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州之南,万里长江浩浩荡荡奔腾东去,江北枫树岭上草木葱茏,蜿蜒曲折的山道早已荒无人烟,惟有秦林在被荒草遮蔽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
——事实上永乐以后路引政策已经基本废弛,仅在社会形势严峻时启用。
从荆湖顺江而下就是江南,直唐宋以降市井素称繁华,商贾往来如织,路引制度在那里恐怕早已成为一纸空文。
山道少有人行,道路大半被荒草遮盖,荆棘丛生,秦林一身麻布衣服被荆条上的小刺扯得破破烂烂。
在普通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山路虽然偏僻,也有猎人、樵夫往来,更有可能是大型野兽经过留下的痕迹。
他立刻趴在地上检查足印,发现几个新鲜的足印之后先是一怔,然后脸色凝重的用自己的脚比了比,又量了量前后两个足印之间的距离,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一路注意观察,继续前行了两三里,秦林再一次停了下来,瞧了瞧荆棘灌木倒伏折断的姿态,他冲着七八丈外一处茂密的树丛喊道:
树丛处半分动静也没有,山林间十分寂静,只有远处的啾啾鸟鸣。
树丛中一阵响动,钻出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背着个小包袱,手中握着柄单刀,果然左腿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走路一瘸一拐,瞧见秦林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青年本来阴鸷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最初他发现足印是小牛皮靴的时候,很有些忐忑,因为之前观察这个时代的百姓不是穿草鞋就是布鞋,穿小牛皮靴的很有可能是公门中人,那么孤身行走荒郊野外的自己就很有可能被拦下来检查,进而误认作白莲教逆匪。
虽然变成十五六岁的少年,力气减弱了不少,但擒拿格斗的功夫还在,对付一名腿伤不轻的对手,还是十拿九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阴鸷青年惊讶于秦林几句话道破他的根底,殊不知根据脚印刻画嫌疑人是最简单的刑侦技术:老年人的脚印是足跟重脚掌轻,青年人则足跟轻脚掌重,由足印形状便可估计对方年龄;由穿鞋足印的大小估算赤脚的长度,再乘以七倍便是嫌疑人的身高;由步幅长短既可估算身高,又可评判嫌疑人身体状态……
阴鸷青年却拿不准秦林的身份:看上去十五六岁,说话却十分老辣;皮肤白皙像个读书人,衣服却比苦力还要破烂,实在不知道什么路数。
秦林便告诉他真名实姓,反正这个世上也没人认识,说自己是去九江府会文友的穷童生,因父亲是个熟手猎户,所以会看足迹辨人。
秦林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余才高当即大喜,两人便结伴行走。
走了大半个时辰,连同之前走的,离开蕲州城已经有二十多里了,两人都有些饥饿,便在一处溪水边坐下来休息。
“多谢,”秦林答应一声拿在手中,张嘴便要咬下。
“咦,谁在那儿”秦林惊叫着扔出块石头。
秦林万分惋惜的道:“可惜了,要是我爹在这儿,这只野鸡铁定跑不了”
秦林就着清澈甘甜的溪水,三口两口把饼子吃下。
不出片刻,秦林忽然弯着腰、抱着肚子,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角滚落,一叠声的呻唤起来:“哎唷哎唷,这凉水还真喝不得,糟糕,肚子疼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料秦林直起了腰杆,清朗的双目盯着余才高:“不对,只怕是中了毒,有人要杀人灭口……对了,你就是白莲教的大师兄,你不叫余才高,你是锦衣卫追捕的高豺羽”
秦林沉声道:“我走在你后面好几里路,你却早早的发现了我,躲在路边想要暗算,可见你每走一段路到了视野开阔处就回头张望观察,生怕有人追来,才能发现落在后面数里外的行人。
嘿嘿,所以我从发现你躲在草丛中开始,就知道你害怕的并不是强盗,而是捉拿白莲教妖匪的锦衣卫”
本来这个年代的毛笔画像并不准确,普通人见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可秦林是做惯了模拟画像的,对人的五官比例、相对位置、面部肌肉群分布这些东西十分熟悉,见到“余才高”的第一眼就把他和影形图对上了号。
“真的吗?”秦林笑着站直了腰,神色恢复平静,丝毫没有毒发身亡的征兆。
秦林好整以暇的拍了拍破烂不堪的衣襟,又掀了掀斗笠,慢条斯理的道:“既然一开始我就看出你的来路,又怎么会中你的奸计?呵呵,让你死个明白,刚才我把饼子和你的换过啦,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吃了自己的饼子,出了什么问题可不能怪我哟~~”
高豺羽身高体壮,武功也非弱者,否则也不能孤身一人逃出锦衣卫的围捕,但他此时的状态嘛,就实在不妙得很了。
高豺羽跌倒之后还待爬起再战,不想剧烈运动之后血气翻涌,毒性发作更快,勉强挣扎才用双手撑起了上半身,腹中阵阵剧痛传来,登时全身酸软无力,一嘴啃进了泥中,只抽搐了两三下便就此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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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把高豺羽的尸体翻了过来,死尸脸上一片青黑,显是毒发身亡。
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平复有点激动的情绪,秦林想抽根烟,下意识的往衣服上一摸,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上连衣兜都没有,更别说香烟了,他不禁苦笑起来……
但秦林没有合法的身份,极有可能被官府认作白莲教匪徒,把高豺羽的死亡归结于内讧;如果对方考虑那八百两赏银和得到嘉奖升官的因素,甚至会先拿他杀掉灭口,再夺取功劳贪占赏银,以东厂、锦衣卫在后世的“赫赫威名”,秦林毫不怀疑他们有来这么一手的可能性。
偷麻布衣服时顺手拿的那点散碎银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秦林现在一贫如洗,眼看着悬赏纹银八百两的白莲教大师兄倒在地上,却没办法去领赏银,还真是郁闷啊
首先在他袖口捏了几下,左边袖口内袋发现一件硬硬的东西,取出来细看原来是件莲花形状的玉佩,用上佳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质温润、雕工玲珑剔透,莲花枝叶宛然,实是件难得的艺术珍品。
秦林又伸手往尸体怀中掏摸,摸到硬硬的纸张,发现是几本书册,《金锁洪阳大策》、《应劫经》之类的白莲教典籍,满纸荒唐言颠三倒四,翻翻看夹缝里既没有小字写的九阳真经,对着太阳光照书页里也没夹着什么藏宝图。
从尸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秦林失望之余颇有些意兴阑珊,现在只剩下高豺羽背着的那只小包袱了,刚才休息时他随手丢在旁边,浑不在意的这样子,所以秦林对它并不抱太大希望。
解开包袱,最上面是用油纸分别包好的几张面饼,秦林可不知道那张有毒那张没毒,扔掉。
中间有只鼓鼓囊囊的布袋儿,捏着里面的形状,秦林顿时兴奋起来,扯开袋口系着的绳子,果然是整袋的雪花纹银,提一提大约有二百两。
孰料第一本书入手沉重无比,秦林错愕间差点儿没拿住,翻开封皮,内页尽是金光灿烂,原来书中并无片纸,全是一张张的金叶子,至少有五十两重。
接着看剩下的文册,但再也没有金叶子了,倒有十多份路引,五六封书信。
路引上盖着各办理州县的朱红印文,书信也笔迹各不相同,确是真品无疑,至于它们原本的主人,以白莲教的诡秘、高豺羽的阴狠看,铁定早见了阎王爷,此刻已尸骨无存了。
只可惜锦衣卫已经将他画影图形海捕追杀,便是有路引也没办法走大路通行,高豺羽好不容易沿小路逃到这里,却阴错阳差死在秦林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好啊,年纪吻合,又父母双亡没有牵累,冒充起来很方便,又是同姓,姓秦名林表字木槿,正好合拍嘛
这封信是“秦实”写给“东璧兄”的,从口气上看双方是多年老友,秦实的独子与媳妇早亡,他独自抚养孙子秦木槿长大,而这孙子“秉性顽劣”,到十七岁也没有个正经营生,如今秦实身染重病自料命不久矣,怕死后无人管教孙子,被奸邪之徒阴*走上邪路,故而临终前写信让孙子带给老友,托“东璧兄”照顾管束,在蕲州谋个正当职业。
“那么,今后就由我来代替你活下去吧,”秦林精神一振:“从今往后,我就是秦林字木槿了”
秦林把尸体拖到树丛中,费尽力气用高豺羽的单刀刨了个深坑,将尸首、怀疑有毒的面饼、几本白莲教**、多余的路引书信以及单刀都扔了进坑内。
把挖坑的浮土填进坑中,踏平,再走到远处小心的挖些草木,连根插在这块地面上,春夏之交草木生长繁盛,几天之后就算包青天到这里也看不出地底下埋了个人。
若是高豺羽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转来?
往前走了三里,越过一座小山岗,便是个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山村,麻衣穿了几天又脏又臭,还被荆棘扯得破烂不堪,秦林便用散碎银子找山民买了身粗布衣服换上,脱下来的麻衣裹住路引和金银等物,一古脑儿塞在包袱里。
翻过两重小山岗,在荒草横生的山道上行走,秦林刚买的粗布衣服又被荆条扯破了不少。
却见草丛中有条五尺长的蛇,黑质白花,蛇头上鳞片向背方翘起,头呈三角形,背黑褐色,头腹及喉部白色,间或少数黑褐色斑点,腹部扁扁的,尾尖一枚鳞片又尖又长。
这家伙一看就是毒蛇,秦林懊恼之余,尽量保持镇定,同时慢慢后退,不去激怒它——被咬一口已经倒霉到家了,再挨一下岂不冤枉?
呼~~秦林大大喘了口气,这才有空检查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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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赶紧从衣服下摆撕块布条子,在伤口往上两寸的地方把腿捆扎起来,阻止蛇毒大量进入全身血液循环。
被毒蛇咬伤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是毒性极为猛烈的眼睛王蛇,被它咬伤后最快的死亡时间仅仅三分钟,人们通常会在半小时内丧命。
不是被眼睛王蛇咬到,而是中了发作时间较慢的血液循环毒素,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在小河沟边坐下,看看伤处,暗叫声乖乖不得了:就走这么几步,气血运行加速,刚才乌青的伤处此时已变成紫黑,假如最初没有用布条子捆扎伤肢上段,岂不是毒发攻心了么?
直到流出的鲜血呈鲜红色,伤处的肿胀感有所减轻,秦林才把伤口包扎起来,稍稍松了松上端绑扎的布条子以免右脚缺血性坏死,最后背起包袱,慢慢往那小山村走。
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急促的跳动使人心烦意乱,血压似乎升到了可怕的高度,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把血液压进脑中,在脑袋里发出沉闷的冲刷声。
秦林可以凭意志力强忍小腿伤处的剧痛,但这种全身反应是没办法用意志力克服的,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只有剧烈的心跳像重锤打鼓似的。
秦林大声叫喊求救,谁知这荒山野岭少有人行,那小山村的山民也从不在野外过夜,日头刚偏西就回家,这时候早已尽数回到村内。小山村在两里之外与此地还隔着座小山岗,当然无人听见求救声。
到后来他连喊话的声音都没有了,只能虚弱无力的斜倚在一颗老松树的树干上,嗬嗬的喘着粗气。
恍惚间有人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秦林精神为之一振,想要呼救,无奈喉咙口干哑疼痛,半个字也喊不出来。
那爷爷的声音则朴拙苍劲,语气中对孙女颇为宠爱:“是啊是啊,青黛说的是。鳜鱼,其味鲜美如豚,食之有益气力、补虚劳、健脾胃之效,‘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现在正到吃它的时节了。”
前面是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容颜极其娇美,头顶如云的青丝梳着双螺髻,衬着肌肤洁白细腻仿佛吹弹可破,双颊因为行走而略带红晕,更增丽色,镶彩边的青布长裙裹住婀娜身姿,背负着一只精致的竹药篓儿,右手中握着柄小小的药锄。
那老人约摸花甲之年,身材高瘦容貌清矍,双目神光湛然,穿着领玄色长衫,腰系象牙白的丝绦,手握一柄九曲十八节的竹杖,花白的胡须和头发随风飘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菩提老祖”不慌不忙的上前查看秦林伤势,初见伤处呈紫黑色,两道毒牙印痕流血不止,兀自吃了一惊,待发现小腿上端扎着布条阻止毒血攻心,伤处流出的血液颜色殷红,显然之前已将大部分蛇毒挤出,忍不住点了点头,颇有嘉许之意。
老人捋了捋颔下花白的胡须,一边有条不紊的查看伤势,一边说:“此为蕲蛇所伤。蕲蛇龙头虎口,黑质白花,胁有二十四个方胜纹,腹有念珠斑,口有四长牙,尾上有一佛指甲,毒性猛恶,乡人呼为百步倒,咬人之后伤处肿痛作紫黑色,蛇毒见血封喉,原本天下间无药可救……”
可精神刚刚懈怠,突然间又模模糊糊听得一句“无药可救”,登时心头一紧,之前松了的那口气却再也没法提起来,只觉心脏猛的一缩,脑袋像被锤子狠狠敲击,登时耳边金鼓齐鸣,眼前金星乱冒,竟已昏死过去。
“可爷爷早就有了救治蕲蛇咬伤的蛇药,否则岂敢于春夏之交登上咱蕲州的荒山找药?遇上老夫,他这条命就算捡回来啦青黛啊,你看我这独门蛇药,乃是七叶莲、青龙胆、急解索、鬼针草、凤凰花等二十八味良药调配而成,扶正祛邪、散风止痛,治毒蛇咬伤效验如神……”
玄袍老者已取出金针为蛇咬的伤口拔毒,作治疗的初步处理,听得孙女开玩笑,不禁老脸一红,略显尴尬之色。
玄袍老者已用金针拔毒之术将残余的蛇毒拔出,他细细的擦干净金针,收回囊中,然后取出一只小锦盒,把蛇药敷在毒蛇咬伤之处,最后用布条绑缚。
并且蛇毒导致剧痛,秦林便是昏迷中兀自双眉紧锁,施药之后则眉头舒展,显然有所好转。
此刻玄袍老者像是完成了一件颇为得意的作品,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站起身来,眉飞色舞的对孙女道:“瞧爷爷手段如何?”
其实秦林何尝胆小?官府悬银八百两捉拿的白莲教大师兄,还埋在坑里呢只不过被毒蛇咬伤之后身体虚弱,一口气提不上来才晕倒的。
青黛撇了撇小嘴,蹲下来百无聊赖的用药锄挖地,挖了几下,视线又回到爷爷和秦林身上。
青黛慌忙背转身去,粉嘟嘟的脸上已是绯红一片。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没死?
再看看墙角处,那只装着路引等物的包袱被随便扔在角落,没扎紧的包袱口子露出里面臭烘烘的麻布衣服,一副神厌鬼憎的样子,大约这就是无人理睬它而被随手扔在墙角的原因吧。
秦林穿越前一心扑在工作上,再者也没有几个女孩子愿意和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怪人交往,是以他老大不小的了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场恋爱,此刻想到名叫青黛的少女言语娇憨纯真,容貌天真可喜,不由得一阵坏笑,口水哗哗的往下流。
没过太长时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个白白胖胖的少年,手上端着铜盆搭着块毛巾。
秦林暗叹一声,看来自己还没得到主角光环的加持,在床上昏睡这几天都是这小胖墩照顾的了。
秦林自嘲的笑笑,提醒自己现在是明朝万历年间,礼教最重男女大防,除开贫寒人家的女子必须外出劳动,只要生活过得去的妇女都不大愿意抛头露面,连不少夫妻在成婚之前都没有见过面呢,美女救落难公子再以身相许这种老套戏码,恐怕只有往里面去找了。
小胖墩这才想起把端着的铜盆放下,嘴里嘟嘟囔囔的道:“哪儿?当然是我的房间,你躺着的就是我的床,太老爷和小姐在荆棘岭救了你,刘管家他们把你从岭上抬下来就搁我房里了,搞得我这三天都只好和伙计们挤大通铺……”
正如秦林所料,小胖墩生来嘴馋所以才长得这么富态,但家境也只称得上小康而已,平时可不能经常吃到点心,所以听秦林说请他吃叉烧和肉包,立马就喜笑颜开,乐呵呵的,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如数家珍:
秦林闻言暗自好笑,看来这小胖墩还真是个馋鬼,而且性情直爽心口如一,这三天也多亏他照顾,值得交个朋友。
小胖墩走上前摸了摸秦林的额头,疑疑惑惑的说:“你没发烧啊,咱们这李氏医馆不在蕲州城,还能在哪儿?”
之前经过蕲州,秦林一路上无数次听人说起城中有个李氏医馆,悬壶济世、妙手仁心,百姓们赞不绝口,称医馆主人为李神医,传说中简直到了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而且那李神医宅心仁厚,数十年间每逢地方上爆发瘟疫必竭力赈救,深得民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试了试身体只是卧床几天之后有些酸软无力,至于头晕眼花、剧烈心跳、伤口出血等等症状则全然消失,秦林不禁暗自佩服李神医的手段。
“这位兄弟,我是汉阳县人,秦林秦木槿,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另外这座医馆都是李神医的吗,他于我有救命之恩,那么恩人的名讳上下怎么称呼?”
秦林还以为他是李神医的徒弟,陆远志这才接着说:“~~的徒弟庞宪庞大夫学习医术,至于我家神医太师父嘛,你是汉阳县人连他老人家都不知道,还真孤陋寡闻以前太师父在武昌楚王府做过‘奉祠正’,武昌府和你们汉阳县就隔一条长江……”
“我家太师父名讳上时下珍,李时珍嘛”陆远志说着一拍脑门,拔脚就朝外走:“嘿,你病好了,我告诉太师父去,说半天话了我这会儿才想起来。”
不过印象中好像李时珍是个家境贫寒的医生,怎么有规模如此庞大的医馆?以太老爷和小姐的称呼看,似乎很有身份地位。
如果说李时珍在楚王府和太医院的任职还属于杂品职官,那么他的大儿子李建中以嘉靖壬子年举人身份出任四川蓬溪县令,二儿李建元、四子李建木也分别考上了秀才,李家已算得上官宦门第,跻身于儒林。
秦林对救命恩人是非常感激的,换做穿越前的现代社会,南直隶按察使司对徐老太案的判决早就凉透了人心,还有几个人不怕惹祸上身,敢对倒在地上的人扶一把?要是在徐老太时代的南直隶被蛇咬了倒在地上,恐怕只有等死,绝对等不到救命的李时珍
李时珍笑吟吟的,轻轻把秦林按回躺下:“医者父母心,小哥前日被蛇咬伤,我辈岂能见死不救?再者,能救治好还多亏小哥自己处置得当,清洗伤口、挤出毒液、捆扎伤处上端防止蛇毒随血脉上行攻心,都是极佳的手法,老夫所做的只是上药这最后一步,区区微劳实在不足挂齿。”
不料李青黛见爷爷夸秦林处理巧妙,便有些不服气,嘟着小嘴道:“爷爷太谦虚了,昨天晚上您喝了酒,不是很高兴,说蕲蛇咬伤极难救治,若非您的蛇药断难活命,而且这几年您救治三十多例蕲蛇咬伤,以他这次疗效最为完美无缺吗?”
蕲蛇咬伤必须两个时辰之内施以有效的救治,否则毒发无解,而病人被咬伤往往是在荒山野岭,送到蕲州城内的李氏医馆就把时间拖久了,很多时候半路上就咽了气,李时珍纵是神医也没办法和阎王爷抢人。
这种说法固然有夸张之处,但乡民们不懂蛇咬伤的处理,在伤口没有清洗、血脉没有紧扎的情况下慌忙奔行,很快蛇毒就随血脉上行,扩散到全身,快速中毒毙命,即使侥幸保住性命也会留下不少后遗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不过自家人之间说的话,怎么可以和病人说呢,这不成了居功自傲、示恩卖好?青黛天真烂漫不通世故,李时珍却是很不好意思,老脸微红,对秦林拱拱手:
李青黛轻哼了一声,朝秦林撇了撇嘴,又缩回爷爷身后,倒是不再说话了。
被陌生男子提到自己闺名,李青黛立刻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从爷爷身后探出头来,期期艾艾的说:“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哦~你偷听爷爷和我说话来着,真讨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又娇声道:“不行,你知道我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快说出来,这样才公平”
“胡说八道,”李时珍笑着把孙女拍了回去,若是一般书香门第的闺女根本不允许和陌生的青年男子见面,李家本是医生,没官宦世家那么讲究,这地方又是自家医馆之内,他才允许好奇的孙女跟着来,但她出言询问一个青年男子的姓名,确实就不应该了。
秦林还是原来的说辞:“在下世居汉阳,姓秦名林字木槿……”
吃吃笑的是青黛,隔了片刻,陆远志和他的师兄弟们才恍然大悟,挤眉弄眼的跟着笑了起来,让秦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笑的什么。
秦林醒来已有了半个时辰,酸软无力的感觉开始消退,闻言他干脆翻下床,伸手去包袱里掏摸,取出路引和书信,恭恭敬敬的递给李时珍。
青黛捂住了小嘴,陆远志和一众师兄弟目瞪口呆,不知道李时珍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秦林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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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李时珍的口中,秦林得知“爷爷”秦实与这位大明医圣竟有非常深厚的交情。
楚王笃信道家方术,招请道士在府中开炉炼丹,搞得乌烟瘴气。那些道士们还胡说什么有病不需要医学治疗,只要虔心求神炼丹便能痊愈,炼成金丹还能成仙了道、白日飞升。
后来道士进谗言陷害,把炼丹失败归于府中有人对神仙不敬,矛头指向秦李二人。
秦实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虽是正六品,在重文轻武的大明朝却没有什么地位,王府仪卫司的武官更是如同家奴一般,楚王下令乱棍将他打出王府,直接除名开革。
提起往事李时珍好不唏嘘,说完对秦林道:“世侄孙既然到了这里,一切有我安排,总要不负秦实老友的重托。对了,武昌在蕲州上游数百里,怎么你没到蕲州城来找老夫,反而跑到下游方向的荆棘岭去了?”
孰料话还没说完,李时珍面皮涨得通红,花白的胡须就根根翘了起来,正言厉色的说:
陆远志众师兄弟望着秦林眉花眼笑,还有人朝他一挑大拇指——显然江南的青楼楚馆,在这群年轻人的想像中颇具诱惑力。
秦林早已目瞪口呆,说去江南沿海本是因为那些地区商品经济发达,方便做点事情,不料李时珍竟然会错了意。
秦林傻眼了,李时珍不仅是他名义上的太世叔,还是实打实的救命恩人,这老头儿拿出太世叔的威风来,他当然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管家刘全拿着路引往州衙去了。
小胖墩陆远志已在李氏医馆学习三年,照顾病人挺有一手的,厨房又时不时送鸡汤、参汤,不出数日秦林的身体就恢复如常,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陆远志告诉他,这李氏医馆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首先要三代家世清白,其次要本人好学上进,最后还要天资聪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李氏医馆的学生分为三等,最低一等是药铺伙计,在掌柜和熟手带领下辨别各种药物、熟悉药性,只要在李氏医馆做了五年以上,成了熟手,自有别家大药铺重金聘去做二柜头、三柜头,若是去中小药铺甚至直接当掌柜也不稀奇。
最令人羡慕的则是医馆的正式学生,这就是大明神医李时珍的正宗嫡传了,只要学医有成,荆王楚王等各处王府都虚位以待,医术高明的说不定还会被推荐到太医院,那就是朝廷命官,光宗耀祖了。
秦林从锦衣卫追捕的白莲教大师兄高豺羽那儿弄了不少金银,暂时不缺钱,对王府医官和御医这种没什么权力、纯粹伺候人、时不时还要受气的职位也没什么兴趣,陆远志说得口水嘀嗒的秦林却不怎么动心。
前一世学的法医,和死人打交道多,和活人打交道少,对临床治疗只懂个皮毛,说起中医更是一窍不通,见识了李时珍不用抗蛇毒血清就能治好毒蛇咬伤的本事,秦林不禁对这位大明医圣的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反正还没想好去处,留在医馆倒也无妨。
万历元年瞿九思考中举人就离开了医馆,长子李建中则远在四川蓬溪县为官,次子李建元和四子李建木都已考上秀才,分别在黄州府学和蕲州儒学读书,目前主持医馆的只剩下庞宪和三子李建方。
李建方为人有些严肃刻板,课后也不大和学生说话,拿起书本就走——陆远志说这位老师想学李时珍的例子进入太医院任职,所以忙着钻研医学典籍,对医馆的教学和日常诊疗工作不是很上心。
秦林来到医馆半月之后,忽然连续三天李建方都没有露面,第四天又是庞宪讲课。听课的除了七名正式学生,还有不少旁听学徒。
现在秦林才知道那些穿越者凭借几句后世的杰出诗词文章就在古代考科举,不仅进士及第还要连中三元的故事是多么可笑了,单单是古人的毛笔书法你就拍马也赶不上……
秦林突然间听见讲台上喊到自己的表字,恍惚间抬头应了一声。
庞宪拿书敲了敲桌子,斥道:“笑什么笑?”
庞宪每念一句,底下就笑翻一群人,没办法,这木槿的主治功能实在是“很黄很暴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是,坐前排的青黛伏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又笑得不亦乐乎了,半晌后她转过身来,趁人不注意飞快的朝秦林做了个鬼脸——率先发现这个名字的笑点,显然她为此很有点得意。
明季礼法森严,青黛能在此上学一则因为李时珍年迈,编纂本草纲目时在某些方面需要孙女协助,二则李家医学世家却非官宦世家,家规并不是太严,三则李时珍对孙女颇为溺爱。
小姑娘轻轻拍了拍胸口,只觉得心如鹿撞。
台上庞宪被自己逗乐,嘴角也忍不住上翘,笑嘻嘻的问道:“秦林,你既以木槿为表字,可知道这木槿如何药用么?”
小胖墩赶紧用书本遮住脸,用秦林才能听到的声音递答案:“脱肛是木槿根煎汤……”
唉~陆远志懊恼的一拍大腿,心说秦林要挨戒尺了:别看李建方老师平时板着张脸,其实对学生的学业是无可无不可的,你爱学不学;这庞先生看上去笑嘻嘻的,检查学业却最严格,稍有错误就要施以惩戒。
“大肠脱肛,用木槿根煎汤,先熏洗后,以白矾、五倍子调敷。痔疮肿痛,用木槿皮或叶煎汤先熏后洗。黄水脓疮……秦林,你且坐下吧,为师也知道你底子不好,但学医之人必须弄懂药性,你断断不可荒疏,还须加倍勤学才是。”
医馆大堂那边有学徒过来叫人,说是有危重病人到了,庞宪安排学生们自行读书,让大师兄张建兰照管一下,便匆匆离开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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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名为白敛的学徒,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秦林。
秦林一头雾水,自打来蕲州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要说仇人嘛倒是有一个,高豺羽,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地底下呢这几个人吃了枪药,想找死?
大师兄张建兰本来埋头看书,闻言缓缓抬起头,不徐不疾的道:“陆师弟此言有理,白老弟时运不济,须怪不得别人。太师父曾说咱们做医生的人,首先讲一个‘德’字,心性要耐得住磋磨,不骄不躁,宽正平和。”
秦林还没有说什么,倒是陆远志得大师兄出言支持,十分高兴的说:“还是大师兄教训得对……”
陆远志已是张口结舌,对方一个一个太师父,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一张圆胖圆胖的脸已是涨得发红。
原来李氏医馆的入门弟子只要学成出师,将来就很可能被哪家王府担任良医正、奉祠正,运气好还能去太医院供职,所以人人趋之若骛。
李氏医馆的伙计想成为学徒,学徒则想成为入门弟子,白敛就是其中最热心的。他和张建兰沾亲带故,就走这条门路想拜师入门,他资质不差,平时在医馆做事情也十分卖力,再加上张建兰拍了胸脯,众学徒们都觉得十拿九稳。
本来这事儿就完了,白敛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将来再等机会。
最初几天摸不清秦林的底细,他们还不敢公开发难,待从管家刘全那儿打听到秦家父母双亡家道败落,此前只不过是祖辈和李时珍交好,实际上二十多年没有往来过,好像李时珍也没怎么特别照顾他,便渐渐的有些瞧不起了。
不料张建兰说了这大通话,秦林只是嬉皮笑脸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戏谑之意,活像对方是街头耍猴的。
被秦林这么个初入门的师弟无视,张建兰登时心头火发,语带讥嘲:“人贵有自知之明,与其白学几年浪费时间,不如及早知难而退。我瞧秦师弟天资倒也不坏,去当铺或者钱庄做个学徒,说不定还胜过在咱们医馆胡混呢。”
可在别的人眼中,已成为新生受老生欺负的典型,某位不久前才挖坑埋掉钦命要犯的腹黑男竟被当成了可怜的受气包,投向他的眼神除了鄙夷还多了几分同情。
秦林身后响起了清脆温婉的女声。
张建兰和白敛等人十分诧异,这位很受太师父宠爱的小师妹以前是极少和众师兄弟说话的,不想她竟然出言维护秦林。
只有张建兰得了荆王府的准信,出师便能出任从八品的良医副,虽然是不入流的杂职小官,离官宦儒林还差得远,可他已有几分飘飘然,自认为将来有了朝廷命官身份,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必然对自己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他还没想好进一步羞辱秦林的说辞,方才叫走庞宪的学徒又跑了过来:“来的是疟疾病人,庞先生让诸位过去瞧瞧。”
张建兰没搭理青黛,自顾着率师兄弟们离开了。
诸位师兄相继离开,只剩下差不多年纪的秦林和陆远志,青黛神情立刻变得调皮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秦林脸上一转,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撇了撇嘴:“胆小鬼,要不是我、要不是师姐我替你说话,你还不被张师兄吓坏了?哼哼,他们也太过分了。”
秦林哭笑不得,心说我离吓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不过李青黛出言相助确是至诚,他也就拱拱手,老老实实的道:“那么,就多谢师姐了。”
语气如此稳重,单看神态动作青黛把她的神医爷爷学了个十足十,可内容却暴露了小姑娘的稚嫩,所谓告诉爷爷,和发现男生做坏事就朝老师打小报告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吧。
“好了,就这样吧,秦师弟,以后记得要听师姐的话哟~~”李青黛偷笑着离开,美丽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秦林哑然失笑,这就是小师妹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的用意吗?被这么个小姑娘占了便宜,还真有点丢脸啊。
“不,张师兄以前不这样的,待我们挺不错的。可自从他得了荆王府邀去做良医副的信儿,就……”小胖墩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什么?小胖墩奇怪的睁大了眼睛,全然不明白秦林的意思:医馆中除了太师父和两位先生之外就属张建兰最大,将来他若是出任荆王府良医副,更是从八品的朝廷命官,蕲州城内外的医生都得对他恭恭敬敬,可听秦林的语气,竟完全没把他当回事?
陆远志十分得意,嘴都笑得咧到腮边去了:“本来我是不行的,可太师父说学医之人首重心性,古拙胜于新巧,诚朴胜于机变,就把我留下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医馆大堂,只见庞宪居中,学徒、弟子们绕大堂四周围了个圈子,圈子中间有条竹编滑竿,上面躺着位老妇人。
滑竿旁边蹲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蹲在地下似乎比普通人坐在椅子上还要高,体格非常魁梧,活像大庙里塑的护法金刚。
“小兔崽子,怎么是你?”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全然摸不着头脑,他认得这咆哮的大汉就是当日出城时拦下自己的民壮,叫做牛大力,却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面竟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张建兰、白敛一众学徒见状大惊,赶紧朝两边远远躲开,生怕被这蛮牛般的大汉撞上——瞧那势头碰上了就得筋断骨折,岂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秦林推开陆远志,自知力气和牛大力相差太远根本没法硬拼,本来准备侧身让过他这一扑,再施展捕俘拳的“卡脖掼耳”打他太阳穴,就算对方练了硬气功也得好一阵头晕眼花。
无奈之下,秦林只好双手交叉向上一举,正架在对方手腕上,只觉得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道沿着胳膊传下来,这一击之下非但双臂骨头差点裂开,甚至连全身骨骼关节都在咔咔作响。
可秦林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对方则是虎背熊腰的大汉,单单“上架”他已然竭尽全力,哪儿还有余力“弹踢”?心头早已叫苦不迭。
“咳咳,”正在替老妇人诊脉的庞宪眉头紧皱,冷冷的道:“奇怪,这是来医馆治病的,还是来武馆打擂台的?”
“治病,当然是来给俺娘治病的。小的是个粗人,不懂礼数,冲撞了庞大夫,莫怪,莫怪”
牛大力脸色苍白,脑门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往下落,偌大个身子竟瑟瑟的发起抖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庞宪磕头赔罪:
青黛刚刚被牛大力这莽汉吓得不轻,但她随爷爷在蕲州荒山野岭中奔波,毒蛇猛兽也见了不少,胆量可比普通女子大得多了,见牛大力朝庞宪下跪的窘态,她倒笑了起来,低声道:“喂,秦师弟,你看那大汉真好笑……”
庞宪听了牛大力的言语,却是又好气又好笑,斥道:“医者父母心,便是死仇大敌求上咱医馆,我也替他仔细诊疗。歧黄乃济世之术,吾辈既然悬壶济世,岂会以医术要挟、报复病人?你这人太不晓事”
他本来想说小兔崽子的,临到嘴边了才改作小兄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建兰与白敛对视一眼,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只不知这牛大力为什么如此激愤?
听了庞宪的诊断,秦林暗暗点头。他虽不是临床医师,倒也知道中医称疟疾为温疟,病人忽而寒颤,忽而高烧,俗称打摆子,在岭南两广多见,是由按蚊叮咬传播的传染病,按蚊多生于潮湿温热的地方,也就是民间说的瘴气之地。
就听得庞宪胸有成竹的道:“青蒿就是治疗温疟的良药,此物辛,苦,寒,无毒,除治疗温疟外,亦能治小儿风寒惊热……”
疟疾是热带、ya热带和暖温带多发病,中国湖广、岭南、江西、福建多发,这个恶魔在东南亚和非洲更是夺去了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据估算整个二十世纪死于疟疾的患者,居然超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
直到七十年代越战期间为了保障士兵健康,中国专家遍查古籍寻访民间中医中药,发现了青蒿中提炼的结晶对疟疾特别有效,才改变了奎宁独霸天下的格局。它具有疗效好,副作用小,治愈率高的优势,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的好评和资金推广,是中医中药对全人类的重大贡献。
知道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秦林定下心来。
青黛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药香,嗓音又清脆如银铃,呵气如兰。
青黛顺着他目光看去,医馆大堂与药铺之间有七八门火炉子,正热气腾腾的熬煮着药物,有三四个伙计照管,既没有熬干冒烟,也没有水滚漫出,她左瞧右瞧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青黛水灵灵的眼睛睁得老大,不明白秦林用意何在,迟疑道:“你说熬药啊,自然是要熬的。”
“呀,本以为你没学过医,没想到你还知道不少呢,怪不得爷爷说你处理蛇咬伤的手法很不错”青黛秀气的眉头一挑,好奇的看了看秦林,顿了顿又道:“《肘后方》载,青蒿一握,水二升,捣汁服之,治疗温疟有奇效。捣汁就行了,的的确确不用煎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医往往煎熬药材制成汤剂服用,偏偏到了用青蒿治疗疟疾时,使用方法就变成了“捣汁直接服用”——也即是说,古代的医学家们已经明确认识到青蒿对疟疾的疗效会被煎煮破坏,因此特别记录了正确的服用方法
庞宪诊断病情的同时,已有学徒磨好了墨、铺开了纸,请他把处方写下来再拿到药铺照方取药,另外方子还要形成医案以备将来查考,秦林看了觉得挺正规的。
蕲州人有不知道大明皇帝的,可不知道荆王府的还真没有,听说庞宪替荆王世子瞧好了病,千岁爷还特意设宴相邀,大堂内外就响起了啧啧的赞叹声。
庞宪神色却是淡淡的,不怎么当回事。
只写了几行字,李建方就陪着李时珍出来了,李时珍还是上山采药时穿的玄色直裰,玉色丝绦,李建方则换了身新的青绸长衫,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
李时珍摆摆手,笑吟吟的道:“病人要紧,不着急。”说罢替担架上的牛氏诊了诊脉,又踱着步子走到庞宪身边,看他写的病案,边看边微微点头,自然是认为徒弟的方子对症,病患必能得到救治。
庞宪与师父李时珍、师弟李建元应荆王千岁之招离开了医馆,临走之前他与秦林擦肩而过,低声道:“那牛大力虽然粗鲁,却不是个坏人,身为本州民壮班头平时行事颇为公正,又事母至孝……如果与他有什么恩怨,你还是及早化解了罢。”
李氏医馆是三进院子,前面当街正中是医馆大堂,靠西边是学堂,东边则是药铺,规模不小。张建兰拿着方子匆匆而去,不一会儿从药铺取了青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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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啊?李青黛吃惊的张开小嘴,狐疑的目光在张建兰和秦林之间转了几转。
张建兰作为首徒颇有些威信,青黛本不敢出言辩驳这整天板着张脸的大师兄,可刚才在学堂受张建兰的气还没消,自己又刚刚许诺“罩”秦林这惟一的小师弟,心道若是连这点都罩不住,今后还有人肯叫师姐吗?
“我来我来,”陆远志抢到前面,傻呵呵的笑着。
张建兰的威风再大,也盖不过神医太师父的掌上明珠啊,不敢奢望能得到这位天仙也似的师妹青目,只要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就已妙不可言啦
一时间众星捧月,有人去捧石碓,有人来拿药杵,非但青黛不须动手,就连陆远志都被远远挤到了外圈,只有白敛等几个学徒留在张建兰身边,看样子其中两三人还颇有跃跃欲试之意,足足把这位大师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色黑得像烧了十年的铁锅底。
众人听了一怔,忙着讨好青黛却把这位正主儿给忘了,都忍不住面上一红。
提起药杵往下夯杵,头一下就让秦林腮巴子往后直抽,刚才封挡牛大力,两只胳膊都快要散架了,酸疼难忍,这会儿又发力捣药,提起药杵时双臂肌肉酸涨,落下去的震动则痛麻兼有,十分难受。
牛大力在担架旁边陪着打寒颤的老母亲,他本想替下秦林,可刚被庞宪训斥过,不知道这李氏医馆的捣药有什么门道,只好看着秦林忍着疼痛舂药,心头既惭愧又感激。
有尖酸刻薄的学徒接嘴道:“这位牛大哥只消不把咱们医馆当武馆,动不动就上来比武较技,那咱就谢天谢地啦”
秦林笑着摆摆手:“不必如此,牛大哥一是一二是二的直心汉子,不像奸滑小人口蜜腹剑,若有什么事情见怪,必定是秦某的错。”
牛大力傻不愣登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那天秦兄弟……”
牛大力直发呆,只道母亲说胡话呢,分明是在医馆大堂之上,一星半点的阳光也没晒到。
刚才庞宪已吩咐等发热时就把药汁给病人灌下,加上早知青蒿素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秦林毫不犹豫,端起药汁就慢慢灌进牛氏口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大力见状大喜,招呼几个同来的伙伴把母亲抬到专供病患使用的偏房之后,转身就抓住秦林肩膀一阵猛摇:“秦兄弟,多谢了是傻牛对不住你,错怪你了”
“是啊,到底为什么嘛?”青黛也凑了过来。
从最开始,小姑娘心头就一直装着个闷葫芦:秦师弟这样的“胆小鬼”,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牛大力这么个金刚也似的大汉?
原来牛家本是蕲河边的贫寒渔家,牛大力因这副虎背熊腰的身板,在州府服徭役时被前任知州赏识,抬举他做个民壮小班头,从此每日在州衙吃饭可以替家里省下不少嚼裹,按月还有几两工食银到手,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秦林出城那天他在南门当班,为了要不要检查这位“王孙公子”的问题他和蕲州卫中左所的金毛七金镇抚发生了冲突,被人抓住把柄告到州衙刑名师爷案上,说他莽撞蛮横,怕要得罪了天潢贵胄以致给本州招来祸患,就此除名开革了事。
牛氏为了儿子的前程,瞒着牛大力悄悄驾着丈夫留下来的小渔船到蕲河边上捕鱼,指望弄到几条肥美的鳜鱼,说不定刑名师爷一开心,就不计较儿子犯的错,重新让他回衙门去呢?
此事归根结底还从秦林出城而起,牛大力被开革除名,母亲又为此身染重病,他一见秦林自然怒发如狂。
秦林点点头,这件事其实和他的关系不算大,自己叹息道:“常听人说官贪如虎,吏滑如油,牛兄在州衙办事,太老实了的确不受人待见。”
青黛听了万分好奇,忍不住问:“三节两敬我懂,端午、中秋和过年,外加夏天冰敬冬天炭敬,可捕厅老爷是一个人,岂能每年做四个生日?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牛大力听了只是嘿嘿的笑,这都是官场上的老套路了,冯捕厅在蕲州借婚嫁喜事收钱,谁知道他山西老家的儿女是不是真的出嫁了?甚至有官吏的爹娘都死了十来年,在任上照样替老太爷、老太太做寿,借此搜刮礼金呢。
牛大力和陆远志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苦笑不迭,心说你父亲李建中虽只是个举人,却比大部分进士都清廉,你还以为官场上人人都如你父亲那般?
正在踌躇,忽然偏房内照顾牛氏的一位学徒走了过来,神色间颇有几分疑虑,期期艾艾的道:“病人发起高烧来了,嗯~好像,好像那青蒿没什么效果啊?”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偏房内的木床上,牛氏刚来医馆时盖的两床棉被早已取了下来,换成了薄薄的单层布,可盖两床棉被时牛氏冷得脸色青紫,现在却双颊赤红,嘴唇火烧火燎般干裂,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口中呻吟着无意义的胡话。
一听这话,牛大力就傻了,抓住老娘的手心疼的摩挲,眼眶里泪水直打滚:“俺的娘诶,拉扯儿长这么大,没让你享上一天福,还累你牵肠挂肚,去打什么鸟鱼,落下这般鸟病,俺牛大力真不是个东西呀……”
医馆弟子之中,李青黛的医术仅次于首徒张建兰,若论书本上的知识甚至还要胜过一筹,只欠缺些许临床经验,所以陆远志有疑难就问她。
不过青黛并没有回答陆远志的问题,而是低垂着臻首思忖什么,娇美的脸庞被跃动的烛光勾勒出了迷人的侧影,秀气的眉头紧皱着。
陆远志一头雾水:这两个家伙,该不是……
忽然他就像哽住了似的连忙把后半截话吞回了肚里,因为牛大力已回过头,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张建兰赶紧换成笑脸,自信满满的道:“有庞先生开的方子,料想病人没大碍的。”
张建兰哭笑不得,心说方子是庞先生开的,药是秦林捣的,陆远志是留下来观察病情的,为毛有问题就怪我?
张建兰无可奈何,看见秦林和陆远志挡在病床前,没来由的心头烦闷:“哎哎,学医不精的人快让开啊,别耽误我瞧病。哼哼,连这点小病都拿不准,最后还不得半夜三更把我叫起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青蒿治温疟,这可是《肘后方》上白纸黑字写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建兰只有脚尖能着地,看着凶神恶煞直欲一口把他平吞了的牛大力,医馆首徒、未来王府良医副大人的额角汗水就嘀哒嘀哒往下掉,只见他眼珠子乱转想着脱身之计,无奈肘后方所载的验方都没有效果,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一众医馆弟子、学徒都被吵醒,见此情形都觉好笑,张建兰毕竟是医馆即将出师的首徒,便忍着笑七嘴八舌的劝解牛大力,谁知老母病情严重,牛大力蛮性发作,沙钵大的拳头只在张建兰头顶上晃,不肯将他放开。
陆远志等弟子听到这话都觉得张建兰为人太不堪了点,同样面对危险,刚才秦林为了护住青黛就敢硬挡牛大力,到张建兰了却把事情往老师头上推,品格真是判若云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是牛大力觉得张建兰说得有理,便把他放开。
灯光忽明忽暗,病床上的牛氏脸色越来越潮红,呼吸也急促得像拉风箱,张建兰、陆远志等人的心情也越来越低沉。
牛大力嘿嘿冷笑着,把和棒槌差不多的手指头捏得硌崩硌崩响,不怀好意的盯着张建兰。
“那是你拿的药错了?”牛大力笑得更“狰狞”了。
说着说着他瞟了眼秦林,眼珠一转,又道:“指不定捣药有什么问题……”
秦林本来一直垂首沉思,这时候抓起装过药汁的碗闻了闻,猛的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建兰:“你说这药汁清香扑鼻?那药就不对了。”
说罢他又对众弟子、学徒道:“太师父的医馆开了几十年,蕲州城尽人皆知,今天竟被自己弟子怀疑卖假药,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秦林摇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不应该有这种香味,是不是拿错了药?”
