竟然已有人了。
贤妃林新荔独自在殿内,脚边有个手编竹筐,里面放了几枝梅花。
若不是今日见到人,崔晚晚几乎都要把她忘了。
说来也奇怪,住进南苑行宫这么久,就算江巧音不往崔晚晚跟前凑,她耳边都有一两句关于淑妃的消息,可偏偏这个林新荔,好歹也是三妃之一,住进行宫以后居然悄无声息,好似压根不存在。
林新荔乍见崔晚晚显得有些慌张,急急行礼:“妾见过贵妃娘娘。”
崔晚晚虚扶一把:“贤妃无需多礼。”她细细打量林新荔,觉得她今日妆扮过于素净,跟个宫女似的,只是她肤白娇小,倒显出几分柔弱美态,和韦清眉莫名相似。不过认真说起来,又还是不同的,韦清眉神色间总含着悲苦,像是对什么求而不得,可林新荔则是天生娇弱,需要人好好呵护才是。
“贤妃怎一人在此?”崔晚晚笑眼问她,“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
林新荔略有紧张,磕磕绊绊回道:“来、来赏雪,忘了东西,宫女……回去取了。我在此等她。”
“原来如此。”
崔晚晚也不再追问,招呼她一齐坐下歇歇。
只是林新荔却不敢落座,婉言拒绝:“妾还是不打扰贵妃娘娘雅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神态怯弱,让崔晚晚想起了飞霜殿里的那只兔子。说来也巧,这时地上的竹筐竟然自己动了动,两只耳朵从梅花底下探出来。
“兔子!”
金雪咋呼呼的喊了一声,径直去把小东西抱出来,也是一只白绒绒的雪兔。小丫头在长安殿不受拘束,活泼惯了,竟抱着雪兔说道:“娘娘,这只兔子跟咱们殿里养的那只好像,不如带回去一齐养,正好凑成一对儿。”
崔晚晚盯着那只兔子看了须臾,这才不急不慢开口:“金雪儿你太没规矩了,这是贤妃的兔子,岂是你说带就带的?”
金雪吐吐舌头,赶紧赔罪:“奴婢僭越,请贤妃娘娘恕罪。”
“不碍事。”林新荔并不计较,虽然有几分不舍,但还是道,“若是贵妃娘娘喜欢,雪兔请您带回去吧,两个一齐养总是好的,不然总是孤零零的。”语气中颇有几分落寞。
“我怎好夺人所爱?贤妃自己留着吧。”
崔晚晚略坐片刻,站起来走到殿门,空中又飘起了雪,她往山下看,见到辇路上来一行人。为首之人身高腿长,一步能跨两级台阶,肩披鹤氅显得格外挺拔,正是拓跋泰。
她拉起帽兜盖住头,跨出殿门:“该走了。”
金雪把兔子放回竹筐,匆匆向林新荔告辞,与银霜陪着崔晚晚离开了集灵台,继续往山上去。
方才崔晚晚走一刻就要歇三刻,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地健步如飞,“噔噔”踩着台阶向上,把金雪银霜远远抛在身后,一鼓作气爬到了半山坡上的老君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愈发大了,她回头往下看,已经见不到拓跋泰一行人的身影,不知是被风雪掩盖,还是去了另外的地方。
“娘娘、等等、奴婢……”
金雪累得直喘气,话都说不清楚,连银霜也弯腰撑膝,一副吃力模样。
于是三人就近去了老君殿。
此处因供奉了一尊太上老君白玉雕像,故而得名。造像细腻逼真,栩栩如生,传说为西域造像大师之作。老君殿远离行宫,人烟罕至,只有两个年迈的内侍看守打扫,殿里连盆炭火都没有。三人进殿后就让内侍把门关上阻挡风雪,金雪银霜则去生火烧水。
斗篷外层已经被雪水浸湿,崔晚晚脱了斗篷坐在蒲团上,又把鞋也脱掉,脚上罗袜润润的。
银霜端着火进来,见状赶紧把炭盆放到她附近,又刻意隔开些许,道:“这里只有下等黑炭,熏人得很,娘娘当心眼睛。”
“嗯。”崔晚晚果真揉了揉眼,眼眶红红的。
主仆三人围火而坐。银霜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担忧道:“要是雪不停,咱们就没法下山了。”
“那就在这里住一夜。”金雪完全是小孩子心性,提起在外过夜竟然还很雀跃,“我还从来没在庙里住过呢!”
银霜倒是把佛兰姑姑的威严学了个八九不离十,闻言瞪她:“这里没吃没喝没床,怎么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雪不以为然:“找个壶化些雪水煮开,再在炭底下窝几个薯芋,这样不就有吃有喝了?至于住嘛,打地铺也很好啊,有太上老君庇佑,不用怕的。”
“你这妮子倒是皮糙肉厚好对付,可娘娘怎么办?”银霜恼她不懂事,咬耳低语,“没发现娘娘不高兴么?”
金雪这才注意到崔晚晚怔怔盯着炭盆发呆,神游天外似的。她吃了一惊,捂着嘴小小声声:“为什么呀?”
银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殿内一时沉寂下来,金雪也不敢叽叽喳喳,银霜见雪势不减,于是真的去厨下找来了铜壶水杯,还有几个鸡蛋大的芋头。
外面天色渐暗,但地上积雪映照出莹莹白光,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时辰。看守的内侍送来干净褥毯,主仆三人裹着取暖,不一会儿金雪就昏昏欲睡。
崔晚晚闭嘴不言,银霜也不敢冒然开口,更不放心睡过去,只顾翻烤着盆里的芋头。
砰——砰——
老君殿外的大门被人用力敲打,连房檐的雪都被震落下来。金雪被惊醒坐起来,抹了抹嘴角口诞,迷迷瞪瞪:“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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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贪花花开堪折直须折。……
听闻有人叫门,老君殿的内侍匆忙跑出来,合力抽开门闩。门外之人迫不及待推开大门,银霜见到几个满身是雪的男人,连眉毛都冻成了冰,看不大清楚容貌。
她心中一凛,上前想阻止他们进来:“来者何人?我家娘娘在内,尔等速速回避!”
“果真在此。”
拓跋泰抖了抖身上的雪,露出真容。银霜看清是他连忙下跪:“参见陛下!方才奴婢不知,冒犯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你很忠心,不错。”拓跋泰抬袖擦去眉眼上的雪,并不怪罪,“起来吧,去烧些热茶给大伙儿暖暖身子。”
银霜应了声是,迎着他进入殿内,顺道又喊走金雪一起去厨下烧水。随行侍卫也跟着去了。
拓跋泰进了屋,见到崔晚晚侧身坐在角落。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到是他很快又把脸转回去,抬手抹了抹眼。
拓跋泰走近:“怎么又不理人?”
“没有啊。”崔晚晚吸吸鼻子,仰头望着他,“陛下怎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解下鹤氅,冰雪落在炭盆周围很快化成了水。他笑:“娘娘有爬山的雅兴,朕也有登高的意趣。”
他挨着她坐下,身上携着一股梅花冷香。崔晚晚闻到气味鼻子发酸,瓮声瓮气地说:“别挤我。”
拓跋泰故意凑近了些:“朕不觉得挤。”
她伸手推搡:“臭!”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
“你香。”
两人单独相处时,拓跋泰便没有了在外杀伐果断的冷肃老成,调笑的话可谓信手拈来。说来他才二十余岁,朝堂上不得不老成,骨子里仍有少年人的潇洒浮浪。
他最喜欢逗她,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张开双臂去揽人。崔晚晚推搡不开,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略微冰凉的吻落在头顶,缱绻悱恻。
她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拓跋泰一惊,握住她双肩把人扳正,垂眼直视:“这是怎么了?竟还哭上了?”
崔晚晚不敢与他对视,盯着他胸前一小块洇湿,哽咽道:“臭死了……”
一身香味,谁知道他是从哪里过来,又跟什么人搂过抱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鼻子坏了不成。”拓跋泰伸手进怀里掏了一把梅花出来,“朕给你摘了这个,香的。”
崔晚晚把头一扭:“我不要!”
“不喜欢?”拓跋泰失笑,“还以为你们女子都喜欢花啊香啊的,想着与你做个香包。”
崔晚晚今晚像吃了炮仗,闻言顿时炸了:“什么我们女子,她们喜欢是她们,我是我!陛下莫要混为一谈!”
拓跋泰纳闷她今天脾气特别大,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如何惹到她了,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太阳穴“突突”跳动,他颇觉头疼,可又舍不得凶她,耐着性子道:“朕又哪里惹到你了?就算是犯人问斩还要先定个罪,让人死得明明白白吧?”
崔晚晚咬唇。她如何说?难不成说她看见了他送林新荔的雪兔,吃醋到酸死了自个儿?甚至还嫉妒得发狂?
她说不出口,只能憋着忍着,眼泪又掉下来。
“呜——”
见她又开始哭,拓跋泰赶紧认输:“好了好了,不想说便罢了,朕又没逼你。”
崔晚晚有口难言,心头像压上一块大石,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愈发哭得伤心,伏在拓跋泰怀里不住抽泣,捏拳狠狠捶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任她捶打,把自己当成个出气的沙包,等她打够了还去牵起柔荑,放在唇边吹气:“手疼不疼?”
“讨厌、拓跋泰你最讨厌……呜——”
一双美眸肿得像核桃,崔晚晚光是打骂还不解气,隔着雾蒙蒙的泪眼看他,只见他目光灼灼饱含情意,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是独一无二的。
她仰头凑到他嘴角打算狠狠咬他一口出气,可刚碰到他温热的唇顿时又软了心肠,于是撕咬变成了美人缠绵献吻。
唇齿相依,拓跋泰反客为主,肆意侵占。
“不气了?”
良久二人才分开,拓跋泰笑眼问她。她也不回答,埋头缩在他怀里像只鹌鹑。
“此情此景,让朕想起一句诗来。”见人不哭了,拓跋泰想方设法逗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晚晚好比这多变的天气,说不准什么时候下雪,什么时候放晴,朕若是一个不慎还会惹出一场大雨,拿着杯子接都接不完,起码够朕喝一壶了。”
崔晚晚终于破涕为笑:“去!”
哭过了也打过了,她更不好意思吐露心意,只得低头抠着裙摆上的金线,鼻尖通红好似小猫,拐弯抹角地打听:“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还好意思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提起这茬拓跋泰就一肚子气,他下朝返回飞霜殿不见这人,一问佛兰才知她带着两个小丫头片子往岭绣峰翠云亭去了,于是来寻她。半路上突降风雪,他担心她有什么危险,一鼓作气爬上了翠云亭,却是空荡荡的。接着他率人折返,沿路寻人,恰好风雪掩盖了足迹,费了好些功夫才得知她躲进了老君殿,这才又急匆匆赶过来。
一来一回费了几个时辰便罢了,进门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她劈头盖脸撒了通气,拓跋泰觉得身为天子窝囊成自己这般,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惹得崔晚晚冷哼:“您哪里窝囊了?今儿又是登高,又是折花的……别人都要羡慕死了。”语气酸溜溜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拓跋泰一边说一边抚上她的双足,一语双关,“不知贵妃允不允?”
