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月过去,街道犄角旮旯处长得草皮都被铲个一g二净了。世家大族已无人再布施,柳家也对外宣称其府内存量几近山穷水尽。
原本还零星可见的鸟儿瘦虫也彻底从方圆百十里消失了。
天子脚下勉强过得去,反观与京城相临的都城,其内庶民逃荒的逃荒,堕为匪寇的堕为匪寇,连做人r0U生意的行路竟然都兴起了。但毕竟人们不相信此为山穷水尽,所以迄今为止卖妻nV儿子的只是寥寥。
这时的匪寇并不十分凶悍,劫盗之人也并不猖狂。但是柳辞知道,那一天总会到来的,因为不只是京城内没有余粮。
难民沦为流氓四窜,但他们很快会发现由于前几年旱涝并行,举国都缺粮,兵卒的粮食都紧巴巴,怎么会有多余的粮食施舍给于国无用的人?
马上,马上了!马上就要到用一个馒头换一条人命的日子了。
柳辞掐着时间,让千红窟的冯赦和那些异邦nV子一日只吃两顿,大省特省,为的就是用省下的那些粮食换来尽可能多的“菜人”。
上辈子菜人兴起的事她是听说过的,当时只觉得甚可怕,可今世却觉得可悲可怜。
什么是菜人?
人为了几个掺了泥的血馒头,自愿或被迫被卖到菜市以换馒头养家糊口,被屠户像牲口一样吊起手脚当作r0U菜来卖。来人可按斤两买下任意部位,例如胳膊、腿、肩膀、脖子等回去炖r0U。其中尤以孩童、年轻nV人的r0U受欢迎。
这就是菜人,被饥饿b出来的r0U菜。
当时柳辞初闻只觉得恶心,想着民众野蛮,教化未开。但是经过一月有余的放粮和游历,柳辞对这些人的看法早已沧海桑田。
她之前就是活脱脱的何不食r0U糜。
不提这些也罢,她还有太多太多事情要整理。
这一世她改变的东西已经数不胜数,不过也很久没看过裴鹤之对她的好感度了。今日调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有八十之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失笑,但是心中有酸涩的感觉。
八十太少太少,她剩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一月左右。在这么多任务的前提下,想要圆满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无人可说自己的不得志,其实自己早就抱了必Si决心。
什么活不活Si不Si,她已经尽力去试了。让另一个大活人百分百Ai上自己,好b痴人做梦。一个人能不能珍Ai自己都存疑,更何况去彻底欣赏拜伏另一位有野心、有智慧、有思想的活人。
她自始至终做不到仰人鼻息求好感,能做到的就是虚张声势拉着裴鹤之陪自己忍受痛苦。
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为父母铺路,也在为天下可怜人、天下nV子铺路。倘若到了约定日期事难成,她便教另一个人去故技重施威胁裴鹤之,一定要让这个冤大头长长久久、平安吉祥地活下去。
她知道他一定会遵守诺言,护佑柳家平安,并完成自己的遗愿。到时也不枉她睡了他这么多次。
而在最差的打算中,翠儿和花菱会代她走完她祈盼的前路。千红窟会遍及天下,柳辞会身Si魂不灭。
她喜悲参半,写字的手抖个不停。
—————————
菜人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感兴趣可搜《菜人哀》原文,承受能力不高的朋友慎重。
最近一直走剧情,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无聊。
此为八百珠加更,幸好赶在十二点前放出来了。作者每天一醒来想起自己要加更,那种心情十分难以言喻,可能也是喜悲参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最近柳辞搬回了谢府,时时焦头烂额,许多东西从新学起虽然有趣,但实在耗费时间。即使如此,她还是每日老老实实地啃书。
谢莱近来变得更加冷冰冰,想来也可以理解,谢姝嫁到了北静王府,他可不得每天拉下脸子?
柳辞不想触霉头,于是总是能躲则躲,不与这人多说话。
但是有一件事是出乎意料的,那就是谢姝又被掳走了……这b上辈子的时间点晚了一个月,柳辞原以为此事不会发生了。
这次被掳走的场景与上辈子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掳走谢姝的劫匪盘踞在城外乱石场。听说那个乱世场极难攻进去,因为匪寇们轻易可以就地取材做武器。
真是没想到啊,洪水刚退,新嫁娘谢姝就与裴鹤之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京城贵nV中最流行的胭脂铺子逛胭脂。
柳辞无语……
这个年头,还逛什么胭脂?即使人家铺子开了门,北静王府就不能派出人手去取吗?难道非要让夫人亲自出门吗?
想着想着,柳辞凝眉——谢姝没蠢到这个地步,裴鹤之也不可能这么蠢。现在出行就宛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这两人不可能不懂。
那也就是说,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沆瀣一气必须要出行。为了胭脂?还是为了别的?她上辈子不知外面是什么炼狱场景,这辈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怎能不起疑心?
到这儿思绪就断了,因为谢莱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男人逆光而站,柳辞只能看到纯黑人影。他太高了,将光线尽数遮挡,书页上的墨字也藏身在了黑暗里。
柳辞心中一动,以为他要像上辈子那样用自己换谢姝,心中邪气四溢,但只是安静地与谢莱对峙。若谢莱真要那样做,他的如意算盘一定会落空,柳家现在在京城的名声谁人不知?
但没想到男人站了一会儿,却说出来一些柳辞听不懂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声音嘶哑磨耳,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在用指甲抓挠砂纸,可以说多听一秒都是对人的折磨。
“阿辞,我把谢姝的血吐出来了。”
说着,谢莱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此时光线跳跃出来,闪烁在谢莱脸孔上。
他嘴角几线浓血,脸sE苍白。咧嘴一笑,牙齿上都是血W,眼睛却似有Sh意,在yAn光下熠熠发光。
“你要藏起来,一定要藏起来,要么就离开这里,永远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谢莱这样说道。
柳辞不明所以,表情从戒备变成困惑,“谢姝的血?”
