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老头贪心大涨,却又不敢太过分,于是今日他环顾四周,连头上缺月都审视一遍,方偷偷m0m0地揪下了两捻,又生吞进去。
这两捻子下去,药材已然缺口四分之一有余,老头便割下一角早早备好的猪心,用刀尖儿戳戳捣捣,将两块r0U嵌合在了一起。
身T内果有热流淌过,他面sE喜盈盈,心叹果然是主子们专用的奇药。他自觉力气大增,便更为殷切地给炉中小火加柴扇风。
三个时辰过去,快要到晌午了,谢小爷房里的人来取药。
熬药老头面无异sE,恭敬地将药盅奉给来人,什么场面话也没说。取药的小丫鬟知道这老头一向如此,倒也没放在心上,也不打趣他,只给这位府中老人道了声谢便交差去了。
谢莱头上红sE诡字越发清晰。
谢姝将房门锁上,逐出侍候丫鬟,看似无意地在铜镜前站着,刚好挡住光可鉴人的镜面,默默看谢莱将带有异香的药物一饮而尽后才让开身子。
而谢莱心中一些莫名皱起的涟漪果然一瞬之间便被抚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近来总是胡思乱想,想的却都是各样笑容的谢夫人。越想她,心中越燥。
大多时候心中寂静,他还是那个只Ai阿姊的他,其余nV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近来心中总起绮思,时而想柳辞想得发慌,时而又恨她跟裴鹤之纠缠,时而又担心她久不归家,那日洪水见她出门,不知安危如何。
更荒唐的是,他有时竟然还会为杀了那些丫鬟婆子小厮而愧疚。
父亲和阿姊看出来他的狂躁,只揣测他旧疾复发,提前一个月给他炖了这奇药来。
果然,他们说得没错,这一盅咽下去,谢莱一切心慌急躁的病症全没了。
柳辞在心中又变成惹人讨厌的柳辞,阿姊又变成可敬可Ai的阿姊。愧疚、担心与痴恨全没了。
阿姊默默走近,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谢莱闻着阿姊身上沁人馨香,又感受着她x怀的柔软,安心了许多。
“多亏有你,阿姊。”
在谢莱看不到的地方,谢姝一改泪美人的娇态,罕见的面sE冷漠,声音却依然很温柔,抚m0谢莱头发的力度也轻轻缓缓。
“都过去了,阿莱,都过去了。”
谢莱不知道什么都过去了,他其实根本没有余力去分辨阿姊说的是什么,只沉沉坠入粉香脂润的梦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雨要下半个月,今日算来才低九天。洪灾迅猛,听闻这把火已经烧到柳家别苑儿许多下人头上。一些饿得扛不住,去抢粮食的灾民也大都Si了。
裴鹤之这几日又不吃饭了,解情蛊那次他元气大伤,人果然不能太逞能啊……
柳辞很识大T地将他留给黑树照顾,自己则默然坐在书房,身后站着花菱和别的小丫鬟,JiNg打细算许多事情。
算着算着,脑子里却想起古怪的寂空。他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看见自己时总躲着藏着,一副疏远的姿态。
怎么他见了裴鹤之一面就变成这样?奇哉怪哉。看那两人那日的会面,应该是真的不认识,也没有g结起来诓她的意思。
这样想着,柳辞开口问花菱:“那和尚的脚怎么样了?”
花菱顿了一顿才答道,“天气cHa0冷,他的脚还愈合不了,这几天听医者说,伤势竟然愈发不好了。”
柳辞诧异地看花菱,“怎么不早告诉我?”
花菱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他也不是姑娘什么人,我就没拿他的事叨扰你。”
柳辞看花菱有些闪烁其词,放下纸笔,“你有事瞒着我?”
花菱抬头看小姐的模样,只一眼便连忙跪下,虽然小姐面无厉sE,但花菱却知道这是她真生气的预兆:“姑娘先让别人出去。”
身旁的丫鬟都知趣地走了,柳辞将花菱扶起来,“你尽管说,不要动不动跪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菱慢塌塌起身,这才说道:“那日他见过裴世子,便有人领着去换鞋了。换完鞋子,寂空说想在园子里转转。我就应了,撑伞一路陪他逛园子。结果中途风太大,我肚子受凉……”
柳辞打断声音越来越低的花菱。
“直接说结果吧。”
花菱:“寂空看到了小姐和裴世子。”
柳辞:……
“守在门口的黑树呢?”
“也肚子受凉了……”
柳辞扶额,当初把所有人支开本是好意,但是竟然没料到客人来的情况。往日里除了大夫,根本没人会来这儿。
花菱看起来委屈地要哭了,柳辞头疼。
“以后好事坏事都不准瞒着我,你以为是龌龊事不肯说,但是人往往就栽在这种说不出口的龌龊事上。这次还好你遇上的是寂空才没酿成大错,算是运气好。”
“这事有我的布置不周在里头,所以今天对你只罚俸两个月,你服不服?”
花菱小J啄米一般点头,柳辞心中疲累,挥手让她先下去,她现在心烦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花菱还没出门呢,寂空就来了。他俩错身,花菱低头无言,寂空明显心事重重。
小和尚进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变得很拘束。
柳辞也有些迷惘,不知现在如何面对他,只好随手给他指了个座位,两人无话对座。
柳辞在纸上胡乱gg画画,寂空则垂首抠手指头。他好像短短几天长大了许多。
“那个男人姓裴?”
柳辞抬头看他,“你听到了?”
寂空往日面庞白净,今日白净变成苍白。
“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
五百珠加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辞语气漠然,“你该说,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寂空好似听不懂暗示,他继续说道:“你是谢夫人吗?”
柳辞坐直了,“荷笠,我饶你三次,刚才算是第一次。”
寂空抿唇,现在的柳辞周身冷气森森,窗外大雨助阵,nV人身上煞气冲天。
可他只看到柳辞髻上那朵粉海棠。海棠花瓣涡旋,施施然在他眼前吐出那日不着寸缕的柳辞。
她肤若凝脂,腰如扶柳,r如血樱。风将早春盛开的花瓣吹落,雨水又将落英黏在她身上。
他曾起过sEyU,可sEyU又被他心头狂风吹散。
寂空木讷,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有苦衷吗?谢官人他不好吗?”
“第二次。”
柳辞心中颇有几分讥讽,这个年头养外室逛花楼玩兔儿爷的男人遍地都是,今天她不过是做了男人会做的事,就被人问是不是有苦衷。
什么苦衷?丈夫1uaNlUn的苦衷?还是生为nV人的苦衷?
“姓裴的男人不好,如果你只是为了寻开心,那也便罢了。但他不是良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三次。”
柳辞抱臂而坐,重重一拍椅子扶手,门外守着的花菱便会意端来鸩酒放在小和尚面前。
“普陀寺和尚寂空,冒洪灾下山,为生灵祈愿。但是不幸Si于洪水,尸T曾飘过柳家别苑门前……”
“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寂空眼中火光熄灭,对柳辞这样姿态毫不惊奇,只是戚戚说道:“从此没有什么寂空,只有俗人荷笠。”
“寂空看到的听到的,荷笠一概不知。庶民荷笠只知道自己喜欢柳家别苑儿的主人,即使连她名姓都未曾知晓。”
柳辞看他一夜之间长大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使个眼sE让花菱先下去。
“你喜欢我什么,今日咱们大可把话说清楚。”
荷笠眼睛直直地落在面前毒酒上,“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你是世间头一个脱俗的人。”
“你不嘲笑我傻,不觉得我与花草牛羊说话奇怪,也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样看我们。好像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可以尽做本真之我。没有佛经,没有香火,没有规戒,什么都没有。”
柳辞心叹,果然是小孩子的喜欢。
“当一个人不在乎你,她才会容纳你所有X情。你大可痴愚,大可儿戏,若你与这人利益无损,时而能当她的解闷趣味,那她甚至会对你青眼有加。但这扯不上男nV情Ai,甚至可以被称作世上最不值钱的交情。你怎么就迷了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荷笠默然。
柳辞又道:“你说我与世家子弟不一样,但没什么不一样的。咱们只有几面之缘,你不懂我的全部,我其实最刻薄寡恩,薄情寡义,因于此才跟你一样,喜欢与花草虫鱼相处,只因为跟人接触,我便忍不住算计揣摩。”
“你看错了我,也看低了你自己。”
荷笠依旧默然。
柳辞重重叹口气,“你近来便在府上住着吧,哪儿也不要去,这儿什么都不缺。我不想把你给毒哑,咱们就这么着吧。”
荷笠仍在默然。
柳辞不再搭理他,只是埋头自想自的事。
到了掌灯时刻,荷笠仍然在房中枯坐,柳辞已因为疲累昏沉地伏案休息。
此时的荷笠才艰难驱动伤脚,悄无声息地挪到柳辞跟前,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是你看错了你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场雨下了整整半个月。
活下来的人中终于有人想起京城前段时间出现颇多的算命先生,他们的言论现今如雷贯耳。雨乍一停,一些有余财的人裹裹包袱便淌水买船逃命去了。
而留下的那些多是最穷苦的庶民,还有谢家裴家柳家这样的人。
世家贵族院墙内,外院儿的家仆都能用雪白的糕点扔着打闹,更遑论那一众锦衣玉食的主子。院墙内外b对,不可谓不触目惊心。
而近日,谢家和北静王府的人都拿出粮食济民,柳家也不例外。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曾经在民众中声名良好的红英帮也来了。他们前脚帮着修坝,后脚又来舍粮,活下来的男nV老少无不称赞。
至此时,g0ng里的粮食终于批下来,但是只有七十万石,还说要分批发放,先分三十万,不够的话再说别的。
一群百姓恨的牙痒痒。
听闻不远的山东已经有人揭竿起义,说是当今天下无明主,已进入大争之世。
不提外面这些熙熙攘攘,柳辞此时老实地待在柳家别苑儿,她很久没回谢府了。翠儿自柳家归入北静王府便被解除了禁令,雨一停就立马坐着筏子回来了。有她在自己身后侍候,柳辞便觉得格外安心。
主仆二人直到在谢姝出嫁的这天都待在书房,柳辞一直静静在书房翻看本国律令格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今天心情有些不爽,这GU不爽不知道来自哪里。柳辞不擅长掩耳盗铃,别扭一阵儿后,只好在心中承认,可能是来自裴鹤之这个狗东西。
裴鹤之昨日刚解过情蛊,今日便要迎谢姝进门。
洪水期间,没有高头大马迎新娘,没有唢呐十里长街铺红,只有谢姝穿嫁衣乘小船去北静王府走一遭而已。
柳辞觉得裴鹤之这人太过狠心,竟用一个nV子的婚嫁博清正名声,她还以为他多Ai谢姝呢。
事实也如他所料,许多人都说裴世子是个人顶天立地的人,不在小情小Ai上纠缠神思。大雨一停,便与今日娶新娘,让众民沾喜气,甚至不铺张。看来他虽时常流连花街,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位好男儿。
听到探子报来这些话,柳辞哭笑不得。可是她又总想起昨日裴鹤之说的那句话。
昨晚他和她一起坐在廊下,旁侧就是满地被水淹Si的残花败草。柳辞是被他y拉过来,理由是他说想有佳人陪着消磨大婚前最后无拘无束的时光。
柳辞经不过软磨y泡,最后到底应下了只不过即使在此时她还提着小灯笼照着读书。
反观裴世子,他外裹大裘,内里竟大剌剌露出x膛,有一下没一下地挠挠,这天气竟然有蚊子,已经给他叮出一溜小红点。
柳辞偶尔抬起头提醒他不要着凉,可是他看起来不甚在意,反而痞子一样叼着残存的草根,一只手枕在脑后看漫天星星。
两人靠在相邻的两根廊柱上,裴鹤之贱兮兮地用脚尖踢翻好几次她的书,最后被她一巴掌砍在脚踝上,痛叫一声后才老实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夜深,柳辞r0ur0u眼睛,合上书想走,这人却用脚压着她的膝盖,任柳辞怎么掐他都不放他走,只冲着她笑,直到把柳辞惹毛了才说道:“我明天要娶亲了。”
“我知道,祝你和谢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裴鹤之眼睛更亮,笑得狐狸一样,但是柳辞不知怎么竟从中看出几丝哀伤。
“这世道啊,真是半点不由人。你说是吗,谢夫人?”