崔晚晚歪头:“您今日不是折过了?不觉得累吗?”难道在集灵台没有“折下”林新荔?那梅花哪儿来的?
“那怎么够。”拓跋泰以为她说的是昨夜春宵,勾唇风流倜傥,“朕尚有余力再摘一朵。”还是朵娇艳带刺的妃子笑。
两人各有所指,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崔晚晚垂眸盯着他下腹看了片刻,认真道:“贪花好色伤身,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拓跋泰被她嫌弃的眼神气得七窍生烟。他一心守着她,过得只比苦行僧好那么一点,怎么就成贪花好色了?
“又给朕乱按罪名。”他冷笑,“回去朕就把这四个字坐实,随你怎么哭。”
崔晚晚把脚往他怀里蹬,踩着温厚的胸膛取暖,逞强道:“我几时哭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这是什么?”拓跋泰指着胸口泪渍,当场揭穿。
“反正我没哭,”崔晚晚窘迫之余,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是饿了流的口水……对了!芋头芋头、都烤糊了!”
她手忙脚乱地指挥拓跋泰,让他刨开火盆里的炭灰,把埋在底下的芋头挖出来,果不其然表皮焦黄微糊,不过好在里面仍是好的。
她不愿弄脏手,于是拓跋泰又任劳任怨剥皮喂她吃,一人一口分食。最后她吃不下了,他便把剩下的全部吞下肚。
拓跋泰屈膝而坐,他不喜广袖长衫,更爱利落胡服,贴着背脊勾勒出一把好腰身。殿内烛火蒙蒙,外头雪光白亮,映在他的俊脸上,显得如玉璧般风华高尚。崔晚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里的痴缠都要化作月光银辉洒下来。
“看朕作甚?”
“阿泰,”崔晚晚唤他,轻轻靠过去,闷闷不乐,“你送我的那只兔子……”是不是别人也有?
咬了咬唇,还是羞于启齿。
“兔子怎么了?”拓跋泰不明所以,忆及她说过要吃掉兔子的话,遂笑道:“还在盘算着喂肥了怎么吃?晚晚怎么那么馋?”他捏了捏她鼻子。
崔晚晚噘嘴:“我就馋!我还嫌兔子肉太少不够塞牙缝,想问问它有没有兄弟姐妹,干脆一并打来吃了,免得它们骨肉分离!”
“是有不少兄弟姐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句话,崔晚晚就像心窝里被塞了一捧雪,冰凌凌的。她无精打采“哦”了一声。
“母兔子能生,每年可以生两三回,一回少则三四只,多的七八只,小兔子生下来拇指大小,但个把月就能独自过活。从前在西北边陲,每年三四月份兔子发情,雄兔也不藏着了,整天东奔西窜找雌兔交|配,朕与仲祺还有崇峻就去猎兔,只要找着一只母的,后面一准能逮住六七只公的。”
拓跋泰平素话不多,也不怎么提从前的事,今夜难得讲这么多:“有时候还能看见兔子打架,别看这些小东西平时温顺,争母兔子的时候打得厉害,还会相互撕咬。别人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一点也不错。”
世间万物,雌雄阴阳,皆是如此。
只有获胜的雄兔才有资格与雌兔交|配,而天下英雄豪杰,惟手握帝王权柄的天子,才能呵护崔晚晚这样顾盼生辉的佳人。
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她。
尽管闹不明白她为何总是惦记着吃掉兔子,拓跋泰依然承诺:“下回又遇到雪兔再给你多抓几只,上回朕只捉了一只活的,其余的被旁人拿了。”
“真的?”崔晚晚忽然拔高声音,目光狐疑。
“骗你作甚。”拓跋泰莫名其妙。
一瞬间风停雪歇,雨过天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笑靥如花,扑过去抱住他:“阿泰你最好了!”
第43章将离这位郎君,你可知鸳鸯……
直到第二日天光放晴,行宫奴仆把台阶残雪都扫清,拓跋泰才携崔晚晚一齐下山。
途经集灵台,崔晚晚驻足问道:“梅花是这儿摘的?”
拓跋泰承认,她又追问:“那——你摘的时候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
崔晚晚原本还想再问,可又觉得自己如此追根究底好没意思,于是闭了嘴,只是心里到底不舒服,噎噎的。
还没到山脚,只见福全自下而上匆匆跑来,禀告拓跋泰方丞相求见,现下正在七星殿等候。今日休沐无朝会,年迈的方晋杰却冒着风雪面圣,必有要事。
拓跋泰腾起不好的预感,随口叮嘱了崔晚晚两句,便立马随福全先一步下山。
回到飞霜殿,整夜未睡的佛兰守在门口,见到迟迟归来的主仆三人,顿时眼睛一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雪银霜吓得缩起脖子,暗暗祈求佛兰姑姑口下留情,别把她们骂得狗血淋头。
崔晚晚先发制人,笑脸迎上:“佛兰姐姐——”
“还知道回来?”佛兰横眉冷对,“怎么不在山上多住几天?”
“想你了嘛。”崔晚晚挽上她胳膊,亲昵撒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夜我都没睡好,尽想着你了。”
“我看你们是乐不思蜀还差不多。”佛兰素来刀子嘴豆腐心,见她形容略有憔悴,手也凉津津的,没好气道:“还不快进屋!”说完连忙张罗梳洗饭食一应杂事去了。
崔晚晚抛给金雪银霜一个得逞的眼神。
飞霜殿是天子寝宫,汤池乃是行宫最大的,崔晚晚在山上捱了一夜,虽然一直缩在拓跋泰怀里不曾受冻,但下山冷得够呛,于是用完早膳就扑腾进了汤池里。
佛兰体贴周道,在汤池中兑了豆蔻香,又用托盘盛放木樨甜露供她饮用,还额外放了几样精致点心。崔晚晚浸泡其中不知几多惬意,长发高高挽起露出天鹅般的肩颈。
可谓兰汤滟滟,若三尺寒泉浸明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来的时候,便是见到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场面,即便是宜春殿红枫落雪的盛景,也不及眼前颜色万一。
见他回来,崔晚晚趴在池边,双臂交叠搭于胸前,一双明媚的眼黏在他身上。
“这位郎君,你可知鸳鸯二字怎么写?”
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又开始不知死活地撩拨。
拓跋泰蹲下,眉宇间萦绕着戾气,但嘴角还是牵出一抹温柔给她:“愿闻其详。”
“来。”
崔晚晚宛若如传说中的鲛女,上半身浮于水上,神态懵懂天真,但面庞妖冶魅人,还勾着手指头示意他靠近。
拓跋泰微微躬身,她伸手拽住衣襟,费力撑起身去贴他的耳朵,不料脚下一滑往后仰去,他连忙伸手去捞。崔晚晚顺势把人扯下了池子。
待他浮出水面,她如水草般缠上他,笑个不停。
“要做鸳鸯,先得戏水,郎君学会了吗?”
拓跋泰衣衫尽湿,显得有些狼狈,他抱住人抵在池边,沉声反问:“鸳鸯鸂鶒绕渔梁,其中鸂鶒二字,贵妃可会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鸂鶒鸟身大羽艳,时常雌雄相随,喜爱同飞并游,也被称作紫鸳鸯,常被人比作深情恩爱的化身。
“如何不会?从前臣妾家中也是请了西席的。”崔晚晚得意洋洋,纤纤玉指在他胸口写字,一笔一画,诗句信手拈来,“鸳鸯鸂鶒绕渔梁,摇漾山光与水光。不管使君征棹远,依然飞下——”1
诗还没念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神情怔怔:“旧池塘。你……”
拓跋泰的唇封住了她剩下的话。
两年前匈奴战败,后来冒顿单于向大魏递交降书,此举引起匈奴内部分裂,混战不断,于是出现了三个单于争立的局面,除了冒顿而外,一支族人西迁远徙,另一支则在统万城建都,号曰“大夏”,国主为赫连渤,自封大单于。大魏称其胡夏。
约三日之前,胡夏竟突袭了大魏一座边城,徙民万户劫掠牛马财货,杀了守城官员扬长而去。
消息刚传到京城,方晋杰就匆匆来报,拓跋泰一听便觉得此事蹊跷,胡夏国小势弱,赫连渤又年事已高,应该巴不得与大魏相安无事,怎会在此节骨眼上挑衅?他正在思虑该如何处置,谁知前朝涌来一波下臣,皆已听说胡夏偷袭一事,众人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反击胡夏。
一时间,朝中竟是人人主战。拓跋泰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良久,他才居高临下发问:“既然要战,谁堪为将?”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江太傅行军经验丰富,为大魏屡立战功,由他率兵前往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蓄着山羊须、高颧骨的中年男子率先回话,正是江肃从前帐下谋士,赵阔。他如今是兵部五品库司郎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言一出,又有好几人赞同,都说从前江肃率军挫败匈奴,乃是最佳人选。
拓跋泰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方晋杰。
方丞相捋须说道:“太傅毕竟是陛下的义父,如今天寒地冻的,实在不宜让其奔波操劳。”
拓跋泰点头:“太傅年事已高,朕也于心不忍。”
这时,江肃上前一步,大义凛然道:“昔有赵国名将廉颇,年过七十尚能为国效力,老臣愿效仿之,马革裹尸报效大魏!”
他拿廉颇当例子,不免让人想起两个典故,一是长平之战,赵王中了秦国反间计,用纸上谈兵的赵括换下了固垒坚守三年的廉颇,最后赵国惨败,赵括被射杀,而秦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二是“廉颇老矣”,赵王听信谗言,认为廉颇年迈不堪重任,致使廉颇抱憾而终,死前留下一句“我思用赵人”。
江肃自比廉颇,字字句句皆在隐射拓跋泰心胸狭隘,猜忌打压能臣。
“太傅主动请战,高风亮节,朕心甚慰。此次征讨胡夏,仍由太傅任兵马大元帅。”
拓跋泰顿了顿,随即扔下一句话。
“朕也一同前往。”
决定御驾亲征以后,第二日便要返回京城做战前准备。飞霜殿众人知悉连忙收拾行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从汤池出来就闷闷不乐,嘴撅得老高。
“合该拿个茶壶来挂上。”拓跋泰见状揪了一下。
崔晚晚扯着他袖子,娇嗔问道:“非要去么?”
拓跋泰点头,见她依依不舍的模样,积攒的戾气消散不少,笑眼问:“舍不得朕?”
“谁舍不得了。”崔晚晚仍旧口是心非,“晚上没人闹,我自个儿不知道睡得多舒服!”
拓跋泰拥她入怀,低叹道:“朕不在,你顾好自己。”
崔晚晚乖巧依偎,双手环住他的腰。
“你也是。”
金乌西沉,飞霜殿如银宫仙岛,夕阳自窗棂外照到默默相拥的两人身上,披上一层泥金色,朦胧微暖。
“你要当心,不准受伤。”崔晚晚羞赧于自己竟变得这般担惊受怕,赶紧出言找回几分面子,“反正我不会心疼!”
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便如拓跋泰这般身经百战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尽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许尽量!你保证!发誓!”
