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这样,也总比让父母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要强。哥哥早死,她的死会让二老眼泪流干的。
此时安卧榻上,柳辞又重新梳起女子发髻,将最喜欢的海棠钗戴了满头,滑稽却又热烈。鲜花烈焰之美应如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茫茫然想起了裴鹤之,这人没了情蛊之后应该很高兴吧?
但言而总之,她最放心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角逐皇位的人中有裴鹤之这个人。因为柳辞发自内心地相信,裴鹤之可以当一个好皇帝。
他曾傲娇地让她读过一些其所推举的变法理论,柳辞打着敷衍了事的外行客心态去看,读完之后心中却唯有赞叹。
变法主在打击世家大族。
现在世家大族的势力在乱世中逐渐土崩瓦解,此刻趁机消弭八议、十恶;再重振军功爵等等机制,进一步削弱贵胄们独霸的优势,谁能讲往后不会从百姓中出现几位恭正守礼的容缰列呢?
可是想到这里,柳辞又不由得想起谢莱,想起善恶难辨的谢父,想起侥幸存活的谢姝、想起傅珍、老太师、车太后……
这些人亦正亦邪,似邪非正,裴鹤之不知该如何斡旋。
她长叹口气,又暗暗嘲笑自己临死之前也爱多管闲事。
说心中无恨,那也是谎话。她恨谢家人,恨莫名仇恨她的傅珍,恨无所作为的皇室,这些恨她都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可是恨也无用,她现在无能为力。
时不时调出好感值看那令人遗憾的九十数值,柳辞心中有遗憾也有欢喜。在这样纠结交织的情感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窗外春光大好,鸟雀娇啼阵阵,黄白蝴蝶纷纷。
窗内躺着美人柳辞撤下了所有下人,死气沉沉地躺在软榻上,下面垫着几层新铺的软布,方便死后她们挪动她的尸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窗子正对着的树杈上,荷笠荡着腿,满面不解地盯着柳辞。他一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察觉出生龙活虎柳姑娘身上生出的死气。
三个视角,三重心情。
从日出到日落,从红日初升到暮色四合,柳辞荷笠都滴水未进。
荷笠将脑袋倚在树干上看她,她却一直卧在软榻上动也不动。
直到三更唱晚,园子里挂起忽闪忽灭的大灯笼,荷笠才重新看到原已隐身黑暗的柳辞的身影。
烛火微微闪动,是她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后点燃的,她像是很惊讶,不知道在惊讶什么。
此时柳辞院子的门被大力撞开,冲进来风风火火的翠儿与花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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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怎么回事吧大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北静王府,下人们来来往往,都低头匆匆绕开盛怒的主子。
王爷十分生气,只因为世子三天前便陷入昏睡,身体还发起高热。已经遍请京城中的太医也无济于事。
王爷老来得子,自身身体又羸弱,现在唯一的嫡子突发无因恶病,他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脾气也竟也梦回年青做武将时的暴烈。
众仆人打水的打水,熬汤的熬汤,请医生的请医生,请僧道的请僧道……总之偌大的北静王府,几乎看不到闲人。
此刻的他们分外同仇敌忾——也或许是同病相怜,一个二个把往日的勾心斗角都扔在脑后,满心满眼都是要救活世子的念头。
而裴鹤之则安生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只能说恬静乖巧,活脱脱就是一个睡着的人的模样——如果忽略他高烧不退,睡梦不醒的情况。
北静王三天之内头上几乎生满银发,满面愁容地坐在儿子身旁,给他喂水喂饭。
鹤之明明就是一副睡了的姿态,却无论如何都唤不醒。
老父亲时而偷偷抹掉眼泪,一改往日教导裴鹤之时的刚硬姿态。
今天他下了朝后又准备在儿子房内待一整天,刚好京城内颇负盛名的纯阳道人也要来看看有无邪辟,他就在此等候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静王这样想着,一勺一勺给裴鹤之喂他往日最爱的羹汤,却没想儿子讲汤汁吐了出来,呜呜啦啦说了什么。
这是裴鹤之昏睡之后第一次说起梦话,北静王俯身去听,却没想被儿子吐了一耳朵汤水……
他神色僵硬地坐起来,以为裴鹤之已醒,是在跟老父亲玩闹。但是却没想儿子却依然在昏睡,高热更甚,口中念念也清晰了。
他念的是:“我答应,我答应……”
玄而又玄的梦中,裴鹤之眼前走马而过许多景象。
但是这些乱序景象到了末尾,总会逼他前往雕喜山。他单枪匹马反抗不得这些怪力乱神,只好打马上山去。
将马匹拴在山下马厩里面,裴鹤之汗如雨下,一次又一次爬到了雕喜山的半山腰,遇到那个奇奇怪怪的野和尚。
在第无数次爬上来之后,裴鹤之心理防线彻底跌破,他抓狂一般揪住那个野和尚的领子,心想他欺人太甚,今天一定要把他揍得找不着北。
一拳、两拳、三拳下去,和尚的面皮半点没受伤,他的手反而隐隐作痛。
这人一定是妖孽,他很恨地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到底想要什么?”