柳辞翻个白眼,猛地将他腿推开,也不管他从长条凳上摔下来,径自走了。
————————————
此为六百珠加更,作者人要肝没了
这几天一直单曲循环一首很好听的歌:《JiNg卫》
歌手名称也挺独特的,叫做:30年前,50年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sE已霁,天气回暖,春天彻底来了。逃过大难的麻雀零星几只蹲在树上喳喳叫,等待人们掉下几星残羹剩饭。
但麻雀们无疑是在用X命豪赌一顿饥饱,它们的同类大多已被抓去做麻雀羹,现今的人们什么不吃?口口粗陶碗都被T1aN的亮如水洗。
残枝败柳下站着束起围裙的柳辞。
柳家在城东设了施粥的地方,柳辞不代表谢家,而是代表柳家年迈T弱的父母亲去给灾民打饭。
棚子旁竖起一块木板,上面刻字写道:“今日大灾,巡盐御史柳悰正及三品诰命夫人常氏因年事已高,T孱息弱,不能亲至与梁人同食。今柳氏独nV柳辞,特代柳氏一族抚慰难众。”
不仅如此,柳辞身后的棚下还站着三位随行的医生。大水过后必有大疫,生还下来的许多人都孱弱不堪,仅仅施粥确实没大作用,不如救人救到底,再送这些人一些库存里平庸陈年药材。
柳辞只能做到这里了。
她手气勺落,香白的粥就盛在碗里。
翠儿在身后总想替柳辞,因为她知道小姐向来娇气。今日这一锅接一锅,一勺接一勺,这样一天下来估计小姐就会腰酸背痛。
但是柳辞只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摇头,即使后背的衣服已被热气和汗Ye浸Sh,也到底没停下。
荷笠明白柳辞,也明白翠儿,也终于在活过的十五个年头里见识到真正的苦难。于是柳辞施粥,他便一定要来搭把手。只乖巧地扮作柳府小厮模样,帮忙卸粮熬粥,也乖乖地镇守一旁护柳辞安全。
可有时来求粥的人太过可怜,就譬如几个穿着暴露、在洪水中成了孤儿的小娃娃,看起来他们在闹在笑,但是竟然连一只齐整的碗都拿不出。只端着缺了大口的瓷碗,互相打趣着搓起嘴一人咬一口碗沿儿去喝粥。到最后竟然还装出吃饱的样子,T1aN着嘴巴看着大锅说喝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这种强作欢颜的场景,荷笠总疯了一样在旁流满脸眼泪,好几次把难民们吓一跳。他们不知道自己可怜,只因为日子从来都是那样过,旁人也是那样过,没有b照对象,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可怜”?
可怜这一摊子可怜人,到底被一个连衣服都穿不起的可怜和尚给可怜了。
再看这些难民群中,一些被柳辞放出别苑的下人也来这里盛粥,没想竟见着大汗淋漓的主家。看到惯常娇生惯养的柳娘子今日不惜街道脏臭、也不顾抛头露面亲自来布施,下人们登时在那里悄然拭泪。
热泪洒在碗里,几个下人自发向周围打量施粥美人的难民介绍这是他们家小姐总总,说柳辞平日就厚待下人,今日竟有大义,亲自来到混乱街头。
这番言论传得很快,没费大力气就给柳辞本人博了好名声。柳辞对此心知肚明,这不出所料,还算顺利。
转眼间,柳辞已经坚持了半月有余,即使是那些怀疑柳辞做样子的人都心悦臣服。她早出晚归,与难民同吃一席,半个苦字不提,居然还反过来施舍难民们钱财。
且在这将近二十天的时间里,柳辞还病倒过一次,那次她差点一头栽进面前热气腾腾的大锅里。许多人惊呼而上,其中有柳辞的丫鬟,也有那些被感动的难民们。可众人都没料到柳辞短暂在棚子中歇息后,竟然继续熬粥施粥。
一众难民不由得都把柳辞与只来过一天的裴世子和柳辞本人的丈夫——谢小爷做b较。虽然每个贵人都好,可是哪个更好一目了然。
随着好名声的积累,京城中骤然变多的乞丐与歹人私下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劫粮杀富,绕过柳氏。
许多人听闻柳辞的事,还特地来一睹大善人芳容,可没想到许多人风尘仆仆而去,见到的只是黑瘦不少的柳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裴鹤之见到的是越来越黑,越来越瘦的谢夫人。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是有只小猫挠痒痒,越挠,他便越想靠近她;越挠,他也越想杀了她。
两人匆匆碰面,匆匆离开,自他成婚后,一切都急急匆匆。往往他还没m0尽她g瘪下去的地方,谢夫人便已经推开他,奔赴施粥现场。
裴鹤之在第三次的时候有些气恼,笑着问她:“你做戏又何必做到这个份上?一个好名声而已,到了今天还不够吗?”
柳辞小幅度摇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与你的目的不一样。”
“况且今日我的举动未来对你也有益无害,你何必讥讽我?”
裴鹤之想问问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想起她之前所做的林林总总,直接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做皇帝?”
柳辞真情实意地笑了,笑得特别美,清露芙蓉,看呆了见惯美人的裴世子。
“我不想做皇帝。”
裴鹤之没听到她说什么,迟钝地“嗯”了声。
却没想柳辞又笑着接了一句,“那是你们男人的称号,我要有自己的名号。”
裴鹤之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怀疑,再到今日的平静一笑了之,其中包含了多少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行,那我等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话八分打趣,两分试探。
柳辞但笑不语,甩开他的手便出门了。
裴鹤之在她身后喊道:“你别天天站在太yAn下,好歹也躲躲热气吧?”
柳辞:“诶。”
诶个头啊,肯定又不听,裴鹤之躺回床上。
裴家柳家都在明面做善事,那么暗地里就需要傅珍、容缰列做些见不得人的g当。粮食发下来得还是太快,Si的人不够多,连起义的人数也不足。
即使如此,这场大雨也帮了他大忙了。
现在北静王府在天下各处养的亲信、父亲曾接济过的门徒估计都快要派上用场了。
市井流言说的不错,确实快要进入大争之世了。但是平民百姓有什么资格参与进来?那群农民,不足为惧。只有列位诸侯贵胄才是大头。
不知道支持父亲的人有多少……
他又想起谢姝。
谢姝可谓是一个JiNg神符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国师是父亲故交,曾于十二年前来过北静王府,道出所谓天机。
“凰栖亭榭,龙蟠青辔。”
那时国政已乱,先皇虽不昏庸,但是大梁国运明显败落。四面临敌,灾旱四起,已是强弩之末。那时便有人起过异心。
北静王府是异姓王中最不起眼的一支,可也是最惹人害怕的一支。只因为裴父曾骁勇善战,年轻时善用谋略,为大梁夺回大片疆土。许多军士对其敬Ai有加,他也深得民心。
在这种境遇下,父亲只好日渐“羸弱”下去,也只好养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
而国师竟然还能找上门来,与父亲私下推杯换盏,道出“天机”。
————————
此为七百珠加更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道德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所谓“凰栖亭榭,龙蟠青辔”是老太师十分隐晦的暗示。
亭榭落脚在谢,青辔落脚在裴。
北静王府初闻之不屑一顾,因为京城只有一个谢。可是谢家根本没有nV儿。
谢大人科举出身,无兄弟姐妹,本人不近nVsE是也出了名的,偌大的谢府上下只有一个谢莱,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庶子,人丁可以说非常稀少了。
凰栖亭榭?付作笑谈。
龙蟠青辔?只能叱老太师言语逾矩,yu陷北静王府于水火。
所以一场酒r0U之后,父亲只派管家将老太师送出府,连坐榻都没下,敷衍躲避态度可见一斑。
但不日,老太师不仅不在意当日北静王府的无礼,反而又派人传来密报。
谢父有nV儿,不是亲生,而是养nV。
钟鸣鼎食之家收养养nV并不罕见,但是“养nV”的地位不高,反而多是用来笼络人心的工具,冠上“养nV”身份只不过抬举收礼人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谢府养nV中,有一个被谢父赐了名的,叫作谢姝。一个“姝”,单指美人,由此既可见赐名之敷衍,也可见谢姝着实有过人美貌。
以上信息读过,倒也联想不到凰栖亭榭上去,太过牵强。
可老太师密报不止于此。
书信上还道,谢姝和一个姓傅的小倌儿有来往,而姓傅的小倌儿又Y差yAn错认识一个姓容的猎户。
那姓傅的小倌儿深得g0ng中阉竖宠Ai,阉竖之首任永昌几乎对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倌儿言听计从。
而这个小倌儿的远亲,也就是容氏猎户,不识得几个大字,却有过人用兵之才,现已做了当朝大将军的门客。大将军收门客可是稀罕事,姓容的怕是潜力无限。
作为中间人的傅姓小倌儿对谢姝的迷恋几乎病态。两人那点事儿已经被谢父知道,但谢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现在谢府竟然有与容、傅、常侍们“强强”联合之势。
秘闻终于此。
读完这则秘闻,父亲终于开始正视所谓天机。他向来机警,不然年轻时也不会战功赫赫。血场里杀出来的人总对机遇格外敏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北静王府一切照旧,暗度陈仓,蛰伏数年,但一直固定拨出人手静观谢、傅、容三人。
从傅珍被阉竖玩弄,到玩弄阉竖,再到攀上车太后;从容缰列拜入大将军门下当低微门客,到他成为与大将军分庭抗礼的小将军,再到车太后数次放心交予虎符……
谢姝则是将谢府、傅珍、容缰列这三只蚂蚱串在一根草j上的人。虽调查许久也不知她魔力何在,但是父亲终于决定出手,即使所谓“凰栖亭榭”是痴人诳语也不惜一试。
可是父亲对老太师所言龙蟠青辔依旧半信半疑。这个裴究竟是他的裴,还是儿子的裴?
随着裴鹤之长大,也随着父亲的病倒,父亲看自己的眼光终于不再包涵困惑和戒备。
自那之后,裴鹤之更加“浪迹人间”,可是私底下被父亲要求斩断一切私yu,只道他是要开辟新元的人。
在那之后,狸奴之Si、灵香之Si、寒门贫友之Si……
这些Si亡做了父亲的刻刀,将裴鹤之刻成一个他想要的模样——不玩物丧志、不痴迷情Ai、不容身侧有异心之人。
父亲让他时刻谨记——若做君主,小善即大恶,大仁是无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又一月过去,街道犄角旮旯处长得草皮都被铲个一g二净了。世家大族已无人再布施,柳家也对外宣称其府内存量几近山穷水尽。
原本还零星可见的鸟儿瘦虫也彻底从方圆百十里消失了。
天子脚下勉强过得去,反观与京城相临的都城,其内庶民逃荒的逃荒,堕为匪寇的堕为匪寇,连做人r0U生意的行路竟然都兴起了。但毕竟人们不相信此为山穷水尽,所以迄今为止卖妻nV儿子的只是寥寥。
这时的匪寇并不十分凶悍,劫盗之人也并不猖狂。但是柳辞知道,那一天总会到来的,因为不只是京城内没有余粮。
难民沦为流氓四窜,但他们很快会发现由于前几年旱涝并行,举国都缺粮,兵卒的粮食都紧巴巴,怎么会有多余的粮食施舍给于国无用的人?
马上,马上了!马上就要到用一个馒头换一条人命的日子了。
柳辞掐着时间,让千红窟的冯赦和那些异邦nV子一日只吃两顿,大省特省,为的就是用省下的那些粮食换来尽可能多的“菜人”。
上辈子菜人兴起的事她是听说过的,当时只觉得甚可怕,可今世却觉得可悲可怜。
什么是菜人?
人为了几个掺了泥的血馒头,自愿或被迫被卖到菜市以换馒头养家糊口,被屠户像牲口一样吊起手脚当作r0U菜来卖。来人可按斤两买下任意部位,例如胳膊、腿、肩膀、脖子等回去炖r0U。其中尤以孩童、年轻nV人的r0U受欢迎。
这就是菜人,被饥饿b出来的r0U菜。
当时柳辞初闻只觉得恶心,想着民众野蛮,教化未开。但是经过一月有余的放粮和游历,柳辞对这些人的看法早已沧海桑田。
她之前就是活脱脱的何不食r0U糜。
不提这些也罢,她还有太多太多事情要整理。
这一世她改变的东西已经数不胜数,不过也很久没看过裴鹤之对她的好感度了。今日调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有八十之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失笑,但是心中有酸涩的感觉。
八十太少太少,她剩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一月左右。在这么多任务的前提下,想要圆满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无人可说自己的不得志,其实自己早就抱了必Si决心。
什么活不活Si不Si,她已经尽力去试了。让另一个大活人百分百Ai上自己,好b痴人做梦。一个人能不能珍Ai自己都存疑,更何况去彻底欣赏拜伏另一位有野心、有智慧、有思想的活人。
她自始至终做不到仰人鼻息求好感,能做到的就是虚张声势拉着裴鹤之陪自己忍受痛苦。
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为父母铺路,也在为天下可怜人、天下nV子铺路。倘若到了约定日期事难成,她便教另一个人去故技重施威胁裴鹤之,一定要让这个冤大头长长久久、平安吉祥地活下去。
她知道他一定会遵守诺言,护佑柳家平安,并完成自己的遗愿。到时也不枉她睡了他这么多次。
而在最差的打算中,翠儿和花菱会代她走完她祈盼的前路。千红窟会遍及天下,柳辞会身Si魂不灭。
她喜悲参半,写字的手抖个不停。
—————————
菜人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感兴趣可搜《菜人哀》原文,承受能力不高的朋友慎重。
最近一直走剧情,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无聊。
此为八百珠加更,幸好赶在十二点前放出来了。作者每天一醒来想起自己要加更,那种心情十分难以言喻,可能也是喜悲参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最近柳辞搬回了谢府,时时焦头烂额,许多东西从新学起虽然有趣,但实在耗费时间。即使如此,她还是每日老老实实地啃书。
谢莱近来变得更加冷冰冰,想来也可以理解,谢姝嫁到了北静王府,他可不得每天拉下脸子?
柳辞不想触霉头,于是总是能躲则躲,不与这人多说话。
但是有一件事是出乎意料的,那就是谢姝又被掳走了……这b上辈子的时间点晚了一个月,柳辞原以为此事不会发生了。
这次被掳走的场景与上辈子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掳走谢姝的劫匪盘踞在城外乱石场。听说那个乱世场极难攻进去,因为匪寇们轻易可以就地取材做武器。
真是没想到啊,洪水刚退,新嫁娘谢姝就与裴鹤之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京城贵nV中最流行的胭脂铺子逛胭脂。
柳辞无语……
这个年头,还逛什么胭脂?即使人家铺子开了门,北静王府就不能派出人手去取吗?难道非要让夫人亲自出门吗?