谢莱又往前走一步,却不妨跌倒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角上,被划开一只眼睛般的血口。这样血淋淋的场景惊呆了柳辞,她脑海中却闪过Ga0笑念头:“这人伤在脑袋,却像是开了天眼。”
男人昏了过去,柳辞皱眉看着奇怪的男人,最终没叫谢府的医生来,反而让翠儿进来,帮她一起把姑爷抬到床上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之后柳辞将自己的左胳膊背面抵在桌角,在翠儿的惊呼中用力一划。
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柳辞垂着受伤的手,让翠儿请医者来瞧伤,只说自己手臂不小心被桌角划破,多拿些药来,不准透露谢莱的事儿,更不准惊动旁人。
翠儿鼻头发红,眼睛直愣愣地落在柳辞伤了的地方,匆匆应声就跑出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医者给柳辞瞧完伤,被她额外讹了一堆伤药和滚水煮过的细布,俨然一副不讲理贵夫人的模样。医者倒只是笑笑,知道夫人拿他开玩笑,毕竟谢国府一年聘他的钱够买几车上好的药材。
看夫人的小丫鬟还在旁边泫然yu泣,医者还开口夸赞她是个忠仆,只说着天气转暖,此时伤口只要好好养着便不碍事。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大家都有不小心受伤的时候。
小丫鬟诶着应声,眼泪却更是大颗大颗往下掉。医者便不说话了。
当房内剩下柳辞主仆二人,翠儿哭得更厉害。
“小姐你应该让翠儿来做这种事,让医者来瞧我也是一样的。”
柳辞鬓角渗出冷汗,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有我来,医者才会放在心上,开好的药来。”
两人走进里屋时,谢莱已经醒了。柳辞和翠儿便用刚才从医者那里学来的粗陋手法给谢莱上药包扎。男人却毫无所觉一般,不喊疼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盯着柳辞看。
包扎好之后,柳辞让翠儿先退下,顺便让所有仆人都退到苑外去。她有直觉,谢莱这件事不寻常,别让他像上次一样杀人就好。
等到人都散光了,柳辞才坐在床边小凳子上问道:“你怎么了?”
谢莱嗓子里面仿佛横了一飞刀片。他眼睛依恋地流转在柳辞身上,艰难开口道出一件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二年前,朝野中的老太师曾莅临谢府,指出府中一位养nV命格贵不可言,让谢父一定要重用此nV。
但是老太师不仅说了这些,还非常隐晦地将矛头指向柳家。
柳悰正那时有一儿一nV,柳家长子名曰柳煅,自小便天赋异禀,善文善武,天子卓绝。
而经老太师夜观星象,日侧罗盘,竟发现柳家可能要出一条真龙。
可是真龙与凤凰罕见地不相合,注定有一方要陨落。
老太师与柳家在朝堂不合是出了名的,只因为他与柳父曾在先皇登位时选了不同的阵营。还有许多牵带瓤的龃龉不值一提,但是梁子竟然就这样结下了。
现在老太师来到真凤凰栖息的地方而不去真龙盘踞的地界,立场与心思可见一斑。
本国虽重神鬼之说,国训也为“天命神授”,但这番言语到底是荒唐了。谢父不予置评。
后来随着谢姝、傅珍、容缰列的苟合发展,父亲观察一段时日后,准备顺手押一个便宜宝在这个养nV身上,无非就是正式赐名为“谢姝”,再赏一个苑子给她。
再然后就是柳家长子柳煅身T衰弱而亡,柳家独nV柳辞嫁入谢家……直到今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听完好一阵没说话,她的拳头暴起,牙关紧咬,胳膊上缠绕的细布渗出血丝,一直蜿蜒流到指尖,惹来谢莱的惊异,他撑起身子捧着柳辞的手去看。
柳辞从他手中cH0U回自己的手,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我的哥哥是你们杀的?”
怪不得父亲这一支人丁稀少。大哥那样不世出的好男儿落得早Si,她成了柳家独nV,且后续母亲和姨娘们都怀不上。其中蝇营狗苟经不起细想。
谢莱举着空空如也的手,垂下了眉眼。
“接着说,谢姝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
此为九百珠加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民间相传,如果一个人食下另一个人的心,那么此人便会对心脏主人一生不忘。
这样血腥极端的法子自苗寨流传出来,此后在小村寨子中屡见不鲜,痴情男子女子为了爱而不得的人,情愿剖出一颗心,以性命为饲,让生者忘不了亡人、只能爱亡人。
人称此法为丹心印。
后来,因这个法子代价太大,一些邪门歪道的人钻研出了新法子——剖出一颗至纯至净男童女童之心,连续十日取自己新鲜心头血浸之,十日后喂给心上人即可,药效可持续一年。
在这一年以内,心上人眼中只能容得下自己。
谢莱苦笑,撕扯着嗓子缓慢说道,“我已吃过十颗有余。”
也就是说,谢姝用了这个法子。
柳辞听得不寒而栗……至纯至净男童女童心,连引十日心头血,谢姝究竟做了什么?她一个人可以办到这些吗?
“知道的人都有谁?狗太师算命这件事又有谁参与了?”
谢莱道:“谢姝给我结丹心印这件事,是父亲主使。只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阿辞。自我偷听到父亲要对柳家不利,我便哭着闹着要告诉你,还要杀了谢姝,此心数年不改。”
“可是当时父亲软禁了我。且自我对谢姝三番五次流露杀意后,父亲便指使谢姝喂给我丹心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它会吞掉我的很多感情和记忆。在我吞下丹心印之后,再次对你心动之时,就是它折磨我的时刻。”
“而算命这件事,老太师、裴家、傅珍、容缰列、谢家都参与进来了。柳煅的死,责在父亲。裴傅容好像根本不知道真龙之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父亲、老太师、和跑进会话堂玩闹的我。连谢姝都不知道。”
柳辞边梳理逻辑边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怎么知道自己吞下了丹心印的?在你吞下丹心印的期间,你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哥哥怎么死的吗?”