崔晚晚故作凶很,眼眶绯红。
拓跋泰见状心软,道:“好,朕答应你,绝不轻易冒险。”
“嗯。”崔晚晚闻言心里踏实了些,抬指抹去眼角的泪珠,叮嘱道,“你要小心姓江的老匹夫。”
胡夏偷袭有悖常理,大魏不应急于反击。朝廷可派将领前往边城威慑,与国主赫连渤通信会面,弄清来龙去脉再行处置,即便要战,相信以拓跋泰如今的地位声望,胡夏也只能递交降书兼赔偿损失。可朝中有人做手脚,故意把此事宣扬出去,又利用魏人对匈奴的痛恨,挑起众人激昂战意。如此一来,拓跋泰为安抚人心,只能放弃兵不血刃的打算。
大魏国库空虚,均田令又还未见成效,实在不宜穷兵黩武。拓跋泰被迫妥协已是烦心事一桩,接下来江肃请战,可谓是让他震怒。
北方是江肃的地盘,若由他领兵去打胡夏,无异于放虎归山。太傅的官职把江肃牢牢捆在京城大半年,他隔三差五就要以年迈体衰为由,请辞告老还乡,拓跋泰每次都好言挽留,作出“君臣情谊深厚”的表象。实则二人只是勉强扯块摇摇欲坠的遮羞布维持面子,一旦江肃离开京城,必然立马决裂。
这个节骨眼上江肃请战,种种迹象表明胡夏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拓跋泰当机立断,决定放手一搏,亲自出马。但前路未卜吉凶难料,他也不知这次胜算有几分。
崔晚晚素来聪慧,他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才叫他提防江肃。
“晚晚,”拓跋泰思忖再三,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做好安排,“倘若朕有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一掌捂住他的嘴。
“我等你回来。”她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含泪微笑,“就在长安殿等你。”
翌日帝驾回京,崔晚晚特意央拓跋泰再带她去一次李家村。一行人打马急行,于午时到达村口。
正是冬季农闲时节,孩童仍聚在一起玩耍,见到崔晚晚顿时雀跃,认出了这位“仙女”,可一见她身边有个冷面含威的年轻郎君,都怯怯不敢上前搭话。
“你走远些,吓到他们了。”
崔晚晚赶走拓跋泰,自己迎上去,还让佛兰拿糖出来分给孩子们,眨眼俏皮:“看吧,我不会骗人的。”
孩童把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如众星拱月,她也笑得一派无邪。
拓跋泰远远望着,眼里也浮起几分笑意。
她倒是很喜欢孩子……
接着几人又去了李叔家,拓跋泰在外与李叔闲话家常,崔晚晚则去找李阿香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待了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告辞。
日夜兼程,帝驾只用了一天便赶完两日的路,回宫已是子夜,拓跋泰早就召集了群臣连夜议事,他担心胡夏之事迟则生变,出征迫在眉睫,他打算天一亮就出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来不及说什么就匆匆分开,拓跋泰去了前朝,崔晚晚回了长安殿,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拓跋泰在宣政门外集结将领,颁诏之后,祭路、祭旗、誓师,接着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出征。
崔晚晚没有来送行,只是遣人送来一个荷包。
福全呈给拓跋泰,他没时间细看,径直塞进怀里,直到骑马出了京城,这才想了起来。
打开荷包,里面是个绀青色的祥云结,股股丝线编得歪七扭八,要努力辨认才能勉强看出形状。
拓跋泰忍不住勾起唇角,脑海里浮现了一副美人灯下做女红的画面,也不知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女人费了多少功夫……
晚晚,他的晚晚。
拓跋泰把这个寓意好运祥瑞的结挂在了腰间蹀躞带上。
第44章凤印妖女什么意思?
福全把凤印送到了长安殿。
中宫空缺,贵妃为四妃之首,掌管凤印合情合理。崔晚晚也没推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佛兰雀跃,恨不得把凤印供奉起来每日磕头上香。
“这下心里踏实了。”佛兰带着一种苦尽甘来的口气说道,“等陛下得胜归来,应该就是封后大典了。”
金雪银霜也附和,还计划着要早日让尚服局把皇后礼服制起来。
崔晚晚单手支颐,对凤印毫无兴趣,而是又开始神游天外。
“娘娘,您说凤冠是九龙九凤的,还是三龙二凤的?”
两个小丫头从未见过皇后凤冠,金雪只凭猜测,觉得龙凤越多越好,银霜则听老一辈的姑姑们说过,凤冠饰金龙翠凤,皆口衔珠滴,镶嵌红蓝宝石,华贵非常。
崔晚晚迟迟回神,随意瞄了眼凤印,平淡道:“皇后人选由陛下定夺,你们不可妄议。”她走向案桌,“我写一份诏书,佛兰你送出去。”
御驾亲征当日,后宫里就向各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府邸下了一份诏令,说要召集各家命妇进宫抄经,为前线将士祈福。此令虽出自崔贵妃之手,却加盖了凤印,等同于中宫之令,于是当夜宫门口排起长队,各家都送了女眷来。
内宫西北角的三清殿是本次集中祈福抄经的场所,此处离众嫔妃寝殿不远,而且邻近九仙门和凌霄门,一墙之隔就是羽林卫,再安全不过。
崔晚晚身着青衣,长发束起盘髻,戴一顶莲花玉冠,一副清绝出尘的道姑打扮。她在三清殿接见女眷,然后分发经书笔墨,讲了几句大义,让宫女领众人去净室安置。
除此而外,后宫嫔妃也需抄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妖女什么意思?”
江巧音得令前来,内心忿忿。此番江肃被重用,她也跟着水涨船高,身边聚集了好几个嫔妃,皆对她俯首帖耳。
众女讪讪不敢乱说话,左右都得罪不起,索性装聋作哑。
“淑妃来了。”崔晚晚毫无芥蒂地主动招呼,“你来得正好,一起把这些分发下去吧。”她指了指摞成小山的经书绢帛。
当着外人,江巧音一副恭敬有礼的做派,柔柔应是。
“臣妇拜见淑妃娘娘、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不久,有一女翩翩而来,弱柳扶风的姿态,下跪行礼。竟是韦清眉。
见到是她,江巧音颇为意外,转过头去看崔晚晚。崔晚晚露出和善笑容:“本宫想着你们姑嫂许久未见,故特意请世子妃前来,也好与你闲话家常。”
韦清眉磕头谢恩:“谢贵妃娘娘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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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巧音跟韦清眉可没有什么深厚的姑嫂情谊,但碍于凤印在崔晚晚手中,她又这样发话,不得不从。
“多谢。”江巧音敷衍道谢,面上看不出一点喜色。
拓跋泰领军疾行,三日就到了距离边境约莫二百里的并州上郡。他令大军在此补给休整后再赴边关。与此同时,京城的消息也飞鸽传书而来。
贵妃崔氏召命妇女眷数百,于三清殿抄经祈福,祈愿大魏此战得胜。
郡守府内,拓跋泰得知后低低发笑,邓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他乐什么?
“贵妃为朕添了几分胜算。”拓跋泰不愿说得太明白,吩咐道:“仲祺,叫房英莲来此。”
邓锐不服:“陛下有事吩咐臣即可,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他始终耿耿于怀武艺输给房英莲,想在其他事上争个第一,找点面子回来。
“你别小瞧了她。”拓跋泰想着还是要安抚一下这鲁直将军,“朕另有军机给你。”
只要不被房英莲越过地位,邓锐就满意,他突然问道:“臣要是此战得胜,能不能向贵妃娘娘讨个赏?”
南征北战多年,他从未开口讨要过官爵,拓跋泰略有讶异:“什么赏还要贵妃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嘿嘿,”邓锐一张黑脸也略显羞涩,挠着头不好意思,“我在行宫跟娘娘身边的侍女好上了……我想讨她回家当个婆娘。”
佛兰?还是那两个小丫头?拓跋泰失笑:“贵妃的人朕管不着,回京你自己说去。”
“那陛下要帮我说好话!”
“可。”
邓锐得了允诺,兴冲冲去找房英莲了。
此次出征,拓跋泰留了白崇峻率领禁军留守京城坐镇,自己则带了邓锐的龙武军,以及暂归房英莲所管的神威军,而且还只是一半,统共才五万人马。并非是他不想多带,实在是大魏疆土辽阔,他不能顾此失彼,必须铸成铁桶才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并州刺史叫吕扬,据说是吕布后人,他管着十万并州驻军。大魏要打胡夏,吕扬便在上郡集结了人马应战。并州军名义上虽是大魏的,实则一直由吕家人掌控,历来认钱不认人,只要给足了钱,言听计从。从前江肃要用并州军,可没少给吕扬好处。
邓锐找到房英莲的时候她正在练武,一招一式颇为利落有力。他大步过去鼻孔朝天:“陛下找你。”
房英莲倒是不在意他态度恶劣,只是到底介怀房牧山被他和白崇峻所伤,回答也是冷冷的:“知道了。”
看在她救人有功的份上,拓跋泰网开一面不再追究房牧山行刺之事,还破例让太医署的医官去将军府问诊。经太医妙手回春,或者是房牧山命不该绝,他前些日子居然醒了,只是心智受损前尘尽忘,与七八岁孩童无异。
房英莲很满意这个结果,爽快兑现承诺,入军效力,她武艺高强为人大气,很能服众。即便有不服的刺头,被她打一顿也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参见陛下。”
房英莲来时,拓跋泰正在看舆图,他闻声抬头,问:“并州军中的人都见过了?”
房英莲点头:“见过了。”
“印象如何?”
房英莲略微思索,回道:“贪财好斗,骑兵很强。”
正因并州骑兵出众,所以江肃打匈奴才要借用他们,但并州军唯利是图,在外名声不好。
“吕扬此人,你若与之一战,胜算多少?”
房英莲回想刚才见到的九尺大汉,保守估计:“单打独斗的话,五六成吧。”
“好。”拓跋泰相信她的实力,“朕给你三万人马,你只需守住上郡,若是吕扬有异,该杀便杀。”
“是。”房英莲遵命,问:“陛下可是要亲赴边关?”
拓跋泰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沉眉劝道:“不妥。陛下予我三万人马,只带两万人前去,而江太傅至少能借走五万并州军,此去定边城人烟稀辽,我等尚不知胡夏有无埋伏,倘若两面夹击,陛下便是腹背受敌,您的两万人能撑多久?”