想着想着,柳辞凝眉——谢姝没蠢到这个地步,裴鹤之也不可能这么蠢。现在出行就宛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这两人不可能不懂。
那也就是说,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沆瀣一气必须要出行。为了胭脂?还是为了别的?她上辈子不知外面是什么炼狱场景,这辈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怎能不起疑心?
到这儿思绪就断了,因为谢莱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男人逆光而站,柳辞只能看到纯黑人影。他太高了,将光线尽数遮挡,书页上的墨字也藏身在了黑暗里。
柳辞心中一动,以为他要像上辈子那样用自己换谢姝,心中邪气四溢,但只是安静地与谢莱对峙。若谢莱真要那样做,他的如意算盘一定会落空,柳家现在在京城的名声谁人不知?
但没想到男人站了一会儿,却说出来一些柳辞听不懂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声音嘶哑磨耳,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在用指甲抓挠砂纸,可以说多听一秒都是对人的折磨。
“阿辞,我把谢姝的血吐出来了。”
说着,谢莱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此时光线跳跃出来,闪烁在谢莱脸孔上。
他嘴角几线浓血,脸sE苍白。咧嘴一笑,牙齿上都是血W,眼睛却似有Sh意,在yAn光下熠熠发光。
“你要藏起来,一定要藏起来,要么就离开这里,永远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谢莱这样说道。
柳辞不明所以,表情从戒备变成困惑,“谢姝的血?”
谢莱又往前走一步,却不妨跌倒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角上,被划开一只眼睛般的血口。这样血淋淋的场景惊呆了柳辞,她脑海中却闪过Ga0笑念头:“这人伤在脑袋,却像是开了天眼。”
男人昏了过去,柳辞皱眉看着奇怪的男人,最终没叫谢府的医生来,反而让翠儿进来,帮她一起把姑爷抬到床上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之后柳辞将自己的左胳膊背面抵在桌角,在翠儿的惊呼中用力一划。
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柳辞垂着受伤的手,让翠儿请医者来瞧伤,只说自己手臂不小心被桌角划破,多拿些药来,不准透露谢莱的事儿,更不准惊动旁人。
翠儿鼻头发红,眼睛直愣愣地落在柳辞伤了的地方,匆匆应声就跑出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医者给柳辞瞧完伤,被她额外讹了一堆伤药和滚水煮过的细布,俨然一副不讲理贵夫人的模样。医者倒只是笑笑,知道夫人拿他开玩笑,毕竟谢国府一年聘他的钱够买几车上好的药材。
看夫人的小丫鬟还在旁边泫然yu泣,医者还开口夸赞她是个忠仆,只说着天气转暖,此时伤口只要好好养着便不碍事。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大家都有不小心受伤的时候。
小丫鬟诶着应声,眼泪却更是大颗大颗往下掉。医者便不说话了。
当房内剩下柳辞主仆二人,翠儿哭得更厉害。
“小姐你应该让翠儿来做这种事,让医者来瞧我也是一样的。”
柳辞鬓角渗出冷汗,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有我来,医者才会放在心上,开好的药来。”
两人走进里屋时,谢莱已经醒了。柳辞和翠儿便用刚才从医者那里学来的粗陋手法给谢莱上药包扎。男人却毫无所觉一般,不喊疼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盯着柳辞看。
包扎好之后,柳辞让翠儿先退下,顺便让所有仆人都退到苑外去。她有直觉,谢莱这件事不寻常,别让他像上次一样杀人就好。
等到人都散光了,柳辞才坐在床边小凳子上问道:“你怎么了?”
谢莱嗓子里面仿佛横了一飞刀片。他眼睛依恋地流转在柳辞身上,艰难开口道出一件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二年前,朝野中的老太师曾莅临谢府,指出府中一位养nV命格贵不可言,让谢父一定要重用此nV。
但是老太师不仅说了这些,还非常隐晦地将矛头指向柳家。
柳悰正那时有一儿一nV,柳家长子名曰柳煅,自小便天赋异禀,善文善武,天子卓绝。
而经老太师夜观星象,日侧罗盘,竟发现柳家可能要出一条真龙。
可是真龙与凤凰罕见地不相合,注定有一方要陨落。
老太师与柳家在朝堂不合是出了名的,只因为他与柳父曾在先皇登位时选了不同的阵营。还有许多牵带瓤的龃龉不值一提,但是梁子竟然就这样结下了。
现在老太师来到真凤凰栖息的地方而不去真龙盘踞的地界,立场与心思可见一斑。
本国虽重神鬼之说,国训也为“天命神授”,但这番言语到底是荒唐了。谢父不予置评。
后来随着谢姝、傅珍、容缰列的苟合发展,父亲观察一段时日后,准备顺手押一个便宜宝在这个养nV身上,无非就是正式赐名为“谢姝”,再赏一个苑子给她。
再然后就是柳家长子柳煅身T衰弱而亡,柳家独nV柳辞嫁入谢家……直到今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听完好一阵没说话,她的拳头暴起,牙关紧咬,胳膊上缠绕的细布渗出血丝,一直蜿蜒流到指尖,惹来谢莱的惊异,他撑起身子捧着柳辞的手去看。
柳辞从他手中cH0U回自己的手,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我的哥哥是你们杀的?”
怪不得父亲这一支人丁稀少。大哥那样不世出的好男儿落得早Si,她成了柳家独nV,且后续母亲和姨娘们都怀不上。其中蝇营狗苟经不起细想。
谢莱举着空空如也的手,垂下了眉眼。
“接着说,谢姝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
此为九百珠加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民间相传,如果一个人食下另一个人的心,那么此人便会对心脏主人一生不忘。
这样血腥极端的法子自苗寨流传出来,此后在小村寨子中屡见不鲜,痴情男子女子为了爱而不得的人,情愿剖出一颗心,以性命为饲,让生者忘不了亡人、只能爱亡人。
人称此法为丹心印。
后来,因这个法子代价太大,一些邪门歪道的人钻研出了新法子——剖出一颗至纯至净男童女童之心,连续十日取自己新鲜心头血浸之,十日后喂给心上人即可,药效可持续一年。
在这一年以内,心上人眼中只能容得下自己。
谢莱苦笑,撕扯着嗓子缓慢说道,“我已吃过十颗有余。”
也就是说,谢姝用了这个法子。
柳辞听得不寒而栗……至纯至净男童女童心,连引十日心头血,谢姝究竟做了什么?她一个人可以办到这些吗?
“知道的人都有谁?狗太师算命这件事又有谁参与了?”
谢莱道:“谢姝给我结丹心印这件事,是父亲主使。只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阿辞。自我偷听到父亲要对柳家不利,我便哭着闹着要告诉你,还要杀了谢姝,此心数年不改。”
“可是当时父亲软禁了我。且自我对谢姝三番五次流露杀意后,父亲便指使谢姝喂给我丹心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它会吞掉我的很多感情和记忆。在我吞下丹心印之后,再次对你心动之时,就是它折磨我的时刻。”
“而算命这件事,老太师、裴家、傅珍、容缰列、谢家都参与进来了。柳煅的死,责在父亲。裴傅容好像根本不知道真龙之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父亲、老太师、和跑进会话堂玩闹的我。连谢姝都不知道。”
柳辞边梳理逻辑边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怎么知道自己吞下了丹心印的?在你吞下丹心印的期间,你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哥哥怎么死的吗?”
谢莱不顾脑门伤痛,站起身子,拔出被挂在帷幔后的佩剑,用刀锋割破手指,在软绢上写出几行血誓,书明今日若是说谎,便不得好死。
柳辞看他这样认真,依旧面无表情,只默默地别开眼。
“我一直知道父亲给我下了丹心印,可是每次服过之后便忘了。”
“今日想起来,只因为府里给我熬药的人偷偷吞了半颗心,药效一起他总是五迷三道地想找谢姝。那日谢姝回府,我伴她在临香小桥星夜散步,熬药的是个干巴巴的老头,他竟然闪出来在谢姝面前泣诉衷肠。”
“谢姝在我面前向来性情和顺,但是那日听老头表明身份后,竟然气得拔剑杀了他。”
“有了这次反常,我的意识竟然越来越清晰。终于日渐想起一些往事。今早又想起你,当时胸腔内便翻江倒海,阴差阳错吐出了父亲和谢姝喂给我的东西。”
“第二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莱显然很虚弱,他咳嗽几声,肩膀塌下去,病容骤现。
“我在服过丹心印之后,脑袋里凡是与你相干的记忆一律混乱,有时即使忆起一些事情,很快也会头疼不止。所以即使我很想告诉你柳煅的事也无能为力。”
柳辞审视他半晌,“既然是这样,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今天你来我房里的事,谁看到了?”
谢莱是个聪明人,他定定地看她,“你放心,没人看到。我会一如往常,‘只爱谢姝’。”
柳辞点头,随便给谢莱道个谢,准备离开此时乌烟瘴气的氛围,离开前又嘱咐一通谢莱,让他按兵不动,由柳辞自己来查府里经手了丹心印的人,以免有人生出疑心。
谢莱应了,但是虚弱地拉住了柳辞的手,“阿辞,裴鹤之……”
柳辞疑惑地回头看他。
谢莱捏紧她的手,“我已改过自新,咱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柳辞甩开了他的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个小白脸儿又从同样的大宅子中出来,游魂一般飘荡在街上。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会儿在这个断腿老伯前面放着的乞讨碗前驻足,一会儿又蹲在总角小娃身旁看人怎么在犄角旮旯挖虫子吃。
街上流寇早就盯上了这个四处游荡的小白脸,今天就是他们准备绑了他当人质的日子。看他衣裳虽然不合身,但大眼一瞧就知道是昂贵料子。如果这样的人家拿不出来粮财来换,那吃了这个小白脸儿也未尝不可,想必一定是细皮嫩肉的上等人牲。
说干就干,几个瘦条儿一样的匪寇飞奔出来,准备架起这个小白脸跑路。
但没想到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立马拿着阔刀冲了出来,直直逼向瘦条儿匪寇。这几人眼见大事不好,便脚步虚浮连滚带爬地作鸟兽散去了。
好在官兵并不纠缠,只围住那个小白脸儿便罢休。
这小白脸儿不是别人,正是荷笠。他一直知道有人监视自己,却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救了自己一命。于是荷笠条件反射性地想要合掌对他们道阿弥陀佛,但是想起自己已经决定下山,便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
于是几个监视者就看到荷笠一边鞠躬,一边给他们鼓了鼓掌,还说道:“多谢”。
好奇怪的道谢姿势啊……
待回到柳家别苑儿,荷笠一阵惊喜,柳辞竟然在。今天明明不是裴过来的日子……
他与柳辞打个照面儿,发现对方气场更加阴沉了。但荷笠照旧扬起笑容,眼睛亮亮地与柳辞打招呼,好像梦回初见时那个不染世事的小和尚。
柳辞点头,显然没空理他,荷笠也不尴尬,径自低头往自己住的小屋子走去了。
回到房间,荷笠静坐一会儿,起身取下被他爱如珍宝的僧袍。他一遍遍抚摸过僧袍的每处纹理,而后燃起一柄蜡烛,将僧袍拿到苑儿里水池旁。
今日无风,是烧火的好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橙色火舌舔过的地方都化为灰烬,僧袍转眼就变成浮在水面的一片浮灰。荷笠看着这一池污水,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进入了俗世。
这件僧袍是他最珍爱的衣服,是他补丁最少的衣服。他曾以为他会穿着这件衣服,从小和尚混到方丈,伴青灯古佛,在雕喜山上度过许多年,直到哪一天,有另一个小和尚惊喜地在自己被烧化的灰烬中“呀!”一声,扒出几颗舍利。
他曾把这件袍子、把普陀寺当作自己人生的方向。他以为自己当了和尚,便有机会成为神佛在人间的使者,可以为伤心人求来得意事。
可是僧袍原来只是破烂僧袍,佛像只是铜铁佛像。
佛踏莲花而来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在洪水来袭时他们在哪儿?在生命凋零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
在佛堂里静听声声哀恸的痛哭吗?在天上看人们前赴后继的死亡吗?
荷笠出门十余次,当日划舟载他一程的船家死在河边一塔寒酸的小草窝里,胸前有刀口,船早已不见。他那时没有流眼泪,而是十分冷静地挖了一个坑,给船家埋了进去。
自那之后,他将心经颂过千百次,他向各路神佛求了数万次,街道上人烟依旧日渐稀少。
成佛无法济乱世,舍利抵不过白馒头。
他要彻底走到俗世中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辞今日来别苑儿是为了给父亲写信,从这儿出去的书信总比从谢府出去的书信要隐秘。
信上潦草写了关于大哥柳煅的事,还有什么龙凤乱七八糟的东西,父亲前些日子已经同意归入北静王一党,不知今日看到这些心情又会如何。
谢莱上午说让她藏起来,远离这里。可她一个人怎么藏?又为什么要藏?再怎么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躲的人是谁?柳家所谓真龙早夭,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需要被防备的地方吗?
是那个什么老太师准备斩尽杀绝?
那谢家又何必与柳家联姻?连大哥都能被毒死,他们想杀掉柳家其他人又何必等到今日!
