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论,一旦肃王登基,苏家必定一家独大,到时候肃王要么成为他们的傀儡,要么就是与他们做过一场!”
“即使肃王最后能胜——但皇祖母请算一算,自从显嘉朝争储以来,皇室、朝堂暗流不断,虽然在诸公的支撑下,不曾祸及黎民。然而终非长久之计!太祖皇帝陛下创业艰难,肃惠王伯、襄靖王伯两位伯父的牺牲,怎能轻忽?”
“届时只怕肃王纵然可以大权独揽,这天下也说不得要百孔千疮,令先帝二十年心血化作乌有了!”
“从私论,肃王妃乃晋国皇姑的掌上明珠,然而性情天真无邪,其实并不适合母仪天下!”
“即使她与肃王的成亲,乃是两情相悦,但一来他们现在年纪还小,二来肃王至今不曾登基!”
“苏家尚有一位苏六小姐不曾出阁,那是母后的嫡亲侄女——试问母后她将来会不希望苏家再出一位高位妃子,乃至于,继后么?!”
“即使母后不这么想,苏家呢?”
“多年前他们就想方设法撺掇着母后与肃王夺储,难道仅仅是为了母后与肃王好?难道苏家一点回报都不要?!”
陆鹤浩嘿然说道,“到那时候,肃王妃的下场可想而知!而晋国皇姑,又该如何自处?!”
他满意的看到太皇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太皇太后其实不是很在意肃王妃的死活,毕竟她的孙女跟外孙女也是很有几个的。
肃王妃由于身世尴尬,出阁前几年,才在晋国大长公主的哄劝之下,开始参与宫宴,这中间除了场面上的交流外,太皇太后甚至从来没有私下里召见慰问过一回这个血缘上的外孙女。
足见对肃王妃的疏远。
但太皇太后不能不考虑晋国大长公主的心情——她的亲生子女里,可就这么一位还活着了!
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种怎么样的生不如死的。
尤其太皇太后迄今已经送走了整整十位黑发人——假如晋国大长公主也走在她前面的话,太皇太后觉得自己不如先一步去见大睿的列祖列宗算了!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如今的大局里,肃王妃似乎不算什么。
但在太皇太后的考虑之中,这个外孙女却是不可忽略的重点!
“再说太子。”陆鹤浩狠狠动摇了太皇太后支持肃王登基的打算之后,继续道,“太子承位的话,以皇后的为人,必然会设法挽留顾韶,好借其声望,制衡余人,以确保太子将来可以顺利亲政!”
“如此皇后的娘家,与顾韶出身的洪州顾,倒是不愁前途了,可对于皇祖母您所关心的晚辈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不但没有好处,陆鹤浩微微冷笑着提醒太皇太后一件事,“之前因为宋卢氏参与了谋害代国皇姑,其膝下子女亦受牵累官卖为奴——江南堂现在已经绝户了!而谁都知道,顾韶与江南堂上上代的家主宋婴宋纪南,相交莫逆!江南堂上代家主宋缘,一度被顾韶视作亲子!在宋缘去世之后,宋卢氏假借婆婆庞氏的名义,刺杀韦王妃之后,顾韶立刻入宫为其求情,就是个例子!”
“当然顾韶即使惋惜老友后人,定然也没胆子报复您的!”
“可是阿虚夫妇,会不会受到迁怒,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宋弟妹乃是江南堂嫡女,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一直对江南堂袖手旁观,仅仅却不过场面去了一回宋府,甚至一次都没过来跟您求情不说,连托阿虚请您手下留情的话都没讲过!”
“弟妹这么做,固然是体恤您,也是因为她在宋家不曾受到善待,不愿意为这娘家的咎由自取叫您伤心。可是——”
“顾韶世家出身,最讲究同气连枝的,经此一事之后,对宋弟妹的印象可想而知!”
“世人皆知阿虚宠爱妻女,当初曾为陛下欲杀宋弟妹忤逆陛下,焉知他日会不会因为宋弟妹,受顾韶之害?”