可张建兰并不这么看,他只是嘿嘿冷笑,不少医馆学徒七嘴八舌的议论:“这分明就是上好青蒿,尽人皆知,怎么会错?”
就连和秦林关系很好的陆远志,这时候也没办法替他说话了。
张建兰又气又恼,还没有出口辩驳,青黛就接着道:“张师兄,我们常说的青蒿便是香蒿,可您难道忘了,还有一种臭蒿呀”
而这个错误,是因为秦林才被揭开的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草蒿,江东人呼为犱蒿,为其气臭似犱一种猴子也。北人呼为青蒿……”青黛背诵着《本草纲目》上的内容,语声清脆动听,在这夜深人静的初夏之夜,有如天籁。
《本草纲目》虽然还没有出版,但李氏医馆的弟子早就接触过原稿手抄本了,上课时候讲的内容也是以此为依据,这段话其实并不陌生。
明白这个道理,学徒们匆匆去药库取来了臭蒿,慢慢捣了汁,给牛氏服用。果然药物对症,只消一时三刻,病人脸上的病态红晕就有所消退。
青黛得意非凡,小巧玲珑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啦,开玩笑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陆远志你应该叫我师姐才对。秦师弟,是吧?”
明代儒学极重男女尊卑,就算李青黛是李时珍最疼爱的孙女,问起这句众学徒也不好应答,一时间脸上都有些尴尬之色。
秦林暗笑这些师兄榆木圪垯,痘痘小姑娘开心不行么?干脆团团做个罗圈揖,义正词严的道:“医术用来治病救人功德无量,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黛姑娘及时发现问题,救回病人性命,这番功德足为我辈医者楷模,我叫一声大师姐有何不可?”
不过他们倒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觉得秦林多半是通过讨好青黛,以图在医馆站稳脚跟吧毕竟婚姻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本人可没什么选择的。
如今得到秦林当着众人出言赞许,又有救治牛氏的实例,再没人能否认她的医术,那可比什么都开心啦。
弟子们正在说话,牛大力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秦林、青黛磕头:“两位救了俺老娘的命,就是俺再生父母,莫说师兄师姐,就是师父师母俺也认两位在上,且受俺傻牛一拜”
秦林哪儿习惯别人朝自己下跪?慌忙双手去扶,可牛大力这尊大力金刚岂是他能扶起来的,只好结结实实受了个响头。
陆远志等医馆弟子们挤眉弄眼的笑,牛大力这个浑人的话没人当真,但其中的语病可值得深究一番……
“哼,男男女女,成何体统?”张建兰黑着脸,气咻咻的一甩袖子,离开了偏房。
病人既已平安无事,众弟子、学徒也就陆续散去,陆远志也打着呵欠,自己回房睡觉去了,病房只留下两名学徒,以备偏房中留宿的七八名病人夜里有什么需求。
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牛大力身子一震睁开眼睛,就见秦林笑容可掬站在身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兄弟,有什么事情吗?”
牛大力掂量掂量胸口揣着的小荷包,满脸笑容中就多了几分无奈。
“秦兄弟,您是俺娘的救命恩人,俺虽是个粗人,也晓得有恩报恩的道理,可家里实在穷,老娘又还在病中……这一点儿碎银子您先拿去买碗茶吃,待俺挣了银子,再来谢你。”
牛大力被州衙开革之后接着就是老母病倒,还没有想好今后干什么,被秦林问起就脸上一红:“以前倒是没想好,不过俺有把子力气,那就去河边挑沙吧,总之,恩公的情份俺必有补报,城隍爷在上,傻牛如有虚言,叫俺舌头上长个大疔疮,十年也治不好”
“不消说了”牛大力呼啦一下蹦起来,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秦林:“恩公要干大事业,请问是白莲教哪一坛的师兄?俺傻牛就算辛苦挑沙,也不做弄鬼骗人、行那阴谋伎俩、和大明朝廷作对的魔教徒你对俺老娘有恩,今晚这番话俺就当什么都没听过,今后要傻牛的命容易,要傻牛从贼难”
荆湖地区白莲教势力强大,以各种途径向官府渗透,牛大力被前任知府赏识,也就被白莲教盯上,曾经几次三番来人诱他入教。
行医是白莲教勾引百姓入教的基本手段,贫苦百姓求医无门,白莲教徒就弄点草药扮成铃医走街串巷免费治疗,也不管是不是对症,总有蒙对或者病人自己痊愈的时候,那么就借此鼓吹教义,诱惑百姓入教。
秦林哑然失笑,他非但不是白莲教,还曾杀了个白莲教的大师兄呢,对牛大力道:“牛兄想错了,小弟决不是白莲教徒,无生老母和我没缘份的,并且小弟非但不要牛兄的银子,倒要送银子给牛兄用呢”
但秦林又说不要银子,反倒要送银子给他,牛大力就不相信了,他打量着秦林: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的衣服粗布而已,身份只是个医馆弟子,而且刚才无意间也听医馆中人说了,他父母双亡、家无余财,根本不是什么天潢贵胄、王孙公子,能有多少银子送给别人?
牛大力其实很想回州衙复职,不但可以挣点工食银,家里面老母亲也安心,可要打点的银子哪儿拿得出来?
如果要弄整个壮班的班头,刑名师爷要五十两,六房书办要各孝敬五两,吏目加注黄纸册页还得十两,还有夹七缠八的使费,小一百两银子呢”
秦林摸了摸下巴:“一个民兵大队长只要百两银子,呵呵,不算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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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时珍、李建方和庞宪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医馆,他们被过于热情的荆王千岁强行留下歌舞饮宴了整夜,彻夜未眠精神疲倦已极,年过花甲的李时珍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济世救人的歧黄之术,在权贵眼中只剩下长生不老和金枪不倒这两件作用,沦落到与坑蒙拐骗的巫婆神汉同列,李时珍在愤怒之余,联想到早年在楚王府和太医院供职时受方士妖道排挤的经历,又感到一阵悲哀与无奈。
为了实现平生抱负,为了光大家传医术,与权贵结交、投其所好又有什么不对呢?李建方觉得自己在太医院一定能比父亲干得更好,父亲只做了两年御医就辞职回乡,也许自己能做到院判,甚至,正五品的院使?
不过李建方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刚刚踏进医馆,他就从值夜学徒口中得知首徒张建兰错把香蒿拿来治疟疾的事情。
李建方心急如焚的问道:“病人怎么样了,是生是死?赶紧带我去看”
庞宪则镇定得多,拉了拉师弟的袖子,不慌不忙的道:“既然知道错用香蒿,必定已知道该用臭蒿了,下午诊断时我看过病人的情况,只要今天卯时之前用药就不会有问题,现在病人应无大碍了。”
值夜学徒一边掀开厢房的门帘子,一边正心诚意的赞道:“太师父,两位师父,昨夜可真是险得很,要不是秦师弟道破,小师妹又说清原委,到现在咱们还蒙在鼓里,非得等诸位师尊回来才能弄明白哩。”
李建方和庞宪对视一眼,尽皆不信,就连李时珍也拈着胡须说:“不会弄错了吧?”
半晌,李时珍才喜笑颜开:“看来,老夫这位世侄孙和我李家缘分匪浅呐,否则他完全不懂医术,怎能误打误撞救下一条人命?”
三人到病房查看牛氏的病情,青蒿本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牛氏这时候的情况好得多了,和初来医馆时简直是两个人,精神也恢复了,还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谢神医老爷的救命之恩,牛大力也在旁边千恩万谢。
他们现在最想弄明白的是,几乎对医学一窍不通的秦林,为什么能分辨青蒿中香蒿与臭蒿在治疗温疟上的区别?要知道这是多少成名已久的医生都没弄清的呀《本草纲目》上虽有记述,可它还没出版呢。
秦林已经拜师,李时珍就不叫他世侄孙了,而是称表字:“木槿啊,你是初学歧黄之术吧,一部和剂局方可曾熟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氏医馆授徒,除了望闻问切等基本功,以及阴阳五行、君臣佐使这些基础原理之外,第一部就学和剂局方,然后才是伤寒杂病论,然后黄帝内经,继而肘后方,最后才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濒湖脉学》。
他朝三位主审官拱拱手:“弟子莫说熟读和剂局方,就是望闻问切的基本手法,阴阳五脏的道理,都还是一窍不通。”
“秦林,你拜入门下也有半个月了,怎么连望闻问切、君臣佐使这些基本道理都不懂?学堂上就算先生没讲,也该下来请教诸位师兄,来问我,呃,问庞先生也行嘛”
庞宪则是连连点头,相比起喜欢耍弄心机的张建兰,他更喜欢秦林。
不要老叫我木槿好不好?秦林郁闷无比,提起这个表字啊,就让人联想到牛皮癣、痔疮肿痛、大肠脱肛、噤口痢和黄水脓疮,唉~倒霉
李时珍欣然而笑,对庞宪和李建方道:“天意,天意啊,老夫在荆棘岭上遇到木槿,救了他一命,回来后他便救了牛氏一命,岂不是……”
呼~秦林长出了口气,总算过关了,他朝上行了礼,便退出了中堂。
李时珍摆了摆手,“医者首论歧黄之术,讲的妙手仁心,字写得好坏似乎关系不大,古之华佗、扁鹊也未曾见有什么墨宝存世。至于底子差嘛,多教多学也就是了,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亦有姜子牙八十出山,十七岁开始学医并不算晚。”
庞宪正想表示自己可以辅导秦林,李建方已抢先说道:“庞师兄要主持医馆,又兼管学堂讲课,恐怕没工夫搭理这小子。”
李时珍不慌不忙的拈着胡子微笑,一向庄重严肃的脸上竟露出几分顽皮之色:“哼哼,老头子还求不到你们头上,咱们医馆除了你们两位,难道就没有第三个得了老夫真传的,可以替秦林补课?”
就连老实人庞宪都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与陆远志说说笑笑的来到课堂,和往日的隐隐排斥完全相反,医馆的众位弟子和学徒们全都面带笑容的朝他们打招呼,年长些的嘘寒问暖,年纪小的学徒更是带着几分亲近之意。
学堂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张建兰垂头丧气的,不用说一定是被先生们严责了一顿,此时见众人神色间颇为不豫,脸上羞色更明显了。
没成想张建兰会错了意,他自己心头有亏,陆远志越是不计前嫌他越当对方借机羞辱,恼羞成怒之下一掌推在陆远志胸口:“谁要你假心假意?哼,要看张某人的笑话,你们还差得远”
“哎~某些人呐,是属野狗的,你笑脸相迎他偏要汪汪狂吠,你恶声恶气他反而竖起尾巴乱摇,”秦林把陆远志拽了回来,然后笑容可掬的问张建兰:“大师兄,小弟说的是也不是?”
张建兰本有点小城府,可自打巴结上一位贵人,有了荆王府良医副的前程,就渐渐的不把师弟们放在眼里了,当着李时珍以下诸位先生还知道收敛,背后就在众师弟、学徒面前拿大,众人因他首徒的身份、医官的前程只好多加容让,但肚子里积的气也就不少了。
换了往日,白敛等人必定上前斥骂秦林,可今日他们灰头土脸的,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秦林将陆远志拉回座位,看看张建兰那副样子心里面就不爽,本想还借题发挥几句,庞宪的声音已经从走廊那头传过来了,也就规规矩矩坐好,开始装乖宝宝。
大明神医李时珍神色凝重的走上了讲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事实上学生们都已提前知道了。
哇~众人大哗,这时候李时珍虽然还没有后世那么出名,但在荆湖地区已被视为神医了,楚王府奉祠正和京师太医院的经历也是绝大多数医者无法望其项背的,这位神医竟然亲口说秦林数十年后能达到他的造诣,真可谓一语之褒,胜于华衮。
下意识的瞥了眼青黛,却见小姑娘瘪着嘴巴不服气的看着自己,秦林暗自好笑,就站起来朝李时珍和两位先生拱拱手:
果然,李青黛就是为此才不高兴的,听秦林一说登时喜笑颜开,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不少亲近之意,惹得秦林暗笑这小姑娘心地真如透明水晶似的,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李时珍当然知道其实青黛才是首功,毕竟秦林没发现的话,再等一会儿青黛也就找到原因了,但他怎么可能在众位徒子徒孙面前表扬自己孙女?只是微微一笑,朝秦林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时珍又长篇大论的讲了番培养医德的道理,却终究没有出言表扬孙女青黛,倒是对秦林更加推许了。
“大师兄要倒霉了,”有人在窃窃私语,很明显表扬完秦林之后就是责罚张建兰了,因为他的错误差点儿闹出人命,对行医数十年声誉如日中天的李氏医馆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而喻的。
出乎意料的是李时珍并没有公开责罚张建兰,出来承担责任的竟是庞宪
李时珍叹息道:“你急着赴荆王府宴饮,在有重病患的情况下竟忙中犯错,实为结好权贵的名利心盖过了济世救人的慈悲心,为我辈医者大忌啊,大忌”
想了想,李建方朝李时珍拱拱手:“父亲大人,这件事儿也有责任,不过药物中一物多名、同名多味药的情况实在很多,肘后方说青蒿捣汁治温疟,庞师兄开方写青蒿便没错,而我们一般说青蒿就是指香蒿,张建兰取了香蒿来,也不能算错,正逢阴差阳错导致误用。
中药一物多名、一名多药的情况实在数不胜数,譬如最常见的“板蓝根”,就有靛青根,蓝靛根,靛根,菘蓝,葴,大叶冬蓝,青蓝,山蓝,大蓝根,马蓝根等名字;而贝母则分川贝、浙贝、土贝三种,功效各不相同,稍不注意就会误用。
可李时珍自己清楚,《本草纲目》字数近两百万,附图一千余幅,共五十二卷,是一部浩如烟海的药学巨著,呕心沥血二十年才得以完成,要出版行销谈何容易?刻印、纸张、装订等费用加起来,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李氏医馆无论如何也筹措不出。猫注:非常遗憾的是,因为经费问题,历史上《本草纲目》未能在李时珍生前出版
李建方暗自后悔不该提起父亲的心病,对弟子们匆匆嘱咐几句,也跟着去了。
刚才李时珍语气里对秦林颇为期许,见师尊一走,众位师兄都朝秦林道贺,秦林不亢不卑的回应着,倒是陆远志比自己得了夸奖还高兴,撺掇秦林请大伙儿吃酒。
其一是李青黛,小姑娘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撅起嘴巴望着众人环绕的秦林,暗自思忖道:哼哼,有什么了不起啊,爷爷还让我……嘻嘻,这不就盖过你了么?
约摸过了两注香的时间,张建兰走出了小院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阴笑:嘿嘿,姓秦的,你就等着倒霉吧
张建兰躲在走廊上看热闹,只等了片刻,就有小学徒奉李建方之命到学堂来叫秦林:“秦师兄,建方先生让你立刻过去一趟。”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过去一盏茶的时间,秦林满脸困惑的走出了李建方的小跨院,他不停的挠着头皮,搞不清究竟什么地方得罪对方惹来了这场敲打。
陆远志迎上来抓住秦林胳膊:“秦哥,怎么样?好事还是坏事?”
见秦林表情郁闷,张建兰得意非凡,阴笑着上前打个招呼:“哈哈,咱们这位建方师父要求弟子是非常严格的,秦师弟被太师父寄予厚望,建方师父对你格外严厉些,也是一番好意,师弟可不要心怀怨愤哦。”
“你、你”张建兰憋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秦林词锋犀利,逼得他要么承认医术粗疏,要么干脆就是故意使坏损害医馆名誉,若是承认医术差,传扬出去他哪儿还有脸去做王府医官?承认故意使坏,那就更加万劫不复了。
实际上秦林自己也不清楚,李建方的口气并不像师尊对弟子的严责,却似某种告诫或者警示,他叮嘱秦林要牢记医馆弟子的身份地位,不要“逞少年意气,得陇望蜀,怀觊觎之心”,最后还将神色放得和缓,表示如果秦林循规蹈矩牢记本分,将来可以推荐他去武昌、南昌的大药铺坐堂行医,谋个衣食无忧。
喵那个咪的,真他**莫名其妙
张建兰大喜,本来已在李建方面前下了蛆,现在趁人多再撩拨几句,岂不坐实了秦林对青黛的“非分之想”?
张建兰的算盘打得好,青黛对秦林有几分亲近,听说他被李建方责骂自然急着问清原委,两人随便搭几句话,有这么多人做证见,到时候在两位老师乃至太师父李时珍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还怕秦林不倒大霉?
张建兰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青黛不过十四岁出头的年纪,容貌娇美绝伦中带着几许青涩,就如枝头的青苹果一般诱人,这番话学爷爷的口气,不见严厉和庄重,倒显得十分俏皮可爱,叫秦林心头一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好不容易才从万年小师妹升级做了师姐,只可惜秦林是惟一的师弟,本来准备发落秦林几句抖抖师姐的威风,见他如此知情识趣,青黛立刻喜上眉梢:
哦,补习啊,还美*女课后授业,喔霍霍霍~~秦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筋不知道想哪儿去了,牲口啊牲口。
张建兰的一张脸更是胀成了猪肝色,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胡说秦林对青黛有觊觎之意时,李建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不过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自作聪明……
气氛变得非常诡异,秦林这才反应过来:我x,这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大明朝啊,李时珍竟然让他的宝贝孙女给我补课,莫非我也有了传说中的猪脚光环?
赶紧闪人这牲口打着哈哈:“呃~师姐啊,看来师兄们好像很不满意你替我补课啊,他们都跃跃欲试啊,大家都这么热情,要不给太师父说说,给我换个人算了?”
说罢生怕别人和她抢师弟似的,扯着秦林就走,留下一众大眼瞪小眼的师兄。
“是禽兽不如啊……”张建兰带着哭腔。
“帮我带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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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中,书桌前,窗户大开,青黛一本正经的讲着医学基础知识,眼睛却不敢瞟秦林一下,只顾瞧着书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青黛的紧张相反,秦林根本没认真听她讲的什么,装成专心听讲的三好学生,眼睛却望着美*女家教妙曼的身段上下巡梭,实在不老实极了,呼吸则十分浊重,似陶醉于少女娇躯淡淡的药香。
秦林一本正经的道:“望闻问切,前三样我可以慢慢体会,但切脉怎么回事,你说的浮、沉、迟、数等二十七种脉象,究竟如何叫沉,如何又是浮,我还是搞不清楚啊还有到底怎么给人切脉,光听你说我也弄不明白。”
偏着脑袋想了想,青黛无可奈何:“服了你,没办法,喏,诊我的脉吧。”
秦林偷笑着将手指头搭在皓腕之上,只觉触手细腻光滑,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两下。
青涩的少女,纯洁的目光,秦林生不起亵渎之心,居然老老实实的按照青黛指示,将手指头搭在寸关尺上,细细感觉血脉的搏动,体会脉象。
好奇怪的感觉啊
秦林眉头一挑:“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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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前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但最喜欢她的是她的外婆,简直是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一次,外婆送给小姑娘一顶用丝绒做的小红帽,戴在她的头上正好合适。从此,姑娘再也不愿意戴任何别的帽子,于是大家便叫她小红帽……”
替秦林补习医学入门知识,青黛起初还有些紧张,不过毕竟年纪小,秦林说说笑笑就把她逗得放松了,到后来两人相处就如青梅竹马的朋友一般。
这可为难秦林了,他来到万历年间还不满一个月,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能讲出什么来?过去的经历嘛故事虽多却不能说,难不成给小姑娘讲自己破获的“五.一七无名裸尸案”,或者“南湖村灭门焚尸惨案”?内容很黄很暴力,太不和谐了……
看着小姑娘清醇似甘泉的两汪秋波,领口处微露的肌肤,细腻温润有着诱人的色泽,秦林这家伙觉得自己很有化身大灰狼吃掉这只“小红帽”的潜质,邪恶啊邪恶……
青黛先讲半个时辰的四诊法,秦林接着说了一刻钟的故事,然后在秦林自行读书的时候,她就拿出大叠白纸,皓腕悬空、春葱紧握一管小小的湖笔,细细勾描图案。
这些插图是《本草纲目》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中医药材形态相近的极多,容易误用,如果只用文字描述,例如大黄的“叶、子、茎并似羊蹄,但茎高六、七尺而脆,味酸堪生啖,叶粗长而浓”,如果从来没见过大黄的人看了这段描述最终恐怕还是一头雾水,脑中勾勒不出大黄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有了精美的插图,就能一目了然,不易发生错乱了。
这就是李时珍屡次带孙女上山的原因:观察药物鲜活时的状态,为画插图做准备。
伏在书案上专心绘图的少女,恬静而秀美,时而将湖笔的尾端含在唇瓣中间出神,时而为插图上偏离了本意的线条秀美微蹙,下午的阳光从西窗透入,声声蝉鸣从后院传来,馥郁的药香慢慢氤氲……
“哎呀,怎么搞的,又弄污了”青黛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在她那支细笔底下,画的某种植物图案栩栩如生,只可惜不小心弄上的一滴墨迹使得前功尽弃。
秦林刑事侦查学过模拟画像,为此专门练了一年的素描,凭这层功底,要画几幅植物图案还不是毛毛雨啦。
毛笔能酣畅淋漓的表现笔锋,写出《兰亭序》《寒食帖》这样的不朽名篇,也能画出《清明上河图》和大气磅礴的泼墨山水。
青黛笑得肚子疼,皱巴巴的小脸倒是舒展开了,伸出手指在脸蛋上轻轻刮:“吹牛皮,不要脸”
要是有铅笔就好了……对了,铅笔
青黛本想说吹牛的,见秦林神色不像胡吹大气,她对此又十分关心,一时喜道:“真的?那就太好了,要用什么来画呢?”
“哼,什么嘛,原来还是拿人家开玩笑,真讨厌”青黛把小嘴一撇,背过身去不理秦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发誓时秦林直好笑,心说我将来的老婆就在眼前,是否又凶又恶却是见仁见智了。
秦林问她为何误会起来,青黛变得扭扭捏捏的,怎么也不肯说,只好作罢。
掌柜的姓周,是个须发花白的干瘦老头子,不像别处掌柜一副市侩奸猾相,倒有几分学究气。
“硫磺,又名黄硇砂、黄牙、阳侯、将军……石墨,所谓五彩石脂青黄黑白赤,石墨即黑石脂也,又名画眉石,说文谓之黛……”
秦林促狭的朝青黛笑了笑,小姑娘垂下头,粉嫩的耳根处又有些儿微红了。
药铺里面最多的就是石碓、乳钵、药碾、石磨之类,大小姐有令,众伙计齐齐动手,顷刻就将这些东西磨成粉末,混合起来。
当然不是用来止泻的,秦林吩咐道:“弟兄们,用清水把这些粉末揉面一样调和起来。”
不过接下来秦林让伙计们再用木头刻个细槽子,把和好的石墨团挤成细条,周掌柜就又不懂了,暗自思忖:常听说西域有一种黑玉断续膏善能生肌活血,为黑色条状,秦小哥弄的莫不是那话儿?不过硫磺、黑石脂也没生肌活血的药效啊
周掌柜这才自作聪明的道:对了,硫磺铅汞五彩石脂之类不是提罐道士们玩的把戏吗?这秦小哥是要炼丹啊
周掌柜的神色变得很有些不好看。
白敛作为学徒正在当班,见状立刻转身,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李时珍、李建方父子来到了药铺。
“你、你们这是在搞什么?”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时珍讲求修身养性,平时极少生气,但生气起来也就不得了,全医馆的人都赶过来,没人说话,一片肃静,无论入室弟子、学徒还是伙计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数十道目光注视着秦林。
张建兰则缩在李建方侧后,一张本来还算端正的脸因为幸灾乐祸而变得扭曲难看,白敛和他用目光交流,两人得意之极。
太老师李时珍以发扬医学为毕生之任,最恨巫蛊迷信和炼丹修仙,在武昌楚王府任奉祠正以及京师太医院期间都与妖道相斗,无奈朝廷显贵们相信妖道,李时珍正宗医学反而不受欢迎,只能回到蕲州家乡行医济世,连毕生心血凝聚的《本草纲目》也迟迟无法出版,叫他如何不痛恨蛊惑世人的丹道方术?
秦林竟敢怂恿李时珍最心爱的孙女开炉炼丹,岂能有好下场?
李建方见秦林触怒父亲李时珍,暗自心喜之余有做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望着秦林说:“秦贤侄啊,歧黄之术才是济世救人的正道,左道方术是要不得的,轻则害人害己,重则误入白莲邪教一徒,万劫不复啊”
加上那天李建方说的什么“谨守本分”、“毋生觊觎之心”、“切勿得陇望蜀”,秦林联系前后就知道李建方很不愿意自己和青黛的关系过于密切,不过细想李建方只是青黛的三叔,他为何有这种立场呢?
李建方脸色一沉,淡淡的道:“惩前毖后方能以儆效尤。”
李建方恨声道:“这小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秦林不屑一顾的瞟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问:“谁说我在炼丹?”
秦林冷冷的道:“真是愚不可及,如果把硫磺和黑石脂放在炉中烧就是炼丹,”那把你放进炉子里还成烤全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不是炼丹?众人面面相觑。
丹丸一般是搓成小圆球,秦林用硫磺和黑石脂弄的却是细条状,倒是和笔相近,听青黛、秦林都这么说,李时珍立刻就信了七成,神色变得和缓,点点头道:“若是做笔自然无妨,不过从蒙恬制笔开始就是削竹为管、毫毛为锋,以黑石脂为笔却不曾见。”
这有何难?秦林将窑中烧烤的笔芯取出,待它慢慢冷却。
秦林也不废话,直接捏着笔芯在纸上写出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八个字,铅黑色的字迹在雪白的纸上分外醒目。
张建兰和白敛则垂头丧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师兄弟们的讥笑声传入耳中,闹了个面红耳赤。
李时珍是知道孙女画图有多辛苦的,无奈年纪老了没法做工笔细画,儿子们又各自有事帮不上忙,只好让孙女接手,有时候青黛连夜挑灯绘图,他也是心疼不已。
秦林笑道:“就这么写还不算方便,还能更进一步。”
“喏,这样既不会弄脏手,还能随时用小刀和砂纸修整笔尖,笔迹粗细随心所欲。”
毕生心血凝聚的《本草纲目》可以有更加精美细致的插图了,李时珍心情极好,捋着花白的胡子,看着秦林的目光越来越慈祥。
秦林笑笑,问众人:“有粗面包,呃~肯定没有,拿块干馒头给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没吃馒头,而是把它放在烧热的土窑洞口,很快就被烤干了,掰下小半块,在青黛画错的地方轻轻擦拭。
也就是说,用这“石笔”画错、写错的地方,是可以修改的
李时珍摸摸孙女的头,笑着说:“只一点不好,就是不能用来写借据,否则别人把字迹擦掉,十两银子给你改成一百两,那就有得官司打了。”
李建方也在旁边无可奈何的陪着笑脸,不过李时珍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了,老脸一板,怒气冲冲的道:“今后有什么事情先搞清楚再说,信口开河,人云亦云,还有没有一点儿心性定力?我看你就算去了太医院也够呛,倒是不去才好,免得替老夫丢人”
旁的倒也没有什么,父子之间再怎么严责也不丢人,便是学生们瞧见了也只能说李建方孝敬父亲,李时珍耳提面命,父慈子孝而已。
好在李时珍也知道这个儿子医术其实极高,只心性修为上还差了些,见他羞惭不语也就不再责罚,冷哼了一声:“自己好好想想,我辈医者该有何等心境。”
“是弟子在武昌见一个红毛鬼用的,揣摩道理自己仿制,倒也不差。”
“你尽快教青黛怎么使用,你教她画图,她教你医学基础,你二人正该互为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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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石笔握法与毛笔不同,前端架在食指中指之间,笔杆靠在虎口处,不对、不对,毛笔使的腕力,用石笔嘛就得多使指力……”
青黛娇嫩的脸蛋上布满了红晕,心慌慌的像揣了只怦怦乱跳的小兔子,银牙轻咬、秀眉微蹙——秦林这家伙捉着她玉雕般白皙嫩滑的小手,正手把手的教她呢,只不过某人是否别有用心,那就天知地知了。
偏偏作为罪魁祸首的秦林似乎完全没有相应的觉悟,神情若无其事,还大惊小怪的道:“奇怪,本来刚才已差不多掌握了运笔的方法,怎么这会儿反而更差了?青黛师姐,你要认真啊,不要胡思乱想的。”
秦林心头早已乐开了花,逗逗不谙世事的青黛,人生真是充满乐趣……
终于她忍不住了,小手游鱼般从秦林的魔爪中溜了出去,心慌慌的道:“秦师弟,这半天咱们也没学成什么样儿呀,你先复习,让青黛先自个儿揣摩吧。”
坏笑着暂且放过小青黛,秦林心道这丫头脸皮嫩,要是迫紧了反为不美。
说来也怪,最喜欢拿话逗她的秦林,这半晌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耳边只传来沙沙的落笔声,大着胆子用眼角余光瞧去,只见秦林时而抬头看看青黛,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在纸上刷刷画几笔。
忽然秦林伸了个懒腰,口中念念有词:“啧啧,画成了,可惜画得不好,把青黛师姐画丑了……”
“画得真好,”青黛赞叹着,“这样还不算好吗?我瞧过唐伯虎的画儿,名气虽大,好像还不如你画的好呢。”
秦林摇摇头,长时间的端详青黛,直到小丫头因为不好意思转过头去,才惋惜的道:“和师姐本人相比,这幅画可差得远了。”
秦林故意奇道:“咦,师弟画了这幅图,师姐就白拿去吗?这可是我准备高价出售的画儿呢。”
“让我算算,如此稀罕物事怎么的也得换四样宝物”,秦林掐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算道:“天上飞的老鸦屁,水底游的鲤鱼尿,王母娘娘裹脚布,玉皇大帝破头巾,换这四样也就够了。”
说罢她灵动的眸子滴溜溜一转,小虎牙轻咬嘴角,央道:“好师弟呀,我也替你画一幅像,咱们就算扯平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忍住笑,在纸上刷刷刷的画起来,很快便画成,往秦林怀中一塞就赶紧躲到旁边生怕他来抓,却是憋不住,吃吃的笑弯了腰。
青黛严防秦林来抓,缩到门口严加戒备,只要有情况就溜之大吉。
“吹牛皮,呱呱叫”青黛挂着粉嘟嘟的脸蛋笑话秦林:“就算你不嫌弃这画,它最多能挂在太医院就算很了不起了,凌烟阁、狼居胥,你是李卫公还是霍嫖姚?”
两人正在说笑间,听得外面渐渐起了喧闹声,锣鼓声、唢呐声着地滚来。
午睡被吵醒起来的陆远志也出来了,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道:“哪家娶新媳妇么?咱们去讨他块喜糖吃。”
李时珍悬壶济世,痊愈的病人表示感谢,穷人家的送点鸡蛋、核桃什么的,极穷的连药费也出不起,替医馆挑几桶水、扫一下地也算表示了,富贵人家则时兴送匾额,大吹大打,披红挂彩,是杏林中极有光彩的事情,如同后世送锦旗一般。
医馆大门口,二十余名吹鼓手卯足了力气吹吹打打,大箱子小箱子打开看见里面装的绸缎表里,有两名王府仆役端着盘子,上面盖着红色绸缎,如果不出意料下面就是些小银锭,又有两人扛着黑底金漆匾额,上书“越人再世”四字,用扁鹊原名秦越人的典故。
“千岁爷太客气了,弊医馆担当不起啊世子安好?黄大人,劳烦您屈驾来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陆远志附到秦林耳边道:“这人叫做黄连祖,是荆王侧妃黄氏的嫡亲弟弟,荆王保举他锦衣卫总旗的位置,仗着王府的势力在咱们蕲州城里胡作非为,听说上个月还有个未出阁的富家小姐因为他的缘故上吊自杀……
秦林揉了揉鼻子,漫不经心的道:“这么说他就是个抓着姐姐裙子往上爬的窝囊废啰?那么张师兄走这窝囊废的门路,似乎也不怎么冠冕堂皇。”
李时珍在后院迟迟未出,黄连祖等得无聊,随意乱看,正巧就把青黛巧笑嫣然的样子瞧在了眼里,登时身子就酥了半边,心头邪念陡生。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黄连祖奸笑着打量青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肆无忌惮的问道:“表哥,那穿青衫的小娘子也是你们医馆的人?长得可真对黄爷的胃口。”
“表弟”两个字一叫不得了,张建兰只觉飘飘欲仙,腋下生风直欲扶摇直上了;可等听清黄连祖的下半句,始知他前倨后恭只不过为了打听青黛,明显不怀好意,便又犹豫起来。
可自打秦林进了医馆,张建兰接连犯错,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都快没脸混下去了,正逢荆王世子患重病被李时珍、庞宪治好,王爷派黄连祖来送匾额,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和黄连祖套套近乎,也有在医馆众人面前替自己长脸的意思。
抬头恰看见青黛与秦林并肩而立,两人谈笑风生,张建兰登时由妒生恨,暗道:“看样子小师妹钟情秦某人,太师父与庞先生又包庇于他,择婿之时怕是轮不到我了。罢罢罢,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讨黄大人欢喜,将来我坐上良医副的位置,还找不到美貌女子?”
提亲?黄连祖冷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黄连祖做荆王侧妃的姐姐已经替他张罗了一门亲事,未来的老岳父是位权势煊天的世袭锦衣卫千户大人,比之举人出身的小小县令,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黄连祖眯起眼睛,以阴邪的目光打量着青黛:“提亲就不必了,家世不怎么合适,她爹举人身份入仕,熬到五六十也不过是个州同。嘿嘿,小娘子一手医术还雅擅丹青?爷就喜欢这调调,张家表哥,你想想办法,咱今后和这小娘子多亲近亲近。”
几个同样穿着锦衣卫服色的跟班,油腔滑调的跟着笑了起来。
医馆大门侧面的台阶上,秦林与青黛、陆远志正说笑,几乎同时都察觉了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原来是黄连祖身边的几名跟班朝着青黛指指点点。
“什么东西”陆远志朝地上啐了口,“几个军余也敢穿飞鱼服,要不是咱们蕲州山高皇帝远,又有黄连祖当他们老大,哼,老早就掉了脑袋”
有正式军籍的人称为正军,在锦衣卫中资历较深的称为校尉,资格浅的则是力士,都是正规军。
几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李时珍才在庞宪、李建方陪同下缓步踱出中门。
也不知黄连祖这纨绔不懂规矩,还是他故意拿大,并没有派人进医馆催请,只一味在门前大吹大打,倒好像逼人出来似的。
黄连祖早已等得不耐,若不是留意青黛早已拂袖而去了,见李时珍出来他就大模大样的上前拱拱手,连腰儿也不曾呵一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时珍见这黄连祖十分拿大,言语间当李家是王府家奴一般,就愈发不乐意了。
李时珍言语极其和缓,并且没有指责黄连祖半句,偏偏句句都是在打他的脸。
李时珍真是个妙人秦林拊掌而笑,陆远志嘴咧到了腮巴子,青黛也垂下头咯咯娇笑。
便挥挥手令人把鞭炮点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几名奴仆摘下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子,分别挂在医馆门口的杏树上,又把“越人再世”的匾送了过去,医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匾挂在中堂。
明朝藩王地位极高,仅下天子一等而已,公侯以下百官“伏而拜谒,无敢钧礼”,所以黄连祖说赏赐倒也没错。
医馆众人皆有愤愤不平之意,只有黄连祖还洋洋自得。
街面上的百姓见这一幕,无不伸出大拇指,七嘴八舌的赞扬:“好个不爱财的李神医”
秦林、陆远志捧了银子就走,青黛也兴高采烈的跟着。
李时珍将竹杖在地上狠狠一顿,重重的哼了声,黄连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秦林估摸了一下,这两盘银子加起来小二百两,李时珍毫不犹豫的捐给惠民药局,还真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大明药王啊
秦林笑道:“一个世子就值二百两,咱们再治几个王爷、王妃,似乎凑个几千两并不算难,有三五千两银子,刻板、印刷也就够了。”
那百家姓只有几百个字,薄薄几页纸,陆远志自是说的气话。
心知有什么事发生,秦林找借口支开青黛,几名相熟的师兄弟才义愤填膺的告诉他:“他祖母的,太欺负人了,那姓黄的竟然向太老爷提出要师妹去做他的第三房小妾”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空气分外清新,清晨的太阳也温暖和煦,趁着日头还没有变得火辣难耐,蕲州南市的人们工作着、喧闹着、欢笑着:
陆家肉铺的老板生得黝黑肥壮,小褂子敞开露出胸口的丛丛黑毛,双手把剔骨尖刀舞得风车也似,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人们都知道其实陆老板挺好说话,在他这儿买肉,秤杆是十足十,还总给熟客们搭送点骨头、下水。
蕲州北面麒麟山脚有连片的金碧辉煌的王府,东城有歌舞升平的花柳巷和管弦楼,西城则有富商巨贾的幽深宅院,可要说整个蕲州的烟火气,可全集中在吵吵闹闹的南市啦。
惟一让大家伙儿奇怪的是,肉铺陆老板的儿子,被老陆引以为荣、整天挂在嘴边的神医弟子,那张胖乎乎的小圆脸上,为什么眉头皱成了一团舒展不开?
不管什么时候秦林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人以莫大的信心,可自打进了那家书店,他就沉默到了现在,流露出的失望、懊丧之情叫开朗乐观的陆远志也变得消沉。
秦林长长的叹息一声,剑眉深锁。
李建中虽是举人出身前途黯淡,好歹也是正七品的知县,何况以李时珍对孙女的宠爱来说,将来青黛无论如何都是要嫁与人做正妻的。
昨日秦林等人回到医馆的时候,黄连祖早已狼狈而走,否则秦林还真想教训教训这厮。
医馆众师兄弟的忧心忡忡完全颠覆了秦林的看法:迫于儒林清议和国家法度的约束,黄连祖自是不敢公然强抢民女,可他一肚子的坏水,难保今后不出什么妖蛾子来为难李氏医馆。
秦林听得一肚子火,他早知道这个时代的官府权力极大,所谓“破家的知县,灭门的令尹知府”,普通百姓决不敢与官府相抗,所以才出银子资助牛大力当民壮班头——他对牛母有活命之恩,将来要是在蕲州城做点事情,牛大力自会提供方便。
要治黄连祖,还得从官面上来……秦林越来越渴望当官了,这个时代,只有当上官,当大官,才能拥有尊严和人格,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既然是条金光大道,秦林当然要打打它的主意,当朝执政的江陵张居正,莫说区区锦衣卫千户、荆王侧妃,就算锦衣卫指挥使、各处藩王,只要见了他老人家就连个屁也不敢乱放,何等威风,何等权柄
至于秦林自己,甚至有不少生僻字都不认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泥马啊,为毛众多穿越前辈可以靠几句后世诗词就能纵横科场无往不利,探花、状元,连中三元都搞得出来,到老子这儿连生僻字都不认识啊,还有木有天理啊
身边的陆远志一直观察着秦林的神色,见他神情阴晴不定也捏着把汗,忽然小胖墩嘴一咧,大声道:“豆腐西施,秦哥,他们说的豆腐西施就在前面,你不问过吗,看,杏黄色招旗儿底下就是。”
可随着陆远志手指头看去,哪儿有什么豆腐西施?只有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坐在豆腐摊儿后面,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当搓衣板用了。
陆远志笑得捂住了肚子,小圆脸的肥肉欢快的荡漾起来:“没错,五十年前她就叫豆腐西施,那时候的的确确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咱们医馆后院焙药的老胡头就喜欢了她整五十年”
如果说五十年前叫她豆腐西施是名符其实,那么五十年后对于年轻人就是一个善意的玩笑,在老年人则是对过去美好事物的回忆。
呼~秦林仰天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笑着对陆远志道:“走快些,咱们比比脚程如何?”
………
天气炎热,见路边有座小小的茶棚,两人就坐下来喝碗凉茶,秦林手头还有不少钱,这茶棚还兼卖卤煮鸡蛋和烧饼,就花几文钱买了些,与陆远志一块吃。
凉茶极是普通,卤煮鸡蛋却极为美味,剥开来鲜味随风飘散,一尝果然咸鲜可口。
回头一看,是个身材极其高大的黄冠道士,生得白须银发,两道剑眉不怒自威,双目炯炯神完气足,鼻梁英挺、阔口方脸。
他身后还有两名二十岁上下的道士,一穿青,一穿黄,衣服倒是洗得干干净净,可注意看的话就能发现不少破烂之处,当然都被小心的缝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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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勒了个去的秦林差点儿破口大骂了,你这贼老道才骨骼清奇,你quan家都骨骼清奇
秦林拍了拍陆远志的后背,低声在他耳边道:“他们是骗子。”
老道士正伸手从褡裢里掏摸什么,闻言立刻“虎躯一震”,心说这小哥怎么说得比道爷还顺溜?伸进褡裢里的手,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
黄袍道士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不错不错,家师威灵仙乃得道高人,见小哥骨骼清奇、仙缘深厚,是块修道的好材料,将来斩妖除邪、匡扶正义的大任想必会落到你身上。家师有几本绝世仙门秘籍,本来的确要五两银子一本,不过既然小哥福缘深重,三两银子就卖了。”
秦林只是嘿嘿冷笑,陆远志则恍然大悟。
那青袍道士站在另一边,没看见师父的眼色,见秦林与陆远志神色变幻不定,暗道师父果然有些秀逗,现在还不趁热打铁还要等什么时候?抢上来一步,十分殷勤的从褡裢里掏出几本书:
秦林大笑起来,对陆远志道:“胖子你看,被我说准了吧?”
威灵仙闹了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着外人不好责骂徒弟,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怒气冲冲的从鼻子里哼了声,拂袖便走。
威灵仙啐道:“道爷怎么收了你们这两个宝货,真是倒他**的霉。咱们这点道行不够看,全被人家瞧破啦,两个傻蛋,卖书,卖书,我看你只好去杀猪”
至此两个傻蛋也知道诈骗失败了,黄袍道士去追师父,青袍道士则回过头来,恋恋不舍的看了看秦林桌上剥开的卤煮鸡蛋,肚子里咕噜一声响,摇摇头,无可奈何,只好慢慢离去。
青袍道士愣了愣,问道:“那我师父、师弟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袍道士十分欢喜,大声招呼早已走远的师父、师弟回来。
威灵仙和徒弟转身回来,听说秦林请他们吃饭都有些诧异,不过这师徒三人囊空如洗,肚中饥火高涨,既然有人请客那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倒是老道架子端得很足,看样子也饿得不轻,但还没有急着吃东西,慢慢的喝茶,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秦林搭话,得知秦林、陆远志是李家医馆弟子,老道也知道神医李时珍,连说两位前程远大。
据威灵仙自己说,当年也曾做客藩王府,也曾往龙虎山访道,也曾往武当山会友,风光无限。
空青子忙着啃火烧没搭话,云华子正努力把一只卤煮鸡蛋吞下肚,闻言也不忙着吞了,把鸡蛋包在嘴里,含含混混的道:“师父你何曾有龙虎金丹,若有,师兄和我怎么没见过?”