柳辞心乱如麻,匆忙递完信便准备离开,继续去盘问谢莱。在匆忙之中她遗漏了太多问题。
走到靠近大门的那条抄手游廊上时,自大门檐下走来几道陌生人影。为首的那个衣袂飞扬,暗红色金纹衣袍更显此人面如冠玉。好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啊是傅珍,身后还跟几个太监。
傅珍腰间挂着金闪闪的令牌,怪不得别苑儿仆从没敢拦他。
柳辞不知道这人来这儿干什么,但心中警铃大作,暗叹大事不妙。盯着他的脸,她条件反射想后退。但是柳辞退几步,傅珍便追几步,直把她逼到青石子路上,竹枝硌背。
傅珍什么闲话也不说,开口便是:“真奇怪,谢莱竟然会拒绝用你换姝儿。”
他这样说着,手下抽出做腰带用的软剑,转眼间就架在柳辞脖子上,割开一道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一趟吧,谢夫人?”
柳辞恨道:“怎么又是我?”
傅珍惊奇地问:“你知道抓你去干什么?”
“换谢姝。”
傅珍笑了,露出锋利虎牙尖尖,“原来你知道啊,姝儿点名道姓要你,我也没别的办法。”
柳辞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很恨心道:原来如此。
她以为这辈子博了好名声,散光府里的粮食,便不用担心有人拿自己以命换命。
现在看来——失算!!谢姝真是好样的,好毒一颗心,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从谢莱讲述丹心印经过,谢姝在自己心中娇软美人、多泪姐姐的印象便一去不复返。
今天更是跌落谷底。
柳辞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张大网,原以为轻轻一跳就能挣脱,却没想到越陷越深,怎么眼前事事都愈发扑朔迷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脑子里天人交战,现实中脖子上被架着刀,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傅珍去换谢姝。
府里下人看到这幅场景都目不转睛,有几个衷心的小丫鬟露出凶狠的表情。柳辞冲她们轻轻摇头,示意要按兵不动。
正用表情给下人们做思想工作呢,突然间,柳辞余光里一个暗红色的影子飞了出去。
她定睛一看,嚯!刚才还拿着剑的傅珍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双膝跪地,屁股撅得挺高……而自己旁边站的竟然是保持“斗牛”姿势的荷笠。
几个太监被吓的花容失色,兰花指一翘,在旁边咿咿呀呀叫唤个不停。
但是几个没根小爷们儿很快发现原来荷笠只是单枪匹马,他一通操作同样看呆了周围一种丫头婆子……几位公公平静下来,一边娇娇弱弱地摸着胸口顺气,一边扭肩扭屁股地去扶还在地上趴着的傅珍。
柳辞嫌弃地皱眉,傅珍真的很瞧不起自己,他这是带了一帮草包过来充数啊……
原本还在奇怪荷笠怎么会冒出来呢,但是柳辞马上看到傅珍被太监搀扶着爬起来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这人的剑怎么插到头发里去了?横在头上板板正正的,头发却横七竖八像坨大鸟窝一样哈哈哈哈哈。刚才他那副嘴脸被局促顶替。
傅珍狠狠拔下剑,眼神阴狠地盯着荷笠和憋笑的柳辞,而始作俑者则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什么东西?你主子不教你规矩吗?”
荷笠不说话,沉默地顶着无欲无求的脸,老鹰护小鸡一样把柳辞护在身后。
傅珍看衣服不合身的小荷笠就如同看待小鸡崽儿。
虽然怒火攻心,但是手握了几握剑柄,最后不过轻蔑地皱起鼻子,不费吹灰之力将柳辞拉了过来就不再计较这种小事,乜斜荷笠一眼便欲匆匆赶路。
荷笠不死心,又想上前,柳辞倒是转过头去跟他说话:“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不再犯轴,岔开的脚步硬生生收回去,脸上的义无反顾变成担心忧虑。
“你要说话算话啊。”
柳辞没回头,她已被傅珍拉拉拽拽,挟持上了马。
乱石场内,几个瘦脱相的小人物跑前跑后,给大哥二哥三哥端茶倒水,又把厨子炖的肉放桌子上就下去了。
这一窝匪寇的领头人今天都聚在了这儿,他们在等谢姝的人履行承诺。今天就是他们把谢姝换出去的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去谢姝,屋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干净利索的老女人,人称没牙婆子,也叫王婆。王婆看着桌子那头好端端坐着的谢姝杀意毕露。但是谢姝不仅不害怕,甚至温温柔柔地冲王婆笑笑,就好像她只是面对无理主人的贵客。
王婆登时便握住腰间绑的匕首。
王婆是老二的媳妇,被老二看到这副模样,一筷子敲在脸上,立马肿起一条红痕,他说道:“臭婆娘,这是贵人,你想干什么?那又做的是啥眼神?”
王婆毫不犹豫地把眼前光碗盖在了老二头上,光碗发出清脆破碎声,老二鼻梁骨都被砸歪了,血漫过下巴颏,流了一脖子。
随之而来的是王婆的咒骂,“贵人???你个有娘生没娘养有爹生没爹教的贱骨头,她杀了咱两个孩子,今天咋成了你的贵人?”
说罢,便要站起身子去杀谢姝。
老二半晌没缓过劲儿,还是老大使个眼色,让人把老二扶去休息,又让人压住王婆,温和地劝慰她。
“婆子,这也是没有办法,今天把她杀了,那咱们粮食没得地方来咯。兄弟这么多,好不容易抓到大鱼,咋子能弄死她吗?”
王婆冷哼一声,笑得瘆人,“咯咯,所以就要用她这个毒妇换柳家小姑娘?咱们前些天还去吃人家的粥,今天就什么都忘了?你半点良心都不讲,兄弟以后谁敢跟你?”
老大闻言扶额,老三缺是个脾气爆的,他把盘子往地上一砸:“没牙婆子,我敬你是老二的媳妇,别顶个臭嘴什么都说。大哥只是用这婊子换柳姑娘,什么都不会对柳姑娘做,大家都在知道这事哩,你在这儿说瞎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四平日是最沉默的,也是几人中读书最多的,是个脑子好使的文人,他此刻也开口说:“咱们只是给他们更长时间搞粮食,不会伤害柳姑娘的。倒是你王婆,这个时候别再记恨私仇了,你那两个孩子死的惨,可是咱们这一大帮老小也惨、也要吃饭啊。你的孩子以后还会再有,但是这么多条人命没了就真没了!”
王婆不说话了,只用怨毒的眼神扫视一圈,看看身色各异的老大老三老四,又看看笑着的谢姝,从嗓子深处挤出诡异的笑声。
“前有她挖了我孩子和数个孩子的心,后有今天她用自己小姑子,善心柳姑娘,换她自己出去。这样歹毒的人,你们也不怕她出去之后对柳姑娘不闻不问,甚至领着官府的人攻进来。”
老四眼中闪过精光,摸摸胡子,为谢姝开口说话:“她虽然恶毒,但是没那么聪明。再者说柳姑娘也是谢家人,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王婆知道老四是这里的意见领袖,深深看他一眼,一拍桌子就离开这间破烂土屋,留一众各怀鬼胎的人在身后。
谢姝看着王婆的背影,对上老四的目光,眨巴一下眼睛。
老三在旁边毫无所觉,对着王婆离去的背影啐一口,又掀开为数不多的酒坛子,开始拿一旁的谢姝开黄腔做下酒菜,几个脏乱臭汉子和那些跑腿的小崽儿都笑出满口黄牙。
谢姝坐在桌尾,只当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眼角眉梢写尽无辜,依旧笑得温和可人。甚至给众大哥一一敬酒来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吃得满嘴流油的匪寇饮酒正酣,门外兄弟来报:“大哥,叁哥,四哥,门外有人来换人了。”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老四在一旁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世外高人一样搓起下巴那二两山羊胡。老叁最莽撞,做事不用脑,赤手扛起谢姝就准备往外冲。
老四还没出声,老大就让人在后面把人拦了下来,“叁弟,谢姑娘是贵客,应该让人护送着出去。”
老叁喝酒上了头,听到老大这么说,下意识地“嗤”一声,嫌恶地打量谢姝,脸上满是厌恶,但还是老老实实将她放下来了。
谢姝完美的礼仪出现一丝裂缝,她实在没忍住,表情似哭非笑,走路时候不由自主地扫了扫身前接触到老叁的衣服。老叁在旁边瞅见了,嘴巴抽抽地冷笑。
谢姝每年都会去好几次那家胭脂铺,无他,只因为铺子老板的胭脂在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好。若要买一盒新胭脂或口脂,须得提前叁个月亲临店铺,给掌柜的留下一封契书。
即使一盒胭脂价值千金,即使买上一盒这东西如此繁琐,这家铺子依旧快要被人踏破门槛。
原因何在?大概是因为许多叁十岁往上的贵妇人都觉得这东西上脸后好像可以一夜还春。这种功效把各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勾得死死的,更别提那些正值风华,追求美貌的女子了。
可是没人知道的是,十盒胭脂就等于一个小孩儿的命。
在孩子极端恐惧的时候取其血,与红虫、矿石等碾在一起,多次煮沸,最后掺入热化的蜂蜡静置晾干后,就能得到最受贵人们欢迎的东西。
往往孩童被取血约十次后就会郁郁而亡。而给孩童制造极端恐惧的途径你猜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对同伴的杀戮。
至每年春末的一段时日,谢姝总会来到胭脂铺的暗房,在孩童没死之前,挑选掌柜的所言气血颜色最亮的孩子。
相看好以后,谢姝便令掌柜的生生剖开几个孩子的肚肠,取其心脏。之后再取舍比较,在锦盒中装走最好的一颗。
饲养童子的暗房设在地下,极其隐蔽,数年来从未有拐来的孩子逃出去。一是因为掌柜的不贪,二是因为掳走的都是最下层贱民的孩子,几个人会在意?
但是前段时间大水,这里圈养的孩子死了一大半。
掌柜的手下们也有死伤的,所以待洪水一退,只有寥寥几人来清理暗房。那副场面实在不像人间场景。
也正因此时的疏漏,暗房中竟然偷偷跑走一个幸存下来的小女孩儿,她是王婆第叁个孩子——亲眼目睹自己大哥二姐被挖心的孩子。
她大哥二姐被活活剖开肚子时,一个仙女儿似的大姐姐就站在一旁,笑得温温柔柔,拿起帕子将大哥二姐的心盛在上面,反复比较后又皱起眉头扔在污水横流的地面,血星儿都溅到小女孩儿脸上。
而后又是身边熟悉的玩伴被取血,被折磨……
即使逃出来了,小女孩儿依旧被吓破了胆,走在日头下也不敢见人,在凄凉街上躲躲藏藏叁四天才摸回了家。
可是家里物是人非,早没人了。于是女孩儿又在破落的草房中窝了十余日,幸好厨房里还有娘亲留下的一些霉花生霉豆子。小女孩儿每天就靠这些豆子花生吃饭,将肚子吃得胀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一天深夜,快饿死的小女孩儿恍惚看到从乱石场折回来找东西的王婆,她虚弱的叫唤声还是吸引到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娘亲。
之后的事不必细说,老二、王婆和几位凶悍的匪寇潜到了胭脂铺,准备夜里杀人放火。但没想,恰巧遇到赶来的谢姝……
女娃蹲在放胭脂的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着看娘亲一行人寅时进去,一个半时辰后才提着红白尖刀出来。
天光大亮,他们都黑巾蒙面,可没想胭脂铺子这么早就来了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至门前,衣着不俗。
马车里下来一个女人,长相俊的不似真人,站在队前的王婆扫一眼就退回去了。幸好没冒出头被这些人看到。
女娃看到了这个人,正是谢姝,那个云淡风轻捏起血淋淋心脏把玩的女人。她吓得把头深深埋起来,双手抽搐,一动不敢动,浑身发冷汗。
——————————
口脂的创意/想法取自“肾上腺素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辞被丢下马时,环顾四周,发现原来傅珍是带了人马的。穿银色兵甲的小将一字排开,包围乱石场一周。
柳辞看着石料堆垒的石场,再扫到门口一排被鱼叉刺起的人头,心下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了这么多人手,傅珍依旧不敢攻进去了。
见有来人,一个识趣的看门人立马击鼓传信,一排翘着木板、铁皮的人从围墙上探出脑袋。他们手中的木板铁皮怕是要用来做翘板,为的是用石料时刻防备来者不善的官府中人。
假使这些石料得以充分运用,怕是来个千人量级的军队都胜负难分。朝廷的兵都紧着喂给戎狄那帮子野人,现在根本无暇处理这些难缠的匪寇。
柳辞趄趔几步后站直,两位小卒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扭到背后,拘押犯人一样。而她则十分冷静地看向一眼徐徐打开的石场大门。
傅珍骑在黑亮骏马上,手中的剑变成一支长戟,这武器诡异的匹配他阴气沉沉的美皮囊。
柳辞余光看他,傅珍余光也看她,他手中的长戟还抵在柳辞脑袋后面。
待厚重大门吱吱呀呀完全打开,柳辞瞬间感觉到了马上狗男人的激动——他爹的这人把自己后脖颈都刺破了。
默默翻个白眼,柳辞依旧动弹不得。
这辈子再经历几乎无二的“换人”时刻,柳辞完全没了愤懑情绪,成为一个不再害怕死亡的人之后,她心底更多是一片麻木。
走上前来的几个或壮或瘦的男人一看就是乌合之众,唯独续了山羊胡的白面中年男人眼里泛着精明,其余几人外加小喽啰都仅仅是面带憨厉而已。
谢姝被夹带在这几人之间,衣服发髻都是干净闪亮的,好像只是在这儿做客。
柳辞看的很清楚,她原本脸上表情还带着病弱娇气,可当四顾发现来人只有傅珍后,瞬间就压下眉眼,厌倦的神色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
柳辞已经不敢揣摩她的表情,她从内心深处对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姐姐感到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首的那位首领一样的人物比冯赦差远了,上辈子冯赦混成雕喜山匪寇窝首领时,他脸上的意气风发与矛盾的苦大仇深,绝非眼前庸常之辈可以比较。
“大人,这是谢小姐,齐齐整整给您送出来了。”
傅珍一早就跳下了马,恨不得上前把谢姝拉过来。此刻听到首领的话,鼻子哼了一身,将柳辞一脚踹到他们身旁。
谢姝瞬间被放开桎梏,她从人群中款款拎着裙角走出来。像是满意柳辞的狼狈,低头的时候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柳辞跌在地上,双手被粗砺的砂石划破,膝盖也隐隐作痛,手腕处割开的旧伤还没好,今天倒是又添了新的。
她面朝黄土冷笑,默默给傅珍谢姝记下这笔账。倘若死在这儿就算了,如果没死在这儿,那等她顺藤摸瓜摸清楚上辈子所有的纠葛后,她会一个一个跟这些人算账。
正准备爬起来,但不察,一个旋风一样的身影从自己眼前掠过,柳辞听到谢姝短促的叫声。
抬头一看,一个缺了几颗牙的婆子仰天长笑,手里还抓着匕首,匕首正刺到谢姝心脏的位置。刺一刀还没完,婆子的手还在转动,谢姝的伤口发出咕咕叽叽的“肉被撕绞”的声音。
傅珍凄厉愤怒的叫声划破喧闹,像是被伤了幼崽的野猫般瘆人;谢姝则缓慢跪倒在了沙地里,她干干净净的裙子终于染上泥污。
柳辞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应该趁乱逃跑……
—————————————
此为1200珠加更
以后立加更fg前我一定要谨慎谦逊,痛哭流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边谢姝刚跪倒在地,后方就有人拉走了王婆。傅珍更是疯疯癫癫,几欲泣血,他跪在生死不明的谢姝身前,嘴巴颤抖地挤出几个字:“杀光他们”
声音原本很小,但是随着傅珍一声声重复,他的音量也大了起来,到后来几乎是从胸腔最深处怒吼出声:“给我杀光他们!”