“不如陛下在后安定军心,我领两万人马去边关。”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令人钦佩。
“他们要的就是朕去。”拓跋泰目光落在舆图之上,坚毅如磐石,“此战,朕必亲往。”
大军休整两日之后,江肃带了六万并州军,与拓跋泰带的两万人,统共八万大军,拔营前往定边城。
住进定边城的第一日,江肃就因“年迈体衰”“水土不服”而病倒了,拓跋泰去探望过两次,皆是起不了身,更别提骑马打仗了。
他是真病假病,拓跋泰心中有数,并不揭穿,而是手书一封让人送去胡夏国主赫连渤处,然后练兵等待出战。
与此同时,京中各家女眷已在宫中抄经七日了,众人本想着早点抄完早些归家,可经书绢帛源源不断送到三清殿,抄完一卷还有下一卷,而崔贵妃就是不明说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甚至还起了兴致要给将士们缝冬衣,又命人送来布匹棉花,一副把众女当骡子使的架势。
有些人率先琢磨出不对劲来,于是这日,几位命妇一齐求见贵妃。
崔晚晚也不躲,大方召见。
这些时日她一扫从前妖冶姿态,素衣简饰,日日在三清殿陪着众女抄书,端的一副诚心祈福的模样。
“赐座。”崔晚晚目光扫过这几人,对她们丈夫兄弟的官职一清二楚,不外乎都跟江肃有牵扯。她心中了然,先声夺人,“诸位的冬衣都做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兵部陈侍郎的夫人起身回话:“臣妇惭愧,冬衣尚未缝完,只因眼睛有些疼……做针线就慢了些。”
“哦?既是眼睛不适,那请太医来瞧瞧吧。”崔晚晚在吃住上并不苛待众人,求医问药也无不可。
陈夫人碰了个软钉子,不好再说什么,谢了恩又坐下了。
这时,另一个命妇帮她解释道:“启禀娘娘,陈夫人并非得了眼疾,而是挂念家中襁褓稚儿,每夜暗自垂泪,这才哭坏了眼睛。”
外臣男子不能进后宫,众女被困在此地出不去,时间一久自然不满,拐弯抹角地向贵妃打探出宫事宜。
“襁褓稚儿?”崔晚晚一脸“我竟不知”的惊讶神情,“陈夫人怎不早说?孩子多大了,有奶娘照顾吗?”
陈夫人见出宫有望,急忙道:“家中琐事不敢叨扰娘娘,犬子刚满一岁,虽然平素有奶娘带着,但晚上都是臣妇哄睡的,这几日不在家,也不知他闹了没有……”说着她落了几滴泪。
“这便是本宫的不是了。”崔晚晚歉疚,“竟让你们母子分离,实在不该。”
“这样吧,陈夫人写封家书,本宫差人送回去,顺道接孩子进宫与你团聚。”她丝毫不像开玩笑,美眸灼灼口气真挚,“宫里委实冷清了些,诸位夫人若是想念儿女,都可以召进宫陪伴左右。”
“本宫很喜欢小孩子的,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
崔晚晚欣赏着她们惊恐惧怕的表情,唇边笑意愈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氏春秋》记载: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
这群老匹夫如此算计拓跋泰,而他身为帝王讲究颜面,不能对臣下家眷出手,否则便是不顾廉耻。而她横竖已担了妖妃的名号,倒不如做些名副其实的事情。
崔晚晚偏要扣下这群人的妻女幼子为质,看他们还敢不敢帮着江肃暗箭伤人?
她要拓跋泰回来,毫发无损地回来。
第45章失踪拓跋泰的皇后,不能是……
崔晚晚雷厉风行,第二天便借着母亲思念稚儿的理由,下旨让臣子把家中十岁以下的儿女也送进宫来。
这下可惹了众怒,好些大臣在宣政门外长跪不起,磕得头都破了。
崔晚晚知悉后,派佛兰前去申饬,质问这些人阻碍祈福大事是何居心?莫非不想大魏得胜,是不是胡夏派来的细作?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居然连棉衣也不让做完,其心险恶!
句句打脸,字字诛心。
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崔晚晚派人把他们的家眷带出来会面,不过只有一刻钟,说两句话就又要回三清殿抄经制衣。见到妻儿无恙,这群男人再也说不出什么贵妃苛待下臣家眷的话来,只得讪讪告退。
方法行之有效,但到底得罪了不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子何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佛兰叹气,“外头说闲话的人本来就多,如今更是……”
好一点的只说贵妃不懂体恤,而更多人皆在埋怨她仗势欺人,德不配位。
崔晚晚认真抄经,不以为然:“嘴长在旁人身上,任他们说去,我还能少块肉不成?”
“可娘子总要为将来打算。”佛兰意有所指,“母仪天下,需众望所归。”
皇后可以无盐,但不可无德。大魏的皇后无一不是出身清白德行出众,而且要得到绝大多数朝臣的支持,方能执掌中宫。即使是元启那样肆意妄为的昏君,如此宠爱崔贵妃,也不敢随意提封后二字,否则一众老臣能当场自戕,血溅金銮。
素笺抄纸,簪花小楷,崔晚晚写的是一卷大般涅槃经。
其中八字:苦哉苦哉,世间空虚。
道尽了她入宫的四年。
“我从不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崔晚晚搁笔,看着佛兰微微含笑,“拓跋泰的皇后,不能是我。我没资格。”
佛兰岂会看不出她的笑容何时真何时假,这副淡然口气的背后隐藏着何等的无奈与绝望。
是啊,一国之母怎么可以是两朝贵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头棒喝,打碎了佛兰的期盼。
“该死!他该死!”佛兰一边咒骂一边流泪,恨意磨碎了从牙缝里蹦出来,“元启那狗杂种,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都是他害你!都是他……”
崔晚晚拿手帕帮她擦泪,安慰道:“他是该死,所以已经死了啊。别为这种人落泪,便宜他了呢。”
“可我还是恨!”佛兰哽咽,“就算是把他刨出来鞭尸,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佛兰一向视崔晚晚为亲妹,这个妹妹出身显赫,容貌倾城还聪慧良善,什么人嫁不得?当年陆家小子都是高攀。以佛兰看来,崔晚晚的郎君须得是天下一等英豪,拓跋泰称帝后堪为良配,所以她当皇后也是够格的。可偏偏……被元启毁了。
“这么久尸体都臭了,刨出来也不怕熏得慌。”崔晚晚这时还有心情玩笑,“没准你到时候鞭子还没举起来,自个儿先臭晕过去了。”
佛兰被她描述的场景逗笑,嗔怪一眼:“胡说!”
笑了就好。崔晚晚见状立即撒娇:“我抄经抄得胳膊都酸了,快给我揉揉。”
佛兰擦了泪,扶着她坐下,站去身后为她捏肩。
“既然如此,咱们没有必要再留在宫里了。”佛兰收拾情绪理智回归,又是沉稳冷静的大宫女,她劝道,“陛下迟早会与旁人生儿育女,我知你不愿看到,不如早些离开吧。”
崔晚晚背对佛兰,笑容渐渐淡去,眉眼蕴含哀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可是——”
她喃喃自语,垂眸看着腕上黑不溜秋的八棱手串,缓缓摩挲:“我有点舍不得。”
犹如飞蛾赴火,饮鸩止渴。明知不可为,仍是忍不住靠近。
佛兰叹息:“长痛不如短痛,于你于他,都好。”
沉默许久,崔晚晚应了声“好”。
定边城。
赫连渤迟迟没有回应,而据派出去的斥候回报,胡夏国中兵马异动,有一支队伍朝边境而来。
于是拓跋泰提出要先发制人,前去迎战。
病榻上的江肃挣扎起身:“老、老臣请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傅莫动。”拓跋泰按住他,“朕让邓锐去,你好生养病,早日痊愈。”
江肃掩面而泣:“老臣惭愧。”
于是当日邓锐率两万人马离开了定边城。
是夜,江肃秘密会见并州军将领公孙坚。
只见江肃神采奕奕,哪里有一点病色?他问道:“确定走了?”
公孙坚答:“探子一路尾随,亲眼看到他们进了齐尔山地界,推算脚程,此时离定边城已有八十多里。江大人,不如我们趁此良机——”他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且再看看。”江肃生性多疑,邓锐是个憨的不足为惧,但拓跋泰心机深沉不得不防。他又问:“那个呢?”意指拓跋泰。
“送走大军便回去歇下了,一直没有出来,饮食都是命人端进去的,他这是防着咱们呢。”
江肃负手在背来回踱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
“卯时动手!”
届时邓锐至少走出一百里,就算折返也来不及。而他们只需封死城门,拓跋泰就如瓮中之鳖,只得束手就死。任他武力再强,难道还能强得过六万并州军?待拓跋泰一死,江肃就传讯回京,说他战死沙场,随后自己领着并州军去打一番胡夏。如此一来,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为自己增功添绩,谁还敢置喙他称帝?待他凯旋归京之日,便是龙袍加身之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还未亮,正值众人熟睡之际,公孙坚率人包围了拓跋泰所住的院落,首先抹了外门守卫的脖子,接着偷偷潜入其中。江肃等候在外静待杀声,面前是三层弓箭手严阵以待,看架势连一只苍蝇也不会放飞。
不料院中安静异常,片刻公孙坚慌忙跑出。
“人不见了!”
与此同时,拓跋泰和邓锐带着两万人马远离定边城,在进了齐尔山之后并未扎营,而是连夜调转方向往君子津渡口而去。
正值隆冬,天气暴寒河水冰冻,渡口结了厚厚的冰,人马皆可从上踏过。拓跋泰打算从这里渡河,直接攻打胡夏国都统万城。
金蝉脱壳的计策暂且他们摆脱了江肃的桎梏,但如今他有两点担忧,一是追兵,二是粮草。
为了不引起江肃的怀疑,邓锐出兵只带了三四日的粮草。如今靠定边城补给是肯定不能了,这两万人只能背水一战,尽快拿下统万城。
另一边,江肃勃然大怒,立即派出三万并州军追击拓跋泰,势要把他诛杀在边境,同时又让公孙坚给吕扬传信,让上郡那边牵制住房英莲的人马。
赵阔也在,又献上一条毒计。
京城内宫,长安殿。
崔晚晚十个手指头都被包扎起来,只能眼巴巴看着金雪银霜穿针引线,自己却连杯水都端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佛兰心疼地数落:“从小连根针都没拿过的人,学别人做什么衣裳?这下可好,指头上全是窟窿眼儿,活该疼死。”
“我看别人做都很容易啊。”崔晚晚努努嘴,“才不是我手笨呢,是那根针不听话,故意戳我。”
金雪银霜闻言偷笑。
“你们俩还好意思笑!”佛兰又转去骂两个小丫头,“她要拿针你们不晓得劝?再不济把针线篓子藏起来,一点长进都没有,就知道跟着一起瞎胡闹!”
“姑姑别气了。”金雪也学会了撒娇,“娘娘说要亲手为陛下裁衣,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我们怎好阻拦嘛。”
“亲手什么亲手,这下手都废了。”佛兰冷哼,到底口气软下来,“我去传膳,你们一会儿再做。”
佛兰刚出去,福全就跌跌撞撞地跑来长安殿,进门的时候慌不着路,摔了个大跟头。
“娘娘!陛下、陛下他——”
福全连滚带爬到崔晚晚跟前,红着眼哭道:“陛下失踪了!”
第46章归来想不想我?
定边城传来急讯,胡夏来袭,帝出城迎敌,胡兵行诱敌之计,假装逃逸,帝追出一百余里,于齐尔山地界失踪,生死未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雪银霜一听惊得六神无主,看见福全泣不成声的模样也忍不住哭起来。
隔着泪眼去看崔晚晚,却发现她虽冷着脸,但并无悲痛神色。
“福全,”崔晚晚开口,冷静异常,“前面是什么反应?”