谢莱不顾脑门伤痛,站起身子,拔出被挂在帷幔后的佩剑,用刀锋割破手指,在软绢上写出几行血誓,书明今日若是说谎,便不得好死。
柳辞看他这样认真,依旧面无表情,只默默地别开眼。
“我一直知道父亲给我下了丹心印,可是每次服过之后便忘了。”
“今日想起来,只因为府里给我熬药的人偷偷吞了半颗心,药效一起他总是五迷三道地想找谢姝。那日谢姝回府,我伴她在临香小桥星夜散步,熬药的是个干巴巴的老头,他竟然闪出来在谢姝面前泣诉衷肠。”
“谢姝在我面前向来性情和顺,但是那日听老头表明身份后,竟然气得拔剑杀了他。”
“有了这次反常,我的意识竟然越来越清晰。终于日渐想起一些往事。今早又想起你,当时胸腔内便翻江倒海,阴差阳错吐出了父亲和谢姝喂给我的东西。”
“第二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莱显然很虚弱,他咳嗽几声,肩膀塌下去,病容骤现。
“我在服过丹心印之后,脑袋里凡是与你相干的记忆一律混乱,有时即使忆起一些事情,很快也会头疼不止。所以即使我很想告诉你柳煅的事也无能为力。”
柳辞审视他半晌,“既然是这样,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今天你来我房里的事,谁看到了?”
谢莱是个聪明人,他定定地看她,“你放心,没人看到。我会一如往常,‘只爱谢姝’。”
柳辞点头,随便给谢莱道个谢,准备离开此时乌烟瘴气的氛围,离开前又嘱咐一通谢莱,让他按兵不动,由柳辞自己来查府里经手了丹心印的人,以免有人生出疑心。
谢莱应了,但是虚弱地拉住了柳辞的手,“阿辞,裴鹤之……”
柳辞疑惑地回头看他。
谢莱捏紧她的手,“我已改过自新,咱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柳辞甩开了他的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个小白脸儿又从同样的大宅子中出来,游魂一般飘荡在街上。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会儿在这个断腿老伯前面放着的乞讨碗前驻足,一会儿又蹲在总角小娃身旁看人怎么在犄角旮旯挖虫子吃。
街上流寇早就盯上了这个四处游荡的小白脸,今天就是他们准备绑了他当人质的日子。看他衣裳虽然不合身,但大眼一瞧就知道是昂贵料子。如果这样的人家拿不出来粮财来换,那吃了这个小白脸儿也未尝不可,想必一定是细皮嫩肉的上等人牲。
说干就干,几个瘦条儿一样的匪寇飞奔出来,准备架起这个小白脸跑路。
但没想到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立马拿着阔刀冲了出来,直直逼向瘦条儿匪寇。这几人眼见大事不好,便脚步虚浮连滚带爬地作鸟兽散去了。
好在官兵并不纠缠,只围住那个小白脸儿便罢休。
这小白脸儿不是别人,正是荷笠。他一直知道有人监视自己,却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救了自己一命。于是荷笠条件反射性地想要合掌对他们道阿弥陀佛,但是想起自己已经决定下山,便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
于是几个监视者就看到荷笠一边鞠躬,一边给他们鼓了鼓掌,还说道:“多谢”。
好奇怪的道谢姿势啊……
待回到柳家别苑儿,荷笠一阵惊喜,柳辞竟然在。今天明明不是裴过来的日子……
他与柳辞打个照面儿,发现对方气场更加阴沉了。但荷笠照旧扬起笑容,眼睛亮亮地与柳辞打招呼,好像梦回初见时那个不染世事的小和尚。
柳辞点头,显然没空理他,荷笠也不尴尬,径自低头往自己住的小屋子走去了。
回到房间,荷笠静坐一会儿,起身取下被他爱如珍宝的僧袍。他一遍遍抚摸过僧袍的每处纹理,而后燃起一柄蜡烛,将僧袍拿到苑儿里水池旁。
今日无风,是烧火的好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橙色火舌舔过的地方都化为灰烬,僧袍转眼就变成浮在水面的一片浮灰。荷笠看着这一池污水,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进入了俗世。
这件僧袍是他最珍爱的衣服,是他补丁最少的衣服。他曾以为他会穿着这件衣服,从小和尚混到方丈,伴青灯古佛,在雕喜山上度过许多年,直到哪一天,有另一个小和尚惊喜地在自己被烧化的灰烬中“呀!”一声,扒出几颗舍利。
他曾把这件袍子、把普陀寺当作自己人生的方向。他以为自己当了和尚,便有机会成为神佛在人间的使者,可以为伤心人求来得意事。
可是僧袍原来只是破烂僧袍,佛像只是铜铁佛像。
佛踏莲花而来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在洪水来袭时他们在哪儿?在生命凋零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
在佛堂里静听声声哀恸的痛哭吗?在天上看人们前赴后继的死亡吗?
荷笠出门十余次,当日划舟载他一程的船家死在河边一塔寒酸的小草窝里,胸前有刀口,船早已不见。他那时没有流眼泪,而是十分冷静地挖了一个坑,给船家埋了进去。
自那之后,他将心经颂过千百次,他向各路神佛求了数万次,街道上人烟依旧日渐稀少。
成佛无法济乱世,舍利抵不过白馒头。
他要彻底走到俗世中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辞今日来别苑儿是为了给父亲写信,从这儿出去的书信总比从谢府出去的书信要隐秘。
信上潦草写了关于大哥柳煅的事,还有什么龙凤乱七八糟的东西,父亲前些日子已经同意归入北静王一党,不知今日看到这些心情又会如何。
谢莱上午说让她藏起来,远离这里。可她一个人怎么藏?又为什么要藏?再怎么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躲的人是谁?柳家所谓真龙早夭,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需要被防备的地方吗?
是那个什么老太师准备斩尽杀绝?
那谢家又何必与柳家联姻?连大哥都能被毒死,他们想杀掉柳家其他人又何必等到今日!