威灵仙本是随口胡说,却被两个不知趣的徒弟打岔,真是气得直欲晕去,不小心把一口茶呛进了喉咙,登时大咳大喘。
威灵仙翻翻白眼,有这么两个笨徒弟,他实在无话可说。
威灵仙缓过气来,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威灵仙一下子来了劲儿,拍着胸脯兴兴头头的道:“荆王最是敬爱贤士,贫道与他神交已久,这次往蕲州一行,必能与千岁爷结个善缘。”
便又问道:“前段时间荆湘白莲教闹的动静很大,真人师徒一路行来,可有耳闻?”
这老道虽是满口胡柴,但公然说什么无生老母比不上三清天尊这种话,就绝不会与白莲教有什么联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早已饿得狠了,威灵仙见秦林不再说话,也就埋头一通狼吞虎咽。
秦林与陆远志中午还要去岔湾村喝牛大力升职的喜酒,至此也就准备与他们后会有期了。
空青子登时浑身发抖,一把拉着威灵仙:“师父,咱们快跑吧,定是早晨被咱们骗了顿饭的那家人追来了。”
威灵仙急了眼,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五个馒头、三碗稀粥、半块咸菜,就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罢罢罢,道爷不走了,随他打死罢”
秦林笑道:“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咱们遇上了就是缘份,反正数目不大,我替三位赔他几文钱,也就算了。”
追的人越发近了,已能听清他们喊的什么:
“谋财害命的牛鼻子,哪里走”
威灵仙却不慌不忙,心头更加笃定:“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儿,咱们坑蒙拐骗是干了不少,可什么时候做过杀人害命的勾当?不用担心,一定是这群乡巴佬搞错了。”
陆远志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襟后摆,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要不要躲开点?这几个道士怕是杀人凶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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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东南面官道上追来的这群人大呼小叫,看样子恨不得几锄头把威灵仙师徒挖死,饶是浪迹江湖见识过不少世面,老道士的腿也有些发软,至于他的两个傻徒弟,早就吓得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觉得秦林说的有道理,这群人便迟疑起来,狐疑不定的瞧着他们,两名俗家打扮的年轻人和三名道士待在一块,不知是什么来路。
说罢这愣头青举着鱼叉,也不知个轻重好歹就朝秦林头上打来。
恰似半空里打下个炸雷,愣头青浑身一震,双手拿不住鱼叉,哐当一声掉地下了。
愣头青莫名其妙,委屈的道:“牛叔,这小子和贼道士坐一张桌子,准不是什么好人。”
牛大力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声,不理睬一众乡亲,走到秦林身前,噗通一声就跪下磕了个头,秦林想拦也拦不住。
这三班衙役虽说名义上是贱民,其实就是儿孙不准去应科举而已,手中的权力实在不小,身为班头的牛大力,连一般乡绅人家都要敬他三分,怎么会朝这么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下跪磕头?
“这位秦兄弟,就是治好俺娘的小神医”牛大力从地上站起来,冲着乡民们喊道:“他是李神医的再传弟子,你们说,会是杀人劫匪的同党吗?”
那愣头青不敢和牛大力抗辩,只能低着头嘀嘀咕咕:“那也不能让三婶子白死啊,我看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
秦林摇摇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报官没有?”
“老子看你这牛鼻子就不像什么好人”牛大力凶神恶煞的瞪了威灵仙一眼,吓得老道往后退了两步,他这才神色凝重的把秦林拉到旁边,细细讲了命案经过:
村里人一问,有人说看见早晨有三个道士在马家吃饭,怕是这三人见财起意杀害了马唐氏,没过多久牛扁毛又在房间里面发现了一柄带血的七星剑,村民们登时认定是道士杀的人,所以二三十个精壮小伙子就抄起家伙追了上来。
“秦兄弟,您治病是把好手,可这人命官司……”牛大力搓着手掌,踌躇半晌才犹犹豫豫的说:“人证物证都有了,看样子人就是那三个道士杀的,反正您和他们也只有一面之交,我看呐,还是及早撇清的好。”
“这件案子的疑点太多,如果我不去只怕要出冤案,且莫多说,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突然卷入一场人命大案,陆远志的小圆脸挂着几分兴奋,刻意压低的声音略显沙哑:“秦哥,我瞧这三个道士也不像杀人凶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远志呵呵傻笑了两声,“这师徒三人,两个徒弟是傻蛋就不消说了,师父虽然狡猾,不像有杀人害命的凶狠,否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徒弟早就被他甩了,我怎么看他们都不大像是背着人命的。”
“如今万历爷坐龙廷,张相爷柄政,天下升平,乡下人再穷也有点碎银子,几串官钱的,威灵仙师徒要真的杀了人、劫了财,怎么连卤煮鸡蛋和火烧都买不起……”
说完,老半天也没等来秦林的评价,陆远志有些惴惴的问道:“秦哥,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陆远志闻言默然,忽然咧嘴笑起来:“秦哥说得好厉害,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咱们蕲州衙门的捕快头子哩。”
言谈间已走到了岔湾村。
待看到被壮丁围起来的威灵仙师徒,村民们愤怒了,举着鱼叉、锄头、石块喊打喊杀,若不是秦林令牛大力设法阻止,只怕还没等官府审判,威灵仙师徒就被砸成了肉饼。
“秦施主,正所谓‘大道不行,仲尼厄于陈蔡’,贫道逢此劫由施主您护持而不受乡愚之辱,实乃仙缘注定……”
可到了命案现场之后,威灵仙的嘴也硬不起来了,他惊骇欲绝的看着地上倒伏的尸首,又哭丧着脸看了看那柄沾上不少鲜血,明显是道士常带在身边的法器——七星宝剑,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追赶时一马当先的那愣头青,把手头鱼叉抡圆,呼的一声响,斥骂道:“放你的屁,这把剑不是你们道士带在身边的?俺三婶子家里怎么会有这把剑?今天上午,就你们三个道士经过咱岔湾村,凶器就在这儿,容不得抵赖”
有人看见他们师徒三人在这家吃早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发现尸首,还扔了把带血的七星宝剑在现场,这种剑一般是道士用来做法器的,再加上今天只有三个道士经过岔湾村
秦林用手绢包住手掌,轻轻将那宝剑拿起观察。
秦林拿着剑似乎想去戳尸体,比了比,神色变得古怪,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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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着啊”胖子猛的叫了起来,意识到什么又把声音压低:“这柄剑至少也值纹银百两,老道士穷得叮当响,岂有杀人后把宝剑扔掉的道理?这农户家境再好,也不像有上百两银子放在家里的,为抢几两银子反而把宝剑扔掉,天底下没这种笨人”
最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检查尸体。
牛大力在旁边解释:“俺们全村人都沾亲带故,马家大哥还是我表哥呢,他是个桐油贩子,常年跑川东一带买了桐油,沿长江运到下游贩售,家里也不做农活,在小门小户里面算过得不错的。
说话间一对老夫妻从门口抢进来,呼天抢地的痛哭,原来是马唐氏的公公婆婆。
“天杀的贼道士,害了媳妇儿的性命,俺们这条老命和你拼了”老两口吼着就去挠威灵仙。
空青子见师父处境不妙,赶紧弟子服其劳,上前解劝:“大伯大婶,你家媳妇真不是家师害的,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啊。现在你媳妇已经死了,自然没法活过来,咱师徒替她念几卷经,好让她魂归西天早登极乐,岂不是好?”
话还没说完,马家老公公气不打一出来,已经把草鞋脱下来砸他嘴上了。
威灵仙胡子被扯掉了几绺,束好的头发披散下来,左眼处乌青一片成了熊猫眼,道袍也扯得和抹布没多大区别了,实在狼狈不堪。
秦林没理会威灵仙,动手把尸首的衣服揭开一点儿,发现还没有形成尸斑。
尸斑出现一般是在时候两到四个小时,既然暂时没有发现尸斑,说明死亡时间的确就是在威灵仙师徒在马家吃早饭到牛扁毛、陈皮匠发现尸体这个阶段,威灵仙师徒具有作案时间,不能由此摆脱嫌疑。
秦林笑笑:“我看看伤处,找找线索。”
秦林仔细观察伤处,忽地眼睛一亮,神色与寻常大为不同,伸手招了招小胖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伤口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陆远志困惑的摇了摇头。
陆远志睁大了眼睛仔细瞧去,立刻奇道:“咦,不对,这是死后才拿剑刺的”
法医学上有个术语叫生活反应,是指机体在生前,即机体的循环和呼吸机能存在时受到刺激后发生的反应,在侦破杀人案件时往往成为全案的关键线索。
现在这位被害者马唐氏,她如果是死于七星剑下,那么被刺的伤口就应该有生活反应,至少包括大量出血和伤口豁开。
秦林所指的这处伤口,不仅出血量极少,伤口本身也不像其他伤处那么肌肉翻卷,显然是死后形成的。
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家开肉铺子杀猪,一刀下去,刀口就和这尸首别的几处伤口差不多,皮肉朝两边翻卷,血迹也多;到猪杀死了,放血褪毛最后开膛破肚,这时候再割的刀口就和秦哥你指着的那处一样,伤口平顺,皮肉不翻卷,也没什么血了。”
不过能从杀猪触类旁通到杀人,也太强大了,谁说胖子笨?人家那是“诚朴”,喵了个咪
既然尸首上有一处剑伤是死后弄的,那么案件的经过似乎可以认定是牛扁毛杀害了马唐氏,然后在逃离过程中发现陈皮匠经过案发现场,害怕案件立刻曝光,牛扁毛又假装和陈皮匠一块发现尸首,以报案人的身份掩盖其罪行——这种做法是屡见不鲜的。
将这番推理说了出来,陆远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秦林。
陆远志苦着脸,嘟嘟囔囔的抱怨:“秦哥就爱卖关子……”
“你是怎么当的地保,嗯?刚摁平了白莲教,这又是人命大案,大老爷我在蕲州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幸亏还有石大人帮忙……石大人,今天您无论如何得拉晚生一把,咱考皇上家的举人进士,讲的是圣人之学,修的是正心诚意,这杀人越货的事儿,打小没见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州张公鱼是万历元年癸酉科三甲出身,户部观政后外放知县,六年间升通判,升知州,仕途虽不算青云直上,也称得上一帆风顺了。
俗话说人命关天,大明朝的地方官最怕两件事,其一是税赋征收不上来,其二便是人命案子破不了,而且比起第一条,人命官司尤其可恶。
所以冲进案发现场的张公鱼张大老爷的脑门上,就挂了层油津津的汗水。
石韦奇怪秦林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秦林好整以暇的向他点点头,石韦便也笑着把手一拱。
“哼,锦衣卫里面魑魅魍魉的事情太多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来路,石韦既不引见,本官还懒得问哩。”
石韦却又会错了意,既然知州和这年轻人认得,态度还很自然随意,那自己的判断就没错,多半是哪家的王孙公子了,命案现场无暇去问张公鱼,再者身为锦衣卫,他也毋须太过在意这位年轻的“贵公子”。
石韦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本来在州衙吃酒,突然遇上这事被张公鱼强拉了来,本来锦衣卫就只负责谋反谋逆大奸恶等事,地方上的普通案件是不归他管的。
“来人呐,把这三个行凶杀人的贼道士给本官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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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在一旁冷眼相看,他已从陆远志口中得知,知州张公鱼张大老爷十分颟顸无能,惯作老好人遇事两边和稀泥,有时候宁愿自己挖腰包贴补也要息事宁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官,但宽仁厚道,还不失其为一个好人。
幸亏知州的火耗陋规收入不少,张大老爷家里又是两淮盐商,据说扬州有半座城是他家的产业,这才经得起如此糜费。并且上司见他这里诉讼平息,几年没一个老百姓到省城上诉的,三年一察的考语上还夸他“政清刑简、断事明白”,以致接连升官。
此时张公鱼与威灵仙纠缠不休,一个说铁证如山,一个连喊冤枉,张公鱼气得手直抖,摇头晃脑的指着威灵仙斥责:
盗亦有道是《庄子》上的话头,张公鱼考进士读的四书五经里面没有这个,所以他穿凿附会的理解错了。
张公鱼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平时作为臂助的刑名师爷又不在身边,只得喃喃的念叨:
张大老爷带来的一众衙役、地保,听了这番呆话差点没把鼻子笑歪了,情知他是大盐商家里几代人求神拜佛才供出来的宝贝进士,从小读书读得脑筋不大灵光的,你想笑吧,人家是顶头上司,只能强忍住,憋得十分难受。
“来人呐,把人犯押回州衙,动大刑细细拷问。想来这些江洋大盗都是顽皮赖骨,不大刑伺候,他红口白牙是不会老实招认的”
秦林坏笑,威灵仙师徒坑蒙拐骗本该有受点惩戒,看样子也吓得够呛了,便朝石韦施礼道:“石大人,请恕在下斗胆直言,恐怕这案子还真另有内情呐”
秦林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七星宝剑:“这柄剑至少价值纹银百两,什么人会用它来杀人劫财?这农户就算家境小康,家里最多有十几二十两银子,为了抢这点钱反而把价值高的宝剑扔掉,不合常情。
石韦点点头,沉吟不决。
说到这里,张公鱼自己就说不下去了,这两条根本前后矛盾嘛,既是视若珍宝的祖传宝剑,历经艰辛坎坷也不愿卖掉,又怎么会用来杀人,杀人之后还随便扔掉?
既然没能当场拿获凶手,就由州衙的仵作开始验尸寻找线索,这老仵作年纪在五十开外,一把焦黄的山羊胡子,动作却是十分熟练。
继而伸手用两根指头在尸身脸上一捏,此时尸僵尚未出现,死者嘴巴随之张开,仵作另一只手拈起银针飞快的往喉头一探,片刻之后拔出颜色光亮如初,又道:“喉头无毒。”
说到这里,老仵作闭口不言,望着知州张公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仵作这才据实禀道:“各处伤口均皮肉翻卷鲜血流出,惟有腹下伤一处,皮肉不卷血迹黯淡,实系死后所伤。”
那老仵作说完,深为敬佩的瞧着秦林,这腹下一处甚为蹊跷的伤口,分明就是凶手杀人之后又拿七星剑来往尸体上刺了一剑,以便嫁祸于几个道士的,这小哥年纪不大,眼力竟比公门中打滚数十年的还要毒,难不成是厂卫里的少年高手?
秦林朝焦仵作点头笑笑,仵作有这般本事并不稀奇,自大宋提刑官宋慈著《洗冤录》以来,法医工作日渐昌明,每有命案仵作必须做相当严谨的检查,并填写规范化的尸格尸体检验报告。
可怜张大老爷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拿起轻飘飘一张尸格却有如千钧重,半晌默然。
张公鱼十分气沮,自信心完全消失:“你说不是那就不是罢,唉,算本官倒霉……”
“贫道下次开炉炼得九转金丹,一定要送几颗给秦先生,服下去虽不能白日飞升,至少也可长命百岁。”威灵仙信誓旦旦的说。
威灵仙干笑两声,虽被秦林揶揄,但解脱嫌疑之后心情极好。
好在张大老爷呆而不笨,怎么的也是三甲进士出身做过六年地方官,很快就把官威抖起来,问跟着的捕快班头:
州衙有皂、捕、壮三班衙役。其中站班皂隶在知州升堂时拿水火棍站堂威,打犯人板子,知州坐轿出门他跑前面扛官衔牌、鸣锣开道;牛大力领的壮班民壮,负责把守衙门、仓库、城门、监狱,巡逻城乡道路,进剿土匪强盗;捕班快手则专管传唤原被告和证人,侦破大小各种案件,缉拿罪犯到案。
但发生人命重案的时候,就轮到捕快头疼了,规定有三日五日的“比限”,命案三日后抓不到真凶,捕快就得挨十板子的打,到第五日还没抓到就升成二十板子,要是运气不好一两个月还没破案,就得足足吃好几百板子,两条腿打的鲜血淋漓,还得一瘸一拐的去查案。
这蕲州城内有荆王府的仪卫司和锦衣卫百户所,城外各处有蕲州卫五个千户所的驻军,长江江面又有江防道管辖,除了胆大包天的白莲教,有哪个不长眼的土匪强盗到这里来送死?一向太平无事,州衙捕快抓抓小毛贼还凑合,遇上人命案子自己心头就先怯了三分。
崔捕头情急智生,挨过去期期艾艾的道:“牛班头,你可与这位秦少爷相熟?秦少爷多半知道这案子真凶到底是谁吧?可怜小人被上司设了比限,眼看屁股就要遭难,还请秦少爷救小人一命。”
张公鱼是自己拉不下脸来求人,否则他早想问问秦林了;身为锦衣卫百户的石韦则想看看,这个年纪轻轻的“贵公子”究竟有何本事,敢在命案现场指手画脚?瞧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已经锁定了凶手?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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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州城的青楼楚馆、酒店赌档,大半和官宦存在着联系,而像陆远志家里平民百姓开的肉铺,没有官面上的靠山,从三班衙役到六房书吏再到锦衣军余,但凡能沾着官字一点边儿的人,都能来吃拿卡要,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就得把白花花的银子拱手献上。
文的不行还有武的,当然不是当武将,大明朝重文轻武,武将地位极低,就算做到边关大帅去兵部也得低眉顺眼的磕头,粮草兵马什么的还要看地方文官的脸色,一不留神犯点小错又被风闻言事的御史给弹劾,实在没什么味道,再者,秦林也不会骑马打仗啊
命案发生,本来以为只有知州老爷前来,没想到张公鱼很给力把石韦也给拖来了,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并且案情也如最初想的那样变得复杂难决,张公鱼束手无策,把希望寄托到了一直在现场指指点点的秦林身上。
张公鱼听到这句话,汗也不狂流了,心也不乱跳了,当真是喜从天降:“怎么会怪你?若能捉到真凶,本官念阿弥陀佛还来不及哩,就给老兄塑个长生禄位也不为过。”
本来陆远志见了知州大老爷和锦衣百户就有些胆怯,一直缩在墙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林这一问他就胆子大了起来,跟着道:“是啊,这把剑是真凶为了把让人误以为是道士杀人,故意放这儿的,可究竟谁是真凶呢?”
崔捕头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非常配合的让几名捕快把发现尸体的牛扁毛和陈皮匠带上来,并让地保介绍了两人的基本情况。
牛扁毛二十出头,身高体壮,脾气极其火爆,常年在蕲河与长江上打渔,是村里有名的莽撞鬼。
牛扁毛则让陆远志吃了一惊: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拿鱼叉的愣头青
秦林笑笑,不置可否,让这两个人把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了一遍,无非是陈皮匠从院子外面经过,无意间从半掩的柴扉看进去,发现马唐氏倒在血泊之中,刚要声张起来,牛扁毛也来了这里,两人便同时去叫村里人来。
继而秦林又问发现七星宝剑的经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俺一看三表婶被杀了,就和陈皮匠陈叔声张起来,不一会儿村里老少爷们都来了,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早上有三个道士在马家吃饭,莫不是贼道士杀人害命?
大家去马家,各找一间房,我去的是西偏房。本来第一次进去扫了一眼是没发现这劳什子宝剑的,因闹肚子去上了趟茅房,回来时正听陈叔说‘东偏房什么都没找到,连床底下也没有’,猛然想起我还没看过床底呢,就去西偏房床底下看看,没成想这东西恰在床下面,还真巧了……”
听了这番话,张公鱼若有所思,石韦则半眯起眼睛,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牛扁毛身上。
“也不能这么说,第一次我没看床底……”牛扁毛说着说着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头,所有的人都像看死人似的看着他,登时心头发毛,想要开骂,这院子里一众人的身份又让他不敢骂出口。
空青子、云华子更是义愤填膺:“咱没招你惹你,前世无冤今生无仇,干嘛冤枉好人?哎唷唷,幸好太上老君有灵验,终教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反送了自己性命。”
“等等,不是我,”牛扁毛慌得两只手乱摇,“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大爷,你没搞错吧?”
别人没发现宝剑,偏是你发现;第一次没发现,你出去上了次茅房,宝剑就跑到西偏房床底下了,这宝剑不是你拿来的,还能自个儿长了腿?这杀人凶手不是你,还能是我?”
他可怜兮兮的朝着牛大力磕头:“十七叔救命,十七叔救命,真不是我杀的人,他们搞错了……”
院子墙头上爬满了看热闹的村民,见此情形议论纷纷,鄙夷道: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走吧,有什么话公堂上去说,”崔捕头把铁链子抖得哗哗响,几个如狼似虎的捕快围了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腹黑男知道到现在戏剧效果也差不多出来了,已给张公鱼和石韦留下极深的印象,再装下去反而过犹不及。
秦林见张公鱼一直拿着把折扇摇个不停,走上去施礼道:“张大老爷,能否借这柄折扇一用?”
秦林也不分说,拿着扇子站到牛扁毛身前,“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些须小事就吓得这副样子,给我起来”
秦林转头问道:“焦仵作,你身高多少?”
秦林又问牛扁毛:“你又身长多少?”
“那好,”秦林把折扇折拢递给牛扁毛:“你拿着这把折扇,把它当作凶器,慢慢去刺焦仵作,刺他肋下。”
牛大力瞧出几分端倪,把脸一虎:“秦少爷让你怎么做,你老老实实照做就是,总不会害你”
“可以了,”秦林笑着把折扇拿回来,问道:“焦仵作,尸身上的伤处,尤其是肋下那处致命伤,可是这种从上到下的角度么?”
张公鱼身负地方官职责,第一个着急起来,闹了个目瞪口呆:“难道,难道这牛扁毛也不是真凶?”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牛扁毛确实不是凶手,”秦林朝张公鱼点点头,啪的一声把折扇打开扇了几下:“马唐氏身高四尺七寸,和焦仵作差不多,牛扁毛则身高五尺三寸,如果要在肋下形成这种平刺的伤口,除非他是蹲着挥刀的——这未免太奇怪了。”
锦衣卫百户石韦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以眼角余光向四周一扫,已将陈皮匠罩在了视线之中。
陆远志的胖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思索了半晌,恍然大悟:“先前说威灵仙师徒穷困潦倒,不应当有价值昂贵的七星宝剑,那么牛扁毛一个渔夫,家中更不会有这宝剑。不过……究竟是谁拿来的呢?”
剑身碧幽幽的透着一股寒气,锋利直可吹毛断发,形制透着几分古朴典雅,剑身与剑柄连接处的缝隙里有些微水锈,靠近剑柄的剑脊上用七颗宝石镶嵌出北斗七星图案,剑格鎏金,剑鞘是崭新的鱼皮鞘……
秦林轻轻拍了拍手:“那么,这鱼皮剑鞘就是后来配上的啰?”
“没想到竟是此人嫁祸于贫道,”威灵仙叹息着道:“我道家七星剑剑身镌刻北斗七星以应天文,剑鞘便须以乌木或者檀木制作,象征厚德载物以应地理,断无鱼皮做鞘的道理,这柄剑贫道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头,原来是你配的剑鞘……”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那柄七星剑不是我拿来的”他声音嘶哑的辩解着。
陈皮匠喉头咕噜一声,无话可说。
秦林没理会陈皮匠,而是笑着问牛扁毛:“你们发现尸体,在村里听到议论说早晨有道士在马家吃早饭,是谁提议在官府来人之前,到马家搜查的?”
秦林又问:“你上了茅房回来,听人大声说‘东偏房什么都没找到,连床底下也没有’,因此又去西偏房床下找,一找就找到了带血的七星宝剑,那话是谁说的?”
“陈皮匠家离马家有多远?”
石韦、崔捕头、焦仵作一干人等全都嘿嘿冷笑起来,崔捕头朝陈皮匠大拇指一挑,阴阳怪气的道:
陈皮匠被逼到墙角,忽然挺直了身子,干脆豁出去了,抗声辩道:“等等,你们不能这么冤枉好人呐说是我放宝剑栽赃陷害,我怎么知道牛家侄子会去上茅房?还有,如果第一次牛家侄子已经看过床脚,没发现七星剑,我趁他上茅房拿来放在床底,旁人不会起疑?”
“这两个问题很好回答,牛扁毛是全村有名的愣头青、莽撞鬼,做事粗枝大叶,就算他不去上茅房,你背着他朝尸首刺一剑,再把宝剑放在床下也不难;其次,就算他第一次看过床脚,你说了那句话之后他不再去检查,你也可以提醒旁人去看,发现宝剑之后别人也只会说牛扁毛性子粗疏,漏下凶器没有发现。”
崔捕头嘿嘿冷笑,看着陈皮匠的目光就像野兽盯上了小羊羔:“劝你认罪伏法罢,衙门里夹棍、捋指、过江龙、满地滚等等手段,就算积年的大盗都得乖乖开口,谅你是块铁又能打几根钉?能熬得过崔某人的十八套手段,俺崔字倒着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公鱼心头大定,就准备招呼人把陈皮匠押回去大刑伺候。
不过秦林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他干咳了两声,止住抖着铁索准备上前捉拿人犯的崔捕头,拿着七星剑问陈皮匠:
你自己是皮匠,剑鞘必定是亲自动手做的,但剑格上的鎏金你做不出来,必定是去金银铺子找人加工的。我想,只要拿着这柄剑,到蕲州城的金银铺子一家家挨着问过去,一定会有一家认得这柄剑,认得这个鎏金剑格,也认得持剑之人吧”
老半天陈皮匠缓缓坐倒,长声叹息着承认了罪行。
不料马唐氏十分贞烈,三句不合就大声斥骂起来,陈皮匠心下发慌,一时恶念陡生,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马唐氏乱刺,之后匆忙逃出马家。
之后听得村中人议论早晨有道士在马家吃饭,他又想到前些天从江中捞出一柄七星剑,配了新剑格、做了新鱼皮剑鞘准备卖个高价,岂不是嫁祸与道士的绝妙道具?
“可惜,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的好像你就站在旁边,瞧着老子杀人、扔剑一样”陈皮匠万分懊恼的瞧着秦林,这个揭破他罪行,把他送进地狱的索命阎罗。
捕快押着陈皮匠离开,外面等消息的村民喧哗一片,七嘴八舌的问案情。
秦林这腹黑男心如明镜,招牛大力过来耳语几句,牛大力匆匆出去,片刻外面老百姓就一叠声的喊“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明镜高悬”——牛大力把破案的功劳全归于张公鱼张大老爷了,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内情,只要案子破了就高兴。
这时候地方承平已久,有了人命案子往往要被当地的说书先生编成段子来讲,这人命案子两个时辰不到就破了,传扬出去于他张大老爷的官声极有好处,将来离任地方缙绅送万民伞也有个由头,面上极有光彩,更何况黄州府和湖广承宣布政司给他三年一察的考语上必定有“断案明白”这一条,岂不快哉?
高兴之际,张公鱼对秦林是赞不绝口,又朝石韦道:“天子亲军果然与别处不同,贵衙门有这等少年高手,本官始信了甘罗十二岁拜相的故事。”
两人闹了个大眼瞪小眼,都以为是对方认识的,结果闹半天才发现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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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秦林自承是医馆弟子,张公鱼和石韦先是愕然,继而相视大笑:两人都猜秦林是对方的熟人,或为锦衣卫系统的高手,或为荆王系的天潢贵胄,断断没想到他竟是个白丁。
石韦矜持的点点头,作为锦衣卫百户他看人极准,没想到居然在秦林身上犯了错,心下有些不快,好在他身居锦衣百户也非寻常人物,立刻将这一层揭过,面上丝毫神色不动,自与张公鱼说笑。
“秦小哥如此本事,在医馆实在屈才了,本官想请你来做个刑名师……”张公鱼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眉头微微一皱。
便改口道:“做个刑房司吏如何?”
嘶~牛大力、崔捕头、焦仵作等人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几名捕快更是窃窃私语:“是司吏,不是典吏、书办?咱没听错吧?”
更何况州衙六房只有主管六房的司吏与副手典吏,加起来总共十二人是经制正吏,除此之外近百人的书办、帮差都是非经制吏,经制正吏名字要上报户部备案,将来熬资历还有资格升做主簿、判官、推官、同知等佐杂官,而非经制吏只能伸手捞点陋规常例,没有机会升官,前程上与经制正吏是天地悬隔。
鱼跃龙门呐,众人感叹着,张公鱼一句话就给秦林铺下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官场捷径。
崔捕头为人精明,听话听音好像知州大老爷最初还想把刑名师爷的位置送给秦林?那可就更不得了啦,司吏是知州的下属,师爷则称幕友,与大老爷的关系介于朋友和宾客之间,如果说六房书吏是中央六部尚书在地方的影子,那么师爷在本官任上就近乎于朝中的太师、太傅。
众人艳羡的目光,聚集在了秦林的脸上。
“快答应啊,”陆远志在身后拉了拉他的手臂,小胖子比他还急:“秦哥,你才十七岁,要是现在做到司吏,过十多年熬资历,三十多岁一个七品推官是妥妥的了”
秦林抬起头来,眼神竟是分外的清澈明净,他恭恭敬敬的朝张公鱼拱手为礼,回答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石韦却是暗自松了口气,低着头盘算着什么。
“年轻人果然志向远大,吏员出身虽能做官,终归不是清流正途,难怪秦小哥瞧不上眼。你们湖广之地人杰辈出,贵乡党江陵张公居正,以二甲进士出身,现居宰辅之位持正柄衡匡扶朝纲,可谓珠玉在前,你自然要见贤思齐了……”
这位大老爷本有些糊里糊涂的,也不去想想秦林若是想走科举的路子,何必待在医馆?应该考了秀才去州学府学读书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只觉好笑,自己一手字和鸡抓狗刨差不多,古文功底也不行,要考进士恐怕考到范进中举的岁数也是白搭。
这下子更不得了,从崔捕头开始一干人等全对秦林另眼相待,要知道张公鱼虽然昏庸颟顸,却是科场上的常胜将军,三甲进士出身,他既然说将来秦林要考进士,要做大官,那就**不离十了。
人们瞧着秦林的眼神变了,就连崔捕头都不敢与之直视。
可张公鱼抢先邀秦林去做书吏,他只好闭口不言,好不容易秦林拒绝了吧,张公鱼又说他将来会高中进士,还解下银鈒花腰带相赠。
众人艳羡之下,只有秦林本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说张公鱼这糊涂官什么好了。石韦的几番欲言又止,他瞧了个分明,要不是张公鱼胡说八道,石韦多半已经以锦衣卫的名义提出招揽了吧
牛大力喜不自胜,他小小一个壮班班头的升职贺酒,连刑名、钱谷两位老夫子都捏腔拿调的没有来,六房司吏也找些借口推脱了,只有些书办、捕快、和乡里的地保、里长来喝酒,好没面子。
张公鱼连腰带都解了下来,那柄唐伯虎真迹的侍女图折扇自是送给了秦林,可让他奇怪的是,七星宝剑也摆在地上,捕快们只拷问陈皮匠找到了行凶的匕首,没有去管宝剑。
秦林奇道:“不作为证据收入官库吗?”
原来明代地方官府以“政清刑简”为第一要务,说白了就是不要无事生非,在刑名上亦是贯彻这种主张、
因此破了再疑难的案子,往上呈送的公文也就短短几句“某时某地某人为某事杀某人,本犯供认不讳,有凶器呈堂,有证人若干”,把签字画押的供状一交,就算万事大吉。
早知这柄剑锋利非凡,秦林现在身体没有长足,空有招式而力量不行,又曾开罪了白莲教,确实需要宝剑防身,便微笑着收下。
“恭喜秦先生,”崔捕头惊讶的叫道:“这可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剑啊”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牛家这顿贺喜酒热闹非凡,区区民壮班头的宴请,竟有从五品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大人道贺,虽是破案之后顺路来的,也给足了牛大力面子。
人家这民壮班头,可算做到铁交椅上了。
牛大力生性木讷,抽空子把秦林叫到一边,红着脸吭吭哧哧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感激之情却早已溢于言表;
张公鱼与石韦吃过午饭,便一个坐轿一个乘马回蕲州城去了,秦林和陆远志因牛大力盛情相邀,留下来又吃了晚上那顿酒席,在牛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又是两大碗醪糟荷包蛋端来,牛氏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完,才放他们离开。
两人并不知道,这时候蕲州城内的李氏医馆,早已闹得天翻地覆……
穿红着绿、额角贴着膏药的钱媒婆领在前面,七八个吹鼓手举着唢呐,腮帮子鼓得圆溜溜,使着吃奶的力气大吹特吹,百鸟朝凤、送新娘、伴妆台……一曲又一曲,喜洋洋的吹个不休,配着震天价的锣鼓,叮咛咚隆锵,便是赛会也没这般热闹。
许多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军余打着官衔灯笼,上面标着天子亲军、锦衣总旗、王府仪卫、军功七品,加起来红彤彤的一大堆,不晓得的还说是哪家青楼的清倌人在这里挂灯笼迎恩客哩
好几个狐朋狗友在旁边凑趣,堆着谄媚的笑容奉承他:“黄大哥真是英雄了得,李时珍那老儿不识抬举,咱就把他孙女名声弄臭哼,狗屁神医,多了不起么?”
在这一群人当中,身穿武官服色,挂飞彪补服的金毛七金镇抚表情最为猥琐,说话最为下作,黄连祖也最吃他的捧。
有人没听明白,奇道:“金毛七,你乱下什么蛆?”
黄连祖闻言忍不住大笑开怀,连夸金毛七知情识趣,一众狐朋狗党也跟着狂笑,恰似群犬吠影。
终于老态龙钟的豆腐西施看不下去了,大声招呼黄连祖身边的金毛七:“金大人,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你家里本是蕲州卫的军户,小时候穷得揭不开锅,七岁那年发痧没钱医治差点死掉,是你母亲抱去求李神医施救才活了下来……”
顿时百姓们嘘声四起,暗骂此人狼心狗肺。
黄连祖则大笑着用折扇拍了拍金毛七的肩膀,“不错,够义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这伙人仗着黄连祖做荆王侧妃的姐姐,行事肆无忌惮,站在医馆大门前领着一班吹鼓手的钱媒婆,毕竟天良未泯,听得百姓嘘声四起,就有些心头发虚了。
钱媒婆的话虽然粗俗,到底还是在劝黄连祖罢手。
说罢他又翻转成笑脸,望着黄连祖道:“何况咱们黄大哥品味极高,这李家小姐岂是烟花女子可比?”
钱媒婆苦笑,上次黄连祖就是看上富家小姐,用这种手段逼娶,闹了一整天把人家名节尽毁,那小姐一时想不开竟悬梁自尽了,今天又来故计重施,可不是丧尽天良吗?
和外面的喧哗相比,李氏医馆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坐在正中间太师椅上的李时珍,脸气得通红,一蓬花白的胡须根根翘起,拍着扶手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蕲州还有没有王法?拿我的片子去找陈判官、张吏目,问他们这是怎么说”
饶是李时珍见多识广,到此时节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人家有歪理,一没打伤人命二没抢劫财物,给你送礼来着,大明律哪一条说要把登门送礼的抓起来?
这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李时珍的大儿子李建中只是个举人,和进士出身的儒林官员扯不上什么关系,又是在偏远的四川蓬溪做县令,相对锦衣卫总旗黄连祖,和他身后的荆王侧妃,两者之间的选择是极易做出的。
“父亲,要不咱们去求求荆王千岁?”李建方斟酌着说,不过很快自己就否定了:“不行啊,王爷近来专心修道,府中大小事情都是侧妃黄氏主持,疏不间亲,她总是帮自己弟弟的,只怕咱们还没见到王爷就被她挡了回来。”
“正妻也不行”李时珍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怒道:“那种欺压良善的恶霸纨绔,无耻奸诈的厂卫鹰犬,老夫决不答应”
青黛粉嘟嘟的小脸因为气愤浮现出一抹嫣红,嘟起的小嘴可以挂上油瓶了,她年纪还小不谙世事,还不知道黄连祖这么做会对一位女子的名节带来多么严重的损害,只是本能的生气,然后气鼓鼓的想往外冲:
小青黛手里握着柄小巧可爱的药锄,她下定了决心,如果那姓黄的不讲理,就用锄头打他脑袋——那一定是很痛的。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黄连祖欺人太甚,他闹这么一出,小师妹将来还怎么嫁人?咱们揍他丫的”陆远志怒气冲冲的开始卷袖子,准备抄家伙上。
黄连祖堵门送礼这一招既卑劣又无赖,哪家女子给闹这么一出还有人敢娶她吗?要么自尽以全名节,要么就只好委屈嫁给他,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瞧了瞧身边秦林,只要秦哥道一声是,他就第一个冲上去,第一巴掌就朝黄连祖那张正在阴笑的脸上扇去至于之后的事情,他不愿去想。
秦哥不是这种人啊?陆远志滚热的心头恰似被泼了瓢冰水,胖胖的脸因为困惑皱成了一团。
黄连祖对秦林的印象不深,上次替荆王、世子来送匾披红的时候知道他是医馆弟子,这又隔了数日,略想了想才回忆起来。
秦林假作吃惊,略带不满的道:“我是秦林啊,黄大哥竟忘了吗?”
金毛七还记得秦林,心道果然这人是哪家王府的贵公子,否则黄连祖也不会认得他呀。至于黄连祖态度傲慢无礼嘛,那也分属寻常,他向来妄自尊大,言语间连荆王世子殿下都怎么在乎哩
想到这里,金毛七分外谦恭的朝秦林打躬作揖。
门后面,青黛快把小药锄攥出水来了,她从门洞里瞧见秦林对那黄连祖谄笑连连,忽然间就觉得心里面好像缺了一块什么,空落落的,难受得慌,不知怎的就恨上了秦林。
“怎么还不开门?”秦林走到医馆门前,大声叫道:“快开门呐,人家来送匾披红,太师父久久不开大门,未免谦逊太过了。”
“随便准备一包药,”秦林压低了声音,说完转身往回走。
青黛用两颗洁白的门牙咬着下唇,偏着脑袋想不明白。
莫不是这人糊里糊涂,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话没说完就被堵回去了,因为秦林扯着大嗓门,瞪圆了眼睛拿手指着那些丰厚的礼物,用半个蕲州城都能听见的声音叫道:“俺滴神呐黄大哥你太客气啦,这么多礼物,俺太师父虽然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可也未免受之有愧啊”
再一次被秦林打断了,仍然是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的大嗓门:“是啊是啊,这样说来,关系到老哥你能不能在床上大展雄风,再多礼物也是应该的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孰料秦林接着道:“黄老哥的花柳病,若不是我家医馆医治得法,只怕下半辈子都只能做兔儿爷啦”
正在笑的那些泼皮,也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之前黄连祖与秦林的对话,就好像是替花柳病做注脚似的,竟没有一句不是严丝合缝,两人看起来就是老相识,秦林不管说他都没有反驳,令人不得不信了几分,何况上次他也曾替荆王府前来送匾披红,这次又来也合情合理嘛。
“就是啊,他祖母的,把他胯下那东西给烂掉才好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姓黄的就好那一口呢,我从前走江湖的时候,就听说福州有个公子哥专爱找脸上有麻子的姐儿。哈哈”
黄连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又急得不行——他堵门送礼毁人名节,那未来的千户老泰山知道了,不过责备一句少年风流荒唐行事,可要是得过花柳病的事儿传扬出去,莫说娶不到人家女儿,一顿打出去都是轻的
秦林像游鱼似的溜开,大笑道:“你自己找了个铃医没治好,来咱们医馆的时候都在溃烂发炎、黄疮流脓了,若不是咱们医馆的药效果好,只怕你下面那一坨都烂完了——胖子,给大伙儿说说他是开的什么药?”
如果说秦林看起来还有几分浮滑,不足以取信于民,那么胖子陆远志就是十足十的老实孩子,蕲州人都知道陆家肉铺那胖孩子打小儿不会说谎,他这么一说,再没有人怀疑,事儿妈事儿爹们开始搬小板凳买瓜子花生老鹰茶准备看戏,八卦的热浪直冲云霄:
“还不是仗着他那当荆王侧妃的姐姐。”
其实仍然有不少人知道黄连祖是来逼下聘礼的,给医家披红固然是要准备吹鼓手和彩缎表里,可没有在箱笼上贴大红喜字的道理,更不会带着个媒婆呀
黄连祖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百姓的议论传入耳中,气得他伸出手指朝四面八方辱骂:“你们这群狗一样的穷酸,也来管大爷的闲事,再他**的胡说八道,大爷打杀了你们也就和宰条狗差不多”
金毛七有些眼力劲儿,眼见势头不对,赶紧劝道:“黄大人,众怒难犯啊,要是激起了民变可就不得了啦,我看,咱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青黛笑嘻嘻的从门洞里递出包药,秦林举着药包一路追着喊:“黄老哥,你的花柳病还得用两副药才能痊愈,否则将来有什么不举之事,嫂夫人怪罪下来,兄弟面子上也不好看……”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最近几天,蕲州城内外轰传黄连祖得花柳病之事,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每年治好的病人数不胜数,可得了花柳病治好之后还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感谢医家的,黄连祖的的确确算得上破天荒头一出,脸皮之厚已开历代之先河,数百载后当与冠希哥前后辉映而并垂青史。
——当然也有人声称是个年轻士子帮助破的案,张公鱼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不过这种别有用心的说法被以三班衙役为主的蕲州衙门官方发言人严厉驳斥,崔捕头高屋建瓴的指出,作为具备忠孝仁义礼智信等良好品德的大明子民,应自觉做到不信谣、不传谣,信任以张大老爷为核心的蕲州官府的破案能力。
之前秦林已嘱咐陆远志不要把协助侦破岔湾村命案的事情说出去,医馆众人全都蒙在鼓里;李时珍又担心黄连祖报复秦林,摆出太世叔的谱儿下了禁足令,连续几天都不准他出医馆大门一步。
李建元、李建木听说家里出事,从黄州府学赶回蕲州,嚷嚷着要找来同学生员们,好生大闹一场。
当然现在是万历年,洪武、永乐年间的严厉制度早已废弛,绝大多数时候不查路引了,三教九流的子弟可以冒籍去应科举了,御用的明黄色绸缎也在民间卖了,闹学、罢市只要不闹出人命,多半也不会掉脑袋。
这两位在李时珍的拐杖攻势下只能抱头鼠窜逃回黄州府学,他俩在临走之前和秦林见了一面,只觉秦林见识广博谈吐不凡,认为他要是好生读上几年书,弄个秀才十拿九稳,考上举人也不稀奇,准备写信推荐他去蕲州一处私塾附学读书,被秦林婉言拒绝之后不禁大为惋惜。
黄连祖虽然铩羽而归,料想他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李建方提议去找荆王和世子讨个公道,不料一连几天都吃了闭门羹。
世子虽与李家亲厚,和作为庶母的黄氏却不大对付,通过世子来约束黄连祖也行不通。
李时珍对秦林的禁足令,执行得就不是太严厉了。
秦林一大早去买了粽子和雄黄酒,陆远志从家里拿了块上好的五花肉,有个家里开饭馆的学徒做红烧肉的手艺极佳,就在秦林的房内弄红泥小火炉把肉煨得滚烂,相熟的七八个弟子学徒围着饮酒吃肉剥粽子,闹得热火朝天。
陆远志正夹着老大一块肥肉往嘴里送,急切间一口吞下,塞住喉咙眼儿落不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
想像中门外不是庞宪“笑里藏刀”的表情,就是李建方铁青的脸,出人意料,只有青黛站在门外,巧笑嫣然,见秦林房间里竟有这么多人,她吃了一惊,悄悄把一件物事藏进了袖口里。
有人拿袖子擦板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来来来,小师妹这边坐。唉~秦师兄也太不检点了,这房间乱得跟猪窝似的,未免唐突了小师妹……”
终于陆远志大笑了起来,招呼众位师兄弟:“咱们快走吧,小师妹是奉太师父的令来教某位不学无术的兄弟,咱们耽误了他的学业,小师妹可早就想赶我们走啦,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粉脸一红,如何不知道陆远志在打趣?