双方人马都知道情况不对,听到傅珍如此说,铁甲兵将与石场中的小喽啰们立马开战。
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老大老叁老四被掩护着入门,柳辞也被山羊胡旁边的壮汉一把提起后衣领拎进乱世场了。
实在可恶!如果不是膝盖疼得站不起来,今天肯定可以跑掉的!!
柳辞被提溜咣当拖走的时候恨恨地想道。
她被一路掂到安全区,外面擂石的声音、兵器相接的声音铿锵轰隆,交杂着双方人马嘶吼助威的喊声,好不混乱!
柳辞刚安生坐下来,那个首领便在武器架子上取了什么东西走出去。剩下的山羊胡和拎自己的壮汉也想出去,首领却冲两人摇摇头,示意他们坐下盯紧柳辞便罢了。
首领前脚刚出门,刚才目眦欲裂捅刀谢姝的没牙婆子就被押了上来。此人嘴角邋遢地蓄着血沫,她好像被打得不轻。
壮如牛的那个人先上去给了她一巴掌,把没牙婆子的脸给打肿了,牙齿又飞出去一颗。结果后面进屋的一个头发半秃、脑袋上缠好几圈白布的男人立马挥起马鞭抽在壮汉身上,“甘霖凉,老叁,我马子也是你能打的?”
老叁被抽地留血,看见老二这副模样,他逼上前,想连带老二一起打。
———————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易有太极,始生两仪。
谢姝和柳辞的关系以超然视角去看,恰恰就像一面精巧无比的太极图——黑白两分,互为消长,无可取代。至少谢姝是这么想的。
她被傅珍抱在怀里,觉得魂魄游荡天外,这一生景象在眼前一一闪现。
从娘亲将自己卖给人牙子,到自己被谢父买进府调教,再到重逢傅珍,再到今天,她没有一天是干净过的。
犹记得五岁时直面母亲当暗娼的场景;十岁时午夜梦回全是恋童谢父对自己的狎亵玩弄;十二岁葵水来时,重逢在太监中如鱼得水的傅珍,被他强占掠夺;之后是容缰列……
谢父在玩腻后将自己认作养女,假模假样赐名谢姝,还煞有介事地告诉她说,她天生凤命。说着说着,谢父笑得前仰后合——嘲弄讥讽的笑。
她才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把好东西给她,说她是什么都可以。
就这样浑噩地长到二十四岁,她熬了好多好多年,终于熬出头来,嫁给比她小好几岁的裴鹤之。
她以为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了污泥沼,但是没想到裴鹤之碰都不碰她,甚至给她下了取悦傅珍的死命令。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她命贱吗?
她被生生剜了十余年的心头血,喂给那个二傻子谢莱,她被迫和傅珍睡了这么多年,又被傅珍送去和容缰列分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她是一头可以被随意打发的牲畜吗?
反观柳辞,她活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她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忠仆效命,连清醒的谢莱都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现在又有了对她魂牵梦萦的裴鹤之——她的好丈夫,裴鹤之。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到底凭的什么?
每每看到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她都嫉妒地要发疯。
当她被谢父肆意把玩舔弄的时候,柳辞正和傻子谢莱在明媚阳光下荡秋千读诗经;当她被送到傅珍床上时,柳辞正在和她父母一起踏春出游;当她被分享给容缰列时,柳辞毫不珍惜地收下谢莱送给她的白玉海棠;当她忍痛剜下心头血给谢莱养药时,柳辞还在因为功课难读闹脾气……
是因为自己生来下贱吗?
谢姝早已成为恨意的化身,她早已见不得所谓“干净、人生顺遂”的女娃崽。
她想起来,在每个被玩弄的夜晚,自己都会立下誓言:她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一定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
恨意、不甘、嫉妒、痛苦翻涌在她污浊的魂魄内,一线红光在眼前破开,谢姝觉得很渴,胸前被捅的地方很冷,好像有东西在流失。
她艰难睁开酸涩的眼睛,面前站着面色惊恐的太医,太医身后则站着脸色古怪的傅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大人,姑娘福大命大,心脏生在右侧,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样说着,太医却冷汗直流,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谢姝又闭上眼睛,嘴巴好像干得流血了。
“水。”
房间中有匆匆脚步声,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人将杯盏喂到了自己嘴边。
她掀开眼皮看,果然是满面忧色的傅珍,他在轻轻呼唤自己什么,仔细去听才知道,傅珍在叫自己的原名。
“傅二??傅二???你醒了吗傅二??”
傅珍,她的亲哥哥,与她一同从娘胎里钻出来的下贱坯子,将她护如珍宝地揽在怀里,好像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恶心。
意识混沌的谢姝如斯想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裴鹤之自谢姝被转移到乱石场,便迅速让人通知了傅珍,让他加快速度调人出城,另一面则报给了官府。只因为北静王府的势力绝对不能暴露,他们现在做的只能是等官府先派人出马。
可是裴鹤之和父亲都没想到的是,傅珍竟然直接拨出了三百余人的禁卫军驾马杀到了乱石场,一行人压根没等后面追着的官府小卒。
傅珍这人做事真不是一般的出格。
据宫中探子来报,傅珍私拨禁卫军救谢姝之事传到了车太后的耳朵,车太后闻言震怒,她竟有了命人缉拿傅珍的意思。据言,现在车太后已催小皇帝将一道圣旨写成,只是至今没发出宫。
裴父病体更添死气,裴鹤之则气得掀去桌案上所有物什,心中痛骂傅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这些人辛苦准备这么久,难道要因为他这一次举动毁于一旦吗?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二等货色。
但裴鹤之其实更不明白,谢姝究竟怎么惹了那一众歹人,“杀子仇人”是怎么回事?目前匆匆派了人手去查,时间太紧急,还没查出头绪。
他一向知道谢姝并非表面那样柔弱,但他可不知道这女人还会杀人。
掳走她的匪寇,竟恨她恨到敢与官府作对。
裴鹤之想起那日,谢姝出乎意料地坚持要去胭脂铺子,裴鹤之烦不胜烦,最后只得带上一些人马随她上路,但没想,在铺子外面等她三炷香时间也不见有人出来。
暗叹不好的时候,裴鹤之迅速跳下马,甫一进胭脂铺大门,就看到用一柄尖刀扎在房梁上的,用血挑写的简信:“杀子仇人谢姝,现在城外乱石场,带一千石精粮,五百两黄金来换。”
字体歪歪扭扭,用语甚是通俗,一看便知是接近白丁之人所写。铁锈味儿的血气在宽敞的铺子内漫卷,所有人鼻息间全是死亡的味道。
裴鹤之站在后方拔剑,众小卒走在前面掩护着他前行,一行人一走到后院,映入眼帘的便是十余个或被剥皮或被枭首的残尸。
不用细看就几乎可以确定此为仇杀。
后院架着梯子,几多湿泥质地的脚印留在白墙上,还有一绺谢姝的荷粉色衣角挂在钉子上飘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鹤之登时单枪匹马飞驰去往乱石场,并示意后面仆人不要追随,立马回府去禀报父亲。
即使裴鹤之兵法读的不精,驾马到乱石场门外走一周后是个人就该明白此处易守难攻。
两个衣衫褴褛的看门喽啰问他是谁,裴鹤之毫不吝啬地报上大名,“北静王府裴鹤之,谢姝乃本世子拙荆,望上报手下留情,北静王府会立马筹钱粮送来。”
说罢,马蹄不休而去,一刻也不等看门人回音。
裴鹤之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他匆忙回府后让人一把火烧干净近些年所有容傅二人与北静王府往来的痕迹。
正在忙碌中,外面又有人来急报,说道傅珍已接回夫人,但他径直将夫人送去了外室蝉娘所在的别苑儿。可是…说是换了谢家柳辞进去乱石场。现在匪寇条件依然不变,不知北静王府还是否要继续筹粮。
裴鹤之听到柳辞的名字,一瞬间更是血气攻心,只觉得眼前发黑。
一拳头擂碎了杯盏,他几乎咬着牙说道:“是谁出的主意,要用柳辞换谢姝?”
来报信的人看主子这副模样,吓得缩头缩脑,声音如蚊:“是……是…夫人?……还是…还是傅大人…小的不知……”
裴鹤之:“继续筹粮,现在命人备十匹快马,我亲自带人先将五百两黄金送到乱石场。粮食今晚之前一定要送到石场门口,我就等在那里!如若不然,你们的人头都得落地!”
说罢,裴鹤之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长剑,冲出门外。
傅珍留不得了,他一定要死,至于谢姝,她最好能继续长长久久地,做父亲眼中的吉祥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心待在乱石场的柳辞过得挺自在的,她甚至和乱石场里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寇开启了拉呱时刻。
堂上那个老大,到乱石场做匪寇之前,是个贼拉老实的屠户,每日杀猪卖猪,最好猪下水这一口。
只是洪水以来,自己养的猪和别人养的猪大都淹死了,沦落到个鸡都没地方杀的地步……饿了有一个月,家里几口人饿死完了,只剩下他一个。他没办法,后来帮人去杀人吃,杀着杀着,最后干脆杀成老大,带兄弟们盘踞到了这个乱石场。
现在锅子里炖的肉汤就是从捡来的新鲜尸体上割下来的肉,没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意杀活人。
老二更不必说,之前就是走街串巷卖辣豆腐的,洪水前他三个孩子在街口玩儿,全给丢了!洪水后再找,发现如今三个孩子被谢姝杀了俩,最后一个女娃娃也被吓傻了,那没牙婆子也疯疯癫癫。老二听别人说,只顾着叹气,没插几句话。
老三是个力壮如牛的愣头青,没家没室,大灾之前就是个催债的小伙计。他甚至还催过老二老四的债,跟他们结过仇。但是特殊时期,这是是是非非都不用论,大家还是好兄弟。
柳辞注意到老三说这话的时候,老四嘴角咧开一点,像极了冷笑的弧度。
而老四嘛,不得志的文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一直拒绝讲述自己的过往,老大老二老三也不逼他。
几人好像忘了刚才门外的恶战,也忘了没牙婆子给他们惹出的事情,反而都捧杯换盏,痛饮散发怪味儿的浊酒。
就在这样一言搭一语的过程中,几个人的底儿快被柳辞摸清楚了。他们自述的角度不乏有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部分,柳辞听出来了,只是笑笑,不揭穿也不捧着,听完也就算了,依旧举着碗跟他们捧杯,还认认真真听他们说话,时不时还搭几句话。
这几个人看柳辞柳大善人真将他们当个东西,更是激动。
老三的脖子都红彤彤的,真像头大水牛。他有几分醉意,糊里糊涂地跟柳辞说:“柳姑娘,你跟他们不一样,真不一样,你施粥的时候我们几个就见过你,当时我们还没走到一起,老四还端着碗骂你假模假样呢,结果到最后大家都服了。”
说着说着,这红脸大汉的眼眶竟然泛出泪花花,他抹眼泪儿说着:“兄弟们留你也是没办法,这年月,要是人真有办法谁会吃人肉啊?谁愿意背上土匪这名号啊,都是没办法。这年头是我们吃别人,官家吃我们,听说你们这些顶尊贵的人的府里,那不三不四的奴才都不稀罕吃馒头呢,我们……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说的一众人都沉默了,脑袋里想的都是饥荒中做过的那些好事儿坏事儿。
柳辞递了手绢儿给老三,示意他擦擦眼泪。
老三却又不敢收了,推开柳辞,拿起桌上黑不溜秋的抹布在那儿擦眼泪。
“不是你们的错,是天有错。”
柳辞低头说道。
老大倚在半旧不新的太师凳上感叹:“是啊,是这天有错,是这天有错啊!我们这些人,只是想活命罢了。”
老三说道:“大哥,别愁眉苦脸的了。咱们现在有柳姑娘坐阵,怕个锤锤??一千石粮食哪!五百两黄金,够咱们干他丫的了!”