柳辞心乱如麻,匆忙递完信便准备离开,继续去盘问谢莱。在匆忙之中她遗漏了太多问题。
走到靠近大门的那条抄手游廊上时,自大门檐下走来几道陌生人影。为首的那个衣袂飞扬,暗红色金纹衣袍更显此人面如冠玉。好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啊是傅珍,身后还跟几个太监。
傅珍腰间挂着金闪闪的令牌,怪不得别苑儿仆从没敢拦他。
柳辞不知道这人来这儿干什么,但心中警铃大作,暗叹大事不妙。盯着他的脸,她条件反射想后退。但是柳辞退几步,傅珍便追几步,直把她逼到青石子路上,竹枝硌背。
傅珍什么闲话也不说,开口便是:“真奇怪,谢莱竟然会拒绝用你换姝儿。”
他这样说着,手下抽出做腰带用的软剑,转眼间就架在柳辞脖子上,割开一道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一趟吧,谢夫人?”
柳辞恨道:“怎么又是我?”
傅珍惊奇地问:“你知道抓你去干什么?”
“换谢姝。”
傅珍笑了,露出锋利虎牙尖尖,“原来你知道啊,姝儿点名道姓要你,我也没别的办法。”
柳辞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很恨心道:原来如此。
她以为这辈子博了好名声,散光府里的粮食,便不用担心有人拿自己以命换命。
现在看来——失算!!谢姝真是好样的,好毒一颗心,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从谢莱讲述丹心印经过,谢姝在自己心中娇软美人、多泪姐姐的印象便一去不复返。
今天更是跌落谷底。
柳辞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张大网,原以为轻轻一跳就能挣脱,却没想到越陷越深,怎么眼前事事都愈发扑朔迷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脑子里天人交战,现实中脖子上被架着刀,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傅珍去换谢姝。
府里下人看到这幅场景都目不转睛,有几个衷心的小丫鬟露出凶狠的表情。柳辞冲她们轻轻摇头,示意要按兵不动。
正用表情给下人们做思想工作呢,突然间,柳辞余光里一个暗红色的影子飞了出去。
她定睛一看,嚯!刚才还拿着剑的傅珍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双膝跪地,屁股撅得挺高……而自己旁边站的竟然是保持“斗牛”姿势的荷笠。
几个太监被吓的花容失色,兰花指一翘,在旁边咿咿呀呀叫唤个不停。
但是几个没根小爷们儿很快发现原来荷笠只是单枪匹马,他一通操作同样看呆了周围一种丫头婆子……几位公公平静下来,一边娇娇弱弱地摸着胸口顺气,一边扭肩扭屁股地去扶还在地上趴着的傅珍。
柳辞嫌弃地皱眉,傅珍真的很瞧不起自己,他这是带了一帮草包过来充数啊……
原本还在奇怪荷笠怎么会冒出来呢,但是柳辞马上看到傅珍被太监搀扶着爬起来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这人的剑怎么插到头发里去了?横在头上板板正正的,头发却横七竖八像坨大鸟窝一样哈哈哈哈哈。刚才他那副嘴脸被局促顶替。
傅珍狠狠拔下剑,眼神阴狠地盯着荷笠和憋笑的柳辞,而始作俑者则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什么东西?你主子不教你规矩吗?”
荷笠不说话,沉默地顶着无欲无求的脸,老鹰护小鸡一样把柳辞护在身后。
傅珍看衣服不合身的小荷笠就如同看待小鸡崽儿。
虽然怒火攻心,但是手握了几握剑柄,最后不过轻蔑地皱起鼻子,不费吹灰之力将柳辞拉了过来就不再计较这种小事,乜斜荷笠一眼便欲匆匆赶路。
荷笠不死心,又想上前,柳辞倒是转过头去跟他说话:“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不再犯轴,岔开的脚步硬生生收回去,脸上的义无反顾变成担心忧虑。
“你要说话算话啊。”
柳辞没回头,她已被傅珍拉拉拽拽,挟持上了马。
乱石场内,几个瘦脱相的小人物跑前跑后,给大哥二哥三哥端茶倒水,又把厨子炖的肉放桌子上就下去了。
这一窝匪寇的领头人今天都聚在了这儿,他们在等谢姝的人履行承诺。今天就是他们把谢姝换出去的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去谢姝,屋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干净利索的老女人,人称没牙婆子,也叫王婆。王婆看着桌子那头好端端坐着的谢姝杀意毕露。但是谢姝不仅不害怕,甚至温温柔柔地冲王婆笑笑,就好像她只是面对无理主人的贵客。
王婆登时便握住腰间绑的匕首。
王婆是老二的媳妇,被老二看到这副模样,一筷子敲在脸上,立马肿起一条红痕,他说道:“臭婆娘,这是贵人,你想干什么?那又做的是啥眼神?”
王婆毫不犹豫地把眼前光碗盖在了老二头上,光碗发出清脆破碎声,老二鼻梁骨都被砸歪了,血漫过下巴颏,流了一脖子。
随之而来的是王婆的咒骂,“贵人???你个有娘生没娘养有爹生没爹教的贱骨头,她杀了咱两个孩子,今天咋成了你的贵人?”
说罢,便要站起身子去杀谢姝。
老二半晌没缓过劲儿,还是老大使个眼色,让人把老二扶去休息,又让人压住王婆,温和地劝慰她。
“婆子,这也是没有办法,今天把她杀了,那咱们粮食没得地方来咯。兄弟这么多,好不容易抓到大鱼,咋子能弄死她吗?”
王婆冷哼一声,笑得瘆人,“咯咯,所以就要用她这个毒妇换柳家小姑娘?咱们前些天还去吃人家的粥,今天就什么都忘了?你半点良心都不讲,兄弟以后谁敢跟你?”