青黛的脸蛋越发红了,就像熟透了的大苹果,藏在袖口里面用手握住的香囊,忽然间就像火炭一样烫手。
“妈呀,大事不好,秦哥要杀人灭口”陆远志被烫得哇哇直叫,带着众师兄弟一溜烟的走了。
秦林存心逗逗清纯可人的小师妹,一边收拾酒肉、炉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边问道:“又来给我补习啊?嗨,这些天多亏师姐不辞辛劳,师弟自觉大有长进啊……不知今天是学《素问》,还是《灵枢》?”
明时端午又称女儿节,姑娘**们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出嫁女各归宁省亲,未出阁的闺女则动手绣香囊,装上艾叶菖蒲雄黄等药物,赠给兄弟姐妹,以诸般药物可以驱除五毒蛇虫,保平安求吉祥之意。
青黛本来鼓足了勇气来送香囊,不想秦林房间里一大群人,她吃惊之下,本来十二分勇气就只剩下五六分,偏生秦林又促狭,故意问她是来补习的,倒叫可怜的小青黛无法启齿,一颗芳心早已把这呆瓜恨了百转千转。
青黛捏着小拳头,不断给自己打着气,终于把香囊拿了出来,恨巴巴的瞪了秦林一眼:“喏,端午节都要带母亲或者姐妹缝的香囊,你没有姐妹送香囊,师姐亲手缝了这个就送给你啰。”
只不过,那香囊的绣工就差劲至极了,上面绣着的图案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秦林奇道:“咦,这是一对鸭子还是母鸡?”
可秦林早已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虽然绣得不好,但我很喜欢,”秦林嗅了嗅香囊,馥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瞧,香味和我的小青黛一模一样。”
“不过,以后不要再给我做香囊了,看,手被针扎破了吧?”秦林珍而重之的把香囊贴身放入怀中,极其霸道的抓住青黛的小手,害得她惊慌的抬起了头,与这个坏家伙双目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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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你皮痒痒了?”秦林走过去打开门。
黄连祖堵门下聘之后,张建兰声称与这位远房表哥割袍断义划地绝交,所以并没有受到牵连;但也免不了招惹众师兄弟的厌憎,除了白敛等几个死党,医馆众弟子与他越发疏远。
本来听说秦林与众师弟在房中饮酒,开门之后只看见青黛和秦林待在一块,张建兰又妒又恨,眼中闪现一抹厉色。
秦林本来尚在沉吟未决,倒是青黛听见“龙舟赛”立马眼睛亮了,可怜巴巴的望着秦林。
当然她是不会和张建兰出去的,要是秦林拒绝的话,她宁愿留在医馆哪儿也不去。
青黛喜上眉梢:“等等,我去换身衣服。秦师弟啊,端午节这天都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去看龙舟赛哦,你那身破烂还是换了吧。”
秦林一见她这身装束,不由得想起在荆棘岭的初见,那时他被蕲蛇咬伤,恍惚之间竟以为青黛是林中仙女,不就是这种空灵悠远的感觉吗?
有外人在此,她心头十分欢喜面子上却不显出,撇了撇嘴揶揄道:“看你手上拿的扇子,像个饱读诗书的风流才子;瞧你腰间挂的宝剑,又像是立志杀敌保国的少年郎君。”
“允文允武?我看你还文成武德呢”青黛白了他一眼。
“咦,你这扇子哪儿来的?上面的画儿好像我的一位好姐妹呢”青黛注意到那把扇子,从秦林手上拿过去细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看见扇面落款是桃花庵主,这是唐伯虎的号,现在唐伯虎的仕女图千金难求,她当然不相信是真迹。
秦林奇道:“你说的是谁?”
张建兰见青黛与秦林谈笑风生,只觉胸中妒火如焚,瞥了眼秦林腰间悬着的宝剑,心头暗骂:你个医馆弟子,拿把假冒的唐伯虎仕女图折扇,挂支华而不实的长剑,到底是个银样蜡枪头
蕲州城在长江北岸,众人出南门往西南方向走了不久,就到了江堤上。
江堤上下人山人海,秦林小心护着青黛,小师姐居然老老实实跟在大师弟身后,乖乖的跟小媳妇似的,倒叫秦林有些受宠若惊。
此时赛事进入了**,蕲河与长江交汇的江面,七条龙舟争渡,七面战鼓喧天,烟波浩渺间宛如群龙抢珠。
人群熙熙攘攘极其拥挤,忽然一股大力从侧面涌来,为了护住青黛秦林只好双脚用力钉住地面,竭尽全力才没有被挤落下江堤。
秦林心头一凛,登时警觉了三分,注意观察周围的形势。
这江堤高出地面甚多,眼见跌下去至少也得筋断骨折,指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可大多数人注意力在江面的龙舟赛上,没有发现这一幕,离得近的几个妇女又反应慢了一步,眼见老婆婆就要从江堤坠落而下。
那老婆婆在鬼门关上转了圈回来,一时间吓得脸青面黑,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看是秦林和青黛,登时老脸笑得条条皱纹都盈满了笑意:“原来是秦小哥啊,好心人哪……对了,那姓黄的不识好歹,啧啧,你们俩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嘛,他算个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闻言大窘,没好气的瞪了秦林一眼,解释道:“婆婆,我是他师姐,才不是什么郎、郎才女貌呢”
周围几个大姑娘小媳妇也认出了秦林,七嘴八舌的道:“啊,这就是那天涮了黄连祖的秦小哥?”
“切,你就有女儿也没戏没见他和青黛姑娘多般配?”
可他不得不向这几位忠诚粉丝告辞——因为闹了个大红脸的青黛姑娘,已经伸手狠狠掐他腰间软肉了。
“我们永远支持你”粉丝在身后振臂高呼。
秦林点点头,在青黛下毒手之前,分开人群吱溜一下往前窜去。
“哎呀,你个小泼皮,敢吃老娘的豆腐”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简直和锥子似的刺破人耳膜,惹得附近的百姓全都回过头来看这边。
秦林愕然。
七八个泼皮无赖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蕲州江堤蜿蜒盘转,阅江楼便坐落于与江堤相对的土山之上,位置高敞,视野良好,江堤上发生的一幕,在阅江楼上可以一览无余。
金毛七站了起来,弯着腰替黄连祖斟酒,一幅笑容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撞上孙二娘这条母老虎,这下姓秦的是黄泥巴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先大大的让他出丑露乖,闹得他身败名裂,再让弟兄们暗中断送他小命,岂不比一下子打杀了更解气?”
黄连祖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杀人就不必了,你我终究是官身,被石韦那头倔驴盯上也是个麻烦,何况本官还要准备一件干系极大的事情,成功之后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金毛七虽极想问那件大事,但看黄连祖口气好像不愿意说太详细,他也就忍住不问,把注意力转向秦林所在的江堤。
她在堤上这一闹,顿时引来目光无数,有知道根底的说又是母大虫借机生事敲诈勒索,但也有黄连祖预先派来安插在人群中的泼皮混混,一口咬死说的确是秦林趁人多乱摸女人。
“你放屁,人家就好这调调呢?”秀才身边的泼皮斜着眼睛瞧他:“我看你也和这人是同行,趁乱摸女人屁股的吧”
丢你老母泼皮朝地下啐了口。
秦林在她耳边低声道:“和你无关,多半是姓黄的捣鬼。”
陆远志和众位师兄弟也挤了过来,都附和道:“误会,一定是误会。”
七八个泼皮往前逼来,望着青黛坏笑道:“这小丫头倒也水灵,既然小白脸占了我家大姐的便宜,就拿小丫头赔补……”
陆远志想上前帮忙,可两个身强力壮的泼皮一左一右把他逼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小白脸就是没用几名只当秦林畏缩,不屑的朝地上啐了口,为首一人就笑着伸手往青黛下巴探来。
捕俘拳的“别臂下压”一招奏功,秦林并不放松,趁着后面两个泼皮惊愕之际,左拳往左面那人脸上虚晃吓得他连忙躲闪,秦林却迅速靠向右边的泼皮,抢进他内圈,双手一伸已将他夹背合抱。
自宋至明,相扑摔跤之法在民间极其流行,有燕青腾挪小跤法、沾衣十八跌、霸王扛鼎法诸多流派,中间蒙元统治的几十年又掺进了蒙古摔跤的流派,无论哪种摔法都有。
孰料秦林抱着他肩背的双手向内一掀,借着泼皮沉腰坐马之力又把他压得低了三分,继而抬起右膝往他双腿之间狠狠一顶
听到如此凄厉的惨叫,围观群众都蛋疼得慌,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
两人面面相觑:这姓秦的出手也太狠辣了吧?莫非他已经识破了……
当手下说江堤上发生冲突的时候,石韦就朝下望了望,看见是秦林,他颇为期许的大吹特吹:“这位秦公子好生了得,不但心思缜密是个破案高手,张公鱼还说他神光湛然英华内敛,必是肚子里装满墨汁的人物,将来指不定就要连中连捷进士及第……”
不料还没等他们动身,秦林就已放倒了两个,心目中文质彬彬的大才子,瞬间变成暴走状态,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转折,这群锦衣卫全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有人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江堤上蛋蛋破碎满地打滚的泼皮,又指了指秦林:“石大人,他真是你说的那位‘饱读诗书、英华内敛’的大才子?”
咳咳~有个小旗大咳起来:“石、石大人,我被鱼刺卡住了……”
秦林连续击倒两人,尤其是蛋蛋破碎的那人叫声实在太过凄厉刺耳,泼皮混混们从来没有见过下手如此狠辣的对手,都有些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就见一堆巍巍颤颤的肉墙逼了上来。
众医馆弟子道一声糟糕,这孙二娘等闲**个壮汉也不是她的对手,秦林虽然出手快捷狠辣,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铮——七星宝剑龙吟出鞘,指在了孙二娘长满肥肉的喉头。
然后,她就再也不敢动了,因为她看见了秦林的眼睛。
秦林就那么平平常常的站着,可身上一股子强横凶戾的煞气简直就像尸山血海里打过滚似的。
是的,这少年郎眼睛里藏着的东西简直太吓人了,简直就没把你看成活人,好像在他眼中,你只是一块块白森森的骨头、零零碎碎的肉和没有生命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
秦林并没有尸山血海中拼杀搏命的经历,可他亲手解剖的尸体不计其数,破案之后送上刑场的凶徒数也数不清,平时懂得排解宣泄倒也无妨,可一旦将心底积累的负面情绪尽数释放,那种强横无匹的凶煞之气,就算是手头欠下无数人命的穷凶极恶之徒也会吓得打寒颤
“是,是什么人在这儿捣乱?”几名穿着飞鱼服的人,紧握着绣春刀一路小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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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的几名锦衣卫并非石韦麾下的校尉、力士,而是黄连祖手下,经“投充”招募来的军余。
围观的百姓们赶紧退了好几步,远远的让开,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几名军余都穿明黄色飞鱼服,他老人家则是卫所武官的飞彪补服,看起来不伦不类,好在常年和黄连祖混在一块,蕲州百姓见惯了倒也不以为怪。
总不能让黄连祖黄大人来趟浑水吧?
秦林若无其事的将宝剑插回鞘中。
“母老虎长那么丑,也就你才会有兴趣吧?”秦林将剑连鞘拄在地上,揶揄道:“且莫说我根本就没摸过,就算真摸了,胆子也没治好花柳病还大张旗鼓给医家披红挂彩的肥。”
只有黄连祖事先安插在人群中的泼皮混混,阴阳怪气的诋毁秦林,一时间倒也真相难明。
众人齐声道:“信得过。您老守节四十年,摆豆腐摊替娘家婆家四位老人养老送终,将来是要建贞节牌坊奉敕旌表的,这些老少爷们都瞧在眼里,佩服在心里”
一叠声的哄笑,说什么的都有:“这还用问吗?”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原本就没法比嘛”
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们,左瞧瞧堪比噩梦级BOSS如花姑娘的孙二娘,右看看宛如空谷幽兰的青黛,强烈反差之下全都忍俊不禁,立刻就从围观群众进化为真相党。
秦林坏笑着把她扯了一下,低声道:“事急从权啊,师姐可怜可怜师弟吧,你不帮忙扛下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微笑着上前一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挽起了秦林的胳膊,虽然十分羞涩,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朝众人甜甜一笑:“我相信秦哥哥不会那么做。”
就连母大虫孙二娘也自惭形秽的垂下了头,再也不好意思信口污蔑。
可金毛七一干人并不准备就此轻轻放过,主子还在阅江楼上,看他们的表演呢
秦林把剑连鞘一扬,斥道:“锦衣卫只管访查大奸恶谋篡谋逆等事,无权管市井纷争”
金毛七冷笑着,一拳朝秦林腹部捣来
青黛、陆远志等医馆弟子则齐声叫道:“张建兰、白敛,你们在做什么?”
此时金毛七的拳头也擂在了秦林腹部,秦林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体自然抵受不住,可他早有准备,在神经把痛觉传递到大脑之前就借势后退,猛力一挣,张、白二人小腿迎面骨受创极重自然立脚不住,被他一下子挣脱开去。
因为七星宝剑已经出鞘,清冷森寒的剑光,就算五月天也令人遍体生寒,被剑锋所指的胸口,肌肤像过电似的又麻又炸。
金毛七狐疑不定,拿不准对方是虚言恐吓,还是真敢动手。
青黛也吃惊不小,好歹也是七品知县的小姐,面对泼皮混混她还有些底气,可对方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啊
“什么人在江堤上闹事?”负责维持治安的衙役、捕快姗姗来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金毛七瞪大了眼睛,想发飙,被剑锋抵在胸前又不敢动。
金毛七闻言又把脸一扬,准备说几句场面话遮遮面子,可任谁都没想到秦林竟然又伸出手,正正反反甩了他不知多少记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
糟糕青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金毛七带来的锦衣军余,冲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衙役、捕快们大吼大叫:“你们怎么搞的,这半天才来?狗瞎眼的没看见这儿殴官造反了?”
遭了,铁定遭了豆腐西施和所有在场的老百姓一样,觉得秦林肯定要倒霉了,有认识衙役的就开口劝道:
“公门中好修行,得饶人处且饶人,积阴德啊……”
金毛七呵呵大笑起来,尽管脸被打得像个猪头,他还依旧嚣张:“怎么的,怕了吧?蕲州衙门的弟兄们,给我把这逆贼拿了,老爷重重有赏牛大力,你将功赎罪,老爷就不和你计较啦,赏你把州衙的饭继续吃下去”
然后,就在无数道惊诧莫名的目光注视下,他们一拥而上,把绣春刀出鞘的锦衣军余尽数缴械,连堂堂金镇抚大人也给反别着双手抓了起来
崔捕头则诚惶诚恐的朝秦林拱拱手:“来迟一步,见谅,见谅。”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啊,竟然是这种局面,我们没做梦吧?陆远志等医馆弟子以及围观百姓们全都睁大了眼睛,差点儿没把自己舌头咬掉,看着秦林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敬畏。
倒是金毛七看出不对劲儿,若说牛大力莽撞倒也罢了,崔捕头可是公门中历练了二十多年的老猾头,连他都来掺一脚事情就有些不大对头了。
崔捕头没搭话,先偷眼看了看秦林的态度——他也不想得罪黄连祖,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崔捕头心头一凛,唐伯虎仕女图的折扇是知州张公鱼送给秦林的,瞧不起秦林那就是瞧不起张大老爷,现官不如现管,自个儿的捕头一职不就捏在张大老爷手心里吗?
崔捕头不愧为公门中打滚几十年的老猾头,片刻间心思转了几转,想清楚之后大喝一声:“来呀,这几人连军籍都没有,区区军余竟敢穿飞鱼服招摇撞骗,弟兄们把他们抓回州衙,让大老爷发落”
崔捕头上前结结实实一击耳刮子甩这军余脸上,心头则连连冷笑:当老子不知道吗?姓黄的和石韦石大人不怎么对付,但石韦对这位秦公子可亲近得很呐黄连祖再有荆王侧妃的姐姐做靠山,岂能盖得过他在锦衣卫的顶头上司石韦,和三甲进士出身、腰把子极其硬绷的张公鱼?
众衙役答应一声立刻动手,江堤上就出现了比龙舟赛还要吸引眼球的活剧:大群衙役民壮围着几个穿锦衣卫飞鱼服的人狂殴,拳头与耳光齐飞,红黑棍子乱下,登时打了个满堂彩。
这些人本来就是些泼皮混混,别看他狗仗人势的披着身飞鱼服,其实并没有锦衣卫的军籍,严格说来擅自穿这身飞鱼服就是僭越、逾制,可以问罪杀头的。
牛大力两只铁钳般的大手捉住金毛七动弹不得。
可怜金毛七的身板哪儿经得起牛大力这几拳?头一拳打在脸上,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尽数都滚出来;第二拳打在肚子,哇的一声好像开了绸布庄,绿的胆汁、黄的胃液、红的鲜血全从嘴里往外喷。
“若不是恩公拦住,俺拼了命也要打死这厮”牛大力兀自怒火冲天,恨恨的朝金毛七啐了一口脓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大笑着拍了拍牛大力的肩膀:“为这么小人连累我朋友,不值得。再说了……”
牛大力心头一凛,暗道恩公年纪不大,这城府可深得很呐。呵呵,怪不得常听人说读书的用笔头子杀人,比武夫动刀动枪还要凶险厉害呢。
他气急败坏的就朝楼下走,准备去教训教训那几个不长眼的衙役。
石韦也在这儿?黄连祖眼珠子转了几转,本已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阅江楼和江堤相距不远,石韦带领众锦衣卫很快就来到了堤上,只见这位大人怒气冲冲,圆睁的虎目里简直要冒出火来,显然已经怒发冲冠。
孰料石韦倒先朝秦林笑了笑,似乎关系很熟。
“不好,”石韦鼻子里哼了声,“有人丢我锦衣亲军的脸,本官还能好的了?”
那几个锦衣军余则喜出望外,早知石韦和黄大人不怎么对付,可都是穿这身飞鱼服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
别人倒也罢了,站在秦林身边、正冲着石韦的李青黛立刻心脏怦怦乱跳,将秦林扯了一把,想挡在他身前。
几名军余吓得魂飞魄散,如木偶般一动不动,片刻之后石韦收刀还鞘,却见他们身上穿着的飞鱼服一块块落下来——石韦竟用绣春刀把他们外衣尽数划破
石韦圆睁双眼,冲着失魂落魄的军余喝道:“锦衣校尉才许穿飞鱼服,你们几个军余也敢僭越?穿着身飞鱼服让人揍,把老子这正牌锦衣亲军的脸都丢光了下次再看见你们穿这身皮,不消别人打,老子先把你这几颗狗头砍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阅江楼上的黄连祖脸色青黑得可怕,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
堂堂锦衣卫总旗不但没能收拾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医馆弟子,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当众打脸,黄连祖简直就要气炸了。
江堤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无论蕲州百姓还是医馆弟子,怎么也没想到就连锦衣卫百户石大人都帮秦林。
连锦衣军余都被抓了起来,母大虫孙二娘和她的手下自然束手就擒,好在都是捕厅里常来常往的人物,此刻铁链锁颈、铁尺摧打,倒也不觉得难为情。
不过他俩的脖领子很快就被揪住了,回头一看,陆远志那张胖脸笑得像刚出锅的开花馒头:“两位师兄,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
“这两个人怎么办?”崔捕头拿手一指,看着秦林的脸色。
难不成就这么轻易放过两个吃里扒外、背叛师门的败类?陆远志、青黛以及众弟子都有不平之色。
崔捕头大喜,平息潜在民乱的功劳可大得很呐,朝秦林拱拱手道声谢。牛大力则呵呵笑着,如同鹰拿燕雀般把两个瘸子提溜起来。
秦林依然摇着折扇一副云淡风清什么事都与我无关的样子,不过众人再看他,这厮脑门上分明写着腹黑男三个大字……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端午节一过,江堤上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蕲州城的大街小巷,听说黄连祖手下那群顶着锦衣军余帽子的泼皮无赖被衙役尽数锁拿,知州张大老爷把他们全关进了州衙大牢,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众弟子回到医馆之后,李时珍问起,秦林只说认得牛大力,把一干事情全推到这位新任壮班班头身上;医馆众人都知道秦林发现青蒿的问题,于牛大力有救母之恩的事情,想牛大力拼命帮他也不为怪,于是被他轻轻松松糊弄过去。
何况秦林还给他们套了“白莲教”、“假冒锦衣卫”和“煽动民乱”这几顶压得死人的大帽子?
经此一事,医馆众弟子隐隐以秦林为首了,不少人回家去的时候,街坊邻居都还向他们打听那个先后两次让混世魔王黄连祖吃亏丢脸的少年郎呢
唯一遗憾的是,自打从江边回来,青黛就再也没有叫过“秦哥哥”,整天师弟师弟的喊,时不时还要摆下师姐的傲娇谱儿,秦林就难免担心将来夫纲不振。
秦林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某人还叫我师弟?让我想想那天在江堤上她是怎么叫的?”秦林假作思忖,片刻之后把兰花指一比,故意拖长了声音,嗲声嗲气的道:“情哥哥~~”
“哦,不是这么叫的啊……”秦林挠了挠头皮,脸上坏坏的笑容活像阴*小红帽的大灰狼:“那好,我的小青黛是怎么叫的呢?”
秦林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哦,是情哥哥。”
秦林马上应道:“嘿~听见了,我的情妹妹耶~”
“讨厌,老是骗人家”青黛嘟起小嘴,一甩手就朝外走:“不理你了。”
青黛又羞又急,走得极快,几步就出了弟子们居住的小院,绕过走廊就是大堂旁边的小花厅。
无意中听到厅上传来的谈话声,内容倒叫他们吃了一惊,青黛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朝秦林招招手,两人就坐在花厅窗外的秋千上,听里面说话。
李建方浑不在意的道:“那么药铺就少进桔梗等药,多进朱砂、鹿茸之类不就结了?桔梗、板蓝根便宜,朱砂、秋石都价格较高,算下来咱们药铺赚头还要比以前大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庞宪踌躇片刻才说:“的确病患有所减少,弟子探问过了,说是玄妙观来了位得道高士,修什么金丹大道,有移星换斗之能,非但蛊惑了荆王整日躲在王府开炉炼丹,还说什么有病不需治疗,只要虔心求神,喝了他的符水就能痊愈。那些穷苦人图便宜,所以……”
李建方慌忙替父亲捶背,半晌李时珍才平静下来,慢慢说:“虽说我们医家不盼生意兴隆,但愿天下人无病无痛,可并不是说要这些人去信巫蛊和方术啊这些人不信歧黄信鬼神,迟早得把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到没命,岂不冤枉得很?”
其实李建方这番话说的颇有道理,李氏医馆虽然不收高价,但药物终归是有成本的,除了确实赤贫之人可以赊欠,其余病患还是要给医药费用,否则医馆也无法维持。
至于效果嘛,人体本来就有一定的自愈能力,诸如感冒发烧之类的常见病症,不须医治硬扛下来也就好了,只不过病程加长、症状严重些。所以道士画个符烧了兑水给这些病人喝,犹如瞎猫撞到死耗子,十个人总有五六个最终自己好了的,这些乡愚倒说符水灵验得很,却不知多遭受了病痛折磨,多担了不少风险。
如果从经济上考虑,医馆虽然病人减少可少的都是出不起医药费的穷苦人,算下来非但不会减少收入,甚至因为贴补得少了,赚头反而大些呢
有钱人不来瞧病倒也罢了,横竖熬不下去总要相信歧黄之术,怎么贵的药他都买得起,什么样的医生他都请得来,要治终归比别人容易;倒是穷苦人为了省点小钱上了那妖道的当,等病势沉重时才悔之晚矣,没钱请医生,没钱买药,白白送掉性命,何等悲惨”
“不行,老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骗人,”李时珍对庞宪道:“既然那妖道敢妖言惑众,那你就陪老夫去一趟惠民药局,订个日子把阖城的医馆主人、药铺东家约起来,向那妖道讨个说法”
窗外,秦林听了好生佩服,像李时珍这样以苍生甘苦为己任的老人,才配得上大明药王的称号啊
思忖片刻,她摇着秦林的手臂:“喂,你说爷爷会不会……”
秦林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威灵仙师徒三人的形象,俄而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笑:不会吧,以他们师徒的本事和声望……
事关爷爷的声望,青黛着急的问道:“怎么回事,你笑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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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时珍从惠民药局回来,约齐阖城的医馆主人、药铺老板于三日后去玄妙观,找那妖言惑众的道士讨个说法。
甚至有好事之徒就此开了赌局盘口,定了两方的赔率,引得众赌徒纷纷下注——只怕李时珍若是知道自己竟然成为赌局胜负的一方,也只有哭笑不得吧。
这天学堂上到了自习时间,庞宪去了医馆大堂,学生们议论纷纷,就有人提出要悄悄去玄妙观查探,摸摸妖道的底细,以便提前做好准备;也有人说到时候悄悄带点黑狗血,一有不对劲儿就朝妖道泼去,破了他的妖术。
秦林一再坚持自己的判断,便有人不服,有个师兄驳道:“秦师弟不要小看了人家,愚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家父去凑过热闹,回来说那真人的道法好生厉害,修得三味真火,善能斩妖伏魔,又有五雷天心正法……”
“这样吧,”秦林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块足有五十两的大银锭递给陆远志,“胖子,替我拿去赌档,买太师父胜——奉劝诸位一句,太师父是赢定了的,要下注赶快,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这样总相信了吧?”
虽然没有他那样大一块银锭,各人也有些私房钱,多的三两五两银子、少的一两串铜钱,归总了约摸也值得五十两银子。
“我相信爷爷一定能驳倒妖道,”青黛义正词严的说着,然后就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看了看秦林,小声说:“当然也相信秦师弟。”
比起突然出现的妖道,还是李时珍更值得信任,众人都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事情,拿着赌票喜笑颜开。
“晓得了,”师兄弟们哄笑着齐声答应。
“好啊,就来,”青黛朝秦林道别,然后把赌票折成方胜藏在袖中,随刘全离开了。
难不成黄连祖贼心未死?秦林心头火起,侦破了那么多命案,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从破案转为作案的冲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我也去?秦林一头雾水,跟着刘全到了花厅上。
李时珍颇为慈爱的看着秦林,李建方则神色颇为不豫,冲着他冷冷的哼了声,然后皱着眉头对李时珍道:
李时珍只是微笑着捋颔下花白的胡须,慢条斯理的道:“世子礼贤下士,又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妙人,极喜欢结交青年才俊,秦世侄孙去了一定谈得来;何况麒麟山下荆王府亭台楼阁水榭花池,景致极其佳美,趁此机会,让他去见见世面也好。”
秦林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完全是个乖宝宝,心头则在不停盘算那个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荆王府见世子,虽说世子礼贤下士,繁文缛节还是免不了的,秦林与青黛都换了衣服,分别坐一乘轿子去王府。
到了王府门口,把名帖给值守的承奉司宦官拿进去通报,等待的时候秦林才有空问青黛来龙去脉。
徐辛夷回到南京,买了些江南才有的礼物送给青黛,便托表兄转交。
这徐辛夷送的礼物为何不直接交到医馆,偏要托世子转交?感情堂堂荆王世子改行成了快递公司?
倒是李时珍的态度很微妙啊……秦林坏笑着,心道这老神医真是个妙人。
荆王府坐落于蕲州城北麒麟山脚下,占地极其广阔,单是大门就非常恢宏,与秦林见过的故宫大门相比似乎不逞多让。
进门之后,只见山势高低起伏,亭台楼阁座落其中,说不尽的雕梁画栋,道不完的富丽堂皇,到处有繁花似锦,假山、水池之类极其精致,看得出匠心独运。一路上青黛十分高兴的给秦林解说,这里题着“辅弼邦国”有什么典故,那里石龟驮着的石碑又是谁的手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青黛乐不可支,秦林却有些心不在焉,摧促道:“咱们快去吧,让世子等久了可不太好。”
小宦官笑道:“姑娘喜欢这鹿,常来咱们府上玩就是了,或者问世子要了鹿去,咱们世子决不会推却的。”
又转过几座亭台楼阁,终于见到了世子朱由樊,他是个非常英俊的青年,穿着雪白的纺绸长衫,举着只小小的白瓷酒杯,坐在一株极其高大的杜鹃花树底下,满树杜鹃盛开,花朵随风而落,更增他飘逸出尘之态。
世子朱由樊极其谦恭,远远看见青黛与秦林来了,就在侍女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这位是秦兄吗?果然风姿异于常人。李家妹妹,辛夷离开蕲州你就不来王府走动,好久不见了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青黛顿住不往下说。
黄妃并不是荆王千岁的正妃,又不是朱由樊的生母,按照宗法制他是不会叫黄连祖舅舅的。
秦林直言相告,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的隐晦之处就略过不提。
秦林点点头,看来这位世子倒没有什么纨绔习气,怪不得李时珍说他是个风雅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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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相交不深,秦林没有问朱由樊为何情绪低沉,说不定人家是朦胧派的,就爱玩忧郁深沉这调调呢。
他命侍女开了坛二十年陈酿的桂花酒,又取蜜樱桃、狮子糖、云片糕、火腿酥来下酒,亲手替秦林、青黛斟上,举杯笑道:“全是辛夷妹妹送来的江南小点心,论起来,愚兄还是托李家妹妹的福才有得吃——徐辛夷这个粗心大意的丫头,若不是记挂着给你送东西,焉能想得起蕲州还有我这个望眼欲穿的表哥?”
朱由樊连忙摇手说使不得,三人一笑而过。
言罢,他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干。
朱由樊已知道秦林两次整治黄连祖的事情,说起来几次三番的大笑,言辞中对黄连祖甚为不满,不过对庶母黄妃倒是不曾有半句指摘,便是寻常的谈笑言语间也谨守礼法。
青黛倒不好意思了——毕竟堵门下聘是针对她嘛,黄花闺女脸皮嫩,听到秦林说个不休,就从矮几的碟子里捡了块狮子糖,啪的一下拍进秦林嘴里:“哼,秦师弟,胡说八道什么呀?江南的点心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忽然想起刚才听到青黛称秦林为师弟,朱由樊忍不住问起缘由。
朱由樊越听越惊讶,睁大了眼睛瞪着秦林,好像他脸上长了花儿。
朱由樊一口酒呛在喉中,大咳一阵之后,接着又是一阵大笑:“你,师、师弟,她,师姐,哈哈……你们、你们太有趣了,今日当浮一大白”
秦林眼光何等敏锐,很快就瞧出朱由樊分明是忧愁烦恼至极,此刻不过是借酒佯狂聊以掩饰罢了。
“哦,对了,”朱由樊朝侍女招招手,取来只描金的沉香木妆盒,捧在手上对青黛道:“别的礼物都在礼单上,等会儿派下人替你们送回医馆,只有这妆盒是辛夷妹妹敲钉转角非得愚兄亲手交给你……”
秦林暗笑,这件事多半是那位辛夷从中乱牵红线,倒是朱由樊拿得起放得下,比黄连祖真可谓云泥之别。他便接过妆盒递给了青黛,也开玩笑道:“那我可不该碰徐大小姐的妆盒,被她知道岂不打上门来?”
小宦官急匆匆的跑来,跪下禀道:“千岁爷和黄老爷、威灵真人到后花园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一行人就从曲折的水榭廊桥上走了过来,秦林与青黛回避也来不及了。
黄连祖还是那幅阴阳怪气的衰样儿,老远看见秦林、青黛和世子待在一块,他一双贼眼转来转去,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
老道士与朱常泴把臂而行,即使是千岁爷面前他也踞傲得很,眼睛瞧着天上,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偏偏朱常泴就吃他这套,十分卑恭折节。
威灵仙正在得意劲儿上,忽然看见秦林笑盈盈的站在世子身边,老道士顿时“虎躯一震”,暗道一声苦也:莫不是世子已经晓得了黄某人与道爷的勾当,特地找秦林来揭道爷的老底?
朱由樊早已由侍女搀扶着拜倒:“不孝儿叩见父王千岁,愿父王福泽万年长、与国同休戚。”
秦林见了只觉得太不近人情,这对父子之间很有些不对头,或者,天家贵胄的规矩就该如此冷淡?
秦林也不知道见王爷是个什么规矩,朱由樊是儿子跪老子,他就一揖到地,觉得也很恭敬了。
朱常泴鼻子里冷哼一声,冷着脸对朱由樊道:“你交的什么狐朋狗友……”
孰料威灵仙唯恐秦林揭他老底,抢在前头叫道:“呀,这不是秦林秦公子吗?自峨眉山一别三载,贫道已垂垂衰朽,公子风神仍一如昔日,叫人可钦可羡呐”
见威灵仙对秦林十分亲近,荆王朱常泴倒吃了一惊:“敢问真人,这位小友是?”
朱常泴惊讶得合不拢嘴,低声问道:“真人可知道他下界是为了何事,小王可与他结结善缘?”
这下子荆王千岁的态度比前不同了,看着秦林的眼神那叫个羡慕嫉妒恨啊,比起成仙了道霞举飞升,这世俗的王位又算得了什么?恨不得抛下王位和他调换一下才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连祖却在旁边急得脑门冒汗,不知道威灵仙发了什么神经竟对秦林谦卑到如此地步,兀自不服道:“千岁爷,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他就是李氏医馆的一个弟子……”
朱常泴马上瞪了黄连祖一眼,脸色一沉,“黄老弟,你这般俗人是不知道的,神仙中人往往应劫下界,没见封神榜上有‘心血来潮’一说吗?何况神仙圣贤游戏人间,借以点化有缘之人,譬如吕洞宾化为跛脚乞丐,观音菩萨鱼篮显圣,这些都是**上有的。”
朱常泴对秦林的态度可亲近极了,又是吩咐设宴招待,又是问秦林长生不老之道,反而把亲生儿子朱由樊凉在一边不闻不问。
朱常泴不由得更加信了三分,若不是通晓仙术的高人,怎么知道金丹迟迟未成?当即卑恭折节的请问原因。
说这话的时候,秦林有意无意的看着黄连祖。
果然朱常泴皱着眉头盯着黄连祖,不知怎的,突然之间就看他不惯,直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吓得这位便宜小舅子心头直发苦,可想而知,如果不是看在侧妃黄氏的面上,朱常泴一定当场把黄连祖赶出王府了。
威灵仙没有被秦林揭破老底,那幅感激涕零的模样实在难以形容,握着他手一再说炼出金丹要送给他几颗。
回去的路上,青黛终于忍不住了,偏着脑袋打量秦林,半晌才摇摇头,自言自语:“不像是星宿下凡啊……”
青黛红着脸,本想骂秦林两句,忍不住自己笑了:“我看你不是奎木狼,倒像猪八戒。”
“才不是呢,我是瞧它们可怜得很,无端端被关在这里,”青黛想了想,又撇撇嘴:“而且这王府里气闷得紧,麻烦规矩太多,只有和辛夷姐姐待一块的时候自在些,所以她走后我就不喜欢来了。说起花草树木、禽鸟野兽,和爷爷上山采药时见的天然之物,比这里人工做的假山、人为养的鸟兽,可要鲜活灵动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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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建方等在医馆门口,焦灼的踱着步子。
相较之下,反而是第二件事更为关心。
青黛和秦林却没有坐轿子,两人步行而回,神态颇为亲密。
青黛虽然不谙世事,对李建方过分关心她和世子的交往也有些不耐烦,“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转交辛夷姐姐送来的一点东西……三叔啊,您要是很想见世子,那下次您替侄女去吧,倒是侄女瞧他也没长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稀奇么?”
他翻过脸冲秦林哼了声,没好气的道:“秦林,你没惹世子生气吧?王府的规矩可是很多的,别冒冒失失闯出祸来。”
李建方见秦林没有反驳,心头略为松快了些,又拿话敲打秦林:“为师不得不提醒一句,少年得意不过是小道,人生在世须要谨守本分,不要一两处得了便宜,就以为天底下处处都能任凭己意,反而惹来无端之祸。想那荆王府世代荣华富贵,与国同休,若是惹恼了世子,人家轻轻伸个指头你就担待不起。”
李建方心说你这丫头懂得什么?情敌相见,若是市井之徒当然三句不合就动手开打,可世子何等人物,自然面上要越发亲切,暗地里却教你自惭形秽。
李建方恨不得这些东西是聘礼才好呢,笑盈盈的道:“世子和侄女的交情倒是不浅呐,送这么多东西……”
张小阳早已见过王爷和世子是如何卑恭折节的对待秦林,便是蕲州卫指挥使或者知州张公鱼都没这般待遇啊,因此他一路上加意讨好。
哐当,李建方打了个趔趄:王府中门等闲不开,就连当朝一品来拜都得走两边角门的荆王竟要开中门送秦林,他是国公爷,还是钦差大臣?
李建方惊疑不定的望着秦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起刚才那番“教训”倒像是讽刺自己似的,越发尴尬得手足无措。
留在医馆的学徒、伙计们全都迎了出来,赛如文武群臣郊迎得胜回朝的大将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情知不妙,秦林心头咯噔一下,随李建方、青黛一块迎了上去。
李时珍这个样子,秦林也不好问他,自有李建方、青黛慢慢安慰他。
陆远志傻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胖子这才注意到门口大堆的礼物,登时圆脸上的小眼睛就贼亮贼亮的:“哇,秦哥发财了呵呵,那我就不客气啰。”
秦林这才细问经过,众师兄弟七嘴八舌的说了。
前些日子有威灵真人、空青子、云华子三位世外高人到玄妙观挂单,璇玑子便引见到各处府邸,那威灵真人果然道法精深,立刻得到荆王朱常泴虔心敬奉。
两边说僵,就要看真实本领,李时珍就语带讥诮的要道士露露仙术。
小胖子一脸的佩服,把秦林拉到旁边,低声道:“仙缘,唉,咱们真把仙缘给放过啦空青子、云华子,就是在岔湾村遇到的那两个徒弟,人家已经练出了三昧真火,还能破碎虚空,擒拿鬼魅,啧啧啧,了不得啊……”
要不要帮李时珍揭破威灵仙的老底?想来那些所谓的道术也不过是些哄骗世人的鬼把戏,秦林自信绝对能够当面揭穿,可说起来威灵仙和他并没有冤仇,反而撺掇荆王送了许多礼物,似乎又不好去对付人家。
不过,任谁都没想到很快李氏医馆就遇到了难关。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大妈大婶,求你们做个证见,我父亲跌伤了腿,上个月到这李家医馆诊治,上了夹板开了药,说让咱回家慢慢调养,不料昨天夜里把药服下,咱父亲他、他就一口气提不上来,死在了床上……”
李时珍在蕲州声望极高,百姓当中就有人不信:“李神医行医几十年了,照说不会出错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听说李神医昨天去玄妙观骂了道士,唉~不敬神仙,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啊”
他身边有不少乡民打扮的粗鲁汉子,举着锄头、粪叉等物大叫大嚷:“庸医害了俺们何家村的人,没那么便宜不给个说法,俺们拆了这医馆”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李氏医馆治好了的病人前来披红挂彩不稀奇,李神医被骂庸医杀人,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登时哄动了全城的百姓来看。
金毛七半躺在滑竿上,张建兰、白敛、孙二娘和一干锦衣军余都还在州衙大牢里吃苦头,他是正牌卫所军官,张公鱼看在蕲州卫指挥使的面子上先把他放了出来,但被牛大力擂的两拳可着实不轻,到现在还起不了身。
几个帮闲也跟着笑道:“着啊,到时候老不死的还不乖乖把小娘子,哦不,是嫂夫人送到黄大人府上?”
而这一切,都拜姓秦的所赐黄连祖越发把秦林恨入骨髓了。
黄连祖正在高兴头上,听金毛七提到秦林却是面色一黑,心道石韦倒也罢了,姓秦的在王爷面前只怕比我还要吃香些,只不知威灵真人道法通玄,世外高人,为什么帮那姓秦的说话?
金毛七点点头,虽然最近吃了不少苦头,觉得黄连祖这靠山也未必真有那么大的势力,但见他说得笃定,也就深信不疑。
“的的真真是自己死掉的,”金毛七陪着笑,“是璇玑道长用牙牌神数推算出来的,我们一找果然这家死了人,您信不过俺手下这些兄弟,还信不过璇玑道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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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时珍由庞宪和李建方相陪忧心忡忡的走出医馆。
当时是庞宪开的方子,亲手替他接的骨、上的夹板,李时珍看过那方子,算得上中正平和,君臣佐使相辅相成,绝对不会有什么岔子。
李时珍行医数十年活人无数,见他老人家出来,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路,等他走到人群中间,担架的旁边。
“呸”孝子抬起头来,一张肿泡泡的脸,两只浑浊发黄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时珍,气愤愤的骂道:“庸医,就是吃了你的毒药,才把我父亲害死了”
“放你的屁”孝子从地上爬起来,唾沫星子喷了李时珍满脸:“我父亲已经死了,你还来说这些疯话”
秦林在旁边听得暗自皱眉,何老头儿好厉害一张铁口,无端端已经把大半责任栽到了医馆这边。
顿时周围百姓一阵骚动,胆子小的已往后退了几步。
李时珍凑上去闻了闻,转身问何族长与何二郎:“药渣带来了吗?”
李时珍苦笑,到此也只能以清者自清聊以自*了,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药渣里翻了几下,早已辨析明白。
李时珍人称药王,经验何等丰富?药汁里只要有些微的不对头,就瞒不过他的检查。
庞宪急忙禀道:“终归是弟子荒谬,此事就让弟子与他往公堂上走一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庞宪与李建方对视一眼,若有所悟。
听到这里,秦林心口毕剥一跳,也明白了三分。
李时珍这下可为难了,歧黄之术从古传下来有四诊法,讲的是望闻问切,可这冷冰冰一具尸体,脸上青紫一片,没法望气色;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闻听不了声息;魂灵儿早已归阴,问不了他有何症状;心脏早已停跳,如何切他脉象?
何家村的乡民见状只道李时珍理屈词穷,几个青皮后生一煽呼就开始鼓噪起来。
秦林眉头紧皱,他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可现在群情汹汹,查明真相的时机未到,只好小心的把青黛护在身后。
人群越聚越多,越来越混乱。
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刺儿头混在百姓当中,趁机煽风点火;现场又有不少受过李时珍恩惠的百姓替他说话,与何家村的乡民言语冲突,荆楚之地民风强硬,两边一言不合就开始卷袖子、舒拳头,准备大打出手……
庞宪、李建方脸上变色,这民乱一起,李氏医馆作为引发乱局的起源,无论是非对错都将受到官府严办,可不是无妄之灾吗?没奈何,眼下也只得护着李时珍慢慢退回大门,心头已如乱麻一般。
牛大力大喝一声,袒露的双臂上肌肉暴凸,碗口粗的枣木棍高高举起,吐气开声,卷起呼呼风响,重重一棍击在路边的拐脖子柳树上。
为这威势所慑,人群肃静了片刻。
人群喧闹声一停,秦林就听见北面长街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他神色立刻轻松了不少,将青黛小手捏了捏,安慰道:“没事儿了,锦衣卫来了,这里就乱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韦率领众锦衣卫飞奔而来,他乘着高头大马,将缰绳一提,那马西律律长嘶着停下,他端坐马背,沉声道:“光天化日,聚众闹事,眼里还有王法吗?”
州衙的十名弓手、五名马快也随后赶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刚刚破了杀人命案,又要闹民乱,蕲州的刁民何以如是之多?何以总与老爷我作对?夫子曰‘仁远乎哉,吾欲仁,斯仁至矣’,本大老爷以仁术治此地,不料这些刁民竟如此顽皮赖骨……”
倒是族长何老头有见识,抢在张公鱼下轿之前就扑上去,扒着轿杠大哭大闹:“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李家医馆庸医杀人,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大老爷秉公办案呐”
何家村的愣头青也跟着叫起来:“州里不秉公办案,咱们就去黄州府上控,去省里按察司上控,实在不行,还有进京打登闻鼓告御状这条路呢”
李时珍惟有摇头苦笑,他替活人治病可谓妙手回春,但替死人瞧病,这辈子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唉~这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呐
还是李时珍提醒他:“张父母何不令仵作前来检验尸首?在下只治活人,瞧不来死人,也许仵作看了有所发现呢。”
老仵作弓着腰细细验勘,先把喉头看了一遍,瞧着张公鱼不说话。
焦仵作这才嘿嘿一笑,禀道:“尸身面色青紫,像是窒息而死,但喉头无缢痕,的确是药死或者病死的。”
焦仵作老脸一红,惭愧的干笑两声,搓着手道:“小的也拿不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这位大老爷登时面露喜色,上前一把抓住秦林,赛如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秦小友啊秦小友,天可怜见你也在,哦对了,瞧我什么记性,你不是医馆弟子吗?”