虽然说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顾韶又不是疯子——他再跟宋婴关系好,宋家的悲剧到底不是宋宜笑造成的,宋家对宋宜笑也不好,宋宜笑不肯冒着得罪丈夫与太皇太后的风险替宋家说话,岂非理所当然?
顾韶怎么会不理智到为此对上一个侯爵呢?
但——太皇太后也必须考虑到,如果有那么一天,顾韶权倾朝野了,而燕侯府却因为失去自己跟晋国大长公主的庇护,沦落成寻常贵胄,顾韶对付起来一点都不麻烦了,举手之劳能让心里痛快点,说不得哪天心血来潮,就替老友管教下不孝孙女了呢?
而且太皇太后关心的晚辈也不只有简虚白,陆鹤浩又说,“还有裘表叔!”
“表叔性情直爽,前朝争储那会,就没少得罪陛下的嫡系们!”
“太子如今的年纪已经记事了,自幼耳濡目染,焉知对裘表叔是个什么想法?”
“毕竟皇祖母您虽然对太子这个曾长孙一直十分宠爱,可太子跟您的接触到底不是特别多,又有卫皇后这个生身之母在旁边指点着,再加上卫家的撺掇,您觉得太子一准会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给裘家一条生路?!”
太皇太后脸色铁青的听到此处,忽然开口:“你一个劲的说太子跟肃王登基不好,无非是为了推荐你自己!却不知道若哀家扶持你登基的话,于国于私,都有些什么好处?”
陆鹤浩脸上微露笑色,目光却凝重起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将直接决定,他有没有资格,问鼎那独一无二的帝座!
第五百二十一章 立谁?
“孙儿最大的长处,就是一无所有!”陆鹤浩定了定神,朗声说道,“于国于私,都是如此!”
“于国,孙儿既不占长,亦不沾嫡,母族已毁于陛下之手,妻族也是日薄西山——而且孙儿的发妻幼子,此刻均已不存!”
“所以如果登基的是孙儿,哪怕不为本心,为着自己不会转头就被前朝后宫找借口废去,甚至直接死得不明不白,也必须效仿先帝,励精图治,振兴皇室,成就明君之名!”
“毕竟这是唯一能够保证孙儿,可以在帝位上稳坐下去的资本!”
“于私,孙儿之前为了隐藏目的,根本不敢公然交结大臣——而且那个时候,又有几个大臣看得上孙儿?”
“是以孙儿手下能称心腹的,也就一个袁雪沛勉强可算罢了!”
“但袁雪沛膝骨尽碎,根本不好入仕,他又跟阿虚自幼交好,请皇祖母想,往后孙儿不重用阿虚,重用谁?”
“当然皇祖母肯定也要为阿虚担心鸟尽弓藏的事情,但皇祖母莫要忘记,裘表叔的年岁也还未到真正衰老之际!”
“裘表叔素与阿虚不睦。”
“有这两位,正好做庙堂之上的制衡——既然是制衡,孙儿当然不会轻易偏向任何一边,更不会轻易舍弃任何一边!”
太皇太后听到这儿淡淡道:“裘漱霞以前之所以各种刁难阿虚,阿虚却拿他没法子,主要是因为先帝念及手足之情,给他这个表弟面子!而且他当时有苏家在后面。但现在,你的发妻幼子都死在卫苏两家之手,你若登基,于公于私,又怎么会放过那两家?如此裘漱霞不过是单打独斗,阿虚既有袁雪沛襄助,背后还有把你这回弄进宫来摆哀家一道的那位主儿——裘漱霞拿什么跟阿虚斗?”
她冷笑出声,“你当哀家三岁孩子,由得你随便哄么?!”
“端木老夫人年事已高。”陆鹤浩闻言并不慌乱,冷静道,“这次为了将孙儿送进宫来,老夫人已经倾尽锦绣堂之所有!”
“而这些年来,老夫人之所以能够令先帝与皇祖母您都投鼠忌器,无非除了锦绣堂之外,老夫人还与西凉沈、东胡刘过从甚密!”
“皇祖母担心的是,阿虚即使无法再得到锦绣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