老大闻言扶额,老三缺是个脾气爆的,他把盘子往地上一砸:“没牙婆子,我敬你是老二的媳妇,别顶个臭嘴什么都说。大哥只是用这婊子换柳姑娘,什么都不会对柳姑娘做,大家都在知道这事哩,你在这儿说瞎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四平日是最沉默的,也是几人中读书最多的,是个脑子好使的文人,他此刻也开口说:“咱们只是给他们更长时间搞粮食,不会伤害柳姑娘的。倒是你王婆,这个时候别再记恨私仇了,你那两个孩子死的惨,可是咱们这一大帮老小也惨、也要吃饭啊。你的孩子以后还会再有,但是这么多条人命没了就真没了!”
王婆不说话了,只用怨毒的眼神扫视一圈,看看身色各异的老大老三老四,又看看笑着的谢姝,从嗓子深处挤出诡异的笑声。
“前有她挖了我孩子和数个孩子的心,后有今天她用自己小姑子,善心柳姑娘,换她自己出去。这样歹毒的人,你们也不怕她出去之后对柳姑娘不闻不问,甚至领着官府的人攻进来。”
老四眼中闪过精光,摸摸胡子,为谢姝开口说话:“她虽然恶毒,但是没那么聪明。再者说柳姑娘也是谢家人,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王婆知道老四是这里的意见领袖,深深看他一眼,一拍桌子就离开这间破烂土屋,留一众各怀鬼胎的人在身后。
谢姝看着王婆的背影,对上老四的目光,眨巴一下眼睛。
老三在旁边毫无所觉,对着王婆离去的背影啐一口,又掀开为数不多的酒坛子,开始拿一旁的谢姝开黄腔做下酒菜,几个脏乱臭汉子和那些跑腿的小崽儿都笑出满口黄牙。
谢姝坐在桌尾,只当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眼角眉梢写尽无辜,依旧笑得温和可人。甚至给众大哥一一敬酒来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吃得满嘴流油的匪寇饮酒正酣,门外兄弟来报:“大哥,叁哥,四哥,门外有人来换人了。”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老四在一旁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世外高人一样搓起下巴那二两山羊胡。老叁最莽撞,做事不用脑,赤手扛起谢姝就准备往外冲。
老四还没出声,老大就让人在后面把人拦了下来,“叁弟,谢姑娘是贵客,应该让人护送着出去。”
老叁喝酒上了头,听到老大这么说,下意识地“嗤”一声,嫌恶地打量谢姝,脸上满是厌恶,但还是老老实实将她放下来了。
谢姝完美的礼仪出现一丝裂缝,她实在没忍住,表情似哭非笑,走路时候不由自主地扫了扫身前接触到老叁的衣服。老叁在旁边瞅见了,嘴巴抽抽地冷笑。
谢姝每年都会去好几次那家胭脂铺,无他,只因为铺子老板的胭脂在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好。若要买一盒新胭脂或口脂,须得提前叁个月亲临店铺,给掌柜的留下一封契书。
即使一盒胭脂价值千金,即使买上一盒这东西如此繁琐,这家铺子依旧快要被人踏破门槛。
原因何在?大概是因为许多叁十岁往上的贵妇人都觉得这东西上脸后好像可以一夜还春。这种功效把各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勾得死死的,更别提那些正值风华,追求美貌的女子了。
可是没人知道的是,十盒胭脂就等于一个小孩儿的命。
在孩子极端恐惧的时候取其血,与红虫、矿石等碾在一起,多次煮沸,最后掺入热化的蜂蜡静置晾干后,就能得到最受贵人们欢迎的东西。
往往孩童被取血约十次后就会郁郁而亡。而给孩童制造极端恐惧的途径你猜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对同伴的杀戮。
至每年春末的一段时日,谢姝总会来到胭脂铺的暗房,在孩童没死之前,挑选掌柜的所言气血颜色最亮的孩子。
相看好以后,谢姝便令掌柜的生生剖开几个孩子的肚肠,取其心脏。之后再取舍比较,在锦盒中装走最好的一颗。
饲养童子的暗房设在地下,极其隐蔽,数年来从未有拐来的孩子逃出去。一是因为掌柜的不贪,二是因为掳走的都是最下层贱民的孩子,几个人会在意?
但是前段时间大水,这里圈养的孩子死了一大半。
掌柜的手下们也有死伤的,所以待洪水一退,只有寥寥几人来清理暗房。那副场面实在不像人间场景。
也正因此时的疏漏,暗房中竟然偷偷跑走一个幸存下来的小女孩儿,她是王婆第叁个孩子——亲眼目睹自己大哥二姐被挖心的孩子。
她大哥二姐被活活剖开肚子时,一个仙女儿似的大姐姐就站在一旁,笑得温温柔柔,拿起帕子将大哥二姐的心盛在上面,反复比较后又皱起眉头扔在污水横流的地面,血星儿都溅到小女孩儿脸上。
而后又是身边熟悉的玩伴被取血,被折磨……
即使逃出来了,小女孩儿依旧被吓破了胆,走在日头下也不敢见人,在凄凉街上躲躲藏藏叁四天才摸回了家。
可是家里物是人非,早没人了。于是女孩儿又在破落的草房中窝了十余日,幸好厨房里还有娘亲留下的一些霉花生霉豆子。小女孩儿每天就靠这些豆子花生吃饭,将肚子吃得胀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一天深夜,快饿死的小女孩儿恍惚看到从乱石场折回来找东西的王婆,她虚弱的叫唤声还是吸引到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娘亲。
之后的事不必细说,老二、王婆和几位凶悍的匪寇潜到了胭脂铺,准备夜里杀人放火。但没想,恰巧遇到赶来的谢姝……
女娃蹲在放胭脂的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着看娘亲一行人寅时进去,一个半时辰后才提着红白尖刀出来。