“晚生参见张大老爷。”秦林作了个揖,“大老爷所急之事,正是晚生欲为师门伸冤也。”
秦林冷笑着盯了何二郎一眼,嘴角戏谑的微微上翘。
张公鱼把袖子一甩:“胡说,岂能因人废言?只要言之有理,本大老爷便相信他。”
“你干什么?”几个何家村的汉子不服气了。
何二郎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是、是今天凌晨,大约丑时,怎么啦?”
不等何二郎辩驳,秦林又问焦仵作:“人死之后尸体僵硬,是在什么时候出现?”
说完这些,焦仵作已对秦林佩服得无以复加,刚才连他这个老仵作都没注意到的问题,这个年轻公子竟一早就发现,这是何等锐利的目光,和多么丰富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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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人死之后尸体僵硬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何二郎父亲死后三四个时辰了,本应紧紧咬合的下颌竟然轻轻一扳就张开,这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李时珍为首的医馆众人则极为不解,秦林怎么会认得张公鱼?他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破案的?
“父亲且莫管那么多,”李建方大声道:“总之我们是被冤枉的,这何二郎是含血喷人”
对于尸僵为什么消失的问题,他根本不敢说出答案,抬眼偷偷看看秦林,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在他心目中竟比那些拿着绣春刀煞气腾腾的锦衣卫,那些舞着红黑棍子虚张声势的三班衙役还要可怕十倍。
即使是因为用担架抬来城里,搬动了尸体导致尸斑不固定,即使夏季气温高,测量尸体表面温度下降幅度计算死亡时间的误差过大,但玻璃体浑浊是不受影响的。
秦林据此已得出了结论,就在众人瞩目下侃侃而谈:“为什么本该因为尸僵而紧紧咬合的下颌关节,竟轻轻一扳就能打开?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有人强行扳开过尸体的下颌——尸僵完全形成之后再强力予以破坏,僵硬状态不会再次出现,所以现在尸体的嘴巴可以随意开合”
李建方一把抓住李时珍,急不可待的叫了起来:“父亲,原来他是死后才用蛮力把嘴巴扳开灌进药汁的,我们是冤枉的”
何二郎吓得面色如纸,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智生,咋着喉咙叫道:“是,是扳过老人家的下巴,可那是他服了庸医的毒药,到死嘴还大张着当时我这个做儿子的于心不忍,心想不好这个样子就入殓,所以用力替他合上了,对、对,不是扳开,是把张开的嘴合上”
秦林招招手,把焦仵作唤到身前:“请看这死者的眼珠,是否已经浑浊不成样子?分明是死了十个时辰以上。何二郎说丑时过世,不是公然撒谎吗?”
张公鱼看不下去了,抱怨道:“怪不得前人说‘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焦老哥你这个样子,简直比油炸琉璃蛋还要滑溜。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老儿勘验尸体也有几十年了,知道人死之后眼珠会变得浑浊,可死了多久会浑浊成什么样子,小老儿实在拿不准,洗冤录上也没有提过。”
张公鱼再也忍不住了,一腿子踢焦仵作侉子上,没好气的道:“扯蛋等京师刑部来人,这尸首都烂得只剩下白骨了”
秦林也只有苦笑,区别生前伤、死后伤,尸斑、尸僵这些内容,洗冤录上有记载,又是体表常见的,仵作自然对其有所认识;而眼珠玻璃体死后变得浑浊这些隐蔽性大的细节,洗冤录没有记载,仵作也就不注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支持何二郎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何家村的乡民们面有得色,就是嘛,何家村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挟尸敲诈的事情呢?分明是庸医的药有问题,何二郎都说了,他父亲临死时嘴大张着合不拢来
秦林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这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真正既可悲又可恨。
秦林朝张公鱼拱了拱手:“大人明鉴,死者分明是死后被撬开嘴巴灌入药液,借以诬陷李家医馆,现在是非明辨,何二郎尚要强词夺理的狡辩,求大人许可晚生做尸体解剖,查明真相”
“秦世侄孙不可造次啊”李时珍不顾年迈冲过来,一把抓住秦林的手就往后拖,脸上神色竟是十分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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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说秦林要剖尸检验,围观百姓全都骚动起来,现场一片喧闹。
像现在,秦林提出解剖尸体就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大明刑律规定,“若残毁他人死尸,杖一百、流三千里”,如果秦林解剖尸体发现不了问题,按照这条法律他就要挨一百板子,流放三千里外
李建方听得父亲要认下庸医杀人之罪,登时脸上肌肉一跳,想出言阻止,又明知不能够改变父亲的心意,只得跺着脚,发出低沉的叹息。
青黛早已左右为难,不剖吧,让白发苍苍的爷爷违心的认罪,一辈子行医到老了晚节不保?解剖吧,稍有差池秦林就要坐实残毁尸体的罪名,杖一百、流三千里啊
“那你相不相信我的手段?”
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秦林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青黛一时间入了魔怔,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张公鱼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乌纱帽的翅儿一阵乱晃:“自然无罪,大明律诬告者反坐,你为辩诬而解剖尸体,残毁尸体的罪名也反坐何二郎——不过你真有把握?”
张公鱼心下暗叹,一旦把尸体剖开,这事情就闹大不可收拾了,秦林与何二郎两个人必定有一个要杖一百、流配三千里。
何二郎如果是一个人也就答应了,无奈族长何老头和众乡亲一口咬定尸体绝对不会有问题,倒把他架起来不能往后退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我父亲就是这庸医害死的,不管到哪儿都是这句话,随你们解剖,总得还我个公道”
孰料族长何老头把住滑竿不让走:“张父母,我们信得过你,可谁知道别的人会不会弄鬼?要解剖,就在这儿,大家伙儿看着才没得弊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公鱼无可奈何,只好令衙役们去南市取了些竹席、草席,几根杆子一架,草席子一撘,就在街边上搭了座凉棚,把尸体移到凉棚内解剖。
张公鱼见状击节赞道:“好一个为报师恩锐身赴难的秦木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秦木槿今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当年杨忠愍公继盛弹劾奸相严嵩,绑缚京师西市,想来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吧”
百姓们却是叫起好来,尤其是城中的泼皮混混最佩服胆大有担当的好汉,秦林不怕流配三千里、敢解剖死人,他们就佩服得紧,也就叫得最起劲。
青黛更不消说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儿一样,也许是秦林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她总觉得这呆瓜师弟是为了自己才去做这件傻事的,少女芳心百结、愁肠千转:“呆子,就叫你一句秦哥哥,值得么?”
“这个,谁有快刀,借一把?”秦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衙役的腰刀是破铜烂铁,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倒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不错,好几个校尉争先恐后:“用我的,昨天刚磨过”“用我的,是缅钢打的好刀”
石韦洋洋得意的把手下这群兄弟们瞪了几眼,大胡子都快翘到天上了,忽然朝秦林把腰一呵,双手将佩刀奉上:“秦兄弟,用我的刀,比那群兔崽子的好”
秦林却摆了摆手,苦笑道:“这刀还是太长太大,有没有小号的?”
还是陆远志灵机一动:“秦哥,我家里有解猪用的剔骨尖刀,捡最小号的给你行吗?”
胖子跑得倒不慢,宛如皮球一般从街上滚去又滚来,片刻已把最小号的剔骨尖刀取来。
张公鱼、石韦、李时珍、何老头等人鱼贯而入,这小小草棚地方不宽,连知州大老爷和锦衣百户都没有座位,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心甘情愿贴墙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时珍和李建方、庞宪也进了草棚,他本不愿秦林冒险解剖尸体,可事到如今也没法退步了。
秦林点点头,李时珍的判断很准确。
雪亮的剔骨刀执在手中,修长有力的手指以最合适的角度握住刀柄,刀冰冷的温度传入掌心,秦林立刻沉浸于某种奇异的状态,眼睛里爆发出奇异的光彩,比解剖刀还要锋利的目光审视着尸体,思想冷静而精确,计算、思索,秦林在这瞬间变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
秦林头一刀落下的位置是尸体的左胸,锋利的刀尖从死者苍白的皮肤上竖着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刀口,左右再横拉,手法利落无比,刀尖轻挑,伸手扯住刀口处的肌体往旁边一揭,人体组织层便赫然呈现:苍白的皮肤,淡黄色的脂肪层,暗红的肌肉,最下面一根根的肋骨,历历在目。
石韦皱起了眉头,一刀两断人头落地的场面他也见得不少了,可像这样精雕细琢的把尸首剖开,直面死亡的真相,瞧着仍然心头打鼓。
“有锯子吗?”秦林指了指肋骨,“要把它锯开,才能取肺出来看。”
秦林蹲在尸体旁边,手拿锯子锯那肋骨,吱嘎吱嘎的声响有如钢针刺激着人们的耳膜,每拉一下锯子都带起纷飞的碎骨渣和细碎的肉,偏生这家伙满手污血一丝不苟的拉锯,嘴角还隐约带着笑容,情景实在诡异到了极处。
哇呕~张公鱼忍不住呕了起来,这种比恐怖片还要可怕的场面,终于让三甲进士出身的大老爷抵受不住了。
张公鱼好生感激秦林,是中暑而不是害怕,面子就下得来了,一边往门外退,一边道:“是、是,本官头晕得很,想是来的路上被太阳晒狠了,那轿子里简直像蒸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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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仍旧留在草棚里面的,只剩下了常年浸阴医学的李家师徒三人,刀头舔血胆量极大的锦衣百户石韦,面色煞白还要强行支撑的何老头与何二郎,不怕死人的州衙焦仵作,以及,咧着嘴看得饶有兴致的陆远志。
陆远志一张胖脸憨厚的笑着:“从小看我爹杀猪剖猪,都习惯了。”
果然陆远志有一定的解剖经验,在他帮助下秦林很快就把肋骨锯断了几根,把死者的肺从胸腔里掏了出来。
“诸位请看看,”秦林把肺脏凑到何二郎面前,“看清楚了,这肺脏已经肿胀积水了,分明是是肺栓塞的症状,你爹根本就不是吃药死的。”
可怜的何二郎只觉胯下一热,裤子就打湿了老大一片。
何老头脸都发青了,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乱摇:“相信,绝对相信,不用验看了。”
众人尽皆侧目,只有李时珍睁大了眼睛看那水肿的肺,自言自语道:“常有骨伤病人死于胸肺积郁,所以要开活血化瘀之药以化解,不过老夫今天才看见原来肺里真是一包积水,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作为秦林却很清楚这是肺栓塞的典型症状——人们通常认为法医仅限于在命案现场寻找犯罪的蛛丝马迹,殊不知对医疗事故进行司法鉴定也是法医的工作范围呢
病人因为呼吸困难,动脉含氧量不足,会在皮肤上形成紫绀,所以这具尸首面色青紫看上去类似于勒死,仵作第一步就要检查颈部有没有缢痕。
“找到了”秦林长出了口气,在他剖开的一段大动脉血管内壁,分明有粉红色的附着物。
真相大白如此直观的展示,就算不懂医学之人也明白是血栓堵塞肺血管导致死亡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何老头埋怨的瞧着这侄儿,心下不无懊恼,平白无故闹这一场,到头来是自己轻信人言,想了想也跟着向李时珍低头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二郎暗喜,扯了扯何老头的衣襟,两人就点头哈腰的往门外退。
啊?何二郎和何老头两个面面相觑。
秦林冷笑连连:“不懂事?只怕是太懂事了”
只见暗黄色的食道里面还有些棕色的药汁,可胃袋里竟然空空如也
秦林故作惊讶的道:“不得了,人死了还能喝药,莫非是诈尸?”
何二郎脸上一阵白一阵黑,事实俱在无可抵赖,小腿肚子一软就颓然坐倒,长叹道:“对不住了,七伯。是我给爹灌下的,想找李氏医馆弄点钱……”
但他们没想到后果比这更严重。
刑房司吏赶紧禀道:“若残毁他人死尸,杖一百、流三千里;子孙毁弃祖父母、父母死尸者,斩。”
本来损毁他人尸体只是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大明律体现了宗法制度的原则,损毁父母祖父母尸体属于忤逆大罪,比照寻常情况要加重处罚,升格成砍头了。
何二郎听到这一个“斩”字,吓得屁滚尿流,眼睛立马就直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了敲诈一点钱财,竟生生把死罪套到了自己头上。
秦林用干净的布擦着手,似笑非笑的盯着何二郎,软瘫在地的何二郎抬起头无意中和他目光一触,立刻猛的一抖,只觉秦林目光似乎直刺他的心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的话字字句句都打在了何二郎的心口上,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说出了真相。
前天晚上他又是酩酊大醉,跌跌撞撞钻到草丛里睡了一觉,中午归家时却发现老父亲已经倒在床上死去了。
在道士那儿坐了阵子,道士拿酒请他喝,何二郎看见酒就迈不动腿了。过了一两个时辰回到家里,却有金毛七带着人等在那里,告诉他熬药替死去的父亲灌下,再把庸医杀人的罪名栽给李氏医馆,就能诈一笔不小的钱财。
他父亲死了好一阵子,尸僵使死尸嘴巴紧紧咬合,何二郎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扳开灌了些药汁,然后声张起来,约了全村的乡亲来城里李氏医馆讨说法。
“唉,早知如此,我、我就是打死也不敢啊”何二郎后悔极了。
秦林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金毛七一干人等在哪儿?既然你在这儿闹事,他为了指挥手下煽动民乱,一定不会离得太远吧”
不需要任何吩咐,石韦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于是待在小院中的黄连祖、金毛七等人,就心胆欲裂的看见大群锦衣卫蜂拥而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举着锄头粪叉草耙子的乡民。
几个泼皮见势不对,也脚底板抹油,从后门溜了。
随后院子里传来了金毛七凄厉的叫喊:“各位有、有话好说,别、别打……哎哟妈呀,救命呐”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毛七被何家村的乡民打了个臭死,石韦带着手下一群锦衣校尉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笑话,到最后看快要不行了才把他拖死狗似的拖到张公鱼面前。
没有旁证,他是现任的卫所军官,张公鱼也不能动刑拷打,只好卖蕲州卫指挥使一个面子,让中左所的几名军汉把半死不活的金毛七抬走了。
趁着李时珍与张公鱼客套,秦林找到了青黛,贼忒兮兮的道:“嗯,这个,好像某人曾经答应了……”
正当腹黑男以为即将从师弟升级为秦哥哥的时候,青黛忽然眉头一皱,小鼻子抽了几下,凑到秦林身边闻了闻,连忙把小手连扇了几下。
秦林怔了怔,怅然若失。
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实腥臭难当,怪不得青黛转身逃走,秦林只好摇头苦笑不迭。
原来如此秦林心头极其畅快,脸上仍旧嬉皮笑脸的,“嘿嘿,青黛妹妹叫我什么呢?”
秦林哈哈大笑,拿着香胰子去了浣洗房。
秦林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少女沐浴的情景……邪恶啊邪恶这家伙一边洗澡,一边流着口水坏笑。
“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张公鱼看了眼石韦,故作悠闲的把扇子摇了几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立刻又分开,显然都心怀鬼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对视一眼,都打起了哈哈:“哎呀不巧,州衙里还有事情等着办,改天,改天再叨扰吧。”
李建方见这个样子,心头不免犯起了嘀咕:说起来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却赖在这儿不肯走,莫不是想弄点银子?
果然,秦林洗漱完毕走到大堂上,两位大人眼睛一亮,同时站起身来,颇怀敌意的对视一眼,又把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石韦双手把拳一抱:“秦兄弟,咱锦衣弟兄们都敬你是条汉子,春风楼摆了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像酸儒谈论诗文,到最后肚子还饿的慌”
李建方在旁边看得诧异。心道什么时候秦某人变成香饽饽了?不过就凭这点,离荆王世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张公鱼和石韦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夹着秦林,唯恐他跑了似的。
李时珍微微笑道:“恐怕是两位大人想招揽我这个徒孙吧。”
李时珍把胡子一吹,白了三儿子一眼,没好气的道:“有眼无珠”
春风楼的老板很奇怪,今天是什么风把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都给吹来了?尤其使人不解的是,两位大人竟像小厮一样,把一个布衣青年让在中间。
老板连惯常的客套话都不敢说了,低眉顺眼的把一行人让到二楼最宽敞的雅间,末了还加意嘱咐跑堂的格外小心,千万别触怒了那位小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人倒也罢了,胡司吏极其热情,上次岔湾村命案秦林拒绝了刑房司吏职位,岂不是保住胡司吏饭碗的大恩人吗?席上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简直就把秦林当作再生父母一般。
石韦为人粗豪,到现在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提出邀请:“秦兄弟,咱们锦衣卫里面要么是世袭的军户,要么就是前线一刀一枪熬出来,受大官保举入的卫籍,多的是大老粗,少的就是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干才,若是秦兄弟能到咱锦衣卫任职,老哥这里按‘投充’的例子来办,舍下老脸到经历司求个校尉出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石韦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大,进入锦衣卫系统任职有替补、佥充、投充三种主要方式,替补是世袭锦衣军户子承父业,佥充本指官府在民户中选择良家子,但明中期之后已改为大臣保举有功之人,唯一适合秦林的则是投充,即在民间自愿成为锦衣卫的人员中选择录用。
秦林一进锦衣卫就从校尉做起,这已是非常优异的待遇了。
张公鱼则把石韦瞪了一眼:好个石大人,你敢下血本,我张大老爷就不肯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锦衣校尉虽然吃香,刑名师爷更不得了,一年有上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话音刚落,在座诸人已把秦林羡慕得无以复加,张公鱼这话摆明了就是说要在科举这条路上替秦林帮忙,有他这个知州大老爷疏通,学道取个秀才还不马马虎虎?只要凭自己本事考上举人,赴京会试又有申时行这位大靠山,只要笔下工夫稍微过得去,拿个进士还不容易吗?
他先朝张公鱼拱了拱手:“张父母美意,晚生心领了。”
石韦本来已经灰心丧气了,听到这句话不禁喜从中来,大拇哥一挑:“秦兄弟,好”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明朝的官员以科举出身为正途,锦衣卫虽然权势极重,从个人升迁而论毕竟要差上一层,秦林选择加入锦衣卫同时拒绝了刑名师爷的位置,等于间接拒绝了科举这条路,三甲进士出身的张公鱼顿时就有些不以为然了。
张公鱼当即喜笑颜开,老实说现任刑名师爷的那位绍兴老夫子虽然没什么破案的本事,但文牍往来极其老成熟练,要打发他回乡还是有些舍不得,既然秦林不在州衙任职也肯来帮忙办案,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石韦则截然相反,兴高采烈的和秦林、陈四海推杯换盏,言语中并不端出顶头上司的架子——开玩笑,人家秦兄弟是拒绝了张公鱼一番美意,放着申时行这么大一座靠山不去攀附,诚心实意的应邀加入锦衣卫,如果咱还摆上官的架子,岂不是狼心狗肺吗?
崔捕头、胡司吏这些人无不是衙门里打了几十年滚的老猾头,见状互相交换着眼神,连连点头:少年得志往往得意忘形,于前途大有违碍,秦林年纪轻轻便受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官的抬举,却能不骄不躁、守礼自持,这份心性就非寻常人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咱们在这蕲州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事情可得替他多担待点……
手续还没走就先行上岗,秦林犹豫了片刻:“石大人,这……”
石韦黑脸上一红,他确实有这点子心思,怕秦林回去之后又反悔了,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张公鱼开出的条件更为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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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惹眼的是飞鱼服,鲜艳的明黄底色,胸前绣着红色飞鱼,是龙型有翅的异兽,类似百褶裙的下摆绣着海水江涯,彩锻质地华丽无比——大明朝虽然重文轻武,这飞鱼服却是锦衣卫傲然百官的特例,文官要做到六部尚书或者总督边军的位置才会蒙特旨赐穿呢,秦林一个小小锦衣校尉便能按制服用。
秦林把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陆远志羡慕的摸来摸去,每一样都要仔仔细细看半天。
想想,胖子又一脸猥琐的凑了过来,那表情就好像秦林是个香喷喷热腾腾的肉馅大包子。
胖子干笑两声,“嘿嘿,我估摸着让大哥穿上这身衣服,到我家肉铺子里坐上一会儿,一定没人敢欺负我家了,只怕连将来交的陋规常例都要减半呢。”
胖子眼睛贼亮,声音之谄媚可以和ji院老鸨相比了:“哎哟我的秦哥耶,做生意朝廷三十税一,可陋规常例是正税的好几倍呀,能给我家铺子减半,我老爹睡觉都能笑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哟老天爷啊,秦哥,你是我亲哥”陆远志眉花眼笑,胖脸上眼睛鼻子都挤到一块去了。
这不,陆远志和秦林关系好,人家一句话就把偌大座肉铺子的陋规常例全免了,一年怕不省下百十两雪花银子?
与众师兄弟谈天说地足足一个时辰,月亮站上了树梢头,秦林最期待的人却没有来,应答时不免有几分敷衍之意。
刚才还满满一屋子人,突然之间就走了个一干二净,酒后微醺的秦林心中微现寂寞之意。
忍不住心头大笑三声,秦林兴冲冲的推门出去。
少女的神情并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反而带着莫名的忧愁和烦恼,在秦林站在她身前盯着她看了半晌之后,才颇为懊恼的问道:“秦、秦大哥,听说你去做了厂卫鹰犬?”
大明朝文贵武贱,一般士林中人便瞧不起武官,这锦衣卫虽然权势极大,仍然属于武官系统,又作为天子亲军代表着皇权,与文官系统相抗衡,在文官士林掌握舆论的时代,当然风评不会好到哪儿去,民间便把厂卫视为虎狼渊薮。
想到秦大哥这么好的一个人,竟要去做“厂卫鹰犬”,少女实在伤心得很,在房中思前想后很久,又来了秦林房外好几次,见有师兄弟在她就回去,直到第三次来才发现众人都已离开。
可是,秦大哥并不像霸占女孩子的坏蛋,多半也不会学那些军余去敲诈南市的买卖人,那他为什么要去做锦衣卫呢?
少女脑中胡思乱想,芳心纠结如麻,直到秦林站到了身前,她也没有想好到底要说什么。
秦林看着她的眼睛:“青黛妹妹,不想大哥去做锦衣卫吗?因为锦衣卫全是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笑了,“石韦石大人也是坏人?”
“可见并非厂卫鹰犬都是坏人,而在于是好人还是坏人做了厂卫鹰犬,”秦林笑笑,见少女慢慢点点头,才又问道:“那么,大哥再问一句,为什么老百姓都怕黄连祖,任他为非作歹也没办法?”
“对了让坏人混进锦衣卫,好人就拿他没办法,所以锦衣卫中好人越多,坏人越少,老百姓的日子就越好过,是这样吧?”
可紧接着她就又担心起来:“姓黄的坏蛋是总旗,秦大哥至少要做到百户才能对付他,从校尉到百户,有小旗、总旗、试百户这么多级,那得多少年才能盖过他去?”
秦林笑笑:“我还是个白丁,就把他整得够呛,现在已是在编的正军校尉,难道反而怕了他?再说百户官嘛,我要坐到这位置其实也不难。”
秦林眼珠一转,坏坏的笑道:“不相信?那么,等大哥做到百户官的时候,小青黛就让我亲亲吧,嘿嘿嘿嘿……”
话刚出口,少女又后悔了,她想起这家伙从秦师弟升级到秦大哥,不就是刚刚的例子吗?万一他真的做到了百户……
秦林大笑:“为了亲亲我的小青黛,就算十年八年也可以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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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开始每天两更了,秦林已正式成为锦衣卫,各种精彩情节即将次第展开,敬请期待!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天一大早,秦林先穿着医馆弟子的旧蓝布直裰去见李时珍、李建方和庞宪,说了答应石韦去锦衣卫任职的事情,请太师父和两位先生原谅弟子擅自做主,今后要去百户衙门按时点卯,就不能在医馆学习了。
饶是秦林脸皮厚比城墙,此时也忍不住老脸发红——青黛来补习的时候,这家伙的心思都没放书本上,成天想尽办法调戏人家孙女了,被李时珍一语道破,还真不好意思啊。
秦林只学了个把月,李时珍当然不指望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相比行医,锦衣卫的前途还要好得多。
秦林;俺滴神呐,既然信得过,您老人家还巴拉巴拉这么大一段?
李建方听了,立刻面露喜色;庞宪微有挽留之意,想到秦林不再是医馆弟子了,倒也没有理由让他留下来。
李建方急得直跺脚,心说好不容易这小兔崽子自己说要走,父亲大人你就顺势答应了呗,偏要留他下来,将来要是青黛……
孰料秦林等李时珍话一出口,马上就坡下驴,恭恭敬敬的道:“长者美意,不敢推辞,世侄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林告辞离开,悄悄朝李建方竖了竖中指:想把爷赶出医馆?没门
现在爷是锦衣校尉,天子亲军了
尖叫是有了,不过是南市那些小贩拉长了声音喊:“快跑啊,缇骑来啦,抄家伙闪人~~”然后,卖汤圆、粉团、抄手、烧饼的小贩们展现出极强的短跑能力,一个个抄起摊儿撒丫子开溜,速度和后世的同行们逃脱城管追捕时相差无几。
“喂喂,我不是来收市容费,咳咳错了,我不是收~常~例~钱~的”秦林拖长了声音喊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呀这不是秦小哥吗?”豆腐西施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像菊花,招呼众人道:“他是医馆李神医的弟子,两次叫黄连祖那坏蛋吃了亏,是个好人呐”
满脸雀斑的烧饼姑娘也投来了火辣辣的眼神,“真厉害呀,那天在江堤上,啧啧,帅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定下亲事……”说着就用火钳夹起几块芝麻烧饼,柔情蜜意的走了过来。
然后这厮就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抱头鼠窜,身后留下一串残影。
石韦的宅院和百户所衙门是前后套的格局,前边院子有个小小的演武场,两侧是厢房,正中间官厅,后面进去则是石韦一家人居住的院子。
人倒是来得挺齐,除了黄连祖这个挂名的总旗没来,总旗陈四海和十名小旗,一百名正军都来了,三五成群的谈笑着,见秦林来了,都十分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秦林拒绝刑名师爷的邀请,却自愿投充锦衣卫,恰是替校尉们大大长脸了,他们想到从此以后可以和别人吹牛,说“你瞧不起锦衣校尉?秦某人甘愿当个校尉,都不做知州大老爷的刑名师爷呢”,岂不是脸上生光?
“石大人来了”
石韦踱着四方步子从内堂走出来,目光往麾下众弟兄中一扫,停在了秦林脸上:“呵,好个秦兄弟天生就是穿这身飞鱼服的,众位弟兄看看,不是比以前那身蓝布直裰神气多了?”
锦衣卫蕲州百户所,有两个总旗、十个小旗的编制,每名总旗管五个小旗,每个小旗管十名正军。
秦林这种破案能手石韦自然要拨在自己麾下,与陈四海略一商议,石韦就宣布秦林编在一个叫做韩飞廉的小旗手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顶头上司韩飞廉是个瘦长条子,秦林听别的校尉说他一一起飞毛腿颇为了得,虽然赶不上水浒里的神行太保戴宗,相距也不远了。
人家虽然热情,可毕竟是上司,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的,秦林便假作惶恐:“韩大人说哪里话?标下既然分在您这里,就该守上官下属的名分。”
秦林暗笑,果然花花轿子人人抬,给别人面子别人才给你面子。
同样是个宅院,比石韦那个小得多了,只有石韦的百户所有官厅,小旗总旗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如果有什么事情都是把手下召集到自己家里来说。
见韩飞廉回来,军余中当头儿的就把一只小布包袱捧上来,同时念帐本,本月总共收到多少常例,某家酒楼是几两银子,某家赌馆又是几贯铜钱。
常例毕竟是灰色收入,韩飞廉怕秦林误解,向他解释道:“户部拨下来的军饷本来就有折色,到咱们锦衣卫的经历司又有个二八扣,经过千户所的时候还要刮层油水,发到弟兄们手里就只剩下二两头成色不足的银子,若不靠这些军余找商人收点常例,咱们老婆孩子只好去喝风。”
“现在比不得过去了,不少商人和各家王府、镇国将军府拉关系,不再交咱们常例,收入比去年减少了二十来两,否则大家伙儿还能多分点,”韩飞廉说起来很有些愤懑,问秦林道:“对了,秦兄弟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办法吗?”
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周围不见人?韩飞廉思忖片刻,忽然一拍大腿:“着啊,就这么办到底秦兄弟是读书人,办法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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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关于征收常例的具体措施,秦林也有些看法:“现在都是军余去收常例银子吗?”
秦林奇道:“为什么正军不去呢?”
做事胆大没顾忌的军余,本身地位低唬不住人;有正式身份威慑力相对大点的校尉,又害怕无意中触犯权贵,断送了前程。
能从商人手中收到多少常例银子与锦衣卫士的收入息息相关,听到韩飞廉与秦林讨论常例征收,校尉们都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不休。
原来大明朝廷征收的税赋极低,以商税而论,竟然是低到难以想像的三十税一如果欧洲那些交着教会十一税,另外还得再交领主税的商人们知道大明的税率如此之低,恐怕会排长队申请大明的绿卡,错了,是鱼鳞册页。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正税之外的陋规常例负担极重,甚至远远超过了正税。
这是因为明太祖朱元璋建制的时候定下的官吏编制极少,比如蕲州衙门六房就只有十二名司吏、典吏是吃皇粮的经制正吏,而随后两百年间人口繁衍、市井商业繁盛,官府要办的事情越来越繁杂,靠这十二名经制正吏根本无法完成,只能逐渐增加编制外的书办来处理政务,到现在州衙已有上百名非经制吏。
朝廷是不会替这些非经制吏和帮役开工食银的,所以州衙从上到下都必须通过“淋尖踢斛”、“火耗”等名目收取陋规常例,用以供养这些编制外人员。
明朝商人缴纳相对低廉的朝廷正税,同时负担陋规常例,这也是合情合理并形成默契的,实际上在秦林看来有些类似后世实行的国地税分缴。
一个地方应该用陋规常例补贴供养的书办、帮役乃至锦衣校尉都是有定数的,衙门绝不会说士绅不交我就把书办辞退了,它只会把士绅拒交的陋规常例份额转嫁到平民百姓头上,从而加重老百姓的负担——前段时间陆远志家肉铺子就是因为没有官场靠山,被陋规常例压得有点儿不堪重负了。
众锦衣校尉把那些攀附权贵的商人大骂一通,但有用的办法却半个也没有,有人说惹不起那些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干脆大家少拿点,每月少吃几次肉算了,有人说把份额分摊到其他铺子……又有正军指责军余办事不力,军余抱怨正军不肯出面承担,莫衷一是。
秦林挠挠头皮,“我倒有个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面说了,那些攀附权贵的商家是不识抬举的,你和他软磨没用,非得硬来,”秦林说着,见众人点了点头,便接着往下说:“论打人、砸铺子、抢东西这些脏活黑活,还是该无牵无挂的军余兄弟去做;不过正军弟兄们也不能躲懒,每两三名军余还得跟一名正军,遇到衙役捕快民壮或者卫所兵来搅局,就由正军去对付,量他们不敢抓正牌的锦衣校尉、天子亲军。”
秦林拊掌而笑:“所以我说脏活黑活都由军余兄弟动手,到时候人家真要上控,咱们把这军余开革了就是,也很可以搪塞过去了。”
韩飞廉心眼还不错,立刻就摇头拒绝:“这不是太那个啥了吗?军余弟兄虽不是在籍的正军,毕竟也吃锦衣卫这碗饭……”
韩飞廉倒不笨,此刻已明悟了三分,睁大眼睛道:“秦兄弟的意思是?”
“哎呀我的妈呀,”韩飞廉愣了半晌才惊叹道:“秦兄弟你这脑瓜子咋长的?这样办法,真真亏你想得出来”
众军余也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真的开革,原来咱也有临时工光环护体,原来小小军余也可以大杀四方……
呃?秦林愕然。
殊不知秦林根本就不在乎几两银子,看到众锦衣卫士期待的神情,只好点头应承下来,心头暗道把这事儿揽下来,倒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
先派军余头儿赵益明进去找老鸨,可穿着身鸳鸯战袄的赵益明在大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几个敞胸露怀的打手不怀好意的抱着膀子,斜着眼睛打量,分明不把这锦衣军余放在眼里:“哪儿来的野狗?赶紧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爷这大门口挡道”
看见穿飞鱼服的正牌校尉上来了,浓妆艳抹的老鸨跑了出来,尖声尖气的道:“这位大爷~咱春风楼是樊山郡王府马管事他老人家的产业,您要是识相的话,还是自个儿乖乖回去,从来就没有锦衣卫敢来这儿收常例的。”
老鸨自以为得意,干笑了起来:“小伙子中看不中用,是个银样蜡枪头,要不要姐姐……”
军余本来就是些好勇斗狠的市井之徒,打砸最为拿手,青楼的几个保镖猝不及防,登时被放倒在地,军余们冲进大堂,打了个稀哩哗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人在这儿胡闹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接着是下楼梯的脚步声。
“好大胆的强盗,还把荆王府和咱家放在眼里么?是军,回去拿世子的片子递到蕲州卫,是民,解往州衙门……”
秦林好整以暇的等着,笑容十分淡然。
老鸨愕然不解。
秦林似笑非笑的打量张小阳,下面没有的太监居然也来逛青楼,想必是假凤虚凰吧。这张公公年纪不大,花头倒不少,却也好笑。
老鸨无话可说,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当真*子的脸说变就变,霎时堆起满脸笑容,手帕子一扬:“哎呀秦大人,怎么不早说?来人啦,快把常例取出来~不,照数加双份,算咱们春风楼替秦大人贺喜”
瞧着张小阳那幅忐忑不安的样子,秦林猜测多半太监不许逛青楼,就拿他好一阵安慰,表示不会说出去。
春风楼既已服软,别的ji院赌馆便也跟风交了常例,特别是听说带头的校尉就是那位让黄连祖几次三番吃亏的秦爷,更没人敢老虎头上拍苍蝇了,秦林这趟事情竟办得异常顺利。
于是周围的百姓就时常能听到越过围墙的呼喝声,是如此的铿锵有力:“一声霹雳一把剑,大明鹰犬是锦衣钢做肝肠铁做胆,匡扶家国众心齐。抗缴捐税要强袭,风林火山威名立,砸必狠,打必烂,搬走货物充常例”
有二十年后东瀛流浪武术家宫本武藏先生在宁波港口耍把式卖艺时的见闻为证:“当漫天飞舞的板砖和无数看不清来路的拳脚把倭寇堵在了港口,我真是不敢想象这仅仅是一支小规模的锦衣军余……如果说樱花树下的大日本武士是尘埃,那么明朝的锦衣军余绝对是沙尘暴”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的逍遥日子没过几天,蕲州百户所的工作就逐渐开始繁忙起来,从总旗、小旗直到最底层的军余全都撒到了城乡各地、街头巷尾,细细打探白莲教的动静。
从去年开始荆湘地区白莲教叛乱此起彼伏,大部分已被明军和锦衣卫及时镇压,只有湘西麻阳苗民金道侣极其猖獗,假托无生老母邪说蛊惑百姓,又勾结湘西苗瑶三十六洞主,兵势甚大,已攻占麻阳县城,正紧锣密鼓向辰州府进军,兵锋遥指长沙、武昌。
于是朝廷急调都指挥佥事、执掌浙江都指挥使司的抗倭老将邓子龙,以参将衔领三千精锐浙兵增援荆湘,火速赶往麻阳进剿叛军。
邓子龙是一员抗倭的名将,手下浙兵又是戚继光训练过的百战之师,他的到来无异于对湘西叛军的当头一棒,那么,以诡计多端著称的白莲教就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邓子龙率军参战。
秦林刚加入锦衣卫就遇到重要任务,倒也隐隐有些兴奋,不过一连好几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最初秦林还以为是自己初来乍到摸不到门,结果百户所点卯的时候弟兄们把情况汇总,才知道大家都差不多。
石韦皱着眉头,脸色黑如锅底。
“可惜没捉到开坛传教的大师兄高豺羽。”石韦有些遗憾。
“总之,”石韦又道:“各位弟兄一定要打起精神,如果抓不到白莲教徒,咱们就严防死守,确保十天后过境的邓将军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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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脸哀戚的母亲和欲哭无泪的老父,柳华的拳头快要攥出水来,声音因为悲痛和愤恨变得沙哑低沉:“崔老爹,难道我妹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大明朝的天下还有王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华胸中有如烈火焚烧,左冲右突的力量却没地方发泄,一双眼睛涨得通红。他父亲柳木匠和母亲柳冯氏都是胆小老实的人,此刻彷徨无计,只是不停拿手抹着眼泪,哀哀的涕泣。
“花骨朵似的闺女进了王家做使女,到后头一口棺材抬出来,铁钉封了不让见尸,还使亲兵监押着立刻入土归葬,这也太强横霸道了”
“柳家人硬气啊王家的管事来说愿意出一百两烧埋银子,这老两口硬是推出去了,要把官司打到底。”
张公鱼天良未泯,在后堂听得好生不忍,终于自己走出来对柳家三口说:“死人不能活转来,既然木已成舟,到底还是要照顾活人,以本官看来,收了他家赔的烧埋银子,本官这里再资助一笔,替你家儿子结一门好亲事,岂不比缠讼好?”
张公鱼脸皮发烫,从小读圣贤书讲的是忠孝仁义,事到临头却又畏缩不前,被这顿抢白弄得好生羞惭。
忽然身后有人问道:“晚生见过张父母,咦,这是怎么回事啊?”
来的正是秦林和韩飞廉,他们从百户所出来经过州衙门口,见此情形秦林便忍不住过问。
秦林曾答应州衙有疑难案件他就来协助破案,张公鱼的言下之意是这事儿我们州衙管不了,你也别揽事上身,免得惹祸。
柳华也不知道秦林是个总旗还是小旗,反正看他穿着飞鱼服又来过问此事,便当作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扯住袍角,心急火燎的把妹妹如何去王家做使女,前两月妹妹回家说王家少爷怎样好色无耻,今天王家又如何忽然把棺材抬来,亲兵监押着要下葬的事情一一说了。
韩飞廉叹息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柳家人可怜。但我们锦衣卫访拿大奸大恶,缉捕朝廷钦犯,并不管地方上谋杀殴斗强盗等一切官司……”
韩飞廉眼睛一亮:“你是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飞廉大笑着戳了戳他胸口:“秦兄弟,叫我说你什么好”
秦林又向张公鱼拱了拱手:“张父母可以同去做个见证吗?”
“锦衣青天”柳华朝秦林磕头,额头处鲜血淋漓,爬起来就把父母手臂拉住,“这下妹子的仇可以报了”
韩飞廉把十个正军、二十来个锦衣军余点齐,秦林问明棺材就停在柳家,就让柳华带路,一行人往他家走去。
“不、不好啦”亲兵指着院门外,“柳家告官,带人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老大一只巴掌带着呼呼风响扇过来,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亲兵家丁非但没有阻拦来人,反而畏怯的朝两边退开。
但他还是看见了秦林冷笑着的脸,以及身穿的飞鱼服,还有院门外影影绰绰一时半会儿数不清人数的锦衣校尉,一个个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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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等老管事明白这群锦衣卫不来抓他们下诏狱的,秦林已经指挥众军余动手,把那长钉封住的棺材给撬开了。
这分明是死于非命
她的哭声凄惨至极:“我的儿啊,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呀……”
秦林点点头,从开棺见尸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必须找到真凶。
秦林斜着眼睛,爱理不理的:“你哪位啊?”
王财?你干脆叫旺才嘛秦林没好气的挥挥手:“旺才你好,旺才再见”
秦林冷笑一声,极快的劈手给了王财两记耳光,然后一把抓住他花白的头发,用力扯到棺材旁边再往下按,几乎把他脸凑到了尸身上,怒吼道:
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秦林为何突然抓狂。
凡被他人勒死者,绳索将整个脖子套紧,颈后也有勒痕,八字两画就相交了,所以洗冤录上写明,凡缢毙者勒痕八字相交是他杀,八字不交是自杀。”
总管王财被秦林按到棺材里,尸体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吓得他两腿发软,连叫喊都叫不出来,直打哆嗦。
赵益明答应一声,几个军余就去拿绳子往树丫上搭,韩飞廉则指挥其他人把那几名亲兵逼住,动弹不得。
他算是服了,这辈子除了奉承指挥使王进贤之外,都是受别人奉承,哪儿见过今天这群锦衣卫,活生生愣头青加不要命的角色啊
片刻之后,不可一世的王大总管跪在了地上朝秦林连连磕头:“长官明鉴呐,小人从来就没有做过坏事,柳姑娘死了也和小人无关啊是自杀还是被人害的小人也不清楚,就这么个棺材抬出来交给小人的,要抵命,求长官去找真凶,千万别冤枉小的”
不过,秦林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张大老爷虽然羡慕却是学不来的,读书人讲究缓步慢行雍容大度,岂能如此凶横暴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咱们上指挥使司去”秦林招呼众锦衣卫弟兄。
秦林笑起来,韩飞廉也笑起来。
刚才没有开棺,张公鱼只好置身事外,现在既然确认是他杀无疑,也就有了底气,把众衙役、民壮也点起,一同去指挥使司。
在衙门口站班的几个亲兵远远看见锦衣卫和本州大老爷一起杀气腾腾的过来,全都吓了老大一跳:别是指挥使长官坏了事,上官派知州和锦衣卫前来摘印吧?向来摘印是都指挥使司委派都指挥佥事或者都指挥同知,这次居然破天荒是地方官和锦衣卫同来,莫不是犯了钦案?
正三品蕲州卫指挥使王进贤坐在衙门里和一众佥事、镇抚、经历、知事商议迎接邓将军大军,修补船只需要安排军匠若干,马饲料需要干草黑豆各多少,人吃的大米白面又要几多,又算这趟差事下来能弄到多少扣头,往兵部和都指挥使司送多少,自己腰包能揣进几个……正在兴头上,就听见亲兵乱喊,赛如睛天霹雳打在脑门上,立刻浑身冰凉。
待看见张公鱼从轿子里出来,王进贤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张父母兴头好啊,大热天抬着棺材逛街,倒也有趣。”
王进贤把秦林和韩飞廉打量一方,心道活见鬼了,一个年轻校尉,一个小旗,也敢找到我正三品指挥使头上,莫不是石韦那厮玩的花样?
他鼻子里哼了声,眼睛望着旁边,意思自然是你们俩级别太低,没资格和我对话。
王进贤气得浑身直抖,极想发作,但最后还是忍气吞声把文件收下。
如果是清流文官,想抗旨、挨廷杖、捞清名,皇帝还不一定给他这个机会,抗了算了,爷就是不打你,让你丫的自己没趣;可要是武将抗旨,乖乖隆的东,你要做韩信还是安禄山?
秦林嘿嘿一笑:“王大人哪儿的话?您老人家公忠体国,只要不犯罪,不胡乱害死人命,我等决不敢擅自逮问的。”
“奉北镇抚司密令,”秦林好整以暇的道:“我蕲州锦衣卫百户所要保邓子龙邓将军麾下大军在蕲州休整期间的安全,防备白莲教逆匪从中生事。贵府使女在这当口突然暴毙,我锦衣卫有理由怀疑与白莲教逆匪有关,所以必须彻查此事,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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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官品不入流的锦衣校尉查案竟查到了正三品指挥使头上,一路跟在棺材后面看热闹的闲人往街头巷尾一嚷嚷,消息立刻不胫而走,激起阵阵波澜。
“可不是吗,指挥使大人气得脸都绿了,最后还不是让了秦长官三分?”