老二裹着白布点点头,老大长叹一口气,老四则缄默不语。
这些全被柳辞看在眼里,她盯紧了长着二两山羊胡的老四。
——————————
此为1500珠加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老四察觉到柳辞的目光,与她对上眼睛,嘴笑眼不笑,说不出的古怪。
恰逢此时,门外小弟敲起鼓,传递有人来了的信号。
很快,一个身披粗布短衣的报信人便进入堂内,报四位首领道:“门外来人,自称北静王府裴世子,拉来了五百两黄金,三百石粮食。”
这几个匪寇连带小弟们原本还闷闷不乐呢,谁知道天上掉了馅儿饼,北静王府的夫人都走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还愿意拿东西换人。原本兄弟们还愁着怎么通知谢家柳家呢。
嗨呀,现在虽然粮食少了点儿,但毕竟刚才他们与官府的人起了冲突,少点儿也无可厚非。
老大有模有样地披上搜罗来的白狐褂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准备去迎接贵客。还冲柳辞说道:“柳姑娘,走,你和我们一起。”
柳辞点点头,又警告性地盯了老四一眼。这人身上透露着古怪的感觉,他明显与这儿的人心不齐,同时眼角眉梢兼有得意或踟蹰神色,柳辞觉得不妙。
老四看到柳辞的眼神,别开脸垂下头,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这次匪寇学聪明了,一行人上了碉楼高台,身边站的都是那翘石板儿的弟兄,在这样的情况下谈话总比换谢姝时候要安全。
柳辞被护在最中间,方圆两步之内不得有人近身。真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柳辞透过人堆儿看高台下面手持长剑,驾一匹枣色骏马的裴鹤之,鲜血把他整只手都染红,又流到剑脊上,看起来杀气腾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到了自己,哑着嗓音冲着一窝乌合之众大喊:“五百两黄金,三百石精粮,北静王府已经送到。余下七百石精粮府中正在凑,今晚掌灯之时,必定送到。”
“只望好好对待柳…谢夫人!”
这人眉目依旧和煦热烈,但是盯着柳辞看的眼神格外不对劲……戾气这东西是遮掩不住的。
柳辞冲他挑起一根眉毛,促狭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根本无碍。
裴鹤之看到这一笑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却露不出笑容,只是连背都挺不直了,软趴趴塌下去,掩饰性地垂头驭马。
老大听完裴世子慷慨言论正要说话,却没想远处土坡后面忽然传来的兵戎声又让其怒目圆睁。不只是他,乱石场的一众人都心里发慌,以为这是裴鹤之的埋伏。
柳辞蹙眉遥望来人,待看清后顿时眉开眼笑,告诉首领们放轻松,那是她的人。
远远望去,乌泱泱来到这儿的人可不就是由翠儿、冯赦率领的红英帮?她们用人当牛,拉着板板车,上面垒着不少粮食。
粮车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手执利器的男人女人,铁器碰撞,声音铿锵,怪不得将众人都吓一跳。
翠儿和冯赦轮流冲这里叫喊着:“五百石精粮,这里有五百石精粮!”
裴鹤之刚才还提心吊胆,但看到翠儿,心下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扭头松懈地命令众人卸下粮食和黄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大在高台上也叫道:“黄金五百,精粮八百,我们还都折了那么些人,足够了!柳姑娘归你们了!”
说着,老二老三要放人,老四在队尾使个眼色,一众粗布短衣的小喽啰扑了上去,将老大老二老三都捅个对穿。没死的还要补上割喉。
高台上顿时一片混乱,有人趁机冲柳辞亮出尖刀,但是没想到没牙婆又冲出来,以肉身为盾,死死护住了柳辞。
老四眼见计谋只成一半,遂在旁高喊:“大胆!什么人敢伤柳姑娘?”
又在楼上高唱:“苟火早厌烦与此类匪寇同流合污,今与一众弟兄策划已久,特将匪首尸身献于朝廷!”
柳辞的身体被没牙婆盖住,她口口吐血地对自己讲:“我…我有一个女娃娃……柳姑娘…拜…”
话没说完,没牙婆被老四一刀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溅到柳辞脸上嘴里,她心痛到失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裴鹤之在底下拉弓对着自己,红英帮的人也剑拔弩张,苟火很快察觉此刻动柳辞不得,又想起那两位叮嘱自己的话,便笑吟吟地让人扶起柳辞下楼。
苟火领着一群人恭敬地站在裴鹤之面前,拱手说道:“裴世子,伤害贵夫人和胭脂铺的人就是被杀掉的那些匪寇,您拉来的五百两黄金和数百石粮食,尽可拉回去。”
这番话太急躁了,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是自以为聪明的蠢人说辞。
裴鹤之冷冷看他一眼,不言不语。
反观柳辞木呆呆的,她想问苟火,却面朝着裴鹤之问道:“没牙婆的女儿呢?”
苟火听到,知道是在问他,不甚在意地拂一拂胡子,说道:“嗐,她娘伤害了世子夫人,她又怎么能活着?今儿晌午就已经给大家炖肉汤分完了。”
身后剩余的百十余人有沉默不语的,也有嬉皮笑脸的。苟火俨然是他们跟随的方向。
柳辞闻言,强忍着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又问道,“你的靠山是谁?是谢姝?还是傅珍?”
苟火笑而不答,只用无声示意裴鹤之带着这一干兄弟们回去。他已经沉浸在以后吃公家饭的美梦里。
裴鹤之却忙忙给柳辞擦眼泪,边擦边问:“你们在说什么?”
苟火瞪大了三角眼,显然对裴鹤之问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而柳辞站立不稳,跌倒在裴鹤之怀里,他想揽着她,却被柳辞一把推开。她实在想像不到,刚还给她夸口要走遍天南海北的老大老二老三就这样惨死在自己眼前。
还有没牙婆,她于没牙婆子无恩,对方却以命护她,连托付给她的女儿也死的这样惨。
她不理会两人的疑问,径自夺过裴鹤之的剑,脸上道道泪痕狼狈,却笑着转头跟老四和老四身后的兄弟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苟火是吗?你作恶无数,出卖兄弟,勾结外人陷众人于水火,这样不仁不义大奸大恶,你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吗?”
苟火眼神愈发疑惑,他给裴鹤之递了很多个眼神,却没想到裴鹤之压根不懂他在干吗,也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和柳辞。
看着拿剑逼近的柳辞,苟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谢姝和傅珍里应外合地玩了。
谢姝还在的时候,她与傅珍说什么杀掉其余的人,且尽其所能杀掉柳辞之后,裴世子会亲自来接应,那之后还会许给自己一官半职云云。
假的,都是假的!!
苟火此时脑袋灵光了,迅速跪在地上,匍匐几步路,抱着柳辞的脚说道:“柳姑娘,不是…不是我的本意……是傅大人,啊不不不,是…是奸臣傅珍……还有还有谢夫人……”
话没说完,柳辞就一把把这人脖子扎在剑上,穿透这个腌臜东西的喉管,“我知道,我都知道,但帐要一笔一笔算。”
他身后的弟兄见事不妙,面对四面围近的人,都想要后退逃跑。有聪明的已经跪在地上装可怜,说自己被蛊惑被威胁等等。
柳辞却只是笑,边笑边拧眉流泪,表情犹如地狱恶鬼。
她有气无力地叫来裴鹤之、冯赦和翠儿,字字清晰的说道:“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但要厚葬高台上被杀的那些人。”
说罢,便直直地昏了过去。胸腔内气血翻涌,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尝到了喉间滚出的腥甜。
裴鹤之接住口吐鲜血的柳辞,荷笠竟然也站在后面,他一身鸦黑色锦袍,手中执一柄利剑。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辞从摇摇晃晃的马背上醒来,她横趴在裴鹤之的马上,姓裴的则在旁边牵着马辔给她做马夫。
他满身蒙着血雾,脸上也不例外,细小的血珠从他头发上顺下来流到眼睛里,他也只是甩甩头。
荷笠跟在旁边,小和尚竟然举着带血的短剑,柳辞看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眼神也不如以往一般不谙世事,反而多了坚毅,和恐惧。
柳辞睁开一缝眼睛看他们,却一直没说话。
她不想告诉两人自己醒了,也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醒了,只想昏沉沉堕入混沌,逃离此处。
柳辞开始想念上辈子,她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好像上辈子长那么大,身边从来没有死人。
上辈子自己是气急攻心而死,她只是不甘心,明明已经让步那么多,为什么事到临头,竟然就那样轻飘飘地被“夫君”拎去送死。
彼时爹爹不让自己展露真实性格,自己就循规蹈矩读《女德》;嬢嬢说女娃针黹功底比读书要重要,那自己就白日学绣,秉烛夜读;夫君与自己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自己就在每个场合每个细节上都成为最守礼的夫人。
这样的日子不苦,只是无趣。她明明有足够能力长成一棵树,但是许多人却只期许她老老实实成为一株娇花。
她也如这些亲友所愿,长成最规整、最堪采撷的一朵花,扎根浅浅,傍身身旁的男人,然后零落成尘,无香而死。
柳辞昏昏地想,在这辈子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按着自己所想去伸展枝条,去抽芽爆青,去肆意长成一棵大树。
可是原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一个女人想要长成树木,就要撕破四面八方围起来的锦绣围幔,砸碎将自己圈养起来的风月情事,拿起男人独占已久的兵戈,走到真正的世界中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过是走动一步,就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丹心印、谋大逆、天灾人祸、背叛算计。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原来每个人,每一个人都会饿肚子,原来不是每个人都不爱吃馒头,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数不尽的漂亮衣服。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只担心丈夫是否心悦自己、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无病无忧地活着。
她建千红窟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庇佑天下被负心的女子。但是原来不仅仅是那些被负心的女人可怜,原来天底下的人都一样可怜。
老大可怜,老二可怜,老三可怜,连那个被她捅穿脖子的老四也可怜。没牙婆可怜,她女儿可怜,那些被兄弟残杀的人也可怜。
被背叛的人可怜,为了一口吃的六亲不认残害兄友的人也可怜。
天底下这么多可怜的事,为什么没人能看见?
没牙婆的孩子死了,为什么没人看见?
乱石场的匪寇们自相残杀,如今几百号人死得干干净净,为什么没人能看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贵女们喜爱的胭脂铺子草菅人命,为什么没人能看见?
拖家带口、饿死在大灾中的难民,为什么没人能看见?
为什么谢姝非要杀掉她?
为什么傅珍要挑动这些人自相残杀?
为什么裴鹤之非要娶谢姝?
为什么谢父要指使丹心印……
每个问题的落脚都是权力,可能每个人都想当“真龙”。
可是真龙就一定非要是恶龙吗?
柳辞不知什么时候又流起眼泪,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饥荒中的人们果真像是蝗虫。
她维持着自己软趴趴的姿势,声音一颠一簸地传到还没发现自己醒来的裴鹤之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柳家柳辞,谢家谢夫人,死于乱石场匪寇之手,于回府救治路上,不治而亡,尸身被劫,不知所踪,可以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身后不远不近处走着许多小卒,柳辞不敢起身也不敢大声说话,所以裴鹤之没听清,他连追问了两次“什么?”,荷笠却从后面追上来,挽住裴鹤之的手臂,声音压低却字句清晰地重复了柳辞的说辞。
裴鹤之的耳朵被刚才那些人死前嚎叫刺得朦胧,此时荷笠的声音传来,他脑子也变得蒙蒙的。这人想了一会儿,强自笑了,看着地面,没敢看马背上的柳辞。
“谢夫人,你能去哪儿?”
柳辞不说话,裴鹤之用食指拨开粘在鼻梁的碎发,头疼一样按压鼻梁,也不再说话,也没有掣停马匹的意思。
又走一段路,裴鹤之让后面的人快马加鞭进程,他说自己和荷笠遗漏了东西,要再回去一趟。
属下们有的面露难色,想要跟他们一起回去,却被裴鹤之制止,坚持让他们自行回去。这下,一行人都听命独自回了。
驮柳辞的马被牵到距离乱石场很近的破庙旁,荷笠虽然不自觉地低下头,但还是很坚持地抓着杀生之剑。
柳辞艰难地从马背上爬起来,颇有江湖侠客风范地给裴鹤之和荷笠拱手。
“多谢两位。”
裴鹤之摸不清她在干吗,歪着头挑眉看她。
柳辞拔出一股金钗,将钗头掰开,扔了一丸青青绿绿的袖珍丸药给裴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一把捞住,心下已经明白这是什么,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一句:“这是?”
柳辞满面泪痕,但这也不影响她翻白眼,“别装傻啊,天天装个没完。”
裴鹤之不理会她的打趣,甚至连药也不吞,只不断在手中把玩这小丸药,将血都滚在上面了……
柳辞看到一阵恶寒,“只此一丸,你爱吃不吃。”
“为什么要现在给我?以后我见不到你了吗?”