天光大亮,他们都黑巾蒙面,可没想胭脂铺子这么早就来了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至门前,衣着不俗。
马车里下来一个女人,长相俊的不似真人,站在队前的王婆扫一眼就退回去了。幸好没冒出头被这些人看到。
女娃看到了这个人,正是谢姝,那个云淡风轻捏起血淋淋心脏把玩的女人。她吓得把头深深埋起来,双手抽搐,一动不敢动,浑身发冷汗。
——————————
口脂的创意/想法取自“肾上腺素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辞被丢下马时,环顾四周,发现原来傅珍是带了人马的。穿银色兵甲的小将一字排开,包围乱石场一周。
柳辞看着石料堆垒的石场,再扫到门口一排被鱼叉刺起的人头,心下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了这么多人手,傅珍依旧不敢攻进去了。
见有来人,一个识趣的看门人立马击鼓传信,一排翘着木板、铁皮的人从围墙上探出脑袋。他们手中的木板铁皮怕是要用来做翘板,为的是用石料时刻防备来者不善的官府中人。
假使这些石料得以充分运用,怕是来个千人量级的军队都胜负难分。朝廷的兵都紧着喂给戎狄那帮子野人,现在根本无暇处理这些难缠的匪寇。
柳辞趄趔几步后站直,两位小卒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扭到背后,拘押犯人一样。而她则十分冷静地看向一眼徐徐打开的石场大门。
傅珍骑在黑亮骏马上,手中的剑变成一支长戟,这武器诡异的匹配他阴气沉沉的美皮囊。
柳辞余光看他,傅珍余光也看她,他手中的长戟还抵在柳辞脑袋后面。
待厚重大门吱吱呀呀完全打开,柳辞瞬间感觉到了马上狗男人的激动——他爹的这人把自己后脖颈都刺破了。
默默翻个白眼,柳辞依旧动弹不得。
这辈子再经历几乎无二的“换人”时刻,柳辞完全没了愤懑情绪,成为一个不再害怕死亡的人之后,她心底更多是一片麻木。
走上前来的几个或壮或瘦的男人一看就是乌合之众,唯独续了山羊胡的白面中年男人眼里泛着精明,其余几人外加小喽啰都仅仅是面带憨厉而已。
谢姝被夹带在这几人之间,衣服发髻都是干净闪亮的,好像只是在这儿做客。
柳辞看的很清楚,她原本脸上表情还带着病弱娇气,可当四顾发现来人只有傅珍后,瞬间就压下眉眼,厌倦的神色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
柳辞已经不敢揣摩她的表情,她从内心深处对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姐姐感到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首的那位首领一样的人物比冯赦差远了,上辈子冯赦混成雕喜山匪寇窝首领时,他脸上的意气风发与矛盾的苦大仇深,绝非眼前庸常之辈可以比较。
“大人,这是谢小姐,齐齐整整给您送出来了。”
傅珍一早就跳下了马,恨不得上前把谢姝拉过来。此刻听到首领的话,鼻子哼了一身,将柳辞一脚踹到他们身旁。
谢姝瞬间被放开桎梏,她从人群中款款拎着裙角走出来。像是满意柳辞的狼狈,低头的时候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柳辞跌在地上,双手被粗砺的砂石划破,膝盖也隐隐作痛,手腕处割开的旧伤还没好,今天倒是又添了新的。
她面朝黄土冷笑,默默给傅珍谢姝记下这笔账。倘若死在这儿就算了,如果没死在这儿,那等她顺藤摸瓜摸清楚上辈子所有的纠葛后,她会一个一个跟这些人算账。
正准备爬起来,但不察,一个旋风一样的身影从自己眼前掠过,柳辞听到谢姝短促的叫声。
抬头一看,一个缺了几颗牙的婆子仰天长笑,手里还抓着匕首,匕首正刺到谢姝心脏的位置。刺一刀还没完,婆子的手还在转动,谢姝的伤口发出咕咕叽叽的“肉被撕绞”的声音。
傅珍凄厉愤怒的叫声划破喧闹,像是被伤了幼崽的野猫般瘆人;谢姝则缓慢跪倒在了沙地里,她干干净净的裙子终于染上泥污。
柳辞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应该趁乱逃跑……
—————————————
此为1200珠加更
以后立加更fg前我一定要谨慎谦逊,痛哭流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边谢姝刚跪倒在地,后方就有人拉走了王婆。傅珍更是疯疯癫癫,几欲泣血,他跪在生死不明的谢姝身前,嘴巴颤抖地挤出几个字:“杀光他们”
声音原本很小,但是随着傅珍一声声重复,他的音量也大了起来,到后来几乎是从胸腔最深处怒吼出声:“给我杀光他们!”
双方人马都知道情况不对,听到傅珍如此说,铁甲兵将与石场中的小喽啰们立马开战。
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老大老叁老四被掩护着入门,柳辞也被山羊胡旁边的壮汉一把提起后衣领拎进乱世场了。
实在可恶!如果不是膝盖疼得站不起来,今天肯定可以跑掉的!!
柳辞被提溜咣当拖走的时候恨恨地想道。
她被一路掂到安全区,外面擂石的声音、兵器相接的声音铿锵轰隆,交杂着双方人马嘶吼助威的喊声,好不混乱!
柳辞刚安生坐下来,那个首领便在武器架子上取了什么东西走出去。剩下的山羊胡和拎自己的壮汉也想出去,首领却冲两人摇摇头,示意他们坐下盯紧柳辞便罢了。
首领前脚刚出门,刚才目眦欲裂捅刀谢姝的没牙婆子就被押了上来。此人嘴角邋遢地蓄着血沫,她好像被打得不轻。
壮如牛的那个人先上去给了她一巴掌,把没牙婆子的脸给打肿了,牙齿又飞出去一颗。结果后面进屋的一个头发半秃、脑袋上缠好几圈白布的男人立马挥起马鞭抽在壮汉身上,“甘霖凉,老叁,我马子也是你能打的?”