踮着小脚,挤在人群中的豆腐西施,话里替秦林捏把汗:“秦长官是个好人,老身求菩萨保佑他逢凶化吉。”
“儿啊,”柳木匠畏怯的看了看四周,抓着儿子的手念叨:“咱们不告这状了,俗话说官官相护,到头来查不到真凶,还是咱们倒霉啊。”
指挥使司门前的百姓越聚越多,谁也没注意一位身穿短打扮像个挑夫的人悄悄退进了巷口。
“哈哈哈,秦兄弟以为石某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石韦大笑,神情倒是没有不快。
“胆大包天,”石韦一拍大腿:“简直比老子年轻的时候还要硬气”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陈四海试探着问:“依我看,王进贤这会儿一定在给兵部打禀帖,告咱们的状吧。”
陈四海和石韦没有料错,王进贤确实在官厅上催着师爷写禀帖。
“欺人太甚”王进贤是世袭指挥使,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他把官服扯开一半披在身上,胸口像拉风箱似的喘息:“本官一定要告到都督府,告到兵部,就算打御前官司,也要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锦衣卫戍配三千里”
“本官让他查,就算真打死个使女,又能如何?”王进贤呼呼的喘着气,一迭声的摧促师爷快把禀帖写好,他要立马盖了关防印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兵部去告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各方面闹得怎么天翻地覆,秦林一概置之不理,既然王进贤接了驾贴,他就毫不客气的带人进了指挥使大人的宅邸。
指挥使的少爷王焕身材十分干瘦,面容发青发白,举动有气无力,活像个痨病鬼。秦林一见就猜测这人好色成性,极可能因为经常服食烈性*药,才年纪轻轻就搞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秦林笑道:“你爸是李刚都没用。”说罢招招手,几名军余弟兄就押着军汉,把棺材抬进来放在小院子天井中间,将盖子也掀开了。
王焕抖抖索索的,出了一身虚汗,脑袋转到旁边,竟不敢看那口棺材一眼。
张公鱼则跌着脚后悔,看样子这件命案并不复杂,王焕这个纨绔公子也不像他做指挥使的父亲王进贤那样不好对付,说不定几句话下来就招供了。
好在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张公鱼就踏前一步,打着官腔问道:“堂下王焕,你可知罪么?本官明察秋毫,劝你速速招来”
崔捕头、牛大力以下众人尽皆绝倒,这才明白原来糊涂大老爷把小院子当成公堂,刚才拍那一巴掌并不是打苍蝇,而是砸惊堂木哩
王焕果然是个草包,本来就已六神无主,这堂威一喝起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张徨失措。
只见一员女将身穿诰命朝服,领着十多个健壮仆妇,众人手拿扫帚、拖把、簸箕诸般兵器,乱纷纷杀将进来。
刘夫人见这许多人当中以张公鱼官职最高,又正在问着她儿子,登时把雌威发到他头上,领着一众娘子军直奔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连牛大力也自顾不暇,刚把这边扫帚荡开,那边屁股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拖把,跳来跳去的直叫:“俺好男不和女斗,你们几个泼妇实在无礼……”
忽然刘氏停住了手,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这边,满脸惊恐,众娘子军也吓得够呛,一个个脸色发白。
“夫人再要搅闹,在下就只好将罪犯当场格毙,以免其趁乱窜逃。”秦林的声音极其冰冷,拿刀的手却异常稳定,没有人怀疑他能说到做到,一刀割下去。
“请来看这具死尸,”秦林好整以暇的把绣春刀收回鞘中,引着惊疑不定的刘夫人站到棺材旁边,然后把尸首衣领解开,让她看那道深深的勒痕。
咦,有什么不对头?秦林瞧着尸体,停了半晌最后下了结论:“她是先被人用手掐死,死后为了伪装成上吊自尽,才拿绳子在脖子上硬生生勒出痕迹,以掩盖真正的死因——瞧,虽然粗糙的绳子破坏了大部分掐痕,但这里能看出的指甲印,是上吊自尽绝不会形成的。”
王焕垂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秦林摇摇头,慈母多败儿,刘氏这样护犊子,儿子不学坏才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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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死者柳絮的衣领被解开,锁骨处稍稍露出,那儿有不少的紫红色斑痕——这是秦林再熟悉不过的,几乎所有死尸上都会出现的尸斑。
王焕是父母庇护下长大的窝囊废,荒阴好色乱吃*药早就掏空了身子,刚刚被秦林刀架脖子上吓出身冷汗还没干呢,被秦林一问,立刻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交待了。
柳絮在他家做使女,早已被王焕看中,可柳姑娘虽然因家贫母病不得不出来做使女贴补家用,但一向洁身自好,对王焕不假颜色,他始终没能得手。
王焕荒阴好色,胆子却不大,眼看柳絮没了声息,他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到旁边房间里躺着,脑中胡思乱想、心脏怦怦乱跳,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天明。
富贵人家死个把使女算不得大事,王进贤也没在意,就派几个亲兵把棺材扛到柳家去,发下些烧埋银子让柳家把丧事办了——王进贤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儿子杀的人呢。
说完这些,王焕哭着求告母亲:“妈,救我呀,我不想死……”
王焕听得这番话,立马不哭不闹了,只是想到流配远方充军,虽然有管营官照顾,到底整整三年没有在家里这么舒服,没有蕲州青楼那些漂亮姐儿,心下也不免怅然若失。
胡司吏察言观色早已明白上官的心思,正好大明律上又有条款,赶紧摇头道:“启禀大老爷,的确尊长殴杀奴婢、雇工人只杖一百、徒三年,但大明律上面这条后头还有一句‘故杀者,绞’。王焕不成杀死柳絮,并非寻常殴杀,而是起意故杀,该判‘绞监候’,上报刑部,朝廷朱笔披红,等秋后处刑。”
刘夫人和儿子相顾愕然,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情知一旦判了绞监候这条小命就算挂在半空了。想开口求张公鱼吧,看对方那表情是绝对要公事公办的,谁让你一来此前并无交情,二来还拿扫把将人家乌纱帽都打掉了。
张公鱼令捕快把王焕锁上,又腆着脸对秦林道:“本官谢过秦小友了,这案子好像和白莲教没有什么关系,那么还是让州衙接手吧。”
秦林看着尸体思索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也没解释,盯着被锁起来的王焕,旁敲侧击:“你掐死柳絮的时候,是面对面掐的吗?”
牛大力大吼一声,像半空里打下道炸雷:“小子,秦长官问你话”
秦林便再问了一遍。
秦林瞧着王焕伸出来的手,瘦骨嶙峋像鸡爪子似的,心头疑窦便越发沉重了,又追问道:“那么你掐死她之后,是把她推到床上去啰?”
秦林点点头:“那么,你怎么掐死她,怎么去探鼻息的,都给我比一下。”
秦林的神色越发严肃:“你确信她是像现在这样,仰面朝天的躺着?”
秦林脸色一沉,示意张公鱼、韩飞廉等几位和他走到院子另一边。
“或许,人不是王焕杀的。”
崔捕头也道:“秦长官,这个不会吧,案犯自己都认罪了,我们也并没有屈打成招,在下办了几十年的案子,按说这种情况一定能办成铁案的。”
秦林只是轻轻一句话:“死者前胸尸斑很重。”
“怎样?”张公鱼急切的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蹊跷啊”秦林挠起了头皮,眼睛望着棺材出神。
尸斑在人死后平均三个小时左右出现,十二个小时达到高峰,一天到一天半之后固定下来。
然而事实正好与此相反,正面胸腹尸斑极其明显,连片出现,而后背等处尸斑却相对稀疏暗淡得多
王焕连杀人都承认了,有必要在细节上说谎吗?那么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就变得极大了。
王焕哭丧着脸:“我连房间都不敢进,是王财王总管带着小厮进去操办的。”
微觉不妙,秦林心头毕剥一跳,加紧问那小厮进去摆弄尸体时,看没看见尸首怎么摆放的。
几个小厮都回答:“俺们一进去就看见了,尸首是扑在床上,脸朝着下边的,翻过来一看,吓,脸色青黑,好生骇人哪,王总管和我们一块动的手……”
秦林早已发觉不妙,赶紧盘问王焕:“你吃的烈性*药,是谁拿给你的?”
“那用绳子勒死尸脖子,伪装成上吊自杀,也多半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秦林已不需要再盘问下去,朝锦衣卫士们吩咐道:“这王财就算不是真凶,也干系极大,劳烦各位打起精神,将此人缉拿归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来头不小”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蕲州城西郊的一处早已废弃的庙宇,不知道当年供的究竟是佛是道还是明尊,瓦顶残缺不全,砖墙坍塌破败,台阶上生满了青苔,石缝中长出荒草。
咔嚓,有人踩断了枯枝发出声响,忽然之间便鸦声大作,成群乌鸦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飞舞盘旋,宛如来自幽冥的怨灵。
看了看周围没人,王财小心翼翼的走进庙门。
魁梧老者正望着大殿上零落不堪的塑像神游天外,背对着庙门,可他竟像背后生了眼睛似的,王财刚刚走进庙门,便阴惨惨的道:“我等你半个时辰了。”
那魏长老却没有立刻回答,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在王家这么久,还没有盗得指挥使的关防印信,堂主很不满意。”
魏长老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可你不该把那锦衣卫引去。”
事实上王焕力气身子被酒色掏空,力气极小,根本就没把柳絮掐死,她只是昏过去而已,很快就又醒转,慢慢爬到门口准备呼救。
秦林恰恰从尸斑的位置推断尸体并非像王焕说的仰面朝天,从而发现了端倪。
此刻他叹息自己时运不济,岂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王财摇摇头:“属下不知。照说高师兄开坛传教的动静也太大了些——因教主的关系,高师兄总想替本教立个大大的功劳,这个心思属下也懂,因此卫所这边尽量替他寻了方便,可后来被锦衣卫盯上,属下就爱莫能助了,自他逃出蕲州南门,就完全失去了联络。”
王财浑身巨震,继而苦笑起来:“属下死不足惜,只可惜在蕲州苦心经营十余年,竟坏在一个小小校尉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凭那几个装神弄鬼的杂毛?”王财说起来十分不屑。
好、好王财咬牙问道:“那属下的家小……”
王财明白教中手段,登时脸色变了几变,可看到魏长老那双可怕的手,他的所有反抗之意都烟消云散了,只得长叹一声,拿起纸笔刷刷的疾书。
片刻已经写完,将纸笔放在供桌上。
王财将手中捏着的物事递过去,一朵小小的黄澄澄的莲花,与此前秦林得到的莲花形制完全相同,只不过那一朵是羊脂白玉雕凿而成,王财的则是用黄铜铸造。
自始至终,魏长老竟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也不拖延,立刻揭开瓷瓶的塞儿,一仰脖子喝了,只消片刻便浑身颤抖着软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吐出了此生呼吸的最后一口空气。
哇——乌鸦纷纷惊飞。
没过多久,乌鸦们就迎来了第二拨客人。
秦林辨认地面上的足印,甚至发现了王财踏断的枯枝,他打个手势,示意目标就在庙里。
大殿前面,布满荒草的中庭,赫然躺着王财的尸体,旁边散落着纸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锦衣卫弟兄见秦林捡起纸看,都流露出羡慕之意,他们要么是世袭军户要么就是前线立功受的保举,大多数校尉乃至小旗都不识字的,而大明子民对读书人的敬仰简直深入骨髓。
秦林点点头,然后蹲下仔细检查着死尸,刚刚拿起装毒药的小瓷瓶眉头就皱成了川字——王财所服的毒药竟然和他从高豺羽那儿得到的完全相同
一个暴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王财这狗奴竟敢如此狂悖无礼,本官要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
在后面一点儿,张公鱼带着州衙众人,石韦领着百户所的总旗、小旗们也闻讯赶来了。
见秦林在死尸上翻找检查,王进贤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声,照说秦林替他儿子洗清冤屈应该感谢,可他一则觉得本来就不是儿子杀的人,锦衣卫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二则又当众冒犯他堂堂指挥使的虎威,现在自己不找秦林麻烦就算好的了。
王焕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又回来,心下对秦林是感激的,也佩服他不依不饶非得揪出真凶的劲头,所以这番态度十分真挚,一揖到地:“多谢秦长官救命之恩”
张公鱼气喘吁吁的走进来,看见遗书就眼前一亮,赶紧吩咐结案,又喊地保来把尸首拉去埋了。
直到石韦率大批锦衣卫士赶到,秦林才站起来,朝石韦施礼道:“石大人,标下斗胆请您下令,让除张大老爷、王指挥使加上咱们锦衣卫弟兄以外的人都退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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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闲杂人等全都退出了庙门外,秦林这才把死者蜷曲着的左手抻开,掌心中赫然有一块瘀青的印痕,依稀可以辨认是莲花的形状
王进贤伸出手在空中虚虚一握,“士卒训练时握刀用力挥砍,时间一长会在掌心留下刀柄的痕迹,莫不是他刀柄上有这个形状的雕刻,他用力握刀与人格杀,才留下如此印痕——但也不至于这么深啊”
秦林在王财边发现的毒药与他从高豺羽手中获得的,气味颜色都完全相同,检查时又在死者蜷曲的掌心处找到了和高豺羽身上搜出羊脂白玉莲花相符合的印痕,因此基本认定王财是白莲教的邪徒。
“秦兄弟有所不知,白莲教的魔崽子才有这东西,在他们教中就是官凭印信。其中左右使者、三堂堂主用金莲花,十长老用银莲花,分守某地的香主用铜莲花,余下的小头目和喽罗就没有此物了。”
秦林高兴之余,不禁疑惑自己曾从高豺羽身上弄到一朵羊脂白玉的莲花,那么他又是什么身份?想了想此事可开不得玩笑,一旦泄露出去白莲教的暗杀防不胜防,锦衣卫这边也不见得能完全糊弄,所以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还是守口如瓶吧。
石韦再次大笑,看来心情极好,他拍着秦林的肩膀说:
他的身份嘛更不是问题,前段时间有个姓高的大师兄到此开坛传教,咱们捉到不少低级教徒,让他们认尸,总能找到些端倪。”
这种官场上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石韦混到锦衣百户职位上,是早已通晓的了。
家里死个把婢女,儿子胡闹花天酒地,甚至克扣军饷中饱私囊,这些都不算问题,作为世袭指挥使就算认不得兵部尚书,兵部的司官郎中总有几个交情好的,被御史都老爷们参上几本也只当风吹一般。
王进贤吓得魂飞魄散,偌大个身子噗噗的抖将起来,不住嘴的说:“锦衣卫兄弟们可怜在下被蒙在鼓里,半分也不晓得,实在是冤枉的紧呐白莲教妖匪无孔不入,下官根本就不知道家里混进了奸徒,石大人可要明鉴啊,对了,张大人也在这儿,张大人替我作证,在下可从来没有结交叛匪……”
张公鱼像躲瘟疫似的躲着他,不过王进贤身为武将力气远比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大,怎么也摆脱不了。
石韦心里清楚不关王进贤的事,本来就可大可小,秦林挣来的这份功劳算下来整个百户所都有好处,有心要卖他个面子,便问他:“秦兄弟怎么看?”
秦林想了想,先前曾擅闯指挥使司,和王进贤争辩是众所周知,万一王进贤破罐子破摔把事情一推三六九,呈文到都指挥使司和兵部去打官司,大明朝这部庞大的官僚机构里面扯起牛皮糖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自己的功劳可不就悬在半空中了吗?谁来理会你一个没有根基的校尉呢?倒不如放他一马。
秦林此言一出,王进贤就呆了,他已做好上京去兵部和锦衣卫打擂台的打算了,有老岳父帮着想来最坏的结果大不了革职查办吧;却不想秦林竟说他无过有功,这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里,王进贤已然喜出望外,从革职查办到立功受奖,简直就是从十八层地狱提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他对秦林那幅感激涕零的样子,说让跪下来磕头都心甘情愿。
张公鱼登时喜笑颜开,只觉秦林真是越看越顺眼:哎呀~本官两个女儿,一个小的才七岁、一个大的却在去年出嫁了,否则就招这小伙子做女婿,真可谓东床快婿啊
石韦将手笼在袖中,朝秦林一竖大拇指:王进贤的岳父是将门世家,张公鱼的座师申时行现任吏部侍郎、东阁大学士,把他俩也拉进来,非但不至于分走功劳,反而要把这份功劳越做越大哩
分派已定,石韦忍不住再一次拍着秦林肩膀,哈哈大笑:“秦兄弟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单说功劳倒也罢了,你一个校尉的名字要惊动湖广布政使、都指挥使两员封疆大吏,甚而呈报京师兵部和咱们锦衣卫北镇抚司啧啧,本官在你这个年纪,可就差得远了”
“你这家伙,就是虚头巴脑的多”石韦假装不高兴,可笑声分明更大更洪亮了。
这一番不同以往,知州张公鱼张大老爷和指挥使王进贤一左一右把秦林夹在中间,神情岂止是欣赏,简直可以说是讨好、谄媚。石韦在旁边咧着张嘴,更是笑得胡子眉毛都分不清了。
“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王进贤心里面已把秦林感谢了百遍千遍,这会儿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将秦林夸得仁义无双,便是说书先生嘴里的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都没他这般义薄云天。
王进贤忙问什么不好,刘夫人一把抓住他耳朵:“你刚刚八百里加急送走的呈文,是到兵部去告状的,要那篇呈文先到了兵部,这里又做助擒白莲教妖匪的禀帖,岂不是前后两篇互相打耳光吗?”
躺在滑竿上病殃殃的王焕,见父亲被妈揪耳朵,哧的一声笑。
这边厢上演三娘教子,那边是叩谢青天。
一家子跪在秦林身前,柳华把脑袋磕得砰砰响:“恩人,您就是青天俺柳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大恩大德,刀山火海也不皱一皱眉头”
秦林倒是心头一动,把柳家三口儿扶了起来:“你父子都是木匠吗?”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家父子不仅是木匠,而且是蕲州手艺顶尖的木匠。
“小兔崽子,还不替你爹多谢谢秦长官?”刘夫人没好气的把儿子脑袋往下一按,然后冲着秦林陪笑脸。
饶是刘夫人将门虎女,此刻也羞愧难言,只好瞪着眼睛骂儿子;王焕被母亲揪着耳朵朝秦林作长揖,这纨绔少爷哪儿吃过这种苦头?被揪得呲牙咧嘴,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秦林心头一动,板起脸对刘夫人道:“常言道慈母多败儿,夫人今后对儿子可得多加管教才是。这次柳姑娘之死虽非王焕亲手杀害,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们心中岂能没有几分愧疚之情?”
王焕本来胆子就不大,今天又被秦林几次三番的几乎吓死,这下他丝毫也不敢违拗,趴在地上朝柳家三口儿接连磕了几记响头。
刘夫人瞧出秦林似乎格外看重柳家人,心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又令亲兵取了两锭银子赔给柳家。
“这个该赔,柳姑娘总是在王家做事期间被害的,”秦林见柳华还有些别扭,笑笑从亲兵手里接过银两,亲手递给柳木匠。
王家母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刘夫人非常清楚儿子的脑袋和丈夫的官帽都亏得秦林才能保住,大恩不言谢,今后慢慢补报吧,大家都在蕲州,来日方长。
是的,即使小小的木匠,女儿横死之后还要面对指挥使大人那种高高在上的踞傲,也会憋屈难言啊而秦林使指挥使的公子向他们、向柳絮磕头道歉,在他们看来这种恩惠甚至不亚于查清案情找到真凶。
柳华点点头,现在妹妹的丧事要紧,至于秦长官要说的事情嘛,那还用商量吗,一切照办就是,火里来水里去,哪个龟孙说个不字?
李氏医馆的后院,青黛和三位婶娘、管家刘全的媳妇冯妈一块儿做着针线活计,两个年幼的堂弟李树勋和李树本跑来跑去,扑蝴蝶、捉蜻蜓。
青黛把头一低,抿着嘴笑:“是呀,多亏二婶帮忙把衣衫裁好,侄女儿只是动手缝缝,要不做出来还不知道是短了袖子还是长了下摆呢。”
旁边三婶沈氏听了就有些不高兴,左边的蒋氏、右边杨氏都是缝的襕衫,三妯娌中间只有她缝着直裰,原因无非是二伯李建元、小叔李建木都考上了秀才,而她的丈夫、老三李建方至今还是个白身的医士,按国家法度只能穿直裰。
青黛笑嘻嘻的,本来心头无尘说话就并不避讳:“给秦大哥做的呀,他除了锦衣卫的飞鱼服,就没件平常穿的衣服了,所以我替他缝一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脸蛋一红:“有婶娘给树本弟弟缝嘛,弟弟穿的衣服从冬到夏都不缺呢。而且、而且爷爷说了秦大哥也不是外人。”
“哦~~捉到癞蛤蟆啦”李树本在前头跑,李树勋在后面追,两个孩子跑了过来。
青黛却不怕这丑丑的小生灵,轻轻巧巧的就把癞蛤蟆抓住了,招呼两个堂弟过来:“树本、树勋过来看看,你们抓的癞蛤蟆别看它丑,它背上这些疙瘩里面有毒,刮下来炮制了,就是蟾酥呢。甘辛、温、有毒,善能治五疳八痢、小儿口疮……”
沈氏惊魂稍定,见儿子在身前就眼睛里出火,也不等青黛说完就吵嚷起来,一把抓过李树本横放在自己膝盖上,劈里啪啦的打屁股:“小崽子不学好,成天瞎胡闹,不读书、不上进”
沈氏听到秦林却是牢骚满腹。
李建方读书不是那块料,医术却算得极其高明,因此就想走父亲李时珍的老路,从王府医官到太医院任职。
没想到最近这段时间荆王成天和那威灵真人打混,李建方三番五次去求见都吃了闭门羹,沈氏不禁替丈夫的前程捏了把汗,也不知李建方是怎么和她说的,沈氏竟认定是因为青黛冷落了世子朱由樊,荆王府的态度才发生了转变。
青黛一点也不信,咯咯笑道:“世子才没三婶说的这么厉害呢,他病殃殃的一阵风就能吹倒,徐辛夷姐姐和我把他的琴砸坏了他也不恼,又怎么会害秦大哥?再说了,我看秦大哥还要比世子坏些,这家伙不欺负世子就算好的了。”
沈氏想了想,觉得最好青黛能嫁给世子,那样的话丈夫的前程就有了保障,她又撺掇道:“侄女儿,上次世子送了那么多礼物,你应该回访,和他礼尚往来才对呀”
沈氏气得跟什么似的:嗨,这个侄女怎么不开窍?现在嫁给世子,将来就是亲王王妃,不比嫁个锦衣校尉强上千倍万倍?
青黛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上次去王府的时候,朱由樊似乎对秦林就比对她要热情些,说话态度也不像以前她和徐辛夷姐姐在王府玩的时候那么随便了,那么这次世子邀秦林而不请她,正是理所当然。
沈氏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就像秦林这次去了王府就回不来一样;蒋氏、杨氏两妯娌先看看青黛,再对视一眼,面有忧色:不知道世子要怎么对付秦林呢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荆王府曲折回环的长廊之中,张小阳张公公控背躬身在前面引路,秦林施施然随后而行。
“是侧妃娘娘,秦公子小心些。”张小阳压低了声音提醒秦林。
娘娘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盯着秦林,那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只卑贱的野狗。
靠,老子哪儿臭了,你闻过?秦林郁闷的挠了挠头,心说咱这才是躺着都中枪啊丫环都这么厉害,王妃开口岂不是要放地图炮?你丫的满级嘲讽技能比牛头人的战争践踏还要拉仇恨
“大胆狂悖”女官立刻板起脸,看了看黄妃神情不豫,又转过来骂道:“朝廷并未正式册封世子,你胡说八道,岂不是陷千岁于违制的境地?”
秦林一头雾水:听黄妃的意思,朱由樊并未正式受封为世子,又为什么蕲州城上上下下都称他世子呢?
朱常泠没有亲生儿子,假如由他承袭王位那么等他死后就没有了继承人,虽然朝廷可以指定旁系郡王来袭位,可就不一定能保证是在老王爷朱翊巨的子孙中挑选了,也许会把他兄弟的儿孙弄来袭位。
也就是说,当代荆王朱常泴是因为有了朱由樊这个儿子才当上的王爷,那么虽然朱由樊并没有正式受封,在人们心目中仍然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多年来私下里甚至某些公开场合都以世子相称呼。
黄氏轻轻摩挲着小儿子,眼神冰冷的盯着张小阳,鼻子里冷哼一声。
张小阳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她这口气也就出了一半,可又看见秦林挺胸抬头的站在旁边,似乎有恃无恐没把她堂堂荆王侧妃放在眼中,登时脸色阴沉,指桑骂槐的道:“什么市井泼皮都往王府里带,前几个月来两条小骚蹄子在咱们府中瞎折腾,昨天又从南直隶过来四只不清不楚的破鞋,今天连男人都带进来了,哼,瞧他容貌也就平平,张小阳,你主子就这么饥不择食?”
秦林心头火冒三丈,本不想和这泼妇作口舌之争,此刻也忍不住反唇相讥:“侧妃错了。在下并非什么市井流氓,更没有断袖之癖,而是令弟的同僚,蕲州百户所的锦衣校尉,和令弟穿一样的飞鱼服、挂一样的绣春刀。如果说在下是泼皮无赖,那么令弟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女官更是惊得无话可说,她们只知道黄妃在王府中颐指气使,哪儿见过有人敢当面驳斥?都道这人胆子忒大了些。
黄妃气得脸色发青,薄薄的嘴唇咬起来显得越发刻薄了,宫装底下的身子直发抖。
说着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扔向秦林,他身小力弱,秦林已经走远,石头还没扔到一半远就落了下来。
朱由楂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却异常凶狠:“那咱们去求父王,杀了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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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半天才吐出口气,苦笑道:“秦公子,您可把小的害死了。”
张小阳无可奈何,只得把黄妃与朱由樊之间的冲突说了一遍,然后哑着喉咙说:“最近王爷对世子的态度越来越糟,说句大不敬的看上去很有些自身难保呢。小的得罪了黄妃,只怕将来要被她害死。”
秦林摇摇头,这件事究竟会激发到什么程度,荆王和朱由樊、黄妃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关系重大,还不能单单听张小阳的一面之词,至少现在自己并没有插手其间的合适理由。
看来这位世子的处境不大妙啊
朱由樊命侍女泡了茶来,笑道:“秦兄尝尝这新出的六安瓜片,有名的色泽宝绿,起润有霜,汤色澄明绿亮、香气清高,夏天喝了消暑解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小阳在旁边呵着腰说:“刚才咱们碰到黄娘娘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朱由樊难得的笑了起来,一挑大拇指:“秦兄艳福不浅。”
啪啪,朱由樊拍了拍手,就在秦林惊诧的同时,传来衣甲喀喇喀喇的碰撞摩擦声。
“这是?”秦林一头雾水。
原来四名女兵其实是徐辛夷的丫环,这位徐小姐自小爱舞刀弄枪,把丫环也按女兵训练。
殊不知这边青黛对朱由樊连丁点意思都没有,徐辛夷纯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这四名丫头既是说了送给青黛的,朱由樊便没有理由自己留下或者发回金陵,就找秦林来带回去。
额头上发丝打卷的挺胸抬头:“甲”
皮肤微黑容貌俏丽的则像士兵一样抱拳答道:“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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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看到四名不爱红妆爱武装甚至比普通卫所兵精锐得多的女兵,秦林很是被震撼了一把,暗自思忖她们的主人徐辛夷徐小姐的强大内心又该是多么的纯爷们?
朱由樊向瞠目结舌的秦林解释,徐大小姐从小就爱舞刀弄枪,英国公和夫人都拿她无可奈何,她也不守闺阁小姐的规矩,成天带着丫环在南京城驰马乱跑,把这些丫环全训练成了能骑马射箭的女兵。
“咳咳,”秦林被自己口水呛到了,顺着朱由樊口气问道:“想必那位徐小姐一定是个容貌粗犷、身强力壮的男人婆,就和我们蕲州城里母老虎孙二娘差不多吧?”
朱由樊先愣了愣,继而忍俊不禁:“对、对,你说的是,徐大小姐就和你说的一般无二……哈哈哈哈……”
可在秦林眼中就实在太不是个味道了,尤其是朱由樊还把小指头翘起来,秦林不禁仰天长叹:你还能更娘一点不?朱大姐
朱由樊好整以暇的品着茶,微微摇头:“是说辛夷妹妹吗?今后你们的小姐可是李家妹妹了呀。”
被四名女战士杀气腾腾的盯着,秦林感觉鸭梨很大。
女兵甲乙丙闻言惊得小嘴张开就合不拢,小姐不是说要撮合世子与青黛吗?怎么变成现在的局面了?
女兵甲附到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女兵丁的神情立刻就不同了,把秦林仔仔细细打量来打量去,最后颇为惋惜的叹息一声,皱鼻子拧眉毛的表情分明就是这句话:唉~一朵鲜花插在那什么上了。
再看看秦林那副身板,咳血是不大可能了,贼忒兮兮的眼睛四处乱溜,估计他看女人的兴趣比看梅花来得大,呃,这是可以完全肯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女兵甲握紧了拳头,压低了声音说:“姐妹们,这家伙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才逼得青黛小姐不得不虚与委蛇。”
“对,就算为了小姐的托付也要斗倒这家伙,”女兵丙被保密局和克格勃灵魂附体:“趁服侍青黛小姐,暗中寻找机会,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一举揭穿这个坏蛋的真面目”
甲乙丙三女赶紧捂住她嘴巴,“傻蛋,你乱喊什么?”
“千岁爷,等等贫道”威灵仙洪亮的喊声从水榭对面传来。
这位王爷几时像现在这样急不可待?就算是京师发来圣旨,或者钦差大臣、一品当朝来拜,他也是轻摇缓步从容不迫,然而听说秦公子又来见儿子朱由樊,他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黄妃母子由女官、内监簇拥,众星捧月,走在最后面的位置。
可这次她跑去丹房,刚告状说有个姓秦的人不三不四的,由张小阳带着去找朱由樊,话还没说完呢朱常泴就“气急败坏”的冲了出去,那副劲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不是给了她这位侧妃极大的面子吗?
“娘把她们打了三百鞭子,伤口上撒了盐巴,足足叫她们疼了两天,最后卖到,嗯,好像是什么窑子去啦娘,窑子是怎么个地方?”朱由楂奶声奶气的说着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不仅不觉得母亲这样做有何不妥,甚至还隐隐有得色。
朱由楂拳头一舞,恶声恶气的说:“那等会孩儿就求父王,也把那姓秦的打三百鞭子,照样卖到窑子去”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嚏,阿嚏秦林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暗自思忖谁在说他的坏话,殊不知已经面临着被卖进窑子的“悲惨命运”。
但是荆王朱常泴的表现注定了秦林不会成为堪与后世唐老鸭相提并论的、在万历年风靡万千少女的一代名鸭,因为千岁爷已经朝着秦林作揖,然后贼眉鼠眼的贴上来,陪着笑脸问道:
明朝藩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终日无所事事,便有人附庸风雅弹琴下棋,也有人章台走马青楼留名,不学无术的也为数不少,这位荆王朱常泴就是其中之一。
这包龙图、狄仁杰不都是日断阳、夜审阴吗?此前他已被威灵仙欺骗,先入为主的相信秦林是星君下凡、根基深厚,这次又听说秦林破了白莲教大案,连香主这样妖法厉害的魔徒都被擒杀,那秦林必定是用仙术克敌制胜的了。
可凡人的寿命等不到这么久啊,不管四十九年还是八十一年,朱常泴觉得自己恐怕都活不了那么长了,尽管威灵真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能够炼成金丹,朱常泴仍然觉得要早一点得道飞升,也许依赖“根基深厚”的秦公子是另一条捷径,或者仰仗他不同凡响的仙缘,令金丹提前出炉也未可知呢。
倒是朱由樊被父亲完全无视,上前见礼之后朱常泴只是漠不关心的点点头,可怜的儿子只好落寞的退到墙角,与花瓶、茶几为伍,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装饰品。
亲信女官手往水榭一指,万分不解的道:“娘娘,王爷这是?”
朱由楂年纪虽小,察言观色的功夫已有了几分,扬起小脸闷闷不乐的问道:“看样子,咱们不能把那姓秦的卖去窑子了吧?”
“走,咱们上去看看,”黄妃牵着儿子,一步步走上水榭。
秦林暗道这女人果然有几把刷子,如果不是事先见识过她的狠戾刻薄,只怕早就被她此刻的表现蒙骗了;有其母必有其子,小孩子如此年幼就已被她教得心怀诡诈,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常泴神棍附体:“秦公子乃天上星宿下界,曾于龙华会上与威灵真人有一面之缘,至今已过千年——当然对于他们仙家中人只是隔了三年,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嘛。如今秦公子奉太上老君敕令下界,扶保我大明江山,用九霄神雷法大破白莲教妖术,好生了得”
心有不甘,黄妃想了想黄连祖说过锦衣卫追杀迫死白莲教香主的事情,当然他没有任何功劳,还在姐姐面前哭诉被石韦等人排挤,要求调离锦衣卫百户所,改到王府仪卫司任职,免得受石韦的闲气呢。
秦林如何找到王财这个白莲教香主的经过,黄连祖曾与姐姐详细说过,此时黄妃略为回忆,便笑道:“王爷啊,妾身听说那白莲教妖人并非被擒杀,而是自己服毒的呢这样的话,就不是秦公子用什么神雷击杀的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王自己只读了几本神怪和道家**,拿上故事当真,反说别人不学无术。
说完黄妃暗自得意,威灵真人的三昧真火等仙术是拿出来展示过的,所以荆王才对他言听计从,此番秦林若是不拿出点真功夫,就算荆王不产生怀疑至少心目中的地位也要大大降低,她就可以想办法陷害秦林了。
“千岁,秦公子奉敕令下界,削去头顶金花,法力已减弱了许多……”威灵仙赶紧替秦林圆场。
“没关系,虽然不能移山倒海、撒豆成兵,但几个小把戏还不成问题,”秦林笑嘻嘻的禀道:“就和王爷玩玩隔空猜物的游戏如何?”
“好,小王就和公子玩玩隔空猜物的游戏,”朱常泴兴奋的一拍大腿:“咱们怎么猜呢?”
“有趣,哈哈有趣”朱常泴立刻吩咐照办。
“等等也许他眼力好,可以对着光看出指印呢?”黄妃眼珠一转,令小宦官端来清水,让朱常泴把手洗干净,再用细布擦干。
朱由楂突然跑过来,伸手往蛇雕像上摸了摸,然后得意的对黄妃说:“娘,看我来捉弄他一下。”
盘子由侍女端进了秦林所在的书房,然后应秦林要求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秦林端着盘子走回水榭,嘻嘻笑着放在原来的茶几上,“小王爷也来捉弄在下么?蛇雕像上沾着小王爷的气息呢。”
岂知秦林早已胸有成竹:“龙、虎、蛇。”
朱常泴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继而一揖到地:“仙家妙法,果然神妙无双”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即使是一位亲王的礼遇也没能使秦林发生任何改变,他的嘴角仍然挂着平平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他眼中豆腐西施和荆王千岁并没有多大区别——见惯了生与死的隔绝,在他锋利如手术刀的目光注视下王爷与奴隶在生理结构上毫无差别。
就连从事神棍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的威灵仙,见此情景也自愧不如,装世外高人他也装得来,可要像秦林这样惟妙惟肖,他就差点火候了。
时间倒回一刻钟之前,秦林走进书房的时候。
至此秦林长出一口气,今天的隔空猜物算是万无一失了。
没关系,你有张良计咱有过河梯,秦林手脚极快的关上门窗,立刻从衣袋中取出一物——就是人人都喜欢的阿堵物,银子老兄啦。
然后他的目光在许多毛笔中搜寻,直到发现一支灰鼠毛的笔,嘴角才露出了会心的笑。
呵呵,灰鼠毛极为柔软而富有弹性,刷显指纹时即不损伤指纹又可以将纹线间的多余粉末清除,经此一番手脚,这支毛笔就变成了上好的指纹刷。
淡淡的银色指纹,出现在虎雕像的背部,虽然颜色不深,可形状完全清晰可辨
人的手指、手掌面的皮肤上,存在有大量的汗腺和皮脂腺,只要生命活动存在,就会不断的分泌汗液和皮脂,有点像原子印章不断有油墨渗到印文表面,因此,只要手指、手掌接触到物体表面,就会象原子印章一样自动留下印痕。
和汗手、脏手相比,洗干净的手留下的指纹会淡得多,用肉眼无法观察辨识,但只要手指接触过的漆器、玻璃、陶瓷等光滑介面,用金银粉配合指纹刷一刷,指纹立刻就会原形毕露。
藏起指纹刷,把漆雕上的痕迹擦掉,秦林这才好整以暇的走出书房,把答案公之于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年拍荆王马屁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这次是从朱常泴极其仰慕的神仙中人嘴里说出,王爷只觉得两腋风生飘飘欲仙,嘴都咧到腮巴子上去了,对秦林的好感度直接爆棚。
朱常泴一把抓住秦林的胳膊,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秦大师,小王一心求取仙家金丹大道,只可惜仙门难窥,迟迟没有摸到门径。如今先有威灵真人指点迷津,又有秦大师下降凡尘来到王府,多半是小王的缘法到了……秦大师,请留在王府,与威灵真人一块研修丹术如何?小王并不敢妄自尊大,愿以师礼相待。”
那么,他究竟会答应荆王的恳求吗?
可始终呆在角落的朱由樊此时心念一动,对秦林道:“父王诚心诚意敬贤爱道,秦兄弟你看?”
荆王父子好生失望,只不过失望的原因各不相同,黄妃和威灵仙则长舒了口气。
秦林笑道:“虽然没有服下就能霞举飞升的龙虎金丹,但延年益寿的丹丸还是有些,过几天便给王爷送来。那么,这就告辞了。”
………
王府端的是天家派头、气象万千,大门两边的石狮子足足比州衙的大了两倍不止,高高的七重丹陛只比京师紫禁城短了两重,仅次大明天子一等而已。
这副派头,这种阵势,过往的行人既羡慕,又敬畏,正眼儿也不敢觑这森严的王府一下。
只见仪卫司的武将兵丁扛着刀枪剑戟一拥而出,仪卫正、仪卫副左右分列,典仗两两相对,众旗牌、校尉雁翅排开,各各肃立。
任谁都没有猜到,荆王府摆出这种阵势,与千岁爷把臂而出的既非天潢贵胄,也不是钦差大臣,而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半大小伙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那是老黄历啦”立刻有人驳斥他:“人家现在是锦衣校尉、大明天子的亲军,刚刚还破了指挥使府上的人命案子,王大人当街朝他鞠了三个躬哩”
朱常泴异常恭敬,非但开中门亲自把秦林送出去,还一直走到台阶底下才拱手道别。
长街上稀哩哗啦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蕲州百姓就算不明白大明朝的仪制,可指挥使大人、知州大老爷来拜荆王的情景是大家都见过的,全是低着头从角门里进出,开中门?想都别想更不用说千岁爷亲自送出来,还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很快女兵甲乙丙丁就吸引了新的注意力,这时候女子出门抛头露面的少,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未婚女子更是不常见到,而像今天这样四个作武官装束,高矮胖瘦相差无几,衣甲宝剑齐齐整整的女兵,更是闻所未闻。
“我,我想回大小姐身边……”女兵丁怯怯的看着这么多人,打起了退堂鼓。
女兵乙和丙齐齐点头,正义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拯救被大魔王捉住的公主,这一史诗般的篇章即将揭幕
凝重成实质的寒意瞬间降临,甲、乙、丙三位女兵的牙齿也开始咯咯咯的响了,怯怯的看着前面秦林的背影,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转过身来,张开血盆大口……
女兵甲狠狠一咬牙,正色道:“大小姐说过,战场上有进无退,咱们岂能怕了这家伙?小丁,如果你真的害怕,就念那句咱们排兵布阵、围猎野兽时的口号吧每次喊的时候,都感觉勇气百倍呢。”
可很快甲乙丙三位也跟着念起来,带着颤音。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氏医馆内前所未有的忙忙乱乱,从先生、弟子到学徒、伙计,全都东一群西一团的议论纷纷,坐在大堂替人诊病的庞宪只觉心血来潮,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把脉,李建方更是不停的进进出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反正李建方听到之后很有些羞愧,悻悻的回到大堂坐下,可他人静下了心还静不下,不停的端起茶碗喝茶。
以前有传言说世子好像喜欢青黛,上次秦林与青黛同去,朱由樊顾着面子,不致当场发作,那么这一次是否他要对秦林不利?
至于上次荆王送礼物给秦林,还有那小内监说的什么“卑恭折节”、“一见如故”,大部分人是不大相信的,一个白丁竟能与荆王千岁交好,说出去怕不笑掉别人大牙
李建方巴不得秦林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才好呢。
不停有弟子从外面气咻咻的跑回来,报告着新的事态,每一次没有确切结果的猜测,都会引发小范围的骚动。
骚乱的医馆之中,只有青黛安静一如往昔,不声不响的坐在葡萄藤下,一针一线不紧不慢的缝着准备给秦林穿的直裰。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徐辛夷和秦林才算的上势均力敌的对手,至于可怜的朱由樊嘛,完全被当作路人甲了。
忽然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年纪大点的弟子把水递给他,埋怨道:“开中门要不接圣旨,要不迎哪位天潢贵胄,和秦大哥有什么关系?你这般心急火燎的跑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敢是荆王出巡?不过应该不关秦林的事吧。
“你倒是说呀”李建方第一个沉不住气。
啊?所有人都呆住了,敢情先前开中门、排仪仗,闹出这么大阵势就是为了送秦林?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就有多嘴的仆妇把消息传到了后院,正在幸灾乐祸的沈氏一屁股墩儿坐到了石凳上,而同情秦林的蒋氏和杨氏也惊得合不拢嘴巴:她们最多指望秦林平平安安回到医馆,但从来没敢奢望竟会由荆王排出全副仪仗,亲自送出中门啊
锦医卫权势极大,分驻各地的长官几乎能与当地父母官分庭抗礼,区区五品锦衣千户的权势与从二品布政使也差不了许多,百户则可和知州、知府相比肩。
沈氏已在暗自思忖,是继续撺掇青黛与世子结交呢,还是转而撮合她和秦林?
她歇歇别别的挨着青黛坐下,陪着笑脸道:“侄女儿啊,刚才婶儿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氏大喜,脸都笑成菊花了:“太好了,来来来,婶儿帮你缝。”
沈氏这番前倨后恭的样子落在另外两位妯娌眼中,早已笑得肚皮痛,她们俩只是奇怪为何青黛听到这般喜讯,兀自用门牙轻轻咬着嘴唇,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而且以秦大哥那种又惫懒又爱捉弄人的性子,恐怕是不会自愿放弃这项权利的……
就在少女踌躇着要不要反悔的时候,前院又有了新的情况。
有这等好事?众师兄弟们登时羡慕嫉妒恨呐,心说秦林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四位、四位美女,我的天哪
说完这家伙灌了盅凉水,又急匆匆的想跑了出去,可他身躯肥胖,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坐在椅子上呼呼的喘气休息。
“是呀,四位,他**的一次就四个,也太禽兽了吧小师妹一定会伤心的……”
师兄弟们一则替秦林遮掩二则不欲青黛伤心,互相打手势、作眼色,意思是不忙着把这事儿告诉她。
陆远志暗叫一声苦也,本来想秦林一回医馆就把他堵住,让他把四位美女安置在别处,好暂时瞒住青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胖子对秦林倒是挺忠心的,尽管心头替小师妹抱不平,仍旧义气为重,准备再次跑出去,半路上把秦林堵住。
糟糕陆远志越过秦林肩膀看了看他身后果然有四名戎装美*女,只好哭丧着胖脸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青黛,压低了声音道:“秦哥,你真牛不过小师妹这关,兄弟可没法子帮你了。”
与此同时,四名戎装美*女目无余子,视医馆旁人如无物,径直走向了青黛。
万万没想到四名英姿飒爽的女兵走到青黛身前五步,就翻身行起军礼:“标下甲乙丙丁,奉大小姐之命,前来服侍青黛小姐”
呼~陆远志长出了口气,原来她们是早就认识的,原来这四位是徐大小姐派来服侍小师妹的,原来秦林这家伙的艳福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原来大伙儿的羡慕嫉妒恨都找错了目标……
一群饿狼连连干笑,口水哗啦啦的直流:“嘿嘿,那四位辣妹子,秦哥可以替咱们引见引见吗?”