裴鹤之抱着剑问她,柳辞闻言笑得挺好看的,也挺欠打的。
“对,我要离开这儿,说不定再见时我就是一具枯骨了。”
她没开玩笑,在拿到丸药后,裴鹤之对自己的好感度一下子升到了九十。
从八十到九十,这人行!慷慨!
还剩下十天,还剩下十值好感度。
她在心中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鹤之外表不羁,实际上算是个情痴,柳辞摸明白了,但其实也不太明白。
他有至情至性的地方,却也有严防死守的心中阵地。就譬如这最后的十值。
现在她顾不得这十值了,她要离开这里,柳家女儿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她想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在千红窟享受人生中最后的日子。在这十天内,她要把千红窟运作方式种种全教给翠儿。还要把自己这两个多月内屯下的金银珠宝全转送到山里。这个工作量不可谓不大,她估计要连轴转十天。
不过有一件幸事,那就是翠儿很聪明,聪明到不应该身份低微。她也很忠诚,或者说很赤诚。
上辈子翠儿随自己赴死雕喜山,这辈子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拱手相送,也算还了一些忠仆之恩吧?
裴鹤之看她在发呆,沾血的手掌在她眼前挥挥,柳辞回神,懵懵懂懂地抬眼。
裴鹤之又问:“你要去哪儿?”
柳辞不答,骑在马上云淡风轻地笑笑,“找个地方去死。”
荷笠在一旁咬牙,疏眉泠冽,“我跟你去。”
柳辞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稀里糊涂就要下山的小和尚。她指指荷笠,对裴鹤之说:“给他安排个好门路,没问题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鹤之想起荷笠杀人时的生涩可爱劲儿,又想起他在自己梦里的诡异场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柳辞说完驭马要走,但到底还是徘徊不前,折回来跟裴鹤之说道:“假若我十天后没给你传信,那就说明我死了。如果我死了,我能不能托裴世子您办件事?”
裴鹤之颔首。
“别信谢家人,杀了谢姝和傅珍,做个好皇帝。”
裴鹤之不答,反而问她,“如果十天后你给我传信了呢?”
柳辞失笑。
“那么我来杀谢家人,我来杀谢姝和傅珍,我来做个好皇帝。”
裴鹤之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壮,又觉得莫名其妙,他不再追问柳辞行踪,只说:“我答应你。”
柳辞粲然一笑,跟他碰拳头,“君子一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光一线,雕喜山山腰,谢夫人尸首被劫第五天。
柳辞面无表情,她束起了头发,站姿豪迈——双腿叉开,抱着胳膊,认真地盯梢百十号男娃女娃们跑步。柳儿和花菱是跑步队伍的吊车尾,她俩满头满脸的汗水,时不时冲柳辞递来求救的眼光,柳辞则左顾右盼地装瞎。
这百十号娃崽们大多七八岁,年纪稍长的也不过十岁有余,一个个都精瘦枯黄,大眼一瞧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
这群小瘦干子们已经爬起来跑了五天晨操——托了新来的荷教习的福,是他亲自给千红窟提供的操练单表。
柳辞盯着这群呼哧呼哧的娃崽,用一只手掩住嘴巴,冲身后站着的荷笠说道:“诶,荷教习,这真的管用吗?”
这是柳辞不知道第几次问相同的问题,但荷笠没有半分不耐,依旧庄重地凑过去,像模像样地说道:“管用管用,之前我大师兄是寺里唯一一个武僧,他每天就做这些,早操晚操,中去就遛墙沿儿扎马步,十年如一日,一个打我十个。”
柳辞闻言盯他一眼,荷笠脸上却毫无异色,好像他很骄傲自己师兄能以一挡他十似的……
“那不如你也跟着早操去吧?”
荷笠此时才察觉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纠结地拧起眉头,“几年前师兄确实可以一个打我十个,但是自从我担了挑水的活儿,师兄最多打我五……三个。”
“哦~”,柳辞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非常礼貌地敷衍附和了一下。
“诶,冯教习!你来一下来一下!有大好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赦正在领着队伍操练呢,听到远处柳小姐,现在是柳公子教他,抹一把汗就过来了,“柳公子,怎么了?”
这百十号娃崽也想停,被冯赦一个眼神瞪地又老老实实继续跑步。
柳辞和蔼地笑笑,指着荷笠说道:“荷教习说他也想练体力,就想着中午替了你,由他带着小徒弟们去扎马步。你看行不行?”
冯赦又惊又喜,大眼圆睁,笑容灿烂地宛如飒飒迎客神,大拍一把荷笠的肩膀,“好哇!荷教习有这份心实在难得,在下佩服!”
这一掌差点没把荷笠身子给抡斜了。
柳辞、冯赦二人用欣慰的眼光看着他,三言两语就给他这个吃白饭的找了个活计……
荷笠顶着他们期许的目光无话可说,但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好像这不是柳辞突发异想,而是早就算好的似的。
荷笠低着头,脸如黑锅,他来这儿可是见识到冯赦带这群娃崽时的惨状了,有些个小徒弟拉屎尿尿都要找教习……其中不乏有小女孩儿。尤其是扎马步的时候,那可谓哭声一片……想想就脑仁儿疼。
但是木已成舟,现在对于荷笠来说,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这群娃崽都很听话。
也是……死里逃生的生命一般都更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回溯到五天前。
荷笠死活不跟着裴鹤之回去,而裴鹤之铁了心要把他带在身边,两人就这样踢踢打打拉拉拽拽了一路,都跟在柳辞的马屁股后面,几乎要跟着她去到藏身地。
柳辞刚开始只以为这俩家伙在唱双簧,于是掣停马匹,想看看这俩人玩什么把戏。
但没想到,柳辞把马拴到被薅秃的树杈子上后,裴鹤之和荷笠还在闷着头往前走。
两头倔驴谁也不让谁,局面从刚开始的追逐赛演变成了角力赛。一会儿是裴鹤之马在前面,一会儿又是荷笠的小毛驴冲到前面……
柳辞就站在光秃秃的树下看二人越走越远,明白原来这俩人不是在挽留她,而是本身就是呆瓜。
她深觉与呆瓜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摇摇头,解开马就走。
走出没一里远,那俩人终于发现不对劲,荷笠又追了上来,裴鹤之紧随其后。
天色渐渐昏暗,乌七八糟的臭味本就四处弥漫,柳辞只想回去早点睡觉,又被追上的她终于怒了。
瞪一眼拎不清的俩人,尤其是呆头和尚,她翻身下马,示意裴鹤之和荷笠也从坐骑上爬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俩人规规矩矩地下来后,柳辞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绳子,在裴鹤之的配合下将荷笠与他背对背地绑在了一起。
荷笠挣扎地像个鸡娃,柳辞实在受不了就塞住了他的嘴。但是这人斗争水平一绝,十分灵巧地吐出了柳辞的绢帕,委委屈屈地说:“谢夫人,我为你下山,就一定会至死追随你。你绑得了我一时,绑不了我一辈子的。”
柳辞又把帕子给他塞回去,拍拍荷笠的小脸蛋儿道,声音毫无起伏地说:“好,那等你死前再说,现在先滚蛋。”
柳辞在下面托着,裴鹤之在上面拉着,两人合力将荷笠搞上马,之后两个男人的身影就逐渐远去了,柳辞做了最后的目送就要转身离去。
结果远处骤然传来尘土噗通的声音,扭头一看,他们俩从马上掉了下来,荷笠还带着裴鹤之在地上朝她的方向滚了几周。
荷笠简直像个狗皮膏药,柳辞如是想着。
————————
正式开启荷笠与柳辞的支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中午领着娃子们一起扎马步的荷笠很痛苦,非常痛苦,痛苦地想死。
手臂好酸,大腿也好酸,马上要到半个时辰了,他绝对不能在一群小娃娃面前丢脸。这百十号小孩儿里面有实在忍不住哭出声的,也有许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被柳辞扶起来继续做的,荷笠都看在眼里。
翠儿花菱也在其中,俩姑娘都在哭,哭声让荷笠心软,但他也只是被柳辞盯紧的泥菩萨罢了……
这群小孩子视柳辞为大魔头——比冯教习和荷教习更恐怖的大魔头。她严以律人,宽于律己的精神早已人尽皆知。
就譬如现在,风流潇洒的柳教习慵懒地泡茶喝,那水用的是往年澄的雨水,用烧红的碳养得很清澈,从翁里盛出来烹茶,香气浸染满院子。
她倒是附庸风雅了,可真是半点没与扎马步的荷笠翠儿花菱有难共享。
荷笠觉得自己体力快到极限,但是柳辞不觉得,她好整以暇地清嗓子看他,又给他使眼色示意其给小娃娃们做榜样。
荷笠于是只好又紧咬牙关继续忍受肉体折磨,看着现在的谢夫人,他脑子里唯有四个字:游手好闲。
终于熬到晚上,荷笠踢踢拉拉地走回分配给自己的小房间。
千红芷窟整体的建筑审美都很柳辞,古朴大方又清隽,偶尔在一些细枝末节体现巧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荷笠定定地看着桌子上摆的碗花,用了时令野花插在剑山上,美得别具一格。就挺像柳辞这个人的。
荷笠摸摸花瓣,漱洗之后便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床。他今天格外疲累,所以酣然如梦的时间也很迅速。
眼前被他短剑所伤之人竟然又活了!
他们一个个僵直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变得青面獠牙,阴气森森。一个个脚尖点地走路,身体尸僵明显。
其中有一个被他捅死的中年男人冲他亮出雪亮的牙齿,劈头就要冲他的脖颈咬来。
荷笠尖叫,抬手挡了一下,却没想到刚好被男人抓了手撕下一长条肉。
他大惊,拔腿就跑,可是四面八方竟然无路可走。于是只好冷静下来说道:“我虽然欠了你们的,但是你们又何尝不是恶有恶报?”
此时身后伸来一只手,轻轻一挥,那群死人瞬间就化为飞灰。
荷笠转头一看,发现场景竟然转到了挂着红双囍的婚房,而护着自己的人正是柳辞。
柳辞今日容色格外艳丽,脾气性格却一如既往的可爱——她给自己递来一块麦芽酥糖让他吃,还很温柔地喊自己“阿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荷笠瞬间将那些骇人之事抛之脑后,一心迷迷糊糊地要跟着柳辞去榻上。
她一只手拨开了衣服,另一只手拉着他,眼角眉梢有说不出的感觉。
荷笠呆呆地随她坐到榻上,任她脱掉自己的衣服,又来脱他的衣服。他觉得自己下面有怪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湿湿的。
荷笠想摸,柳辞却强拉着不让,可是下面越来越湿,荷笠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羞涩又勉强地挣开柳辞的手,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这一瞬间,荷笠从梦中醒了过来。外面天还没亮,估计不到四更。
他的手去摸胯下,确实湿湿的,而且有很奇怪的感觉。
原来是梦遗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十天内,柳辞已将各种细枝末节的运作方式教给翠儿和冯赦,还把这些年屯下来的金银珠宝全运到了千红窟内库,又告诉了他们在哪里以他们的名义买了什么铺子云云
翠儿和冯赦起先只当柳辞尽心尽力,在手把手教他们。
可是当两人名下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铺子时,他们立马觉察出不对劲。
小姐不像是在教导,更像是在托孤。
冯赦好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旁边的翠儿更敏锐也更识时务,每每在冯赦狐疑着想开口时,她就拉他一把,在桌底不厌其烦地比划嘘声手势。
柳辞不是没看到,她全看到了,总会冲翠儿欣慰一笑,心中更放心将一切交给两人——只因这俩聪明且互补。
转眼间时间便来到第十天,柳辞舆洗更衣,给自己熏上最爱的松香,写完几页遗书,便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这辈子活过的时间已经是偷来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不能说很知足,但至少没像上辈子一样怨气森森。
此时父亲母亲应该已收到了自己的亲笔书信。
她不忍让其再次历受丧女之痛,只好留书信一封,道尽自己的叛逆与后日去向,尽显她脾性顽劣。
但即使这样,也总比让父母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要强。哥哥早死,她的死会让二老眼泪流干的。
此时安卧榻上,柳辞又重新梳起女子发髻,将最喜欢的海棠钗戴了满头,滑稽却又热烈。鲜花烈焰之美应如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茫茫然想起了裴鹤之,这人没了情蛊之后应该很高兴吧?
但言而总之,她最放心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角逐皇位的人中有裴鹤之这个人。因为柳辞发自内心地相信,裴鹤之可以当一个好皇帝。
他曾傲娇地让她读过一些其所推举的变法理论,柳辞打着敷衍了事的外行客心态去看,读完之后心中却唯有赞叹。
变法主在打击世家大族。
现在世家大族的势力在乱世中逐渐土崩瓦解,此刻趁机消弭八议、十恶;再重振军功爵等等机制,进一步削弱贵胄们独霸的优势,谁能讲往后不会从百姓中出现几位恭正守礼的容缰列呢?