老叁被抽地留血,看见老二这副模样,他逼上前,想连带老二一起打。
———————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易有太极,始生两仪。
谢姝和柳辞的关系以超然视角去看,恰恰就像一面精巧无比的太极图——黑白两分,互为消长,无可取代。至少谢姝是这么想的。
她被傅珍抱在怀里,觉得魂魄游荡天外,这一生景象在眼前一一闪现。
从娘亲将自己卖给人牙子,到自己被谢父买进府调教,再到重逢傅珍,再到今天,她没有一天是干净过的。
犹记得五岁时直面母亲当暗娼的场景;十岁时午夜梦回全是恋童谢父对自己的狎亵玩弄;十二岁葵水来时,重逢在太监中如鱼得水的傅珍,被他强占掠夺;之后是容缰列……
谢父在玩腻后将自己认作养女,假模假样赐名谢姝,还煞有介事地告诉她说,她天生凤命。说着说着,谢父笑得前仰后合——嘲弄讥讽的笑。
她才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把好东西给她,说她是什么都可以。
就这样浑噩地长到二十四岁,她熬了好多好多年,终于熬出头来,嫁给比她小好几岁的裴鹤之。
她以为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了污泥沼,但是没想到裴鹤之碰都不碰她,甚至给她下了取悦傅珍的死命令。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她命贱吗?
她被生生剜了十余年的心头血,喂给那个二傻子谢莱,她被迫和傅珍睡了这么多年,又被傅珍送去和容缰列分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她是一头可以被随意打发的牲畜吗?
反观柳辞,她活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她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忠仆效命,连清醒的谢莱都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现在又有了对她魂牵梦萦的裴鹤之——她的好丈夫,裴鹤之。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到底凭的什么?
每每看到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她都嫉妒地要发疯。
当她被谢父肆意把玩舔弄的时候,柳辞正和傻子谢莱在明媚阳光下荡秋千读诗经;当她被送到傅珍床上时,柳辞正在和她父母一起踏春出游;当她被分享给容缰列时,柳辞毫不珍惜地收下谢莱送给她的白玉海棠;当她忍痛剜下心头血给谢莱养药时,柳辞还在因为功课难读闹脾气……
是因为自己生来下贱吗?
谢姝早已成为恨意的化身,她早已见不得所谓“干净、人生顺遂”的女娃崽。
她想起来,在每个被玩弄的夜晚,自己都会立下誓言:她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一定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
恨意、不甘、嫉妒、痛苦翻涌在她污浊的魂魄内,一线红光在眼前破开,谢姝觉得很渴,胸前被捅的地方很冷,好像有东西在流失。
她艰难睁开酸涩的眼睛,面前站着面色惊恐的太医,太医身后则站着脸色古怪的傅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大人,姑娘福大命大,心脏生在右侧,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样说着,太医却冷汗直流,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谢姝又闭上眼睛,嘴巴好像干得流血了。
“水。”
房间中有匆匆脚步声,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人将杯盏喂到了自己嘴边。
她掀开眼皮看,果然是满面忧色的傅珍,他在轻轻呼唤自己什么,仔细去听才知道,傅珍在叫自己的原名。
“傅二??傅二???你醒了吗傅二??”
傅珍,她的亲哥哥,与她一同从娘胎里钻出来的下贱坯子,将她护如珍宝地揽在怀里,好像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恶心。
意识混沌的谢姝如斯想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裴鹤之自谢姝被转移到乱石场,便迅速让人通知了傅珍,让他加快速度调人出城,另一面则报给了官府。只因为北静王府的势力绝对不能暴露,他们现在做的只能是等官府先派人出马。
可是裴鹤之和父亲都没想到的是,傅珍竟然直接拨出了三百余人的禁卫军驾马杀到了乱石场,一行人压根没等后面追着的官府小卒。
傅珍这人做事真不是一般的出格。
据宫中探子来报,傅珍私拨禁卫军救谢姝之事传到了车太后的耳朵,车太后闻言震怒,她竟有了命人缉拿傅珍的意思。据言,现在车太后已催小皇帝将一道圣旨写成,只是至今没发出宫。
裴父病体更添死气,裴鹤之则气得掀去桌案上所有物什,心中痛骂傅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这些人辛苦准备这么久,难道要因为他这一次举动毁于一旦吗?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二等货色。
但裴鹤之其实更不明白,谢姝究竟怎么惹了那一众歹人,“杀子仇人”是怎么回事?目前匆匆派了人手去查,时间太紧急,还没查出头绪。
他一向知道谢姝并非表面那样柔弱,但他可不知道这女人还会杀人。
掳走她的匪寇,竟恨她恨到敢与官府作对。
裴鹤之想起那日,谢姝出乎意料地坚持要去胭脂铺子,裴鹤之烦不胜烦,最后只得带上一些人马随她上路,但没想,在铺子外面等她三炷香时间也不见有人出来。
暗叹不好的时候,裴鹤之迅速跳下马,甫一进胭脂铺大门,就看到用一柄尖刀扎在房梁上的,用血挑写的简信:“杀子仇人谢姝,现在城外乱石场,带一千石精粮,五百两黄金来换。”
字体歪歪扭扭,用语甚是通俗,一看便知是接近白丁之人所写。铁锈味儿的血气在宽敞的铺子内漫卷,所有人鼻息间全是死亡的味道。
裴鹤之站在后方拔剑,众小卒走在前面掩护着他前行,一行人一走到后院,映入眼帘的便是十余个或被剥皮或被枭首的残尸。
不用细看就几乎可以确定此为仇杀。
后院架着梯子,几多湿泥质地的脚印留在白墙上,还有一绺谢姝的荷粉色衣角挂在钉子上飘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鹤之登时单枪匹马飞驰去往乱石场,并示意后面仆人不要追随,立马回府去禀报父亲。
即使裴鹤之兵法读的不精,驾马到乱石场门外走一周后是个人就该明白此处易守难攻。
两个衣衫褴褛的看门喽啰问他是谁,裴鹤之毫不吝啬地报上大名,“北静王府裴鹤之,谢姝乃本世子拙荆,望上报手下留情,北静王府会立马筹钱粮送来。”
说罢,马蹄不休而去,一刻也不等看门人回音。
裴鹤之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他匆忙回府后让人一把火烧干净近些年所有容傅二人与北静王府往来的痕迹。
正在忙碌中,外面又有人来急报,说道傅珍已接回夫人,但他径直将夫人送去了外室蝉娘所在的别苑儿。可是…说是换了谢家柳辞进去乱石场。现在匪寇条件依然不变,不知北静王府还是否要继续筹粮。
裴鹤之听到柳辞的名字,一瞬间更是血气攻心,只觉得眼前发黑。
一拳头擂碎了杯盏,他几乎咬着牙说道:“是谁出的主意,要用柳辞换谢姝?”