试试就试试,陆远志走过去,胖脸上挂满了猥琐的笑容:“几位姐妹怎么称呼?在下……”
“哼,和那姓秦的一块儿嬉皮笑脸,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女兵甲气势汹汹的斥道。
四女把宝剑插回鞘中,动作整齐划一,然后齐刷刷的朝陆远志做个了鬼脸:鄙视你
陆远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史上第一城镇》,带着帝国时代到上水浒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大早起床,秦林盘点了他所拥有的财产:从高豺羽身上得到的二百两纹银给牛大力“买官”用了一百五十两,请师兄弟们吃酒等杂用又花了些,只剩下二十多两了。
荆王府送的礼物当中,丝绸缎匹这些不方便变现的除开,小金锞子有十两、银锞子有一百两。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在寸土寸金的秦淮河边买一间小小的房子,然后就没钱了,只好每天晚上瞧着画舫中的燕燕莺莺干流口水;或者购买八百石大米,如果一家三口哪儿也不去,整天蹲家里啃老米饭下干咸菜,倒也可以吃上一辈子。
弄个旧包袱皮把金银一裹就背在肩上,秦林大步流星的往阅江楼走去。
桌面上有锦衣卫小旗韩飞廉和军余头目赵益明,有州衙崔捕头和民壮班头牛大力,州衙和锦衣卫互不统属,这两拨人坐在一块就已经很奇怪了,席面下首还有柳木匠父子,更是不伦不类。
可席面上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为木匠的柳老爹不禁有些局促不安,好像椅子上生了钉子似的,怎么坐都不得劲。倒是柳华拿得起放得下,虽然和别人答话还带着些腼腆,毕竟有问有答。
崔捕头是个积年的老猾头,那天听秦林问起柳家父子的木匠手艺就猜到了三分:“敢是秦兄弟准备营造房屋,或者开木器店?”
柳家父子恍然大悟,互相对视一眼:假如恩公用得上咱的手艺,咱们一定分文不取,否则也太不识好歹了。
啊?都来得这么早?秦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作为主人他提前来了一刻钟,没想到所有的人都来得更早。
崔捕头笑笑,此前他已经猜到了。
柳老爹把儿子扯了一下,埋怨道:“说那么多做什么?恩公开了口,咱们只管照做就是了,你推三阻四的,被街坊邻居晓得了只当咱们忘恩负义,要被戳脊梁骨的”
这不是支木棍儿吗?众人没有见过,弄不清它的用途。
牛大力拿着画儿,一张大嘴笑得咧到了腮巴子。
柳华跟着问道:“需要的材料价值多少呢?”
用力把木杆儿扳开给他们看,笔芯无非是一点儿石墨加粘土,笔杆是木头的,成本极其低廉,主要是制作费用。随后秦林又在白纸上乱画了几笔,又用干馒头把笔画擦掉,再一次让众人啧啧称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木匠则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恩公,这、这个铅笔的笔芯烧起来不难,杆儿其实也很好做,可以把推子改成小刨刀,木条固定在座子上,推子两边安滑轨,一推就把笔杆车好,另外做个刻刀,再推一下就能刻出中间安笔芯的槽子。”
“这个铅笔铺子,我准备投资五百两银子,暂时招募十名生产工人、四名伙计,”秦林顿了顿,对柳家父子说:“我想请柳华来做掌柜,柳老爹嘛就做工头,您二位算技术入股,各占一成的股份,另外每月再拿五两银子的工钱。”
见柳家父子态度坚决秦林就不再坚持,反正今后看经营情况给予奖励,过几年经营得好再给他们股份也不迟。
统带军余征收常例是有油水可捞的,在韩飞廉看来,因为秦林出主意、带队征缴有功才派了他这个肥缺,后来听说秦林一分一厘都尽数交公并没有中饱私囊,韩飞廉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都知道这次秦林迫杀白莲教香主,也许过两天千户所的公文下来他就要提为小旗了,韩飞廉的态度也就分外谦恭:“秦兄弟太客气了,哪儿是交卸差事?明明是把个金饭碗让出来了嘛倒是现在这位置的入息极好,想来众兄弟都会抢着要,韩某还不知道该派给谁呢……”
秦林想了想:“既然人人想做,无非有油水可捞,弟兄们你争我夺恐怕伤了人心,标下大胆提个建议——本队中十名弟兄轮流管收常例的差事,每人主办一个月,军余头儿赵益明赵兄则为会办,每月两人对帐,不许中饱私囊,所有常例除交百户所和韩头儿的之外,由本小旗的全体正军、军余按份子均分。”
韩飞廉竖起大拇指夸秦林到底是读书人,和老粗就是不一样,当即拍板今后就这么办。
牛大力把沙钵大的拳头往空中一舞,带起呼呼的风响:“哪个敢和恩公作对,看俺老牛不把他脑浆子砸出来”
崔捕头则笑道:“牛兄,你好像忘了事情哟。”
“秦公子开的店,你还要去收常例吗?”
秦林笑道:“这样说来,要感谢崔捕头了。”
秦林点点头,这崔捕头很上路啊便请他帮忙,找一座前店后院的铺面,前面开铅笔店,后面院子就是铅笔作坊,地段要热闹繁华。
崔捕头果然消息灵通,正对着州衙的十字街口就有座点心铺子,完全符合秦林的要求,那家老板刚刚死了,老板娘要回江西老家,足值一百两纹银的铺面只要八十两就肯卖掉,东西都收拾好了,有现银子马上可以交割。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中午秦林请众人在阅江楼饱餐一顿,然后柳家父子回去鼓捣制作铅笔的专用工具、招募木匠徒弟,韩飞廉、赵益明各自回家,崔捕头和牛大力则陪着秦林,去买十字街口的店铺。
到底天意弄人,魏阿四缠绵病榻两年之后,终于在昨天晚上一命呜呼,雪花嫂为了让丈夫落叶归根,便要盘出店铺,好扶棺回乡。
“崔大叔,可是那小寡妇的事儿发了?”一个下巴长着黑痣的男人走过来问。
解老大怔了怔,讪笑着走开:“哦,误会了,我当是……”
雪花嫂团团福了福,面无表情的问道:“这位老爹可是州里崔捕头?找小妇人有事吗?”
听说要买房子,雪花嫂稍微热情了一点,领着众人转了一圈。
这是座典型的四合院,前面一排三间房子就是临着衙门口十字大街的铺面,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再加上三间正房,围着中庭约摸长宽三四丈的小院坝。
崔捕头笑道:“哈哈,秦公子心气挺高要是能把解老大的房子买过来,就尽够用了——不过他是不会卖的。”
原来雪花嫂家的房子与解老大紧邻,雪花嫂这个院子是正方形的,解老大的房子则是曲尺形状,要大两三倍,把这个小院子两面包住。两家房子的形状在地图上差不多呈“田”字型,田字底下那一横临着州衙大街,现在身处的这座小院就是“田”字左下角的那个格子,而解老大的房子则是另外三格。
“但解老大不会卖的,他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怎么会突然卖掉?”崔捕头笑笑,看看雪花嫂不在旁边,压低声对秦林说:“别看咱们站的这个院子小,要不是魏阿四忽然死了,雪花嫂要扶棺回乡,还轻易买不到手呢”
于是秦林就准备先把这处店铺买下来,将来要扩大规模只好将来再说吧,反正现成银子他都带在身上。
如果是正规经商场面上,讨价还价得“拉手”,就是两个人用袖子笼着手暗中拉指头比价格,不能用嘴说;另外还有牙行的房牙子做中人,抽交易手续费,再把底子抄到衙门去存档。
雪花嫂看了看秦林:“实价八十两,要现银子,小妇人扶丈夫的棺材回乡落葬,可没工夫等太久。”
雪花嫂摇摇头,叹息道:“小妇人急着回乡落葬,这价格已是格外压低了的。”
秦林等人也跟在后面,看看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暗笑这糊涂知州架子还摆得挺大,衙门和这儿就隔着几步路他还要坐轿子,有起轿、落轿的工夫,只怕走路还快得多。
情知张公鱼误会了,秦林也不揭破,牛大力倒是想说什么,被崔捕头在后面一扯,醒悟过来就住口不言。
雪花嫂吓得呆了,怔了片刻才大哭道:“不知道民妇犯了什么法,大老爷要把民妇抓起来……”
崔捕头忙问手底下的捕快是怎么回事,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
秦林听了无可奈何:好嘛,刚才还说这四合院稍微小了点,现在居然冒出谋杀亲夫的罪行,连小院子也没得买了。
秦林点点头,正要买铺面就出这么个事,还真倒霉。
牛大力说完,憨厚的脸上依然带着更加憨厚的笑容,但秦林早已无语:衙门真是个大染缸,牛大力这孩子算是学坏了……
“呔”张公鱼一声断喝,指着雪花嫂道:“你丈夫这般模样,还说不是毒杀的?”
那个老婆婆是魏阿四的母亲,她倒是站在儿媳一方,拖着两个孙子,在旁边说:“好叫大老爷晓得,我儿平时发病了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死后才这样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林身上。
“好吧,张大老爷,我服了你”秦林内心深处狠狠鄙视了张公鱼一番,这才走上前仔细看了看。
但他不是,包括雪花嫂在内的家人、邻居都可以证明死者长期患有气喘病和心疼病,用秦林知道的术语来说就是严重的心脏病。
也就是说,虽然死者呈现类似中毒的体征,但完全可以是严重心脏病人的正常死亡。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因为死者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秦林仅凭体表观察并不能做出肯定的结论。
秦林不当回事,张大老爷这种糊涂蛋你和他怎么说都没用的,便笑着拱拱手:“如果要查明准确的死因,做到万无一失,还是要靠解剖才行。”
见张大老爷不同意解剖,秦林也就不为几甚,毕竟大明律是不允许随便破坏尸体的,如果解剖了又没查出问题,还得反坐残毁尸体之罪,所以地方官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愿意施行剖尸、蒸骨、开棺验尸等破坏性检验。
“死者魏阿四,男,现年三十岁,江西瑞昌人氏,身长五尺,赢瘦……尸身嘴唇青紫,手指甲、脚趾甲呈青色,面目肿胀。”
又取出银针往死者口中探去,隔了一阵子取出来。
张公鱼摇摇头,极为鄙夷的看了眼犯妇雪花嫂,摇头晃脑的拽文:“殓夫头周驴儿到州衙出首,本官还道两年来以仁术治此地,百姓无不沐春风、化雨露,岂能有如此歹毒之人,竟敢以剧毒谋杀亲夫?今日始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谓颜渊、盗跖,不啻天渊。”
挤在院子里看热闹的百姓登时议论纷纷,都说没想到雪花嫂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来,平时她孝顺婆婆、伺候丈夫,可贤惠得很呐?
雪花嫂似乎惊得呆住了,这时候才拼尽全力一下子跳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冤枉啊我夫怎么嘴里有毒药,民妇也全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谋害我夫啊”
几个官媒婆就不客气了,她们都是专门管女犯人的,一个个生得五大三粗丑陋不堪,早就看雪花嫂娇滴滴的样子不顺眼了,现在她已是犯妇,还敢顶撞知州大老爷,官媒婆们立刻发威,噼啪几个耳光打过去,雪花嫂白生生的脸上就被打出好几个红印子。
小孩子一头撞在个下手最凶的官媒婆身上,那老家伙正狠命下手掐雪花嫂,不提防有这一撞,竟被撞了个屁股墩,爬起来气急败坏,抓起小孩就啪啪的打巴掌,嘴里骂道:“小兔崽子,还不晓得是小阴妇和哪个野汉子养下来的野种,也敢来撞老身。”
咚的一声,官媒婆摔了个四仰八叉,嘴角血混着几颗牙齿喷出来,却不敢顶撞秦林,爬在地上像条死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官媒婆只是跪在地上朝张公鱼和秦林磕头,连半分怨愤之心都不敢有。
张公鱼无可奈何:“这家里除了她就只有你们婆孙三人,毒不是她下的,难不成还是你这老婆婆把自己亲儿子药杀了?或者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下的毒?至于养老育幼之事,本州有养济院、育婴社,大老爷我再额外助你们婆孙一笔银子。”
《大明律.户律》明确规定:“凡鳏寡孤独及笃疾之人,贫穷无亲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私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克减者,以监守自盗论。”
魏阿四死亡,雪花嫂犯罪被抓,只剩下孤老婆婆和两个孤儿,符合养济院收养的条件,张公鱼肯助一笔银子,也算仁至义尽了。
秦林听到这里,心头忽然一动,本来就有的疑窦越发深了:照说媳妇往往和婆婆不大对付,魏家老母亲却始终替媳妇说话,案情别另有蹊跷吧?
可想到这里,秦林又摇了摇头,毕竟证据是确凿的呀
砒霜就是三氧化二砷,它本身并不和银反应,但古代提炼砒霜的技术不成熟,成品中含有不少硫化物,碰到银立刻发生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导致银针变黑。
想了一会儿,秦林满脸堆笑的朝两个小孩子招手:“过来,叔叔有话问你们。”
“和叔叔说实话啊,如果说了实话,叔叔可以帮你妈妈哦。”
秦林点点头,那孩子顿时喜笑颜开:“叔叔真是好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对爹爹可好啦,从来没吵过架,”小男孩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叔叔嘛来过的。”
“就是叔叔你呀”小男孩非常奇怪的看着他,“你就是刚才来的吧。”
秦林黑着脸,把小男孩脑袋拍拍,让魏家老婆婆把他牵着。
那么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确实颈部没有缢痕,头面部位的肿胀也可以用心血管系统循环不良导致的血液淤积来解释,但怎么看心头都有些不大舒服,总觉得有什么没想到的。
只见眼球上已经起了一层白翳,模模糊糊的,在这光线不好的堂屋里有些看不清楚,秦林便叫牛大力打火折子来看。
说着他双手抱住棺材,吐气开声,喝的一下就连人带棺材端了起来,平平稳稳的端进院子里,放在太阳底下。
夏天的太阳光极强,秦林再一次扒开死者的眼皮,终于他的嘴角露出了某种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是猎人发现猎物,狙击手瞄准靶心,战斗机飞行员用十字标环锁定目标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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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死者眼结膜的出血点数量不少,但都只有针尖大小,并且被死后眼球上形成的白翳混淆,如果不是秦林坚持把尸身搬到太阳底下仔细观察,恐怕就是经验极其丰富的老仵作都发现不了。
虽然眼结膜出血不能百分之百的和机械性窒息划等号,但也**不离十了。
张公鱼在旁边看得那叫个恶寒呐,大太阳顶在头上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完全不明白秦林抓着死尸冷冰冰的手,为什么还笑得那么“诡异”。
终于秦林鼻子里冷哼一声,把死尸的手放下了,目光往人群中一扫,讥嘲的笑了笑。
立刻掀起了轩然大*,人人脸上显出不信之色,就连一贯佩服秦林的焦仵作都忍不住说:“秦长官莫不是看错了吧?我这把老骨头搞仵作三十多年了,这双眼睛不会看错,银针变得乌漆麻黑,分明是服了砒霜,脖子上却半点痕迹都没有,怎么会是掐死?”
解老大脑门上都是汗水,扇子摇个不停,神情格外的兴奋,连下巴生着的黑痣也抖了起来:“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是不是掐死,一眼就看得出来,砒霜却银针验出,有真凭实据的。他这是节外生枝嘛”
正巧被牛大力听到了,蒲扇大的巴掌啪的一下扇到他脸上,立马打了个倒栽葱。
可怜周驴儿被打得七荤八素,还不敢道一声不字,赶紧捂着脸陪笑。
“唉,你要剖尸,和尸亲说去,本官不管了。”张公鱼干脆把责任一推三六九。
秦林脑袋都大了,没办法,看样子这老婆婆竟是异常的顽固。
没奈何,只好打亲情牌,秦林指着两个怯生生的小孩子,“老婆婆,你儿子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就是两个孙儿为重,总要照顾活人嘛不剖尸,你媳妇就要被抓起来,搞不好还要冤枉上法场,你能忍心她,又能忍心孩子这么小就没爹没娘?”
秦林点点头:“是不是雪花嫂犯的案,剖尸之前我不能打保票;但我可以保证,剖尸能够找到你儿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秦林便让牛大力替他跑一趟,叫陆远志把放在自己床下面的解剖工具取来——上次解剖时没有趁手的工具,加入锦衣卫之后秦林觉得今后也许会经常碰到需要解剖尸体的情况,便找铁匠打造了一套专用工具。
陆远志听说秦林又要剖尸,比谁都激动,牛大力要替他拿那只皮包,胖子愣是没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刀在手,秦林眼中神光湛然,神情冷静中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气势,整个人就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焦仵作正在回味刚才那一刀的手法,愣怔了一小会儿才答应:“哦,好的,马上拿来。”
登时哇的一片惊呼,比第一次银针探喉更胜十倍。
不待上官发令,崔捕头已朝手下使个眼色,几名捕快前后左右把出首告发的周驴儿围了起来,这位殓夫头子的脸也就刷的一下白了。
只见黄色的皮下组织上,也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出血点——这是受强力压迫造成的
为这一幕所慑,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院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只见连接舌骨的肌肉上,有着大片的出血,分明是被掐死造成的,并且因为暴力的作用,舌骨的一端甚至已经折断了
张公鱼还不大明白,懵懵懂懂的问道:“呀,这里小骨头都断了,怎么搞的?”
“只要罪犯掐死死者的时候在他脖子上垫一个枕头之类的东西,就不会在体表留下明显的掐痕,”秦林一边洗手,一边解释道:“当然这样做会增加难度、需要更长的搏斗时间,如果被害者是个健康人,罪犯无疑将面临更加强烈的反抗,可惜魏阿四常年卧病,没有多少力气,所以被罪犯用这种办法轻易杀死了,而且他的心疼病导致脸部浮肿,也掩盖了被掐死造成的肿胀。”
那么,罪犯究竟是谁呢?他费尽心思掩盖魏阿四被掐死的真相,为什么又用砒霜灌在死者口中,制造被毒死的假象?如果不灌砒霜,魏阿四的死亡便不会被周驴儿轻易发现,随着雪花嫂扶棺回乡,这件罪案不就永远被埋葬,罪犯就此逍遥法外吗?
“谁来首告魏阿四被砒霜毒死的,谁就是真凶”陆远志忽然兴奋的叫起来,一步步逼向周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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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陆远志颇具压迫力的体型缓缓逼近,兴奋得胖脸上的肥肉都抖动起来,在周驴儿看来分外的狰狞可怕,他上下牙齿咯咯的打架,颤声道:“冤枉……我没杀人……你你你是谁啊?”
满院子百姓和衙役最初见他信心十足的,还以为已经理清线索辨明真凶了呢,正兴致勃勃的等着答案,却见他突然一下子又泄了气,登时人人大失所望,如果鄙夷的眼神可以有重量,胖子早就被压到土里活埋了。
陆远志不好意思的看看秦林,秦林点了点头。
陆远志边说边把目光投向秦林,秦林微笑着点头以示鼓励,胖子就更加眉飞色舞:“那么排除魏家四人之后,谁是凶手呢?谁又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好处?”
果然张公鱼迫不及待的追问凶犯是谁。
“是了”张公鱼一拍巴掌:“就是周驴儿”
为什么要用复杂的杀人方法呢?因为直接掐死会在死者脖子上留下属于男人的手印,就诬陷不了雪花嫂,所以他作案时垫上了枕头,不留明显的痕迹。可这样一来尸体表面就没有明显的伤痕,看上去像得病死的,官府肯定不会同意剖尸检验,所以他必须给死尸嘴里灌砒霜,以便仵作用银针一探就能发现。”
周驴儿气急败坏,他不敢反驳张公鱼,对陆远志可没那么客气了,嘶声骂道:“你血口喷人如果我可以掐死他,为什么不直接下毒?悄悄跑到魏家把毒下了,不也能诬陷雪花嫂吗?”
秦林好意提醒道:“砒霜有味道的。”
秦林救了急,胖子那个感激涕零啊,又重振旗鼓道:“砒霜有臭鸡蛋味儿,下在饭菜里面容易被发现,只要被发现一次周驴儿的罪行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所以他才使用先扼死、再灌砒霜的方法。”
陆远志红光满面,凑到秦林身边,乐呵呵的问:“怎么样,没给秦哥丢脸吧?啥时候也把我招去锦衣卫,在秦哥手底下做个军余也行啊。”
啊?陆远志几乎笑烂了的脸立刻变得丧气。
秦林笑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设计这场案件的罪犯实是非常狡猾、阴险,用真假两种杀人手段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同时嫁祸于雪花嫂这样一个弱女子,而自己始终躲在背后,可以不受官府的怀疑,对不对?”
秦林说到这里就摇头了:“那么周驴儿想尽办法洗脱自己,嫁祸雪花嫂,却又亲自出面到州衙首告,暴露出贪图赏金的企图,这种赤膊上阵的做法,岂不是和前面分析的阴险、狡诈自相矛盾,前后判若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正的凶手,一直躲在人群背后,自以为他的犯罪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已露出了破绽……”秦林嘲讽的微笑着,目光扫过人群,像一把锋利的锥子钉在了解老大的脸上。
秦林不慌不忙,手指在空中虚点:“如果是被毒杀,因为可以提前把砒霜下在水缸或者厨房什么地方,不能确定具体的作案时间;但确定了是扼杀,作案时间就可以明确下来。雪花嫂,你男人是昨天什么时候死去的?”
不用秦林问,周驴儿已是满脸喜色,昨天从午时到戌时他一直在另外一家帮忙装殓死人,那家的亲戚、邻居几十双眼睛都看见了的,绝对没有作案时间。
“其实魏阿四的死,除了首告的周驴儿之外,还有人能够得到好处,”秦林缓缓的踱着步子,启发式的提出:“众所周知,魏家除了两口子就剩孤老婆婆和两个孩子,如果丈夫去世、雪花嫂又因犯罪被正法,那么这没有自理能力、作为外地人在蕲州又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老小三人,就会被官府送进养济院予以赡养,而这座临街的小院先是抄没入官,继而被官府发卖……”
解老大的房子虽然是魏家的三倍大,但临街的铺面是一样的,并且因为房屋呈曲尺型,出租或者出售都不方便。
可这时候大明朝承平已久,蕲州地处长江黄金水道要冲,又有荆王系的许多王府、郡主府、镇国将军府、辅国将军府,商业极其发达,手头有铺面的百姓都不肯轻易出售,魏家点心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肯把房子卖掉呢?解老大出到一百二十两的价钱,魏家也没有答应。
秦林打个手势,崔捕头马上呵斥几个官媒婆把雪花嫂拦住。
“其实你老早就露出马脚了,”秦林玩味的笑着,最开始为买房子到这里来,解老大看见是衙役就上来问了问,其实那时候案情还没有传开,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哦?秦林前面已在死者的手指甲缝里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他此刻的笑容里充满了揶揄:“那么你敢把衣服解开,让我们看看你的手臂吗?”
刚才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经秦林点明,立刻看出几分端倪。
牛大力走上去,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不由分说就把解老大按住,一把撕下了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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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解老大,你可以解释一下,手臂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吗?”
但是,在解老大眼中,秦林简直比勾魂的无常、索命的阎罗还要可怕,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设计的犯罪有多么精妙多么天衣无缝,在这个年轻的锦衣校尉面前都幼稚得不值一哂。
案情正如秦林的分析,解老大为了谋夺魏家这所房子杀害了魏阿四,隔着枕头掐死人比直接用手更费事,即便魏阿四体弱多病,垂死挣扎时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把解老大的手臂抓伤。
可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绝对无懈可击的犯罪,他毕竟露出了两个马脚,其一是比任何人都早知道雪花嫂要被衙门究问,其二则是为了掩盖前臂被死者抓出的伤痕,穿了件不怎么合时宜的长衫。
“来人呐”张公鱼威风凛凛的大喝一声,官威倒是挺足:“把真凶解老大押回州衙,待本官奏明上司,明正典刑解家财产予以抄没,房屋便……”
话刚说完,院里院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百姓都叫起好来,直叫青天大老爷英明——这时候秦林早已退到了角落,好让张公鱼抖一抖威风。
张大老爷越来越觉得秦林就是他命中的福星,靠他帮忙连破几起人命大案,还擒杀了白莲教香主,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外察,那考语自然是花团锦簇,再加上座师申时行的帮助,还怕不升个“五马黄堂”的知府?
秦林忙把他们扶起来:“老人家,你这样就折杀秦某了”
雪花嫂也盈盈一福,袖中取出房契文书:“秦长官莫嫌微薄,替夫报仇和救奴家一命的恩情,如今也只有这点报答了,实在叫奴家惭愧无地。”
崔捕头等人也凑趣的笑起来:“就是嘛,雪花嫂你再坚持,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把咱们秦公子的名头弄坏了”
秦林不愿白拿雪花嫂的院子,但他在另一边则所得更多。
胡司吏陪着笑脸,腰呵得低低的,双手把解老大的房契高举:“小的孝敬秦长官,些微薄礼,不成敬意。”
“秦长官说的是,”胡司吏笑容可掬,眨了眨眼睛:“正是刚刚发卖,小的用三两银子买下来,实在不成个敬意,只是礼轻情意重,求秦长官好歹赏收吧。”
崔捕头笑道:“衙门抄没的东西,什么价格发卖出来还不是都老胡一支笔?他往帐薄上写三两就是三两,写五两就是五两,从来如此,秦公子倒不必过虑了——料想区区三两银子,老胡还是孝敬得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单是雪花嫂这小院做铅笔作坊确实没有扩大规模的空间,既然胡司吏诚心诚意,想来张公鱼都是心知肚明的,秦林也就却之不恭,欣然收下了。
把两张房契揣进衣袋里,秦林暗笑:咱现在也是有房一族了
秦林和陆远志一块儿回医馆,铅笔铺子得到了极好的铺面和厂房,他心情极佳,步履也轻快。
“也许,我也可以做锦衣卫,穿上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威风凛凛……”胖子亦步亦趋的跟在秦林身后,沉浸在幻想之中,激动得嘴都咧到腮边了,口水直流。
“唉~”青黛房中,女兵甲叹了口气。
“嘻嘻,终于缝好了,手被针尖戳破几次呢,”青黛放下针线,笑嘻嘻的把长衫举起来。
“唉~~”甲乙丙丁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青黛一句也不相信,坚持秦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开胸验肺是替爷爷李时珍洗清庸医杀人的罪名,至于隔空猜物嘛,秦大哥最调皮了,一定是刷什么小把戏,捉弄“可怜”的世子和荆王吧
青黛缝好给秦林的衣服,就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不停的说这说那。
女兵丁捂着嘴,眼睛里满是惊恐:“那那那个坏蛋把小姐的心偷走了,是要煎了吃吗?”
“傻蛋,你以为是猪心、鸭心,好煎了卤了来吃?”乙、丙两位没好气的教训***。
“一定夺回来”甲乙丙同时重重的点着头,互相鼓励着。
“这个样子,怎么夺回来啊?”甲乙丙丁四位大眼瞪小眼,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黛跑出闺门时本想把直裰递给秦林,可想到上次做的香囊被他取笑,少女就将直裰藏在了身后,扬起娇媚的脸蛋,调皮的问道:“秦大哥,你猜我拿着什么东西?要是猜中,就送给你。”
青黛嘟着嘴,看见秦林那副似笑非笑的惫懒样子,很想用药锄给他脑袋上来一下:“讨厌,老取笑人家手工不好有给你的就算不错了……没猜中”
青黛一直摇着头,粉嘟嘟的小嘴翘得可以挂油瓶了,暗道难不成秦大哥心目中我就只是个对玩具感兴趣的小孩子吗?
少女登时面露喜色,期待着他说出答案。
青黛明媚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芳心中早把秦林恨了千百转:费心费力缝好的衣服,他却总往玩具上猜,难道在他心目中我就只是个长不大的***?人家已经十五岁、十五岁了耶
“打他,打他”女兵甲捏着拳头给青黛助威,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魏国公府徐大小姐身上,那个天下第一号的呆瓜一定被她敲得满头青包了吧。
“插眼睛”女兵丙强顶楼主。
你还真说得出口……甲乙丙看着这***,彻底无语。
“讨、讨厌”青黛破涕为笑,把直裰丢到秦林怀里,小拳头在他胸口擂了几下,轻轻的,不疼。
娇憨的少女低下了头,小手揉搓着衣角,脸蛋红红的,低声道:“秦大哥就知道捉弄人家,你真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伸出手臂,青黛自然而然的靠进了他的臂弯,少女轻咬着嘴唇,憨憨的笑着……
乙丙丁三位同时嘟哝:“咱们一直跟着大小姐,你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啊?”
想到战无不胜的大小姐,四位女兵立刻变得信心百倍,女兵甲又看着最小的姐妹:“小丁,你年纪最小,什么都不懂,要说最危险的就是你了,在这段时间里,可千万不要被那个坏蛋给骗了”
乙、丙两位兀自不放心,追问道:“那么,如果那家伙对你献殷勤,你怎么办?”
你以为你是狗啊?甲乙丙三女好一阵虚弱无力。
四女连忙从花丛后面溜回走廊,然而鱼贯而出:“小姐,我们在这儿。”
啊?四女交换着眼神:不好,对方主动找上门来,有阴谋
再者,四女是跟着徐大小姐的亲信女兵,叠被铺床、洒扫浣洗这些杂事另有粗使丫头去做,她们到青黛这儿来说是服侍小姐,可这些事情做起来不大顺手,还是原来的仆妇做的,四个人成天呆在房里枯坐无所事事,也找不到借口说不去帮秦林。
“咱们一块出去吧,边逛边说,”青黛亲亲热热的和几位姐妹手挽手,倒把秦林丢在一边。
不,简直是一群聒噪的鸭子秦林愤愤不平的想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只觉得耳边就像有一千面锣鼓同时敲响,饶是他可以不间断审讯恶性杀人犯二十个小时直到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饶是他在法面对伶牙俐齿的辩护律师面不改色,此时也不免心烦意乱头晕目眩深受内伤,内心深处不禁寻思需要严刑逼供时是否让她们出马,对着犯人的耳朵叽叽喳喳吵上半个钟头,恐怕最顽强的家伙也会当场崩溃吧。
秦林心头早已把中指竖了几百次:你们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外人不知我的苦……
逛了一阵子大街,秦林带她们去了一家成衣铺,不料这时候大户人家都是请裁缝到家里做衣服的,成衣铺都是当铺里绝当的旧衣服,秦林看看不合意就走人。
即使是被男人婆徐大小姐调教过的女兵,也脱不开少女爱美的天性,一进这家裁缝铺就欢呼雀跃,跑到柜台前面把各种丝绸面料翻来翻去,叽叽喳喳的说:
“姐妹们来看哟,鸦青的暗花云纹缎子,做一领直裰给我们小丁穿,还不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要迷倒好多痴心小姐呢。”
秦林满脸堆笑的走上前,“不怀好意”的道:“几位姐姐,喜欢这儿的衣服吗?”
秦林含血喷天: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买衣服也不是为了收买你们呀,我还有正事要用呢。
甲乙丙同时感觉一阵眩晕:我倒
第二更了,猫要实现三更的诺言啊,三更会在十点半。呼唤票票和收藏~~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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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用石墨和粘土烧制笔芯的费用也极其低廉,因为这些常见矿物的价格本来就不高。
这些铅笔的尾端,还应秦林的要求打上了“衛”卫的繁体字字戳记,柳家父子可没闹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给货物打上戳记的也有,不是“张家老酒”就是“江南月水粉”,并没有单独打个衛字的做法呀,难道说这铅笔是锦衣卫专销的?断无此理
可关于铺子的经营,他俩就忧心忡忡了:
柳华算过账,蕲州加上沿长江水道往上游、下游沿线卖,一年铅笔能有十万支的销量就差不多了,每支赚八个铜子,一年的赚头也不超过八百两银子——在一家店铺来说这已是很了不起的收入了。
柳华扳着手指头算细帐:二十多名学徒,连吃饭、薪水在内每人每月至少二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将近五十两,一年就是六百两,这还没算自己父子俩呢东家一年到头了,还能落下几个钱?
板门上传来扣扣的敲击声,柳华开门一看,秦林正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四位花骨朵似的美*女。
秦林再取出一只纸卷,摊开给柳家父子看了看,如此如彼的说了一番,两人马上大喜:今后的铅笔生意,只怕是要大卖特卖喽
鞭炮的硝烟渐渐散去,眼尖的人立刻惊呼起来:只见铅笔铺门前,四位或美艳或清丽的美女一水儿排开,一位美女穿着华丽的宫装像某座府邸的郡主县主,有人鹅黄色的裙子环佩叮当犹如大家闺秀,第三位美女穿着翠绿色的衣衫自是小家碧玉的装扮,最后一位年纪小的一袭白色轻罗裙做波斯胡姬的打扮,尤为可爱。
正在诧异,有人注意到了美女身边摆着的木架子,上面架着纸,黑呀白的不知画着些什么。
即便是唐伯虎的仕女图,也没有这般与真人一模一样,没有分毫差别的呀毕竟国画重神韵,也许艺术价值极高,但要论相似度就不及素描了,素描可以接近甚至超过相片的效果。
猩猩红的蜀锦没有裁成战袍,而是做成了宫装,女兵甲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又被秦林强拉来当什么“模特”,心头好不自在,被这老者问起便没好气的道:“铅笔画的呗,这店铺就是卖铅笔的。”
“十个铜子,哎,钱收了,笔给您,走好”柳华兴致勃勃的做了第一笔生意。
最小的女兵丁穿着波斯胡姬,头发上还胡乱插着些胡人的发饰,她非常热情的招徕顾客,还时不时应顾客的要求摆出和画儿上一模一样的姿势,每当此时总能引发一阵阵的赞叹,也不知是赞她貌美还是赞画儿逼真,或者兼而有之。
女兵乙听见之后委屈的道:“谁稀罕?咱们都习惯穿战袍嘛要不是青黛小姐吩咐,我们才不跟姓秦的来这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散户来的不少,但毕竟是第一次购买,销量并不大。
“糟糕,莫不是这小色鬼看上四位美女了?”百姓们暗自替铅笔铺子担心,他们还不知道这铺子是秦林的产业呢。
原来是照顾生意的,百姓们松了口气,无聊的闲人倒是略略有些失望,他们更想看到当街强抢民女的好戏。
蕲州卫承担长江漕运,要建造修补船舶,画船只图样铅笔显然比毛笔合适;而为数不多的战兵,在野外行军打仗什么的,用铅笔记下路径、画画地形,也远比毛笔方便快捷。
不一时,州衙的胡司吏也奉命前来,站在铺子门外摇摇拱手:“奉大老爷之命前来采买铅笔,今后六房书办科缴赋税,除了留档存记的文书,一律改用铅笔”
不料一山更有一山高,几名荆王府承奉司的宦官,提着王府的灯笼走了来,为首的张小阳提着嗓子,尖声尖气的道:“奉千岁爷谕旨,采买一千支铅笔入王府使用,另要五千支上等铅笔,以便进贡京师”
别说来看热闹的闲人了,就连柳家父子都目瞪口呆,柳老爹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柳华掐了把大腿,这才确信没有做梦。
秦林云淡风清的啜饮着茶水:“湖笔徽墨是贡品,咱这铅笔就不能进贡了?再者,王爷们就喜欢弄点新鲜玩意儿进贡,好搏个彩头,选中咱们的铅笔并不稀奇。”
这时候甲乙丙丁又出了新花招,齐齐娇声道:“一个月之后咱们铺子将举办铅笔画比赛,获胜者可得纹银一百两的彩头,今后每年都要举办。”
蹄声响起,好几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长街上飞奔而来。
幸好石韦并不是来买铅笔的,他从马上跳下来,纵声大笑着走进店铺,一见秦林就拱手道:“恭喜秦兄弟高升”
“黄连祖那厮通过他姐姐调走了,你立功的禀帖同时打到千户所,你猜怎么着?”石韦大笑着拍秦林的肩膀,几乎把他身子骨拍散架了:“所以嘛,秦总旗,今天你可得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锦衣卫的总旗,权势几乎顶得上一位知县,而且总旗还是不折不扣的正七品朝廷命官啊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邓子龙的大军来了
蕲州阖城文武到码头上迎接,舰队上远远看见了,帅船鼓号齐鸣,兵丁便小跑着出舱在船头船舷列队。
帅船船首一员约摸五十上下的老将身材极其高大威武,紫樘色的脸宛如刀劈斧削,花白的须发随风飘扬,烂银盔上一团红缨犹如火焰般跃动,正是平倭之战立下累累战功的都指挥佥事、掌浙江都指挥使司、参将邓子龙。
指挥使王进贤也是兴高采烈,修补舰队所需的物资、工匠,供应大军的粮草都经蕲州卫调拨,这趟差事办下来他的荷包又要鼓起来不少。
秦林因擒杀白莲教香主直升总旗,他这位百户大人也由千户所报到了经历司,留百户原任、加衔以副千户试用,那么上司的意思很明显了:保得邓子龙大军在蕲州休整期间不被白莲教搞破坏,他的副千户就算稳稳到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非但前功尽弃,恐怕连百户职位也不怎么稳当。
各处都传来了线报,白莲教决不会坐视邓子龙大军抵达辰州,破坏自金道侣起事以来湘西的大好形势,并且来自多个渠道的线报最终都指向了蕲州:大军一离开蕲州就要沿长江水道直下洞庭湖,再动手就不容易了,所以这里就是白莲教下手的最后机会
石韦身后是两位总旗,陈四海和秦林。老总旗陈四海精神尚可,新任总旗秦林则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呵欠连天。
“秦兄弟先回去歇歇吧,这儿有我和陈老哥顶着就行了,”石韦关心的拍了拍秦林后背,笑道:“你那些防范措施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呐,这次护得大军周全,秦兄弟算头一功,不过晚上的值守巡查还要靠你,可不准现在就累病了啊”
“谢石大人体恤”秦林朝石韦拱拱手,又对陈四海道:“陈老哥,白天就偏劳你了。”
秦林虽然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铅笔铺子,但铺子里加工铅笔很吵闹,他仍在医馆的小房间里住宿。
众人大惊失色:“那吴三只是个泼皮,竟敢杀了人来卖肉?陆师弟你可曾叫捕快把吴三抓起来?”
原来如此,众人紧绷着的心情都松弛下来,笑着骂那吴三实在太惫懒。
“秦哥,这你就多虑了,乱坟岗子的死人被野狗刨出来,不稀奇,”胖子大大咧咧的,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也就当个笑话和师兄弟们说说。
“不对,”秦林想了想,表情变得很严肃:“胖子,你说过李大郎差点儿就被吴三骗到了,那么这就很有可能是一件凶杀案。”
“胖子,你想想看,如果是几天前的死人,肉必然**变质,当然骗不了李大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摇摇头:“病死的也不大可能,得病而死的人肌肉乌红脂肪暗黄,好比发了瘟的死猪肉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能骗到李大郎,尸肉的主人多半死于非命,并且凶案就是最近两天发生的胖子,快带我去找吴三”
两人赶紧走出医馆去寻吴三,后面众师兄弟已对秦林佩服得五体投地:“随便一句话就能想到案情,怪不得人家能做锦衣卫总旗唉~咱们要有这本事……”
秦林对犯罪的敏锐嗅觉让他从陆远志随便一句话中发现了可能存在的罪案,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带着隐忧,他和胖子来到州衙。
秦林毫不客气的命令:“把所有的捕快都召集起来,尽快抓到癞痢头吴三”
秦林啪的一声把一件东西拍到了桌子上,崔捕头只看了一眼就立马蹦起来:“小的马上把那小子逮来,秦长官稍等片刻。”
胖子在旁边看得眼热啊,崔捕头已是蕲州城内百姓需要仰视的大人物了,陆远志可是看见他来到肉铺收常例的时候,父亲是怎么讨好他的;可现在,堂堂捕头大人竟被一块腰牌吓得屁滚尿流……秦哥威武
秦林心头一阵恶寒,“当老子耍威风呢?要捉地痞流氓混混,这些捕快比百户所的锦衣校尉更得心应手。”
癞痢头的外号名符其实,吴三头顶上像被老鼠啃了似的,东一团西一片的癞子,贼眉鼠眼一副猥琐无赖的样子,正冲着崔捕头连连告饶:“崔爷爷,这几天小的可没干什么坏事儿啊?您老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就当放个屁似的……”
癞痢头吴三看见捕厅上头坐着个锦衣卫总旗,登时吓得两条腿发软,像团稀泥巴一样瘫在地上。
崔捕头话里面已经有些微不满之意了,州衙与锦衣卫百户所互不统属,州衙众人看在张公鱼份上对秦林十分客气,可也不能这么拿大,动不动就拿锦衣总旗的腰牌往桌子上拍啊
崔捕头一怔,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跪着乒乒砰砰的朝秦林磕头:“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
“吴三,你可知罪?”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似乎觉得秦林的气势离戏台上的包龙图差得太远,陆远志替他补了句,胖子肥肉一抖、胖脸一颤,厉声叫道:“呀呀呸吴三你杀人害命、碎割人尸,该~当~何~罪”
胖子被问得大恼,一拍桌子,拖长了声音喊:“铁证如山,岂容抵赖公、孙、先、生,展、护、卫……”
崔捕头翻翻白眼,心说你还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呢,我这儿是小小的蕲州衙门,可不是开封府。
陆远志这才明白自己只是医馆弟子,离知州大老爷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包龙图嘛你替他捧靴子看有没有资格。
秦林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不问了?”
“动点脑子”秦林喝了口水,“天底下有笨到杀人分尸之后还把割下来的肉拿来捉弄人的吗?要么他是个疯子,要么他是个傻子,你们看跪着这家伙疯不疯、傻不傻?”
刚才还面无人色的吴三听到秦林这话,立刻蹭鼻子上脸:“秦长官明鉴,俺吴三从来安分守己,怎么敢杀人呢?实是从郊外乱坟岗子捡到的死人腿,割了块拿去戏耍李大郎,并没有害人之心。”
啊?癞痢头吴三一张脸拉成了苦瓜。
荒凉的乱坟岗,树上几只乌鸦嘎嘎的叫着,几条肮脏不堪的野狗来回游荡,眼睛里呈现出可怕的血红色,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人们。
在吴三指引下发现了一条半埋在土里的大腿:“喏,我早晨打这儿过路,看见有野狗在啃这条腿子,瞧着肉还新鲜,一时兴起割了块去和别人开玩笑,可不是我杀的哈。”
蹲下仔细检查断腿,发现是一个男性的左腿,从大腿根部齐根而断,断面有被纵横交错分布着野狗的牙齿印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摇摇头:“不对,是生前被害的。病死,血液仍然留在血管当中,淤积之后形成尸斑,但这条断腿颜色异常苍白,从断面可以看到血管干瘪萎缩,说明是被杀死之后血液流失,然后才分割的尸体。”
别人都觉得心胆俱寒,连捕快都有点儿不敢看那断腿,只有秦林浑不在乎,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观察大腿根部的断面。
“胖子,你不怕?”秦林抬起头,笑嘻嘻的。
秦林哈哈一笑,就指给他看断面上的痕迹:“不提大腿肚子被癞痢头吴三这浑人割去的部分,你看着断面上虽然被野狗啃掉了些肉,但骨头上仍然留着分割的痕迹——刀锋切在了骨头上,还有刀尖划出的纹路,基本上可以断定凶手是用一柄匕首形状的凶器完成的分尸。”
陆远志则是从另外一方面审视的,看了一小会儿就十分不屑的说:“这刀法和我爸比差得远了……”
崔捕头等人若不是看在这胖子始终跟着秦林,早把他一顿胖揍。
陆远志口水四溅的说:“是啊,我打小儿看爸杀猪,早就看惯了,那手法、力度都有讲究,不像这个,全凭蛮力砍下来的——不过他力气真大,秦哥你看大腿上这么厚块肉,一刀切到底中间连个转都不打,如果是用的大砍刀还差不多,要真是秦哥说的匕首,这凶手的力气怕和牛大力牛哥有得比。”
秦林摇摇手:“当然不是说牛大力,对了,你们捕快成天在街面上晃,这几天有没有看到牛大力那么壮实的人?”