寂空眼神古井无波,一直举着一道红符纸在裴鹤之眼前晃荡:“施主,你真的忘了吗?”
裴鹤之咬牙切齿,这个问题他听得耳朵都长毛了。
“你见天举个破纸在这儿晃荡什么呢?我忘什么了你不能直说吗?”
寂空听罢语塞一瞬,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开始念咒一般在裴鹤之眼前晃悠红符纸,快把裴鹤之给逼疯了。
他受不了,想直接下山去,却没想到寂空终于吐露了新词:“没时间了。”
裴鹤之转头看他,“什么没时间了?”
寂空又不说话,给裴鹤之气得牙痒痒,转身又要下山去。
可是没想到,身后有个东西拖住了自己,定睛一看,是那个死鬼翠儿。
裴鹤之已然习惯了翠儿突如其来的惊吓,蹬开腿又准备走,没想到翠儿这次流出血泪,字字泣血地说出一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国破家亡,身死魂灭,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裴鹤之被这番话定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枯骨翠儿,却发现她已化为一股青烟而去,只剩下寂空在后面摇头叹息。
“…国破家亡,身死魂灭?”
裴鹤之问。
“国破家亡,身死魂灭。”
寂空低头。
瞬息间,一切前因往事滚滚而来,裴鹤之终于想起种种因果。
他怃然泪流满面,身形宛若风中絮草。
“不过六世轮回畜道”
“不过六世轮回畜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鹤之接过寂空手中的符纸,又默默道:“不过六世轮回畜道。”
“我答应。”
“我答应你。”
梦外,雕喜山,柳辞收到好感值满格的信号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拔下满头荒唐的海棠花。
梦里,裴鹤之陷入冰冷可怖的亡者之地,身上高热终退。人皆道北静王须臾之间老去二十岁。
永乐十一年五月,北静王失爱子鹤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却说裴鹤之死掉的晚上,在荷笠没看到的阴影处,柳辞双手交握躺在榻上静静等待死亡,可没想到等来了不速之客。一道黑影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落地后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柳辞原以为是毛贼,还在思考难道死亡结果是被人杀死而不是自然死亡吗?
正纠结是否要呼救呢,没想到“小毛贼”开口说话了。
“谢夫人。”
噢,声音主人是裴鹤之。他来干什么??而且他是怎么找来的??
柳辞问一句“怎么是你”就要翻身坐起来点灯,姓裴的却压住了她的胳膊,怎么甩都甩不开。
她疑惑地皱眉,手不自主抚摸自己满头花枝招展的海棠钗,侥幸地想不点灯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睡自己睡上瘾了?十天没见就这么想她?
可是很快,柳辞便发现这人不为情欲而来,他冰冷的嘴唇仅仅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接下来便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有的没的。刚才那一吻的触感更像一股习习凉风。
柳辞听着他打太极,极力想告诉他自己快死了,奈何这人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与谢莱成婚后,他带着你赴我父亲的寿诞。那时你好像就盯上了我。”
“我一直以为是你心悦我,但是很快又发现不是,你好像只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夫人,现在你喜欢我吗?”
柳辞惊讶于他话题跨越度之大,在黑暗中不点头也不摇头。
于是裴鹤之又接着说道:“我身上有一块胎记,就在背上,你还记得吧?”
柳辞知道他在说那枚小小的,像纤鹤一样的胎记,那也是他小名儿的由来。
“记得。”
裴鹤之欣慰似得笑了,“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看来你是忘不掉我的。”
“诶,那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梦?”
柳辞对他的言辞摸不着头脑,记得他什么??他在乱七八糟扯什么东西?她敷衍地点头,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没想又被裴鹤之把话堵了回去。
“那些梦果然都是真的啊,你也果真是我这一世唯一的变数。”
“我这辈子和上辈子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你,上辈子我从未遇到过你。”
“你当时在雕喜山,很痛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一瞬间惊骇到说不出话,“你……?你怎么会知道?”
裴鹤之在黑暗里笑了,“对,我都知道。都是因为是寂空,我就说寂空不对劲。”
柳辞伸手去抓他的肩膀,没想到手往他的方向一伸,却什么都没抓着。
“怎么……”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证明眼前确实有一道黑色的轮廓。
裴鹤之第一次冲她露出撒娇的语气,“柳辞,你别靠近我,也别害怕我,我说完这些话就走,好吗?”
柳辞却心乱如麻,不好的直觉自心中升起,她想要起身点燃蜡烛,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裴鹤之委屈巴巴的声音又传来:“柳辞,算我求你……我现在很丑,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难看的样子。”
柳辞僵住身子,裴鹤之从来没对她示弱过,即使是玩笑性的。她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后脑勺的头发好像要立起来,“裴鹤之,你到底来干什么?”
裴鹤之的声音比刚才远了一点,他好像转个了身跟她说话。
“谢夫人,我其实是来跟你讲故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更困惑,“什么故事?”