指的是前朝。
福全抬起袖子揩眼睛,回禀道:“方丞相在宣政殿召集了大臣议事。”
“金雪给我更衣,银霜去请白将军。”崔晚晚站起来,缓缓解开手上缠绕的纱布,“摆驾宣政殿。”
宣政殿里气氛十分沉重,群臣三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些人还叹气摇头。
边境荒芜,又值寒冬,“失踪”二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丞相方晋杰也面色凝重,头发更白了些。尽管他从心底不相信拓跋泰出了意外,但苦于边关遥远消息闭塞,一时也无法确认皇帝的安危。
“丞相大人,”终于有人忍不住要问个章程,“依您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战事多变,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再等等其他消息吧。”方晋杰努力安抚人心,“陛下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这番话并不能打消众人疑虑,有人藏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万一陛下他回不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渐渐的还有谣言散播,说什么皇帝其实早已阵亡,是方丞相秘不发丧,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方晋杰毕竟年事已高,听到这些话气得胸口发闷,脚下踉跄。
“贵妃娘娘到——”
崔晚晚缓缓而来,只见她身穿庄重礼服,长发盘成高髻,毫无娇姿媚态,挺腰直背无比端庄。她身后跟着福全以及白崇峻。
“她怎么来了?”
“荒唐!前朝重地岂容妇人擅闯?”
“妖女罔顾礼法伦常!”
……
骂声不断,崔晚晚并不在意,径直走到方晋杰面前微微颔首:“丞相辛苦了,来人,赐座。”
她登上御阶,转身俯视众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宫方才听到有人妄议陛下。”她冷眼一扫,果断锁定包藏祸心的之人,昂了昂下巴。
白崇峻把人揪了出来。
“天子自有真龙庇护,岂容尔等大放厥词?”崔晚晚冷冷开口,掷地有声,“你诅咒天子,罪当腰斩!拖出去就地正法!”
两名羽林卫来架起他。
这人惊恐之余破口大骂:“我乃朝廷重臣,三品大员,你凭什么杀我?!你这妖妃——”侍卫堵住了他的嘴。
“就凭本宫想杀、敢杀、能杀。”
一连三个“杀”字,彰显了不逊于拓跋泰的铁血手腕。
铡刀切开皮肉筋骨的声音传入殿中,随即飘进来浓烈的血腥味,接着内侍冲水清洗台阶,“刷刷”声就像刀刃割开心脏,众臣胆战心惊。
崔晚晚勾起唇角:“诸位大人这下觉得,陛下能否平安归来?”
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接着她询问前线战况,众人不敢隐瞒,把自己所知的都如实道来,兵部陈侍郎甚至还主动呈上舆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目光逐一掠过上郡和定边城,落在拓跋泰失踪的齐尔山上,她循着山势走向徐徐往下,找到了河流及渡口,随即盯住了胡夏国都的位置。
只见她微微含笑,手指头在统万城上点了点,开口却不问陛下,只问粮草:“陈侍郎,粮草补给可充裕?”
陈侍郎妻儿皆在宫中,方才又亲眼目睹了腰斩行刑,此刻回话都在冒汗,抬袖擦拭脑门:“启禀娘娘,昨日已押送第二批粮草去往边关。”
崔晚晚下令:“全部送去上郡。”
“这……”
陈侍郎觉得不妥,这批粮草原本计划是送到定边城那里的,定边城城小人少,自身无法补给军队,完全依赖后方送粮,而上郡不仅地广人多,刺史吕扬又在那里屯兵,必定不缺储粮。如今陛下失踪,并州军大半兵力又都在定边城,粮草送去那里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怎么?不行?”
崔晚晚斜睨挑眉,她身旁的白崇峻寒甲铁衣晃得人眼疼。
陈侍郎赶紧躬身合手:“臣遵旨。”
冬至,统万城。
国主赫连渤在宫中设下酒宴,宰牛杀羊,广邀群臣一同过节,正值酒酣耳热之际,士兵匆忙来报,说大魏铁骑已至城外三十里,眼看就要打进国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渤吓得摔了酒杯瘫坐在地,颤颤巍巍问领军的是何人?
“是魏帝。”士兵呈上绢帛,“魏帝遣使送信,请大王过目。”
同一日,上郡吕扬叛乱,房英莲率军恶战一场,最终斩杀吕扬并曝尸于城门上,随即把剩余的并州军收编麾下。
如此一来,房英莲在上郡就有了近七万人马,即便与江肃对峙也不落下风。
定边城中,派出的大军没有追上拓跋泰,于是江肃果断召回人马驻守城内,关死城门,打算与之耗下去。外头天寒地冻的,拓跋泰和邓锐又缺衣少食,看他们如何硬撑?若是撑不住了跑回来,届时兵疲马乏,必定不是他对手。
可几日过去,定边城没等到拓跋泰率军回转,自己的存粮却先见了底,补给的粮草又迟迟不到,江肃派人去上郡催粮,非但没带回一粒米,却带回了吕扬被杀的消息,不禁大骇。
当时拓跋泰留房英莲在上郡,他们皆以为弱质女流不足为惧,拓跋泰不过是无人可用,勉强用她笼络住房牧山的人马罢了,充其量就是个绣花枕头。不料她竟能杀了吕扬!
公孙坚大怒,立即提议杀回上郡,为吕扬报仇。
江肃不置可否,赵阔见状出言抚慰公孙坚,勉强让他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待公孙坚一走,江肃背靠太师椅,显得力不从心。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手背上,皮肉枯黄斑驳横生,垂垂老矣。
“主公,您……”赵阔低低唤他,言语踟蹰,“您无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肃摆手摇头:“时也运也。”
失了上郡,他仍不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只怪运气不佳。
“报——”
就在这时,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失踪的拓跋泰并非藏匿进了齐尔山,而是过了河一路长驱直入,攻打统万城,胡夏不敌,赫连渤肉袒牵羊,对大魏俯首称臣。赫连渤对扰边战书等事一概不知,一查之下才发觉是二皇子偷袭边境,并且私自扣下魏国文书。他果断杀了儿子示好表忠,主动提出缴纳上贡,这才平息干戈。如今拓跋泰已带着贡品牛羊在回来的路上了。
前有拓跋泰,后有房英莲,如今定边城才成了腹背受敌的那个。
江肃大受打击,仰天长叹:“成王败寇——”
“主公切莫气馁,如今还有机会。”赵阔情急之下又生一计,“胡夏二皇子已死,死无对证!这里又是并州军的地盘,出了纰漏也是并州军的错,与您有何关系?倘若万不得已,弃车保帅。”
言下之意便是要把罪责都推到并州军的头上,如今吕扬已死,公孙坚便是那替罪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肃看着赵阔,缓缓点头。
开明元年腊月十二,胡夏归顺,帝返定边城。太傅江肃斩公孙坚与赵阔,于城外三十里处跪迎帝驾,献叛将首级。江肃赤膀披发,负荆伏地,痛哭陈情。帝仁厚,恕其死罪,以失察之由褫职。
大军于腊月十八拔营回京。
近来后宫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年关将至,而且是拓跋泰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年节,又逢边关大捷,是该好好热闹热闹。
“娘娘,您说陛下多久回来呀?”金雪一边吃着糖块,一边问。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传说这日灶王爷要回天庭禀告人间是非人情,于是佛兰让厨下做了糖瓜摆在灶台祭祀,谁知崔晚晚竟支使金雪这个馋嘴丫头去偷。两人拿手绢包了一整个海碗大的糖瓜,敲碎了分食。
“唔——约莫还有四五日吧。”崔晚晚嘴里的糖还没化,又塞了一粒,腮帮子鼓起好似松鼠,咕哝道:“吃快点,别留下糖渣被逮到。”
两人假借抄经躲到了三清殿,各家命妇女眷早已放回家去,如今这里冷冷清清,是个再好不过的偷吃场所。
“小雪儿,带水没?”糖吃多了嘴里干渴,崔晚晚想喝水。
金雪摇头,随即走出去:“奴婢去找。”
崔晚晚捧着糖瓜点头:“快点回来,我给你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站久了腿酸,她索性在三清祖师像前盘腿坐下,数了数帕子里的糖块还有多少,认真盘算着自己该吃几个。
完全不察身后有人靠近。
待到骤然被拦腰抱起,崔晚晚惊呼一声,吓得糖瓜撒了一地。
熟悉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胡渣蹭过脸颊微微泛疼。
“想不想我?”
第47章身孕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金雪端了茶回来,只见到祖师像下一地糖渣,像是被谁踩过,而贵妃不见踪影。
三清殿后面的一间净室,拓跋泰把崔晚晚抱到此处,反脚踢拢房门,迫不及待地吻上朝思暮想的嘴唇。
他一心赶回京城,连续疾行数日,身上气味自然谈不上好闻,难得一向喜洁的崔晚晚没有嫌弃,乖乖搂住他脖颈任其攫取。
拓跋泰本来只是打算亲一番略解相思之苦,谁知眼前这人胆大包天,不过才月余未见,撩拨天子的手段更上一层楼。
“想,怎么不想。”她歪头婀娜,媚态横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卯儿和小碗,都很想念褚隼郎君以及……”
“——君上的御笔呢。”
案桌上的经书笔墨被拂掉在地,拓跋泰把妩笑含情的美人放置其上,又恨又爱地去咬她。
“不知死活!”
革带散落,寒衣委地。
……
“冷不冷?”
拓跋泰把崔晚晚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看着她冻红的鼻尖,愈发抱紧了她,没好气道:“就是不知道长记性。”
回回都是她先来撩拨,偏偏身娇肉贵受不住,每次都哭哭啼啼的。
“陛下还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崔晚晚顶嘴,嗔怪道:“我才说了一句话您就扑上来,就不能忍忍么!”
案桌冷冰冰硬邦邦的,硌得她背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朕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为何要忍?”再说方才那一幕,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即便佛祖在场,恐怕也要化作凡夫俗子堕入红尘。
他喘息沉沉,衔着她的耳垂道:“方才不过小惩大诫,你且等着朕讨债吧。”
“我何时欠你债了?!”崔晚晚不服。
“怎么没有?”拓跋泰低笑,“好大一笔相思债。”
两人回了长安殿,拓跋泰连用三大碗饭,然后径直倒在床上睡去。
这一觉睡了两天一夜。
他是被身体的痒意扰醒的,睁眼觑见崔晚晚伏在身上摸来摸去。
他长臂一揽,惺忪调笑:“晚晚打算趁人之危?”
崔晚晚媚眼瞪起:“我只是看看。”看看有无新伤。
“看吧。”拓跋泰双手枕在脑后,一副任尔鱼肉的模样,“看仔细些,不明白的可以上下其手而求索。”
屈子要知道他的千古名句被这样用,没准气得从汨罗江爬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优哉游哉,崔晚晚冷哼一声丢开手:“谁稀罕对你上下其手,一股子馊酸汗臭,快起来,我要把这床扔了!”
拓跋泰抱住她按进胸膛:“扔了好,朕扫龙榻相迎。”
“放开我!你几天没洗澡了?臭死人知不知道!”