可是想到这里,柳辞又不由得想起谢莱,想起善恶难辨的谢父,想起侥幸存活的谢姝、想起傅珍、老太师、车太后……
这些人亦正亦邪,似邪非正,裴鹤之不知该如何斡旋。
她长叹口气,又暗暗嘲笑自己临死之前也爱多管闲事。
说心中无恨,那也是谎话。她恨谢家人,恨莫名仇恨她的傅珍,恨无所作为的皇室,这些恨她都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可是恨也无用,她现在无能为力。
时不时调出好感值看那令人遗憾的九十数值,柳辞心中有遗憾也有欢喜。在这样纠结交织的情感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窗外春光大好,鸟雀娇啼阵阵,黄白蝴蝶纷纷。
窗内躺着美人柳辞撤下了所有下人,死气沉沉地躺在软榻上,下面垫着几层新铺的软布,方便死后她们挪动她的尸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窗子正对着的树杈上,荷笠荡着腿,满面不解地盯着柳辞。他一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察觉出生龙活虎柳姑娘身上生出的死气。
三个视角,三重心情。
从日出到日落,从红日初升到暮色四合,柳辞荷笠都滴水未进。
荷笠将脑袋倚在树干上看她,她却一直卧在软榻上动也不动。
直到三更唱晚,园子里挂起忽闪忽灭的大灯笼,荷笠才重新看到原已隐身黑暗的柳辞的身影。
烛火微微闪动,是她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后点燃的,她像是很惊讶,不知道在惊讶什么。
此时柳辞院子的门被大力撞开,冲进来风风火火的翠儿与花菱。
—————————
猜猜怎么回事吧大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北静王府,下人们来来往往,都低头匆匆绕开盛怒的主子。
王爷十分生气,只因为世子三天前便陷入昏睡,身体还发起高热。已经遍请京城中的太医也无济于事。
王爷老来得子,自身身体又羸弱,现在唯一的嫡子突发无因恶病,他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脾气也竟也梦回年青做武将时的暴烈。
众仆人打水的打水,熬汤的熬汤,请医生的请医生,请僧道的请僧道……总之偌大的北静王府,几乎看不到闲人。
此刻的他们分外同仇敌忾——也或许是同病相怜,一个二个把往日的勾心斗角都扔在脑后,满心满眼都是要救活世子的念头。
而裴鹤之则安生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只能说恬静乖巧,活脱脱就是一个睡着的人的模样——如果忽略他高烧不退,睡梦不醒的情况。
北静王三天之内头上几乎生满银发,满面愁容地坐在儿子身旁,给他喂水喂饭。
鹤之明明就是一副睡了的姿态,却无论如何都唤不醒。
老父亲时而偷偷抹掉眼泪,一改往日教导裴鹤之时的刚硬姿态。
今天他下了朝后又准备在儿子房内待一整天,刚好京城内颇负盛名的纯阳道人也要来看看有无邪辟,他就在此等候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静王这样想着,一勺一勺给裴鹤之喂他往日最爱的羹汤,却没想儿子讲汤汁吐了出来,呜呜啦啦说了什么。
这是裴鹤之昏睡之后第一次说起梦话,北静王俯身去听,却没想被儿子吐了一耳朵汤水……
他神色僵硬地坐起来,以为裴鹤之已醒,是在跟老父亲玩闹。但是却没想儿子却依然在昏睡,高热更甚,口中念念也清晰了。
他念的是:“我答应,我答应……”
玄而又玄的梦中,裴鹤之眼前走马而过许多景象。
但是这些乱序景象到了末尾,总会逼他前往雕喜山。他单枪匹马反抗不得这些怪力乱神,只好打马上山去。
将马匹拴在山下马厩里面,裴鹤之汗如雨下,一次又一次爬到了雕喜山的半山腰,遇到那个奇奇怪怪的野和尚。
在第无数次爬上来之后,裴鹤之心理防线彻底跌破,他抓狂一般揪住那个野和尚的领子,心想他欺人太甚,今天一定要把他揍得找不着北。
一拳、两拳、三拳下去,和尚的面皮半点没受伤,他的手反而隐隐作痛。
这人一定是妖孽,他很恨地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到底想要什么?”
寂空眼神古井无波,一直举着一道红符纸在裴鹤之眼前晃荡:“施主,你真的忘了吗?”
裴鹤之咬牙切齿,这个问题他听得耳朵都长毛了。
“你见天举个破纸在这儿晃荡什么呢?我忘什么了你不能直说吗?”
寂空听罢语塞一瞬,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开始念咒一般在裴鹤之眼前晃悠红符纸,快把裴鹤之给逼疯了。
他受不了,想直接下山去,却没想到寂空终于吐露了新词:“没时间了。”
裴鹤之转头看他,“什么没时间了?”
寂空又不说话,给裴鹤之气得牙痒痒,转身又要下山去。
可是没想到,身后有个东西拖住了自己,定睛一看,是那个死鬼翠儿。
裴鹤之已然习惯了翠儿突如其来的惊吓,蹬开腿又准备走,没想到翠儿这次流出血泪,字字泣血地说出一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国破家亡,身死魂灭,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裴鹤之被这番话定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枯骨翠儿,却发现她已化为一股青烟而去,只剩下寂空在后面摇头叹息。
“…国破家亡,身死魂灭?”
裴鹤之问。
“国破家亡,身死魂灭。”
寂空低头。
瞬息间,一切前因往事滚滚而来,裴鹤之终于想起种种因果。
他怃然泪流满面,身形宛若风中絮草。
“不过六世轮回畜道”
“不过六世轮回畜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鹤之接过寂空手中的符纸,又默默道:“不过六世轮回畜道。”
“我答应。”
“我答应你。”
梦外,雕喜山,柳辞收到好感值满格的信号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拔下满头荒唐的海棠花。
梦里,裴鹤之陷入冰冷可怖的亡者之地,身上高热终退。人皆道北静王须臾之间老去二十岁。
永乐十一年五月,北静王失爱子鹤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却说裴鹤之死掉的晚上,在荷笠没看到的阴影处,柳辞双手交握躺在榻上静静等待死亡,可没想到等来了不速之客。一道黑影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落地后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柳辞原以为是毛贼,还在思考难道死亡结果是被人杀死而不是自然死亡吗?
正纠结是否要呼救呢,没想到“小毛贼”开口说话了。
“谢夫人。”
噢,声音主人是裴鹤之。他来干什么??而且他是怎么找来的??
柳辞问一句“怎么是你”就要翻身坐起来点灯,姓裴的却压住了她的胳膊,怎么甩都甩不开。
她疑惑地皱眉,手不自主抚摸自己满头花枝招展的海棠钗,侥幸地想不点灯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睡自己睡上瘾了?十天没见就这么想她?
可是很快,柳辞便发现这人不为情欲而来,他冰冷的嘴唇仅仅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接下来便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有的没的。刚才那一吻的触感更像一股习习凉风。
柳辞听着他打太极,极力想告诉他自己快死了,奈何这人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与谢莱成婚后,他带着你赴我父亲的寿诞。那时你好像就盯上了我。”
“我一直以为是你心悦我,但是很快又发现不是,你好像只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夫人,现在你喜欢我吗?”
柳辞惊讶于他话题跨越度之大,在黑暗中不点头也不摇头。
于是裴鹤之又接着说道:“我身上有一块胎记,就在背上,你还记得吧?”
柳辞知道他在说那枚小小的,像纤鹤一样的胎记,那也是他小名儿的由来。
“记得。”
裴鹤之欣慰似得笑了,“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看来你是忘不掉我的。”
“诶,那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梦?”
柳辞对他的言辞摸不着头脑,记得他什么??他在乱七八糟扯什么东西?她敷衍地点头,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没想又被裴鹤之把话堵了回去。
“那些梦果然都是真的啊,你也果真是我这一世唯一的变数。”
“我这辈子和上辈子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你,上辈子我从未遇到过你。”
“你当时在雕喜山,很痛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一瞬间惊骇到说不出话,“你……?你怎么会知道?”
裴鹤之在黑暗里笑了,“对,我都知道。都是因为是寂空,我就说寂空不对劲。”
柳辞伸手去抓他的肩膀,没想到手往他的方向一伸,却什么都没抓着。
“怎么……”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证明眼前确实有一道黑色的轮廓。
裴鹤之第一次冲她露出撒娇的语气,“柳辞,你别靠近我,也别害怕我,我说完这些话就走,好吗?”
柳辞却心乱如麻,不好的直觉自心中升起,她想要起身点燃蜡烛,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裴鹤之委屈巴巴的声音又传来:“柳辞,算我求你……我现在很丑,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难看的样子。”
柳辞僵住身子,裴鹤之从来没对她示弱过,即使是玩笑性的。她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后脑勺的头发好像要立起来,“裴鹤之,你到底来干什么?”
裴鹤之的声音比刚才远了一点,他好像转个了身跟她说话。
“谢夫人,我其实是来跟你讲故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更困惑,“什么故事?”
裴鹤之轻笑一声,将一段无名无姓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曾有个痴人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小锦衣玉食,爱恨无缺。
可巧的是,痴人所在的国度却摇摇欲坠。其外群狼环伺,其内阉竖暴君当道。上有群臣蝇营狗苟,下有庶民苦不堪言。
痴人之父早早与部分良臣作了谋反的准备,在听闻歹人龙凤之论后更为笃定痴人便是一国之君。
于是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招兵买马,招天下有识之士为门客,斩皇家龙脉,断其子嗣运,令渐失民心……
总之,一切好事坏事都做个干净,半分退路不留。
可谁料,直到内贼联合外敌将此国吃干抹净的时候,父子俩依旧沉迷在登基的美梦里。被敌军杀进了家里,他们的美梦才终于彻底破碎。
痴人被忠仆拉入暗道逃走,父亲被一帮未开化的野民斩于府邸,曾经最信任的人却被发现是敌军引路人,而后妻子被掳,友人自缢……一切景色全蒙上血色昏纱。
痴人接受不了现实,疯癫游荡徘徊到雕喜山,遇到一个神神叨叨的野和尚,也遇到了前来索命的厉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说痴人父子作恶大于为善,用奸重于用贤,天下之人流血,十之有三是因痴人父子而流。
痴人神魂潦倒不语,他们反倒将逆转之法拱手相送。
“只要六世轮回畜道,便可换回一女之命。”
“此女或可救天下苍生,也或许不可,但机遇难求。”
痴人问道何时轮回,如何轮回。
野僧女鬼吐露荒诞言语:下世轮回,此女本世身死之日为期。
又长叹曰:因果前缘,果报分明。
裴鹤之的故事讲完,柳辞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她启声问道:“原来唤我回来的人竟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
“裴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柳辞便呼唤裴鹤之,便翻身下床点燃蜡烛,她的声音已带上哭腔。
“什么是身死之日为期??”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跃动的烛火亮起,房间只有她一人,四处皆无裴鹤之来过的痕迹。
系统的光亮起,一道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翠儿和花菱从门外冲进来,呈上一纸密报:“北静王府公子裴,恶病不治,痛于今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土山白路,黄水浊浊,两道身影慢悠悠行走在青天白地间。
矮的一身白衣骑在毛驴上,背上一把气势非凡的剑,腰间别一支喝水用的新葫芦。高的穿一身黑色长衣,腰间挂着短剑,手中提着小包袱,手还虚扶着毛驴背上驮的大包袱。
荷笠跟着柳辞上路了,柳辞不说目的地在哪儿,荷笠也不过问。他只知道自己想跟着她,想保护她,其余事情不重要。
哪怕她要把自己卖了……把自己卖了还是不行的,荷笠告诉自己,做人要有点底线才会被尊重。
但是想起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的柳辞,他又有尊严不起来。
柳辞已经哭了几天几夜,荷笠总觉得她要把血都哭出来。现在估计还在斗笠下面哭,只是她哭起来不出声,可偏偏这样更让人心痛。
荷笠知道裴鹤之死了她难受,当日她还抓着自己问些什么前世今生的问题,可能柳辞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想到这儿,荷笠既心疼,又觉得心头生出痛痛麻麻的感觉,总之是说不出的思绪。
他自小长在寺庙里,身边没有过女人,更别提像柳辞一样的美貌女人。所以还俗的和尚自然不会知道他心中那点不痛快在凡俗男女中叫“醋”。
醋坛子里的荷笠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呢,他牵驴的手被踢了一下,原只当柳辞无意碰到的,他只把手换个地方继续牵着毛驴儿走。
但没想到手上又挨一下。
荷笠此时明白了,抬头看骑着毛驴儿的柳辞,问道:“六公子,怎么了?”
是了,现在柳辞化名词六,怪名儿中的怪名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囊着鼻子,“没水了。”
荷笠也犯难,“咱们去投奔的人家快到了,洪灾刚过,野外水源都不干净。”
柳辞又不说话,在驴子背上安静下去,半晌回了一声“嗯”。
荷笠乐呵呵得笑,他倒是很少见脆弱又可爱的柳辞。
她在自己心中总是姐姐的形象,若打个比方,那大概就是——山间精怪化形的美貌女子初入繁繁俗世,不为繁文缛节所束,反而厌恶那套东西,包括他曾经信奉的佛陀,她都不以为然。
柳辞,或者说词六,自深深处有格外逍遥自在的魂魄。
荷笠又低头三心二意地牵驴子,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嘴里就冒出来一句:“公子,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裴公子还是谢莱呢?”
不出所料,他没得到答案,反而又挨一脚。荷笠也不恼,自知失言,笑着摸摸脑袋也就便罢了。
日头从东边挪到西边,两人一驴也从东边挪到西边,经过排排被薅秃的树,路过被拔得斑驳的草地,跨过路边风化的骨架,去往所要投奔的人家去。
只是路过一排青砖小瓦房时,荷笠和柳辞都很意外地听到了院子里细弱的猫叫声。这可是他们走了一路遇到为数不多的活物。
荷笠还在惊奇,柳辞已经从小灰驴子的背上翻了下来,她拉响了小瓦房院子大门的铜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