裴鹤之轻笑一声,将一段无名无姓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曾有个痴人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小锦衣玉食,爱恨无缺。
可巧的是,痴人所在的国度却摇摇欲坠。其外群狼环伺,其内阉竖暴君当道。上有群臣蝇营狗苟,下有庶民苦不堪言。
痴人之父早早与部分良臣作了谋反的准备,在听闻歹人龙凤之论后更为笃定痴人便是一国之君。
于是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招兵买马,招天下有识之士为门客,斩皇家龙脉,断其子嗣运,令渐失民心……
总之,一切好事坏事都做个干净,半分退路不留。
可谁料,直到内贼联合外敌将此国吃干抹净的时候,父子俩依旧沉迷在登基的美梦里。被敌军杀进了家里,他们的美梦才终于彻底破碎。
痴人被忠仆拉入暗道逃走,父亲被一帮未开化的野民斩于府邸,曾经最信任的人却被发现是敌军引路人,而后妻子被掳,友人自缢……一切景色全蒙上血色昏纱。
痴人接受不了现实,疯癫游荡徘徊到雕喜山,遇到一个神神叨叨的野和尚,也遇到了前来索命的厉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说痴人父子作恶大于为善,用奸重于用贤,天下之人流血,十之有三是因痴人父子而流。
痴人神魂潦倒不语,他们反倒将逆转之法拱手相送。
“只要六世轮回畜道,便可换回一女之命。”
“此女或可救天下苍生,也或许不可,但机遇难求。”
痴人问道何时轮回,如何轮回。
野僧女鬼吐露荒诞言语:下世轮回,此女本世身死之日为期。
又长叹曰:因果前缘,果报分明。
裴鹤之的故事讲完,柳辞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她启声问道:“原来唤我回来的人竟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
“裴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柳辞便呼唤裴鹤之,便翻身下床点燃蜡烛,她的声音已带上哭腔。
“什么是身死之日为期??”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跃动的烛火亮起,房间只有她一人,四处皆无裴鹤之来过的痕迹。
系统的光亮起,一道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翠儿和花菱从门外冲进来,呈上一纸密报:“北静王府公子裴,恶病不治,痛于今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土山白路,黄水浊浊,两道身影慢悠悠行走在青天白地间。
矮的一身白衣骑在毛驴上,背上一把气势非凡的剑,腰间别一支喝水用的新葫芦。高的穿一身黑色长衣,腰间挂着短剑,手中提着小包袱,手还虚扶着毛驴背上驮的大包袱。
荷笠跟着柳辞上路了,柳辞不说目的地在哪儿,荷笠也不过问。他只知道自己想跟着她,想保护她,其余事情不重要。
哪怕她要把自己卖了……把自己卖了还是不行的,荷笠告诉自己,做人要有点底线才会被尊重。
但是想起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的柳辞,他又有尊严不起来。
柳辞已经哭了几天几夜,荷笠总觉得她要把血都哭出来。现在估计还在斗笠下面哭,只是她哭起来不出声,可偏偏这样更让人心痛。
荷笠知道裴鹤之死了她难受,当日她还抓着自己问些什么前世今生的问题,可能柳辞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想到这儿,荷笠既心疼,又觉得心头生出痛痛麻麻的感觉,总之是说不出的思绪。
他自小长在寺庙里,身边没有过女人,更别提像柳辞一样的美貌女人。所以还俗的和尚自然不会知道他心中那点不痛快在凡俗男女中叫“醋”。
醋坛子里的荷笠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呢,他牵驴的手被踢了一下,原只当柳辞无意碰到的,他只把手换个地方继续牵着毛驴儿走。
但没想到手上又挨一下。
荷笠此时明白了,抬头看骑着毛驴儿的柳辞,问道:“六公子,怎么了?”
是了,现在柳辞化名词六,怪名儿中的怪名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辞囊着鼻子,“没水了。”
荷笠也犯难,“咱们去投奔的人家快到了,洪灾刚过,野外水源都不干净。”
柳辞又不说话,在驴子背上安静下去,半晌回了一声“嗯”。
荷笠乐呵呵得笑,他倒是很少见脆弱又可爱的柳辞。
她在自己心中总是姐姐的形象,若打个比方,那大概就是——山间精怪化形的美貌女子初入繁繁俗世,不为繁文缛节所束,反而厌恶那套东西,包括他曾经信奉的佛陀,她都不以为然。
柳辞,或者说词六,自深深处有格外逍遥自在的魂魄。
荷笠又低头三心二意地牵驴子,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嘴里就冒出来一句:“公子,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裴公子还是谢莱呢?”
不出所料,他没得到答案,反而又挨一脚。荷笠也不恼,自知失言,笑着摸摸脑袋也就便罢了。
日头从东边挪到西边,两人一驴也从东边挪到西边,经过排排被薅秃的树,路过被拔得斑驳的草地,跨过路边风化的骨架,去往所要投奔的人家去。
只是路过一排青砖小瓦房时,荷笠和柳辞都很意外地听到了院子里细弱的猫叫声。这可是他们走了一路遇到为数不多的活物。
荷笠还在惊奇,柳辞已经从小灰驴子的背上翻了下来,她拉响了小瓦房院子大门的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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