娇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惹得他放声大笑。
最终拓跋泰还是被赶去了沐浴,崔晚晚“贴心”地在浴池里放了许多花瓣香露。他更衣出来自己都先打了几个喷嚏。
崔晚晚颇为满意,出言调戏:“陛下人比花娇,香氛扑鼻,又能出去招蜂引蝶了。”
“贵妃可要保护好朕这朵娇花,”拓跋泰面上一本正经,说的话比她还不着调,“不能让幺蛾子采了去。”
两人正调笑嬉闹着,福全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崔晚晚见状,心想应是有军国要事,于是转身往内间走:“银霜说要制元日挂的春幡,我去瞧瞧。”
待她一走,福全躬身上前,艰难启齿:“拾翠殿贤妃娘娘……”
她?拓跋泰皱了皱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贤妃娘娘今晨呕吐不止,太医前去请脉,发现娘娘已有身孕,约莫两个月。”贵妃不在,福全赶紧把前因后果道来。
“陛下你要不要——”
崔晚晚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本想问他要不要用膳,哪知刚好听到福全的话。
两个月的身孕啊……林新荔入宫也才三个月。
“孕”气真好。
拓跋泰面露愕然,崔晚晚瞧着只觉得是他初为人父不知所措,一时失态而已。
“晚晚,朕……”
他伸手去牵她,正欲解释,崔晚晚抢先一步屈膝道贺:“恭喜陛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仰起头来,神情真挚并无嫉妒,眼中秋水盈盈,温柔浅笑:“您快去看看贤妃吧。”
拓跋泰缓缓收回手去,负在背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站着不动,崔晚晚一个劲儿地催:“您快去啊,多陪陪贤妃和她肚里的孩子,我不打紧的。”
拓跋泰不语,嘴角也绷得紧紧的,垂眸定定看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心实意。
直到她脸都快笑僵了,他才转身离去,扔下一句“不必等朕”。
佛兰得讯匆忙赶来,猜想崔晚晚不知哭成了什么模样,不料却见她和金雪银霜有说有笑。
“娘子……”佛兰哽咽。
金雪正在剪一块红布,见状惊讶:“姑姑这是怎么了?”
当着两个小丫头,佛兰把满肚子的话咽回去,擦了擦眼角:“眼睛进了沙子不舒服,你们在做什么?”
“做奶娃娃的小衣裳。”金雪毫无心机,老实道,“娘娘说做好了送给拾翠殿当贺礼。”
银霜见佛兰脸色不佳,赶紧拉着金雪告退:“箱子里还有其他料子,奴婢们去取来。”
两个小丫头一走,佛兰再也忍不住,红着眼道:“现下没有外人,您也别忍着了,想哭便哭罢。”
自己的郎君与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她又那么要强,佛兰光是想想也知道她是何种心如刀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倚窗而坐,看着屋外凋芜的草木,侧着的半张脸犹如冰冷美玉,轻轻开口:“我为何要哭?”
“这是一件喜事。”她转过脸来,表情释然唇角带笑,“他那般好,我只愿他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拓跋泰一去不返,连着数日都没有再来长安殿。
转眼到了岁除这日。
佛兰一早就忙碌起来,安排金雪银霜插桃枝、悬春幡。
传说夸父逐日渴死后,其杖化为桃林,所以桃枝不仅象征长寿,还有辟邪驱鬼的效用,大魏风俗,岁除这日家家都要折桃枝插在门户之上。
还有悬春幡,寻常人家就是在高处挂一面青色小旗,取春来之意,而银霜心灵手巧,用青布做了一条三尺长的鲤鱼幡,用竹竿高高悬立于长安殿门口,风从鲤鱼张着的口灌进去,顿时把春幡吹得胀鼓鼓的,远远看去就像鱼儿悬在空中摆尾游弋。
崔晚晚最喜欢这些新奇好玩的东西,于是让银霜做了个小的鲤鱼幡戴在髻上,随着她走动而摇摆,真是应了那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
接着就是贴春书,在纸上写下与年节春季有关的诗句,再贴于门窗、屏帐等处。
“娘子,春书写好没?”佛兰来催。
“没有。”崔晚晚磨磨蹭蹭,“我还在找笔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案桌被她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把笔扔哪儿去了,找了半晌找不到,她索性说:“干脆不贴了。”
“要贴。”除旧迎新的重要日子,佛兰最是讲究吉利,板着脸寸步不让。
“那把去年的找出来用。”
“旧的能用吗?!”佛兰恼她太懒,恶狠狠威胁,“不写好休想吃饭!”
恶人自有恶人磨,崔晚晚乖乖把藏着的笔拿了出来,又喊来金雪磨墨。
“娘娘,您要不要写一副春书送给陛下呀?”金雪一边磨墨,一边提议,“听说王昭仪顾美人她们今早都送了东西去,人人都想讨个好彩头。奴婢觉得虽然陛下不看重这些,但总归是娘娘的一番心意,想来陛下会高兴的。”
崔晚晚展开一张纸,思忖片刻,竟然赞同:“言之有理。”
岁除这日,拓跋泰清晨便升朝受贺,致祭宗祀,连午膳都未用,待到诸事完毕,已近黄昏。
“陛下,各宫娘娘都送了新年贺礼来。”福全让人把东西全部呈上来,古玩字画,女红针线,可谓五花八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拓跋泰随意瞟了一眼,兴致缺缺。
福全主动把长安殿送来的盒子挑出来:“这是贵妃娘娘差人送来的。”
拓跋泰取过打开。
凤印之上放着一封请愿书。
他阴着脸看完。
贵妃自请出宫,欲往菩提寺修行。
第48章清白妾有一愿。
黄昏时分,长安殿众人团坐度岁。
酒浆罗列,灯烛辉煌,崔晚晚又召集大家一起掷骰斗戏,她让佛兰准备了许多荷包,里面放了核桃大的金锭子,沉甸甸的。
金雪今日手气好,连赢数把,捧着荷包直嚷嚷好沉,手腕子都要压断了。
“何谓压岁包,这便是了。”崔晚晚最喜欢逗她,“小雪儿你悠着点,小心被压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才不会呢!即便再来座金山,奴婢皮糙肉厚也扛得住。”
众人纷纷取笑她是个财迷。
崔晚晚也笑得花枝乱颤:“以后给你配个比山还厉害的郎君,看你压不压得住。”
“郎君是用来压的吗?”金雪不屑,“奴婢都有金子了,还要郎君作甚?”
“所言极是!”崔晚晚大为赞同,纤纤玉手抓起骰子扔进大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郎君算什么,及时行乐方为正道——”
不知不觉已近亥时,外头响起了爆竹声,几个小丫头顿时坐不住了,频频张望。
崔晚晚见状,大方挥手:“我乏了,都下去吧。”
长安殿顿时冷清下来。
崔晚晚看着兀自忙碌收拾残局的佛兰,拉她坐下:“明儿再收拾也不迟,姐姐跟她们出去玩吧。”
佛兰不肯:“我陪您。”
“我想单独待会儿。”崔晚晚拿了一个最大的荷包放在她手中,眨了眨眼,“我难得乖巧,姐姐可要珍惜,一年到头都在为我操心,唯有今日你能松快松快,过了这村没这店啊,没准明天我又要惹祸的,到时候你又要气得脑瓜子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好。”佛兰笑道,“我一会儿回来陪你守岁。”
待人全部走了,崔晚晚兀自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于是拿上披风出了房门,一路往长安殿外走。守门的内侍见她出来急忙问安,她赏了荷包给他:“你也去自去吃些酒菜,不用跟着。”
她往望仙台而去。
大魏历任帝王信佛奉道的不少,望仙台便是他们修习神仙长生不老之术的地方,从前也颇为繁华。但拓跋泰不信神佛,自然也不会求仙问道,如今望仙台备受冷落,但仍不失为一个登高远眺的好地方。
崔晚晚登上望仙台,从这里视线可以越过宫墙,望见京城里的万家灯火。此夜无月,弱弱星辉映在白玉所砌的地上,冷光漠漠。
不知何处笙箫传来,铜鼓琴筝,崔晚晚听见心中一动,伴着调子缓缓吟唱。
是一首《蛾眉怨》。
“君不见宜春苑中九华殿,飞阁连连直如发。”
她解了披风,随歌而舞。
“长乐彤庭宴华寝,三千美人曳光锦。”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元启死后,再也无人要求她献歌跳舞,她今日不为取悦旁人,全凭自己心意。
“灯前含笑更罗衣,帐里承恩荐瑶枕。不意君心半路回,求仙别作望仙台……”
折腰回首时她戴的鲤鱼幡飞了出去,落在一双大靴跟前。
乍见有人崔晚晚一个不慎,足下打绊。
来人赶紧伸臂稳稳接住。
崔晚晚顺势扑进温暖怀抱,仰面含娇。
“拓跋泰,我跳得好不好看?”
他还未收回眼中的惊艳之色,也不知是不是词穷,点头道:“好看。”
崔晚晚得到夸赞眉开眼笑,推开他作势还要舞。
“我还会跳绿腰、霓裳,拓枝舞、胡旋舞也会。”
美人仙姿婀娜,仿佛天宫瑶姬,随时都会踏云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心头一慌,连忙抓住她手腕。
“晚晚!”
他把人拽回怀中,只有拥着软玉温香才觉得是踏实的。他解开氅衣把她裹进去。
“我不冷。”崔晚晚喘着气说,“当年我还跳过冰上燕,可比这冷多了。”
传闻汉成帝之后赵飞燕身形纤细,甚至能在掌中起舞,元启某日突发奇想,为了证明崔贵妃曼妙不逊飞燕,遂令她于冰上翩然而舞。
太液池湖宽水阔,结的冰并不结实,稍微踩重一点都会引发裂纹。寒冬凛冽,崔晚晚只着薄罗轻纱在冰面起舞,万万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名副其实的如履薄冰。
一支“冰上燕”,贵妃艳名传天下。
世人都骂她妖媚惑君,却不知她后来高烧三天三夜,佛兰差点哭瞎眼。
“冰上燕”的典故拓跋泰也曾有耳闻,可亲眼见她在寒风中起舞,又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心疼不已。他愈发搂紧了她:“别着凉,不然来了月事又腹疼。”
崔晚晚无所谓:“我又不生孩子,随它疼去。您合该多关心关心贤妃的肚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着贤妃的身孕,两人怄气几日,拓跋泰除了暗自生闷气别无他法,只得率先举旗投降。他叹了口气:“你随朕来。”
两人站到望仙台边,居高临下视线极好,甚至能看清御街甬道旁悬挂的灯笼须穗。
“仔细看那是谁。”
二人同披一氅,崔晚晚在前拓跋泰在后,她整个人都被笼罩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随着他指示的方向,她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手挽包袱走向一个男人。
男人面黑身壮,额头带伤,咧嘴憨笑颇为好认,正是龙武大将军邓锐,而那女子……
看清她的容貌,崔晚晚大为意外。
林新荔?
崔晚晚立即抬眼去望拓跋泰,满是疑惑不解。
“看朕作甚。”拓跋泰没好气道,“朕与仲祺十年兄弟,还能棒打鸳鸯不成。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也算喜事一桩。”
崔晚晚迟疑须臾,委婉道:“陛下今日的春幡,颜色委实浓烈了些。”
春幡青色,这是讥讽他戴了绿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言乱语,朕连她长相都记不住,何来什么颜色。”
崔晚晚不信:“那您是眼神不好?臣妾可记得贤妃侍寝过后连路都走不动呢。”
把别人翻来覆去不知多少回,还说没看清长什么样?崔晚晚一副“随你如何编,反正我不信”的表情。
拓跋泰失笑:“她自己跪了一晚上,不能赖朕。”
当夜。
拓跋泰摆驾拾翠殿,还未开口说什么,林新荔已经跪下请罪,伏地叩首,直言不能侍寝。
“理由。”
拓跋泰有些意外,也带着一些好奇,问她原因。林新荔咬唇摇头,不肯道出原委。
其实他本就没这方面的心思,也不屑为难一名女子,但林新荔毕竟是镇南王送来的人,底细还需查一查,于是他扔下一句“不说便跪着”。
林新荔看似娇弱,人却硬气,果真跪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拓跋泰离开才起身。
所以她去长安殿请安就是一副路都走不动的样子,甚至还开口央求崔晚晚准许她挪宫,其实是想躲开皇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想明白其中关节,恍然大悟,可又纳闷起来:“那她和邓将军?”