来报信的人看主子这副模样,吓得缩头缩脑,声音如蚊:“是……是…夫人?……还是…还是傅大人…小的不知……”
裴鹤之:“继续筹粮,现在命人备十匹快马,我亲自带人先将五百两黄金送到乱石场。粮食今晚之前一定要送到石场门口,我就等在那里!如若不然,你们的人头都得落地!”
说罢,裴鹤之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长剑,冲出门外。
傅珍留不得了,他一定要死,至于谢姝,她最好能继续长长久久地,做父亲眼中的吉祥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心待在乱石场的柳辞过得挺自在的,她甚至和乱石场里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寇开启了拉呱时刻。
堂上那个老大,到乱石场做匪寇之前,是个贼拉老实的屠户,每日杀猪卖猪,最好猪下水这一口。
只是洪水以来,自己养的猪和别人养的猪大都淹死了,沦落到个鸡都没地方杀的地步……饿了有一个月,家里几口人饿死完了,只剩下他一个。他没办法,后来帮人去杀人吃,杀着杀着,最后干脆杀成老大,带兄弟们盘踞到了这个乱石场。
现在锅子里炖的肉汤就是从捡来的新鲜尸体上割下来的肉,没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意杀活人。
老二更不必说,之前就是走街串巷卖辣豆腐的,洪水前他三个孩子在街口玩儿,全给丢了!洪水后再找,发现如今三个孩子被谢姝杀了俩,最后一个女娃娃也被吓傻了,那没牙婆子也疯疯癫癫。老二听别人说,只顾着叹气,没插几句话。
老三是个力壮如牛的愣头青,没家没室,大灾之前就是个催债的小伙计。他甚至还催过老二老四的债,跟他们结过仇。但是特殊时期,这是是是非非都不用论,大家还是好兄弟。
柳辞注意到老三说这话的时候,老四嘴角咧开一点,像极了冷笑的弧度。
而老四嘛,不得志的文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一直拒绝讲述自己的过往,老大老二老三也不逼他。
几人好像忘了刚才门外的恶战,也忘了没牙婆子给他们惹出的事情,反而都捧杯换盏,痛饮散发怪味儿的浊酒。
就在这样一言搭一语的过程中,几个人的底儿快被柳辞摸清楚了。他们自述的角度不乏有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部分,柳辞听出来了,只是笑笑,不揭穿也不捧着,听完也就算了,依旧举着碗跟他们捧杯,还认认真真听他们说话,时不时还搭几句话。
这几个人看柳辞柳大善人真将他们当个东西,更是激动。
老三的脖子都红彤彤的,真像头大水牛。他有几分醉意,糊里糊涂地跟柳辞说:“柳姑娘,你跟他们不一样,真不一样,你施粥的时候我们几个就见过你,当时我们还没走到一起,老四还端着碗骂你假模假样呢,结果到最后大家都服了。”
说着说着,这红脸大汉的眼眶竟然泛出泪花花,他抹眼泪儿说着:“兄弟们留你也是没办法,这年月,要是人真有办法谁会吃人肉啊?谁愿意背上土匪这名号啊,都是没办法。这年头是我们吃别人,官家吃我们,听说你们这些顶尊贵的人的府里,那不三不四的奴才都不稀罕吃馒头呢,我们……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说的一众人都沉默了,脑袋里想的都是饥荒中做过的那些好事儿坏事儿。
柳辞递了手绢儿给老三,示意他擦擦眼泪。
老三却又不敢收了,推开柳辞,拿起桌上黑不溜秋的抹布在那儿擦眼泪。
“不是你们的错,是天有错。”
柳辞低头说道。
老大倚在半旧不新的太师凳上感叹:“是啊,是这天有错,是这天有错啊!我们这些人,只是想活命罢了。”
老三说道:“大哥,别愁眉苦脸的了。咱们现在有柳姑娘坐阵,怕个锤锤??一千石粮食哪!五百两黄金,够咱们干他丫的了!”
老二裹着白布点点头,老大长叹一口气,老四则缄默不语。
这些全被柳辞看在眼里,她盯紧了长着二两山羊胡的老四。
——————————
此为1500珠加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老四察觉到柳辞的目光,与她对上眼睛,嘴笑眼不笑,说不出的古怪。
恰逢此时,门外小弟敲起鼓,传递有人来了的信号。
很快,一个身披粗布短衣的报信人便进入堂内,报四位首领道:“门外来人,自称北静王府裴世子,拉来了五百两黄金,三百石粮食。”
这几个匪寇连带小弟们原本还闷闷不乐呢,谁知道天上掉了馅儿饼,北静王府的夫人都走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还愿意拿东西换人。原本兄弟们还愁着怎么通知谢家柳家呢。
嗨呀,现在虽然粮食少了点儿,但毕竟刚才他们与官府的人起了冲突,少点儿也无可厚非。
老大有模有样地披上搜罗来的白狐褂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准备去迎接贵客。还冲柳辞说道:“柳姑娘,走,你和我们一起。”
柳辞点点头,又警告性地盯了老四一眼。这人身上透露着古怪的感觉,他明显与这儿的人心不齐,同时眼角眉梢兼有得意或踟蹰神色,柳辞觉得不妙。
老四看到柳辞的眼神,别开脸垂下头,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这次匪寇学聪明了,一行人上了碉楼高台,身边站的都是那翘石板儿的弟兄,在这样的情况下谈话总比换谢姝时候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