“仲祺在行宫遇见她,以为是宫女。”拓跋泰想起邓锐“噗通”下跪,以头抢地直至头破血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太憨,活该被算计。”
此事巧合确实多了些。
无论出于何种缘故,林新荔不愿侍寝,明显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她去行宫谁都不偶遇,偏偏“偶遇”了深受圣宠的邓锐,而且邓锐此人不似白崇峻那般狡猾,是个最没心眼的,换言之,就是好骗。一招美人计,二人春风一度珠胎暗结,两个多月一点风声都没透,偏偏在大军得胜归来的节骨眼上被“发现”。
她笃定了自己胜算很大。且不说邓锐与拓跋泰有同袍之谊,光是跟胡夏一战,邓锐立下大功,拓跋泰就不可能因为女人杀掉功臣。他甚至还很可能借此笼络住邓锐,谱写一段“成人之美”的君臣佳话。
一个未曾侍寝的嫔妃,“赠予”臣下有何不可?
而邓锐顾及她腹中胎儿,必然拼了命也要保她。
回忆起行宫集灵台的雪兔梅花,还有林新荔忧思娇怯的样子,崔晚晚感慨:“也许真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说完其实她自己也不大信。
“镇南王妃出自林氏,乃是岭南望族,镇南王在那里太久,林家人怎会甘心一直受他掣肘,仰他鼻息?”拓跋泰对各地局势了如指掌,“听说镇南王与王妃也因子嗣一事嫌隙早生,林氏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他们送女儿进宫,其实是越过镇南王向朕示好。不过他们没料到,这个女儿虽有心机,却不跟他们一条心。”
林新荔很聪明,知道后宫佳丽众多她不一定争得过,况且以拓跋泰的心机手腕,低劣的把戏伎俩糊弄不住他,一个不慎还会把自己赔进去。既然如此,不如另谋出路,为下半辈子寻个稳妥的倚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女子罢了。多为自己打算,何错之有。”崔晚晚不想再去探究林新荔的是善是恶,世上之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众生皆苦而已。
“晚晚这下相信朕的清白了罢?”拓跋泰戏谑。
崔晚晚略有赧色,哼道:“呸,你能有什么清白。”
“休想抵赖。即便摘星楼那次不算,后来趁着朕神志不清,有人自荐枕席,难道不是毁朕清白?”
他说得一本正经,崔晚晚听闻错愕张嘴,半晌合不上。
“你居然……”
“咳!”拓跋泰脸色不太自然,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自请出宫修行什么的,朕不准。”
崔晚晚瞧他耳根都红透的模样,莞尔一笑。
“臣妾斗胆,要再让陛下失一回清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与他相对而视,接着缓缓屈膝伏下去。
子时已至,钟鼓齐鸣。
夜空中烟花炸开,拓跋泰此刻脑中也是一片绚烂。
“晚晚,”他强忍快意,艰难吐息,“我、我……”
焰火与低吼同时落下。
“妾有一愿。”
崔晚晚起身,亲昵抱住他,头枕胸膛。
“惟愿郎君阿泰,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第49章新年大礼。
二人过了子时才回到长安殿。
佛兰回来不见崔晚晚,还吓了一跳,好在福全送来口信,说贵妃与陛下在一处。佛兰闻讯叹了口气,心道那两人虽然相互有情,可终究难以长久,不免伤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暇多想,佛兰猜今晚皇帝会留宿,于是赶紧召回金雪银霜做准备。
长安殿灯烛通明,别具一格的鲤鱼幡引人注目,拓跋泰站在门口打量,笑道:“你这里什么都好,惟独有一样东西稍显逊色。”
崔晚晚问是什么?
“春书写得一般。”拓跋泰明知是她的字,故意打击,“用笔矫揉,气息不畅,想来写字之人只是敷衍了事。”
崔晚晚恼他:“有本事你来写!”
“拿笔来。”
大掌包住柔荑,御笔金墨,两人共书一联。
——晚随春意泰,年共晓新光。
天子名讳,竟被他随意写在长安殿大门之上。
“朕与晚晚有一年矣。”拓跋泰搂着她,俯首承诺,“还有第二年、第三年……十年、二十年,直至百年。”
佛兰早备好了要喝的屠苏酒和椒柏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魏习俗,岁除饮酒,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1
崔晚晚端起酒杯,眨眼俏皮:“臣妾年幼,先干为敬。”仿佛在嘲笑他是个老头子。
屠苏酒中有蜀椒、桂辛,辣酒滑进喉咙,呛得她娇面绯红。
“朕确实虚长你几岁。”拓跋泰连饮三杯,又含了一口酒在嘴中,低头喂入檀口,并且不许她吐出来。
“长者赐不可辞。”他反将一军,“晚晚不能拒绝。”说罢又借“赐酒”之名行那轻薄之举。
崔晚晚懊恼,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饮完酒,她讨要赏赐。
拓跋泰只见纤纤玉手摊在眼前,掌心雪白,指尖嫣红。
“陛下莫非是两手空空来我长安殿?”她呼吸之间已有醉意,“今日若不给点什么,休想从这儿出去!”
活脱脱打家劫舍的女匪模样。
拓跋泰打她手心一下:“你又送了朕什么?连双袜子都没给朕缝过,竟然还好意思讨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过年的,竟送来一封自请出家修行的书信,气得他胸口疼。
崔晚晚吃痛,双臂缠上他脖颈,扭着腰撒娇耍浑。
“我不管,我就要!”
“要什么?朕?”
拓跋泰低低发笑,牵过小手轻吹掌心,扬眉轻佻:“那就赏你一顿御鞭。”
“哎呀——”
天旋地转,崔晚晚跌入香衾之中。
……
新年元正,朝廷休沐七日,但今日有大朝会。昨夜守岁饮酒后二人胡闹一场,五更才睡下,醒来都快正午了。还好大朝会被放在了下午,届时四方来贺,宫中设夜宴同乐。
拓跋泰素来勤勉自持,偶尔一回放纵惫懒,竟觉得十分不错。他也不着急起身,侧身支头去看那仍在酣睡的美人,越看越喜欢,凑过去轻啄樱唇。
“别闹我……”崔晚晚连眼睛也懒得睁开,虚虚抬臂抵挡,咕哝娇怨,“都肿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看。”他掀开罗衾。
于是……又用了一盒芙蓉膏。
元正日要饮桃汤,食五辛盘,吃胶牙饧。胶牙饧乃是糯米和小麦制成的饴糖,胶着在一起呈淡淡琥珀色。
崔晚晚饮过桃汤就只吃糖,不肯碰那夹杂了蒜和胡荽的五辛盘,嫌气味不佳。
她看拓跋泰吃了,打趣道:“陛下今日莫开金口,否则臣妾只能屏气凝息、退避三舍了。”明晃晃的嫌弃。
拓跋泰拿浓茶漱了口,悠悠道:“朕与晚晚素来唇齿相依。”说罢作势要吻。
崔晚晚连忙挡住他的嘴,媚眼横瞪:“不许亲!”
“那你吃一口。”拓跋泰像哄小孩子,“元正食五辛,散五脏郁气、祛百病。晚晚来年就无病无痛。”
连哄带骗,崔晚晚勉为其难尝了一小口,然后嚷嚷着让佛兰取青盐来漱口。
“娇气。”
拓跋泰无奈摇头,心想这人从前在家不知是何等受宠,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辰差不多了,拓跋泰换上衮冕,要去含元殿接见四方来使以及百官,按理说这种场合应是帝后同往,但如今后位虚悬,礼部的人思来想去,送了一套规制极高的礼服到长安殿给贵妃。
崔晚晚自然是拒绝的:“我不去,阿泰,我不想去——”
大朝会有什么好去的,穿一身重死人的衣裳,顶着假笑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晚上宴席也尽是些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还不如就在长安殿喝酒赌钱呢。
拓跋泰思忖一番,让了一步:“大朝会不去也罢,但晚宴你得来。”
“郎君——”崔晚晚娇滴滴地喊他,扯着袖子噘嘴撒娇。
拓跋泰微微一笑:“你要是答应,朕今日送份大礼与你,你必定喜欢。”
一听有大礼,崔晚晚两眼冒光,立即点头。
约莫申时,御前派人传话,请贵妃到延英殿。
崔晚晚纳闷,延英殿在紫宸殿以西,也是皇帝召见宰臣百官、听政议事之处,不同的是这里不设侍卫,礼仪从简,所以并不常用。拓跋泰叫她过去是何意?
不过她惦记着所谓的“大礼”,还是装扮一番前往了。
进了延英殿,果真不见旁人,惟独福全守在一间屋子门口,见她急忙笑脸相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贵妃娘娘请进。”
崔晚晚一脸纳闷:“陛下在里面?什么大礼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推开沉重檀门,光线顿时照进去,折出悬浮空中的灰尘,崔晚晚见一男子背对自己而立。此人身穿四品绯袍,束金带,清瘦的身体竟撑不满衣裳,鬓发皆白,可他腰背笔直气质孤绝,宛如漫山荒芜中一枝料峭红梅,凌寒独自。
崔晚晚霎时红了眼。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与崔衍五分相似的脸。
眼泪汹涌,崔晚晚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囡。”他轻轻唤了一声。
崔晚晚泣不成声,足下似有千斤迈不动。崔父朝她走过来,作势要跪:“臣参见……”
“阿耶!”崔晚晚赶紧挡住,哽噎道:“您怎么能跪我,我要是受了,岂不是天打雷劈?”
崔父怜爱看她,叹道:“四年未见,我的小囡长成大姑娘了,竟叫为父差点认不出来。”
听他这样说,崔晚晚愈发难过伤心,扑进父亲怀中嚎啕大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父轻拍她的背,如小时候那般哄道:“莫哭莫哭。”
与母亲阴阳相隔,与父兄骨肉分离,她困于深宫的这四年,有太多委屈和悔恨。
肆意痛哭一场,崔晚晚渐渐平息情绪,吸吸鼻子问:“阿耶多久回来的?”
“年前朝廷传旨召我回京述职,我也是昨日才到。方才大朝会,御前大监让我来此等候,我本以为陛下另有吩咐,不想——”崔父意外,却也欣喜,“能见到小晚,此行无憾。”
父女二人叙话。
崔父先是问了问她的日常吃住,知道她无病无痛,放下心来,随即略有迟疑:“圣上待你……可还好?”
崔晚晚在崔父面前一向“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阿耶问的是哪个圣上?”
“从前那个,表面宠我,实际自私冷血,只把我当个解闷的玩意儿。”崔晚晚声音冷漠饱含怨恨,但一见父亲面露愧疚疼惜,又赶紧补充,“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就是了。”
让元启丢了江山和性命,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现在这个嘛,”提起拓跋泰她眼露温柔,抿嘴笑了笑,“烦人得很,但还行吧。”
瞧着她露出情窦初开的羞涩神态,崔父眼角湿润,感慨道:“小晚长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重逢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佛兰已经催过两回,再不动身就要赶不及开宴。崔晚晚仍旧扯着父亲袖子依依不舍。
还是崔父主动请辞:“你我父女相见已是陛下开恩,我实在不宜久留,小晚你快去吧。”
“可我……”崔晚晚眼眶又红了,今日一别不知多久再见,也许又是四年。
崔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过几日上元节,陛下若能恩准你出宫归家,我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说罢他合手行礼:“臣告退。”
崔晚晚目送他离开,这才赶紧梳洗擦脸,前往夜宴之处。
宴席仍设在麟德殿,与中秋宴君臣相互试探的气氛不同,新年宴上只看得到众人对于帝王的臣服,并不敢轻慢。
林新荔被悄悄送出宫,而江巧音因为父亲被褫职,自觉无颜出席这般场合,便称病没来,所以三妃之中只有贵妃伴君左右,她理所当然地陪侍御座,与拓跋泰一起接受朝拜。
拓跋泰见她眼尾一抹嫣红,俯首低语:“又哭了?”
“才没有!”崔晚晚嘴硬不承认,嗔他一眼,“这是我新制的妆面,唤作桃花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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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喜欢。”她难得没有口是心非,捧脸撒娇,“但我还能更喜欢。”
“更?”
“若是上元节陛下再赏赐点什么,我便更喜欢了。”
“得寸进尺。”,
拓跋泰失笑,却也没拒绝。崔晚晚一见有戏,赶紧打蛇随棍上,偷偷去勾案桌下他的手。
宫衫广袖遮掩之下,她挠啊挠,痒意从手掌心沿着筋络蔓延全身,拓跋泰觉得骨头缝都是痒的。
他干脆反手一扣,逮住柔荑强硬掰开,十指紧扣。
两人情意缠绵的小动作自是逃不过有心之人的打量。
许是战事大捷心情极佳,又或者今日过于放松,海量的拓跋泰居然也觉得略有醉意,于是起身去更衣。
行至偏殿前一处庭院,宫灯寥落假山嶙峋,颇有几分冷怖。福全正欲开口提醒陛下注意脚下,假山那头却传来说话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问长安殿那个?”
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听清。
拓跋泰一听“长安殿”三字便停下脚步。
“什么长安殿、摘星楼,换汤不换药,住的还是那个狐狸精。”女人爱嚼舌根说是非,这两个不知哪里来的宫女婆子,竟对崔贵妃评头论足。
另一女道:“可是放眼后宫,只有她受宠。”
“受宠又能怎样?她可生不出一儿半女!”
拓跋泰一听此言,酒醒大半。
那宫女仍喋喋不休:“你以为她是怎么把男人迷住的,还不是用了那些秘淫禁药!息肌丸听说过没?塞入肚脐不仅遍体生香,维持容颜不老,更有催情之效。她正是用了此物,才把先帝迷得不能自持,不久就掏空了身子。”
“不过物极必反,息肌丸由麝香制成,久用伤身,她生不出孩子了。”
“真的假的?”
“今上登基以后惟独宠她,这么久了她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还不能证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冷风迎面,拓跋泰遍体生寒。
“来人!”
他怒喝一声,让侍卫把不修口德的两个宫女揪了出来,雷霆咆哮:“就地杖毙!”
第50章倘若当初倘若不是我,你会如……
庭院中央一滩鲜血。
趴着的宫女浑身筛糠似得抖动,伏地不敢直视天颜。
方才御前侍卫当着她的面,把姑姑活活杖毙眼前,而圣上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杀意凛冽。
宦官抬来圈椅,拓跋泰大马金刀坐于中央,一副审讯犯人的架势。
“说!”
天子之威,单单一个字就如撕开天幕的惊雷,震耳欲聋。
宫女不住磕头:“陛下饶命!奴婢什么也不知道!陛下饶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怒意愈盛:“谁人支使你二人?”
这一番杀人诛心的闲谈,看似无心,却“恰恰”被他听见撞破,拓跋泰不信巧合,只知后宫某些人用心良苦。
宫女头破血流,辩解道:“无人支使奴婢,求陛下明察!都是姑姑、姑姑她说的……奴婢没有说贵妃娘娘的坏话,求陛下开恩!”
拓跋泰冷笑。
福全很快摸清了二女的身份来历,前来禀告。
“启禀陛下,”福全小心翼翼,“之前那个是尚仪局彤史手下女官,眼前这个叫秋雨,乃是承欢殿的洒扫宫女。”
彤史,掌记宫闱起居等事,对帝王喜好、嫔妃侍寝之事再清楚不过。
这样一个女官说出口的宫闱秘事,自是有几分可信。
承欢殿,淑妃,江家。
拓跋泰沉默须臾。
“拔了舌头,扔回去。”他站起身,垂眸冷漠,“淑妃管教不力,禁足三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安殿。
拓跋泰更衣醒酒一去不返,崔晚晚独自在宴席上也没意思,瞅了个空溜回长安殿。
今日她一扫惫懒神态,很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模样,眼角微红更添媚色,当得起一句“人面桃花”。
“金雪银霜,把针线篓子拿来。”她刚一坐下就挽起袖子,“我要做点东西。”
“娘娘您可千万别!”金雪欲哭无泪,“要是被佛兰姑姑逮到,还不扒了奴婢的皮!”
银霜也劝:“娘娘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便是了。”她也怕了贵妃拿针动剪,心惊胆颤的。
“衣裳鞋袜、汗巾革带什么的,都给陛下做一套。”崔晚晚托腮娇笑,信心满满,“我要亲手做,彰显诚意。”
帝王服饰自有尚服局操持,光是织一件上朝所穿的龙袍,足足二十个绣娘都要忙上半年。崔晚晚这般连针都拿不来的人,竟然夸下海口要从头做到脚,可谓自不量力。
银霜不好开口打击她,委婉道:“一齐做的话有些费时,娘娘不若先挑一样简单的做起?”
崔晚晚认真思忖,想起拓跋泰埋怨她连双袜子也没缝过,于是决定先做双锦袜。
布帛丝锦堆满桌头,崔晚晚挑三拣四,这个嫌颜色不好,那个说花纹太俗,好不容易选中一匹素色锦,于是兴冲冲地开始裁形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寒霜重,拓跋泰虎步生风,袍角在黑夜中晃出一团浑金。身后的福全只能小跑追上,觉得陛下这一步步都踏在他胸口,心惊肉跳。
红纱宫灯明亮,娇声笑语从窗户缝飘出来,拓跋泰脸上寒霜这才稍微淡了些。
推门而入,金雪银霜见到是他,连忙跪下齐声问安。
“出去。”
两个小丫头匆匆告退。他威严甚重,一向惜字如金,金雪银霜不觉有异,而崔晚晚一心裁剪,也未察他的不悦。
拓跋泰也不说话,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怔怔打量。
“裁好了!”
崔晚晚把剪子一扔,左右手各执一片锦,两相比对形状,欢欣雀跃:“这回总没错了,大小一模一样。”一转眼见他在旁发愣,不解问道:“你站那儿干嘛?快过来呀。”
拓跋泰这才回神,敛定心绪走过去,看着一地碎锦问:“在作甚?”
“陛下不是说臣妾连双袜子也没送过吗?臣妾知错了,所以亡羊补牢,现在就亲手为陛下做一双。”她刻意咬重了“亲手”两个字,一副邀功等夸的表情。
可拓跋泰今日反常,闻言并未露出多少喜悦,只说了一个“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顿时气馁,撒气似的把锦布往案头上重重一搁,手却不慎撞在了剪子尖上。
“嘶——”
她痛呼一声,抬指一看破了道口子,血珠缓缓渗出。
心中委屈,眼泪也摇摇欲坠。
大掌牵过她的手指,拓跋泰俯身含住伤口,舌尖扫过,痒得她背脊发麻。他随手扯过锦布把伤处按住,咽下口中血腥,道:“还好不深。”
崔晚晚想收回手去,却挣不脱,气鼓鼓道:“深一点才好!反正陛下一点也不稀罕,既不稀罕这双锦袜,也不稀罕我的一片心意!”
“谁说朕不稀罕。”拓跋泰终究是心软,叹道,“朕又不缺这些,你何苦为难自己。”
“你说我为何?!”
崔晚晚觉得他简直不识好歹,气得冒烟,手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于是故技重施张口咬人。
直到男人下巴印上深深齿痕,她才解气松口。
拓跋泰却露出一抹笑,只是略有怅惘:“记得第一次在摘星楼见你,这里也被咬了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不过就咬,活脱脱一只小野猫。
“那是你太粗鲁,害我撞到鼻子。”崔晚晚回忆初见,眼中浮起笑意,出言轻佻,“臣妾还记得当初某位正人君子,被人家摸一下都不肯,哪儿像现在,摸着臣妾就不肯放。”
拓跋泰无奈,这才松开手掌。
“真是的,都弄脏了,又要重新裁。”崔晚晚发现裁好的锦片上染了血,懊恼不已。
“晚晚。”
“嗯?”
听见拓跋泰低声唤她,崔晚晚抬起眼来,对上他乌沉沉的眸子,总算瞧出点端倪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这般忧愁。”她放下手中物什,仰头凑过去亲他嘴角,“我愿为郎君分忧解难。”
“当初倘若不是我,你会如何?”
崔晚晚不明所以:“什么不是你?”
“如果那日,来摘星楼的另有其人,是他杀了元启救下你……你会怎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对他笑吗?
会对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吗?
会领他进入密道,躲在被褥里做戏给旁人看吗?
……
会不会也让他涂丹蔻、摘青梅,和他一同烤肉饮酒,然后赠他玉玺助他君临天下?
他知晓她不爱元启,甚至十分憎恶,可是她又爱自己么?又或者只要是天子,她无论伴谁左右都一样?
拓跋泰觉得她像一团缥缈云雾,有时候近在咫尺,有时候又远隔千里,他看不透也握不住,仿佛随时飘走。
她藏着太多秘密。
“另有其人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晚晚还真的好好思索了一番,扳着手指头说道:“那要看来的这人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以及俊不俊俏了。”
她一张嘴就不着调。
“若是个胖的,必定爱吃,我就投其所好,置办一桌答谢宴,上齐九九八十一道御膳。”
“若是个矮的,我便赠他一双穿不烂踢不破的金底厚靴,权作谢礼。”
“若是个耄耋老翁,那我只好吃亏一点,认他做名远亲阿翁,自己当个孝顺乖孙。”
“若是个高大匀称的年轻郎君,”崔晚晚笑眼狡黠,“那我便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
拓跋泰掐着她的腰,咬牙追问:“你愿如何?以身相许?”
崔晚晚抿唇摇头:“那要先看他是俊是丑,若是不及阿泰俊俏,那我只好与他义结金兰,情同姐妹!”说完她笑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