那么也就是说凶手的身材并不太出众,至少不会引起捕快的注意,他手上的力气却能和天生神力、长得和大力金刚差不多的牛大力在伯仲之间。
崔捕头、陆远志同时叫道:“白莲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立刻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下令:“崔捕头你安排一个弟兄,拿我腰牌去百户所调韩飞廉那个小旗,其余人在这附近寻找,把尸体剩下的部分找出来”
其中半径距离以作案者所拥有的交通工具决定,现代那些拥有汽车的犯罪分子就可以把距离拉得很大,摩托车次之、自行车再次之、步行最近——这是因为抛尸的距离越远,拖延的时间和路途中的不确定因素就越多,作案者总会以拥有的交通工具为条件,尽可能的在“抛尸以求隐藏尸体”和“抛尸途中被发现的危险”之间寻求一个平衡。
是的,罪犯的奸计差一点就得逞了,不远处的小路上时不时有行人经过,都看见这截被野狗刨出的人腿,甚至胆大包天的癞痢头吴三还过来用刀割了块肉去搞恶作剧,可没有一个人怀疑这是一起凶杀案。
韩飞廉带着小旗的全班人马,骑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的赶来,曾经的上司变成了秦林的下属,他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毕竟秦林实打实立下了的功劳,远非黄连祖那种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纨袴子弟可比。
跳下马,韩飞廉先是大声报道:“锦衣卫蕲州百户所乙字小旗全体弟兄都有了”继而凑近了压低声音道:“石大人说了,保护大军防备白莲教破坏要紧,这地方上的人命官司,咱们是不是?”
韩飞廉立刻指挥弟兄们和捕快一起寻找着新鲜的掩埋痕迹,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就有人叫起来:“这儿有只手臂,右手的。”
手掌、腿脚、躯干,一件接一件的被发现,像拼图一样凑拢,渐渐呈现出原本的人形。
终于闷头寻找的韩飞廉在一处狗洞里发现了头颅,后脑勺朝着外面。他也顾不得许多,心急之下一把抓了起来,把人头转过正面想看看容貌,忽然啊呀一声大叫,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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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被无脸人头吓了一大跳的韩飞廉,赶紧把人头递给另一名校尉,接着就忍不住呕吐起来,而那名校尉把人头递给秦林之后,也跟着大吐特吐。
为了避免受害者的身份曝光,分尸案的凶手往往会对死尸的容貌和身体的显著特征予以破坏,后世南直隶一起著名的碎尸案,凶手就把被害者的脑袋煮了一遍,导致其面容被彻底破坏,给侦破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血淋淋的人头和截断的躯干四肢搁在地上,拼凑成人形,可以看出此人皮肤较白不像常年在田野劳作、晒得黝黑的农夫,也不是风餐露宿的渔民,身材有点胖,可以推断生活条件不错。
数十年后官至锦衣卫指挥同知掌北镇抚司事的韩飞廉,对着故交回忆当年这一幕时仍然面有骇然之色,对左右曰:“秦公肝胆,真铁石所铸也”
他在找什么呢?
秦林平心静气的找了一阵子,倒是发现死者左手几根手指上有陈旧的刀割伤,右手掌心有茧巴形状好像是常握某种圆形棍状物形成的,但这些都太常见了,什么木匠、篾匠、砖瓦匠人、织工都有可能符合条件。
难道要做颅相复原?
但颅相复原可不是能用铅笔刷刷几下画出来的,要么是计算机三维建模,要么就用粘土贴在颅骨上代替肌肉和皮肤,慢慢把原来的容貌呈现出来。
抗倭英雄邓子龙将会遭遇难测的危险,湘西局势越发溃烂,而没有尽到职责的锦衣卫蕲州百户所必将承担罪责,也许秦林这个刚提拔的总旗,再过几天就要和石韦一块被革职查办……
陆远志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林这么心急上火呢,胖子还不知道颅相复原的技术,在他看来尸体这个样子怕是很难在段时间查清他的真实身份了。
他先让崔捕头率捕快们全城大索,查问最近几天有没有失踪的中年男子,再让韩飞廉跑一趟,从他的住所把解剖工具取来。
“我没疯,等会儿你们就明白了,”秦林又蹲在了尸体旁边,专注的查看起来。
可秦林要剖尸,这尸体肚子里面还不是一个心子、两片肺,绿的苦胆黄的胃?你可以查问“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左边胳膊带黑色胎记的中年男人”,可你能去问人家“认不认识一个心脏生在左边,有一个胃、两片肺、肠子三丈长的中年男人”吗?铁定被当成失心疯啊
胖子开始寻思要不要请青黛或者庞先生,来给秦林扎一记银针,好叫他清醒清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锦衣校尉都朝他递眼色:“韩大哥,秦总旗怕是中了魔怔,你干嘛这么快把工具取来?说不定剖尸时他精神一紧张,干脆发起失心疯呢”
但秦林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在疲惫中带着几分兴奋:“事不宜迟,快把包给我”
秦林勃然大怒,眼中厉色一闪。
“胖子,给我打下手”秦林不由分说就把陆远志也拖下了水。
秦林飞快的把尸体胸腹皮肤划开,然后拿起小锯子,让陆远志按住死尸躯干,呼啦呼啦的拉着锯子,把一根根肋骨尽数锯断。
并且他锯开肋骨之后,就一把掏出死尸的心脏,用刀割开来看,看过之后放到旁边,又换了肺细瞧……
只有秦林知道自己没疯,他是在和时间赛跑,邓子龙大军抵达蕲州的同时,就发现了一具极有可能被武林高手杀害的尸体,这两者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吗?会不会白莲教的阴谋就由这具死尸揭开序幕呢?
心,看不出什么毛病,放到一边,肺,没有问题,也放到一边……出于尊重死者的职业习惯,秦林解剖时向来把脏器摆放得整整齐齐。
几个锦衣校尉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靠了过去,准备把刚上任就发了失心疯的秦总旗扑倒,抓回去,让他美美的睡一觉,也许病就好了。
呃~蛇胆可以泡酒喝,这人胆……韩飞廉以下所有的锦衣校尉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右手捏着划破的苦胆,左手掌心里有几颗小石子,神采奕奕的下令:
韩飞廉、陆远志和其他的锦衣校尉全都用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秦林,明白了,秦林刚才的行为他们全都明白了。
韩飞廉心悦诚服的半跪着一抱拳:“标下遵令”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在南郊乱坟岗子发现尸体的地方,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到现在为止秦林的运气还不错,虽然死者的心、肺、胃都健康得无懈可击,但胆囊里发现了结石。胆结石发作起来是很疼的,死者此前曾到医馆就诊的可能性极大,由这条线查明真相的希望也相对较大。
就拿这起分尸案来说,如果死者是个外地人,没有在蕲州诊病的记录,或者是本地人,但接诊他的医生今天正好外出……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导致此前的努力失去价值。
不过秦林的座右铭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就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秦林斜倚在土坡上,数着心跳让思维渐渐平静。
胖子本来觉得军余就不错了,至少没人再欺负、搜刮他家的肉铺子,可现在秦林已经是总旗了,胖子就觉得弄个力士应该不成问题。
胖子小眼睛一亮。
陆远志一身肥肉欢快的荡漾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早已笑得在脸上找不到了。
胖子立马成了泄气的皮球:“那我还不如回家帮我爹杀猪呢。”
韩飞廉从城内狂奔而出,速度堪比奔马:“找到了正主儿,这人就是蕲州卫中左所的千户马勇半个月前李氏医馆的庞先生还替他瞧过病,说是肝胆湿热郁结,手腕上有颗肉痣……”
为什么一位千户大人会平白无故的被害,尸体还被大卸八块?作为武将,就算常年养尊处优,总有些武艺,身边总有几个亲兵保护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突然面色大变,急不可待的问道:“老韩,现在到什么时辰了?”
秦林只觉心脏猛的一缩,血全都涌到了头上:午时正,恰好是蕲州阖城文武官员为邓子龙举办的接风酒宴开席的时间
“耶~全跑了?”陆远志眼睁睁的看着秦林率锦衣校尉们跳上马背绝尘而去,没人理会他,竟把他甩在了乱坟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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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仙斗糖的席面极其丰盛,桌子中间面塑的狮子扛着彩旗,寓意“旗开得胜”,侍女花蝴蝶般穿梭往来替宾客斟酒,小厮们把美味佳肴流水价捧上。
王进贤撺掇邓子龙讲当年抗击倭寇的英雄事迹,老将军娓娓道来,众人听到精彩处齐声喝彩,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一时宾主尽欢。
此时重文轻武,便是邓子龙身为将军也是先从文官敬起,一桌桌的敬酒。
蕲州卫的中低级军官坐在最后头,虽然小小百户已是正六品,千户则是堂堂正五品,但州衙从九品的吏目都排在他们前面,官场规矩向来如此,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马千户、金镇抚和另外几名军官坐了一桌,旁边桌子的人不好问他们,就算有人走上去敬酒,也是金镇抚出面搪塞过去。
隔着两张桌子有个副千户往空举着酒杯,朝这边笑道:“马大哥怎么躲在墙角,不来和兄弟们喝酒?”
那举酒杯的军官大笑:“不是伤风,只怕是马大哥往翠云楼走得太勤,太过孝顺翠花姑娘,以致伤了肾吧否则为什么连着去上厕所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勇神情僵硬的笑笑,没有理会这副千户。
“魏长老息怒”‘马勇’身边的一位军官递上了新的酒杯。
邓子龙正爽朗的笑着与在座的文武官员一一碰杯,杯子在空中碰撞,酒液飞溅,你的杯中有我的酒滴,我的杯中混了你的酒滴……
几名下属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可奈何:以前通过王财就得知了指挥使司的内情,厨房从来不会防守多严密啊,没想到这次宴席竟然派了锦衣卫守在后厨,连“鬼手捜魂”魏长老都没办法下手。
但他毫无办法,因为用人皮面具伪装成马勇的魏长老,那双青筋虬结的手实在太可怕了,金毛七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有异动,那双手就会插穿他的胸膛,捏爆他的心脏
这时候邓子龙也按次序一桌桌席面敬过来了,因为喝了不少酒,老将军的脸膛越发红润,配上花白的胡须和高大的身材,更显得威风凛凛。
“失敬、失敬”邓子龙举着酒杯碰过去。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酒液飞溅,淋湿了众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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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就在此时,忽然听得有人破口大骂:“苍髯老贼、皓首匹夫,蹲在浙江混吃等死罢了,也敢来俺们蕲州充大头当俺们湖广都指挥使司没人了么?”
邓子龙身边的亲兵都是百战余生之辈,反应极快,立刻把老将军护在身后。
那“醉猫”不是秦林还能是谁?他抬起头,朝王进贤眨了眨眼睛,然后合身一扑就把指挥使大人推到在地。
谁知就在此时,一道百变千幻的掌影扫过,王进贤肩头上传来裂帛之声,登时留下五道指印,伤处鲜血淋漓。
魏长老也是老谋深算之辈,秦林装醉冲过来最初的确把他骗到,可发现秦林身上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而不是卫所军官的官服,他就立刻明白上了当。
刚倒地,秦林就抱着王进贤一连滚了好几圈,直到旁边一桌武官的脚下,赶紧抽出绣春刀横在身前。
毕竟邓子龙才是正主,魏长老没有浪费时间追击王进贤,而是青筋虬结的双手互握,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大步流星的走向邓子龙。
邓子龙的几名亲兵对视一眼,尽管没弄清楚前因后果也知道魏长老将对自家将军不利,齐齐呐喊一声,举起腰刀当头砍来。
毕竟是曾和倭寇血站沙场的精锐,亲兵虽败不乱,左右散开揉身而上,试图以擒拿技法对付敌人。
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之后,右边一名亲兵被他挥中,胸膛立刻陷下去脸盆大的洞,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了看,这亲兵的面色瞬间变得死灰,生命已离体而去;左边一名亲兵则被魏长老伸开五指扣住了天灵盖,动弹不得,魏长老冷笑着五指发力,只听得波的一声轻响,亲兵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邓子龙已将长枪取在手中,眼见两名亲兵惨死,老将军双目直欲喷出火来,手中长枪舞得来似龙探爪、去如凤点头,道道银光电掣,团团枪影星落,便如一条盘旋飞舞的蛟龙,将魏长老困在枪影之下。
这时众宾客也反应过来,文官们哭爹喊娘,跌跌撞撞的乱跑,武官们虽然想上前帮忙,可来吃接风酒席谁会带兵器?大伙儿空着一双手,瞧着魏长老的手段,也只能干瞪眼。
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场诸人心头全都存着个疑团。
同席的一名“武官”用刀抹过金毛七的脖子,就像杀鸡一样轻松的杀死了他。
秦林大惊:邓子龙对上那魏长老已是险象环生,这几个再上去帮忙还得了?他抄起一大碗红烧猪蹄就扔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武官因没带兵器,一直都只能干瞪眼,这下受了启发,全都抓起桌子上的碗儿碟儿扔过去。
“无生老母在上,兄弟们拼了”刺客们不再招架,举起刀枪朝秦林这边冲过来——他们看见这边有个穿飞鱼服的家伙下手最恶毒,每次都是端起最烫人的菜,诸如天麻炖鸡汤、过桥米线之类的扔,烫得他们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乖乖不得了,刺客们只觉得脚下一滑,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叉手叉脚的乱栽,有人往前跌了个嘴啃泥,有人往后摔个满天星,闹了个七荤八素。
几名白莲教刺客先被滚烫的汤泼中,又吃了拔丝香蕉的亏,虽然武功不弱、手头又有利刃,无奈武官们人多势众,便渐渐有些不敌了。
但那头就形势不妙了,邓子龙的长枪被逼住,一步步往后退,魏长老则狞笑连连,着着强攻,占据了上风。
一寸长一寸强,距离越远长枪的威力就越大,一寸短一寸险,越往内圈走魏长老的优势就越明显。
就在危急关头,一道雪亮的刀光劈向魏长老的后背
哪知魏长老武功了得,已能听风辨位,沉腰坐马身子一拧便侧了过去,绣春刀只把他胸前衣服划破,掉出两件小小的东西。
“老东西发疯了”秦林怪叫一声,抱头朝旁边纵出。
邓子龙趁秦林偷袭魏长老的机会又重新把距离拉开,抖起精神,中平枪、**枪、倒马枪一套套使出,果然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舞得花团锦簇。
情知今天杀邓子龙是绝无可能了,再拖延下去自身难保,魏长老只得使出浑身解数逼退邓子龙,双臂一振身形拔地而起,脚尖在桌面上一点便跃出了墙外,消失在指挥使司外面的小巷之中。
捡起刺破魏长老衣服时掉下来的东西,原来是银、铜两朵莲花,造型果然与之前得到的羊脂白玉莲花别无二致。
“秦兄弟,你这次可立大功了”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石韦兴高采烈,秦林心头欢喜,这腹黑男面子上仍守着下属的体统,假意谦虚道:“全仗石大人指挥若定、措置有方,事先做好了周密部署,才能挫败白莲教妖匪刺杀邓将军的奸谋。可惜下官武艺不精,为护住邓将军便无暇追击,让那白莲教首脑逃走了,下官这就自请处分。”
果然石韦的笑容越发舒畅了,能力强的下属不多,立功之后主动把功劳分润上司的就更合心意,秦林这么知情识趣,他还不乐得心花怒放吗?
秦林此时方觉后怕,魏天涯的武功实在厉害,回想刚才交手的经过,也许连他三招都挡不住。邓子龙多年与倭寇征战,沙场上十荡十决杀敌无数的枪法仍不是他的对手,魏天涯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秦林前面听了还在暗笑,什么身受大小二十余处刀伤都是往上司报功时夸张其词,哄鬼罢了,当老子杨再兴血战小商河呢?听到后头,石韦宣布格毙白莲教长老和香主,秦林赶紧使眼色:“石大人,魏天涯已经跑了……”
秦林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大明官场请功的不二法门。
这次道理也是一样,只要有了银、铜两朵莲花信物,随便拿具刺客的尸体就可以往上报是白莲魔教的长老、香主。
石韦如果实授副千户那就要升到武昌千户所去任职,蕲州百户所他仍想让自己人管领着,便明说他一定向千户所打禀帖,推荐秦林继任。
蕲州百户所的锦衣卫们人人面露喜色,虽然功劳主要是石韦和秦林的,但整个百户所都会得到嘉奖,每人一笔不大不小的赏金那是跑不了的。
试想一下,假如后厨这些地方不严加戒备,白莲教的刺客只要往菜里下毒,阖城的文武官员和邓子龙不都莫名其妙的送命了吗?
热衷功名的锦衣校尉,已悄悄打算要和秦林拉拉关系。韩飞廉因为和秦林接触比较多,也被看作了他的亲信,一时间竟变得有些炙手可热。
石韦以目示意,七八名锦衣校尉把三个被生擒活捉的刺客带上来,百户大人嘿嘿冷笑:“各位既然与大明朝廷作对,咱们锦衣卫的刑罚想必是清楚的,若不老实招供,十八套刑便如十八层地狱,铁石人也得开口。”
为首之人恶狠狠的盯着石韦,又刻毒的剜了眼秦林:“狗官,使这奸诈法子捉到我们,怕你不是好汉大劫在遇天地暗,日月无光弥勒生,我等尊奉无生老母、回归真空家乡,你这般狗官就等着魂飞魄散”
秦林暗道一声不好,正要伸手去卸刺客的下颌,却见他将牙一挫,牙齿中藏着的毒药被咬破,登时面色灰败,眼睛里的光芒极快的黯淡下去,抽搐几下便呜呼哀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三人服毒自尽,暗自佩服白莲教的诡秘、残忍和狠辣,提醒自己今后和白莲教打交道要分外小心谨慎。
锦衣卫这边欢欣鼓舞,邓子龙则是站在两名牺牲的亲兵身前默哀:这两名亲兵多年来随他转战闽浙,战场上九死一生,杀死许多倭寇,没有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却丧命于刺客之手,作为主将的邓子龙心头极其哀痛。
王进贤更是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哀叹自己运气怎么这样坏,前面一个白莲教的香主躲在他家里做管家,就已骇人听闻了,这次又冒出一伙人乔装成他辖下中左所的军官行刺邓子龙,地点还是在指挥使司衙门,真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王进贤不知道邓子龙哀痛两名亲兵,只看见他黑着张脸,以为是铁了心要参倒他这个指挥使,因此心头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要知道现在正是前线用人之际,邓子龙一个参案禀上去,兵部看在他面子上多半是要照准的。
邓子龙于石韦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对秦林则极其热情,连声赞道:“没想到厂卫之中也有如此少年英雄刚才不是你来搅局,老夫已经死在那白莲教首领的掌下了……没想到你武功低劣,竟有如此胆识,危急关头挺身而出……”
殊不知邓子龙就是为人太不圆滑,总是得罪人,所以沙场征战数十年、立下无数功劳,到如今才升作小小参将,不免有李广难封的味道。
不过秦林佩服邓子龙是民族英雄,问他当年抗倭的故事,而且总是问到点子上,邓子龙被他挠得心痒、说个不休,两人倒是一见如故。
王进贤对秦林好生感激,趁人不注意递给他一只小匣子:“些微小意思请秦总旗笑纳,千万莫嫌菲薄。”
重整宴席,再起歌舞,席上文武官员谀辞如潮,大部分捧邓子龙枪法神妙,也有不少人吹秦林机智勇敢。
邓子龙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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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黛房间外面的凉阁子里面,一对四旬上下的夫妻正对着少女轮番轰炸。
面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眼睛里却闪烁着乡下小地主式的奸猾,口中咕嘟咕嘟的灌着香茶,拿腔作调的道:“舅舅总是为你好的,你亲生爹妈在蓬溪知县任上,这边有些事情毕竟管不过来,舅舅瞧你也这般大了……我们这种人家在外边是响当当的,放着你这么大不找婆家,只说我这娘舅不替你做主,倒叫人笑话。”
今天樊山郡王府的小县主郡王之女为县主生了病,青黛与她闺阁之中本有往来,小县主不要别的医生,只要李家姐姐替她瞧病,因此青黛就走了趟郡王府,瞧了病、开了方子。
要说多少年前李建中刚考上举人的时候,赵喜财和胡氏还时常往李家走走,奉承这个妹夫,李建中两口子也时不时的接济他们;可自从李建中分发到偏远的四川蓬溪做知县,赵家两口子知道指望不上这个妹夫了,便从此绝足不前,再没踏进李家的门槛,倒是李时珍为人厚道,逢年过节仍送去火腿、米面,也不见他们来回个礼。
一大早两口儿赶了几十里路,押着庄上产的干鱼、野味、蘑菇等物交到指挥使司,回来路上就撞见了青黛,本来他们还没看见,是青黛连忙下轿和他们道万福。
蕲州地近江西,风俗讲的是“娘亲舅大”,老娘舅说话比叔伯还要管用些,因此赵喜财两口子自信满满的跟到李家来,也不和李时珍、李建方商量,就先和青黛说了。
胡氏终于耐不住了,“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说个准话嘛”
赵家两口儿气得腮巴子鼓鼓,半晌之后,赵喜财把茶杯在茶几上重重一顿,“娘亲舅大,老娘舅的话你都不听了?”
“咚”的一声响,赵家两口儿吓得身子一抖。
赵喜财抖起舅老爷的威风,指着骂:“你这丫头粗手大脚,怎么搞的?”
话没说完,两口儿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女兵乙哪儿是在倒茶?明明是往茶几上乱洒,滚热的开水到处乱溅,差点儿没把赵喜财两口儿烫死。
孰料话音刚落,女兵丙、丁两位也撞进来,拿着扫帚和撮箕乱舞,十下中倒有七八下舞在赵家两口子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丁也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呀,以前没这么脏的,今天太奇怪了。”
凉阁子外面走廊里头,蒋氏、沈氏、杨氏三妯娌脸上那个兴奋劲儿啊,提都不用提了,早早的吩咐仆妇搬来小马扎、端来瓜子茶水,进行强势围观,八卦的灿烂光芒在她们的眼中爆发。
“甲乙丙丁四个你把她当丫环?”沈氏朝地上呸了一口,“她们是从战场下来的女魔头、母大虫,有种你制服了去,老娘跟你姓”
沈氏又愤愤不平的道:“再说了,咱们李家的嫡亲侄女,做叔伯婶娘的不晓得替她做主,要你母亲舅来扯干帮?”
“有好戏看了”三妯娌眼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小宇宙爆发查克拉满值。
沈氏突然从走廊蹦出来,表情十分的诡异,整张脸因为兴奋而略呈扭曲:“世侄啊,青黛不在房里面,在那边凉阁子上。”
凉阁子上,青黛已用爷爷来做了挡箭牌。
前面说多少青黛都没有顶嘴,这下提到她敬仰的爷爷,少女就不答应了,眼睛里含着一包泪,驳道:“爷爷才没庸医杀人呢,秦大哥已经证明了爷爷是被诬陷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的。”
“咳咳,”秦林在门口磕了两声,嬉皮笑脸的道:“这两位谁啊?”
“两个讨厌鬼”女兵甲对秦林说。
“虽然你很讨厌,但他们更坏”女兵丙一挥拳头。
这样啊……秦林摸了摸下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居然朝赵家两口儿一拱手,毕恭毕敬的道:“舅舅,舅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白原委的小青黛,娇美的脸蛋刷的一下红得可以滴下水来。
秦林笑道:“小侄与李太世叔通家世好,既然青黛妹妹称二位舅舅舅妈,小侄便该如此叫法。”
秦林扔碗儿盘儿,使拔丝香蕉做暗器,飞鱼服被汤汤水水打湿了,王进贤便把自己衣服脱下来送给他。卫所军官的衣服去了补子都一个样,因此胡氏把他错认做卫所官儿了。
倒是赵喜财谨慎点儿,问道:“你是个什么官儿?”
赵家两口儿差点儿没把牙齿笑掉,总旗在卫所实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头上有试百户、百户、镇抚、副千户、千户、指挥佥事、指挥同知这么多级,最后才到指挥使,可见这总旗有多小了。
忽然他的笑声停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秦林手中拿的一只小盒子,颤声道:“这个东西你是哪儿偷来的?这不是王大人家的宝贝,他老泰山刘爷平倭时得的东海明珠吗?”
秦林无所谓的把珍珠拿出来看了看,随随便便伸指一弹,就把珍珠弹到了茶几上。
这姓秦的竟然随随便便乱抛,他不知道东海明珠价值千金吗?
秦林摊摊手,一脸的无辜:“王进贤送给我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也许你误会了,我和王进贤互不统属的,”秦林的笑容依然憨厚老实,“小侄是锦衣卫蕲州百户所的总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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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虽然官衔相同,锦衣卫的总旗与蕲州卫的总旗权势相差不啻天渊,赵喜财小小庄头儿怎么敢与锦衣总旗相抗?苏醒过来之后立刻谀辞如潮,把秦林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秦林郁闷的挠了挠头,您老再说下去我得成哪吒了。
青黛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舅舅和舅妈还真是说得出来啊,少女的脸蛋绯红一片,声音像蚊子哼哼:“什么天生一对,人家才不是……”
哪晓得赵喜财还会察言观色,见青黛不好意思就住嘴不说,胡氏则极其粗鄙,生怕这个锦衣总旗翻脸,要讨好秦林,便加油添醋的道:
秦林听说进王府上突然死了个丫环,心下一动,忙追问怎么回事。
秦林皱了皱眉,黄侧妃黄连祖姐弟俩、荆王朱常泴、世子朱由樊乃至威灵仙这些人,相互之间很有些不大对头,荆王府里面的水可深得很呐
赵家两口儿寒暄几句便告辞要走,秦林当然不和这等愚人计较,临别还送“舅舅”、“舅妈”两锭银锞子,惹得他们没口子的道谢,恨不得马上就以老娘舅的身份替青黛做主,当天就嫁给秦林才好呢。
少女瞧着他那副贼忒兮兮的样子,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娇躯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新鲜事?”青黛想了想,眨了眨大眼睛:“哦,对了,郡王妃她们都问我你那铅笔铺子有没有颜色深、笔芯再软一点儿的铅笔,如果有的话,郡王府每年都要五百支。”
秦林本来不是问的这事儿,但听了青黛的话,奇道:“她们要这么多铅笔做什么,难道素描画已经流行到郡王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是把铅笔当眉笔来用了
不过秦林做铅笔时没往这里想,主要是用来绘图的,画眉就显得质地稍硬、颜色稍淡,所以樊山郡王府的女眷们就希望得到笔芯较软、颜色较浓的铅笔。
秦林决定尽快让铅笔铺子试制眉笔,这里头的利润说不定比铅笔本身还要大,要问世上什么钱最好赚?女人对美容的投资可是从来不会吝啬呀
青黛向来荆钗布裙,东海明珠虽然晶莹玉润,她拿着在桌子上滚了阵觉得没趣就不要了;甲乙丙丁四女则传来传去的看,这个说嵌在烂银盔上一定很威风,那个说镶在剑鞘上也不错。
“我知道,”女兵甲抢先发言:“是因为你替他儿子洗脱杀人罪名。”
这还用问?有再大的靠山,出了这事也铁定被革职拿问啊四位女兵的眼睛变得贼亮,预感到有好故事听了。
少女的肺腑之言真诚无比,秦林如饮醇浆,好一阵飘飘然,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所以,秦大哥马上就会当百户了哦,”秦林怪笑着把脸凑过去:“小青黛可不可以兑现承诺,给予奖励呢?”
咳咳女兵甲干咳两声,拎起了开水壶,女兵乙抄起扫帚,女兵丙端起簸箕,小丁看了看趁手的武器都被三位姐姐抢了,只好把偌大个端砚举起来。
“好了啦,好了啦,”青黛笑着把秦林推出去,“等你当上百户再说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面对严防死守的甲乙丙丁,机会实在太渺茫……好在升职百户之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要求小青黛兑现诺言,似乎等不了太久。
秦林仰天长笑。
秦林推开陆远志的房门,一眼就看见胖子躺在床上,胖脸摆出一副弃妇的幽怨相,额头上还搭着块湿毛巾,闭着眼睛装睡,还呼呼的打鼾。
“哟,真中暑了?”秦林颇为惋惜的道:“本来还想马上去和太世叔说,让胖子进锦衣卫做个校尉,没想到这家伙只是虚胖,一点儿暑热就倒下了,我看还是再考虑考虑……”
还没数到三秒,床上就有只肉球弹起来,一叠声的叫:“秦哥你听他们胡说我只是热得慌,拿冷水敷在额头凉快凉快,哪个龟孙儿说我中暑了?”
两人便去见李时珍。
但医学不受当朝权贵重视,歧黄之术后继乏力,李时珍不禁为此暗暗嗟叹。
秦林拱手道:“愚侄孙对太世叔所虑之事并非无解,就拿断案来说,懂得医学帮助就很大,修齐治平的道理与君臣佐使的配合亦有相通之处。古人就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现在《本草纲目》未曾出版,侄孙料定将来此书必大行于天下,令世人都谓太世叔为北斗以南第一人而歧黄之术也必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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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几天没好好生生休息,秦林整晚蒙头大睡,如果不是陆远志在外面乒乒砰砰的敲门,可能到下午他都不会醒。
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茧绸直裰、崭新的梆子布鞋,胖子收拾起来还是挺精神的,不过秦林绕着他转了圈,嘴里连声说不好不好。
秦林长长的叹了口气,卖足了关子才哈哈大笑:“我只担心百户所的仓库里边没有塞得下你这身肉的飞鱼服”
秦林不耍弄质朴的陆胖子了,自己把飞鱼服、无翅乌纱帽、鸾带、粉底皂靴、黄杨木腰牌这套行头穿上,正要把绣春刀挂在腰间,忽然想起刀已经被魏长老击毁了。
想想再带绣春刀,遇到这等高手也没什么用处,秦林便把七星宝剑挂在腰间——上次江堤上打架时剑鞘敲破了,他找高手匠人重新配了乌木剑鞘,看上去朴实无华,谁能想到鞘中藏着一柄断金切玉的宝剑?
去百户所的路上,胖子激动得满身肥肉都在抖,秦林则不慌不忙,这次立下大功,和石韦说声就给了陆远志一个现成的校尉名额,在他看来根本没费多少事儿。
走到百户所,已有不少弟兄等着了,他们都认识陆家肉铺的小胖墩,又知道他是秦林的好友,因此一个个态度极其热情,荤的素的玩笑乱开,把胖子闹了个面红耳赤。
秦林的打扮则又引来一阵笑,军余头儿赵益明笑着冲他打躬作揖:“恭贺秦长官加官晋爵,不到半月由总旗直升指挥使,咱们蕲州百户所破天荒头一遭,可喜可贺”
秦林被弄的哭笑不得,半天才晓得锦衣卫的绣春刀除了京师奉职的弟兄值殿、上朝必须佩戴,其余人员并不硬性规定,和表明身份的飞鱼服、黄杨木腰牌不同,绣春刀只是统一配发的一种装备,如果你用着不趁手就可以换别的,边疆以及西南靠近蛮夷的诸千户所、百户所,多的是拿长枪大戟和弓弩的锦衣卫,而某些执行特殊任务的,袖箭、毒镖、铁扇、匕首什么都用。
只有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之类的高官,或者家里豪富的锦衣卫士,才会舍弃绣春刀换上宝剑,毕竟剑比刀显得风雅一些,譬如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名臣之后,世受国恩的刘守有刘大人,他腰上佩戴的就是一柄宝剑。
秦林也随着笑了一通,但不管怎么笑这柄七星宝剑是要带在身上的,毕竟魏长老的功夫太可怕了,试想他还只是十长老之一,上面还有白莲教的三堂主、两使者和教主本人,武功该有多厉害?普通刀剑人家空手就折断了,缺了宝剑傍身,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众人都猜是上面有了消息,秦林即将升官,一个个朝他拱手贺喜。
随石韦来到百户所阴暗的后堂,那儿早已有人坐在正中间的花梨木圈椅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韦先朝他呵了呵腰,神情带着点儿谦卑:“霍档头,秦总旗替您带来了。”说罢又对秦林道:“这位便是东厂中的大高手霍重楼霍档头,双手鹰爪功二十年天下无对,一身横练铁布衫功力深厚,人称鹰爪铁布衫,乃是厂卫之中成名已久的前辈,秦总旗你若是学到他老人家一招半式,终身受用匪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石韦面色一滞,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石韦忙不迭的朝霍重楼赔罪,又把秦林拉到旁边,低声告诉他东厂除了督主,也就是传说中的厂公之外,别的人大部分还是有小**的,譬如仅次于厂公的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就是从锦衣卫中选调的,称为贴刑官,底下的掌班、领班、司房、管事也多从锦衣卫抽调,所以东厂和锦衣卫之间关系密切,常常被合称为“厂卫”。
霍重楼是东厂档头,石韦这个锦衣卫百户就得对他客气三分。
看了霍重楼的鹰爪功,秦林倒也不怎么害怕,毕竟锦衣卫总旗和东厂档头的权位相差也不太远了,量这位高手高手高高手也不至当场发难。
霍重楼冷笑了声:“某家随宗人府一位大人到此办差,听说这里有位少年高手与白莲魔教‘鬼手捜魂’魏天涯那厮浴血奋战三百招,身负大小二十余处伤口,当场格毙长老一名、香主一名,某家与白莲教的魔崽子交手也有二十年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战绩,所以想来见识见识那位少年高手……”
霍重楼把桌子一拍,花梨木的桌子本极笨重,被他一拍竟吱吱嘎嘎的响,几乎要散架了。
霍重楼的双目赤红,声音干涩难听,越来越充斥威胁的意味。
谁知霍重楼脾气极其执拗,否则以他武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役长了,三年前他败在段海萍手中,蕲州百户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总旗却说杀死了另一位白莲教长老,这件事上他自觉折了面子,不肯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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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石韦犯难了,霍重楼非但自视极高,还是东厂中有名的软硬不吃,换作别人蕲州百户所这边放低了身段赔几句好话,再送一笔银子也就风平浪静了,可霍重楼摆明了要拿蕲州所出气,这些法子却是不大好使。
没奈何,他三番四次朝秦林使眼色、打手势,意思是叫秦林尽量给霍重楼赔小心,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总不能欺人太甚吧?
霍重楼不怒反笑,他早从秦林的步法和呼吸得知这小子全无内功,连他一招都接不下来,这时候恐怕只是在强作镇定而已。
秦林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你坐在椅子上,万一利剑穿胸也不肯离开,难道我真杀了你?三招要把你逼离椅子可不行,但三招之内让你无法起身倒是没问题。”
果然霍重楼怒发如雷,一根根钢针似的胡须沙沙直抖,厉声咆哮道:“某家三招不能从椅子上起身,便拜你为师若是你胡吹大气,叫你这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得罪了,请霍档头接下官三招。”
霍重楼没想到秦林腰间不起眼的剑鞘之中竟装着这样一柄断金切玉的宝剑,拍手叫了声“好剑”,心下却越发笃定:原来这姓秦的总旗妄图凭宝剑之利逼某家不能起身,哼哼,若是有名门正派三五年的内功修为,再持这柄锋利无匹的宝剑,和某家拖上三招倒也不难,可你明明没有分毫内功,竟敢胡吹大气……
秦林也不懂什么**传真什么仙人指路,举着宝剑直上直下的劈过去,霍重楼有心卖弄,屁股不离开椅子,双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拍,连人带椅原地打了个转,轻而易举的避开这一剑。
秦林赶紧收剑,往霍重楼怀里分心刺出,饶是霍重楼三十年大力鹰爪功炉火纯青也不敢去抓这柄宝剑,看准势头伸指在剑脊上用力一弹,秦林只觉剑身上一股大力涌来,几乎握不住剑柄,这一剑便往旁边荡开。
秦林横剑顺势一带,剑锋削向对方脖颈,霍重楼果然好本事,坐在椅上往后一仰,足尖踢在秦林手腕,只见那柄剑嗖的一下脱手飞出,噗的一声钉到横梁上,扎进去足有尺多深,露在外面的剑身兀自嗡嗡颤动不休。
忽然看见石韦面露喜色,霍重楼也不是等闲人物,立刻明白上当,屁股本已离开椅子,又赶紧使个千斤坠重新坐回去。
霍重楼像猫戏老鼠似的看着秦林,笑得极其愉快:“使诈是吧?某家曾说三招之内能逼某家从椅子上起身就算你赢了,哈哈哈,你想拿这个设圈套给某家钻?斗智,下套子?没那么容易”
秦林慢慢揉着剧痛的手腕,笑嘻嘻的道:“是啊,的确输给霍档头了。”
不料秦林接下来一句,差点没把他气死:“乖徒儿,现在就拜师吧,老师有红包打赏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韦也莫名其妙,他猜到秦林借对方说过“三招之内能逼某家从椅子上起身就算你赢”,故意骗他“逼得你三招不能起身”,待霍重楼真的起身,却因为前一句而算秦林赢了。
秦林居然真的像老师教学生一样分析:“霍档头,开始你说过三招之内逼你离开椅子就算我赢,对不对?”
“好吧,这一场就算我输了,”秦林笑笑,在石韦着急要说话时摇摇手止住他,又道:“可我说可以逼得你三招不能从椅子上起身,你也答应了做不到就拜我为师,这个没错吧?”
秦林用循环诡辩术为霍重楼设下了双重圈套,并且形成了怪圈:骗得霍重楼从椅子上起身,便算秦林赢了;即使被霍重楼识破他打死也不站起来,却又必须拜秦林为师。
霍重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为人虽然凶狠霸道,但于“名”上看得极重,言出必行。现在要公然抵赖说过的话,未免有些难为情,而且有石韦做旁证,想要抵赖干净除非把石、秦二人都杀了……
石韦大吃一惊,心下暗道不妙,手搭在了绣春刀的柄上。
霍重楼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字字句句说中了心坎里,登时思前顾后起来:正如秦林猜测,他这般武艺这般资历,到现在还只是个档头,自然吃了没有靠山的苦,一刀一枪拼出来极不容易。要杀死锦衣卫的百户和总旗,就得舍弃功名富贵,舍弃这二十年的辛苦打拼,从此亡命天涯,再也不要做升官发财封妻荫子的美梦,又实在心不甘情不愿。
霍重楼眼睛里的凶光顿时消退下去,仔细一思量,反而为刚才行凶的想法吓出了满身冷汗,亏了秦林几句话他才悬崖勒马,此时对秦林的愤恨之外,竟隐隐生出几分愧疚、些许感激。
石韦也捏着把冷汗,见霍重楼凶相退去,赶紧道:“今日之事不过玩笑而已,霍档头千万不要挂在心上,今后咱们再不提起就是。”
秦林呢,霍重楼凶相毕露的时候还真把他吓了一跳,这会儿霍重楼软下去腹黑男的浑劲儿反倒上来了:老子还就不信你这体制内混了几十年,老婆孩子都有了的人,敢真的杀锦衣卫百户、总旗造反,把前尘往事通通抛去
石韦心头打鼓,暗暗叫苦,觉得霍重楼能把咱们冒功的事情按下来不参揭就算福大命大,秦兄弟耶,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吧,惹恼了他真的下起黑手,咱们可抵挡不住啊
“师父”霍重楼不情不愿的低低叫了声,一溜烟的走了。
秦林:“没听错……呃,有梯子吗?我想把横梁上那柄剑拔下来。”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霍重楼走后,秦林才想起他曾经提到是和宗人府的某位大人前来蕲州办差,这不能不使秦林联想到荆王府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麒麟山麓的王府之中有数股潜流涌动,也许正在发生着什么……
新的任命打破了蕲州百户所的平静。
同样立功的两个人,照说秦林实际上起的作用还大一些,却一个高升,一个原地不动,仅仅加了个不当吃不当穿的试百户虚衔,上头厚此薄彼之意也就非常明显了。
“秦兄弟能这么想就好了,”石韦叹着气拍了拍秦林的肩膀,想了想感激秦林几次三番的助他立功升官,又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吐了实情:“并不是上头对秦兄弟有什么看法,实因于千户要安插私人,听说这次调来的栾百户是他的亲信。唉……今后俺在千户所,总要想办法补报老弟。”
问问石韦,果然就是这个于千户力主把原来的千户所镇抚栾俊杰调到蕲州充任百户,而压了秦林一级。于千户资格很老,正职杨千户也得卖他个面子,所以这件事就只能如此了。
秦林倒是猜测那栾百户的到来,会不会与黄连祖,与荆王府里面隐藏的事情有某种关联?
“蕲州所众弟兄都是石大人一手带出来的,那个于千户,就不嫌手伸得太长了吗?”秦林没有替自己鸣冤叫屈,而是义愤填膺的为石韦抱不平:“石大人,您放心,您坐镇武昌,咱们蕲州百户所一切唯您马首是瞻”
虽然秦林入锦衣卫任职的时间不长,但早已与石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林笑了,他要的就是石韦这番话,这件事石韦一定不会甘心,恐怕之前他早已“叮嘱”过跟了他十几年的另一位总旗陈四海了吧?
可那什么栾俊杰呢?从仓使、吏目到镇抚,一直在千户所任职,从来就没下派过,蕲州百户所的众校尉连他老人家是胖是瘦,多高多矮都不知道,更没有什么功绩,怎么能令这些老兵油子心服?
第二天栾俊杰就来了,可见这位接印的心情实是急切得很,定是千户所的行文前脚发出,他后脚就跟着从武昌出发。
衙门规矩向来不兴抵达当天就接印,栾俊杰却顾不得那套,兴冲冲的到百户所来和石韦办交接。
栾俊杰年纪约摸三十多岁了,外貌算得上仪表堂堂,穿着飞鱼服,把百户腰牌挂在鸾带上,兴头极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大人公忠体国,已经高升,今后我栾某人便管着这蕲州百户所,石大人宅心仁厚,有些小事情不和你们计较,本官却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但有错处,本官定要严罚不饶”
新官上任,下属照例要行庭参,栾俊杰带来的一名亲信校尉便吼道:“列位同僚,参见本管上司”
已有栾俊杰从武昌带来的亲信替他搬了把椅子摆在官厅中间,栾俊杰坐下,好整以暇的等着众校尉前来叩头。
官场上极其忌讳庭参时下属声音不响亮,说是不祥之兆,将来这个官就要做不长久,因此栾俊杰气得心头火发。
秦林笑着拱了拱手:“好叫栾大人晓得,下官已加衔试百户了,从来没有试百户跪百户的道理,所以下官也不能委屈这双膝盖,糊里糊涂的乱跪。”
你栾俊杰吃了一瘪,指着秦林却又无话可说——虽然加衔不作准,可谁又能说秦林不是试百户?百户要让试百户庭参,那东阁大学士就可以叫六部尚书磕头了
陈四海皱纹密布的老脸嘿嘿直乐,抄着手眯起眼睛看栾俊杰,没好气的道:“栾大人要叫小的下跪,还得去问问刘爷爷才是。”
陈四海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走上去劈手给栾俊杰一记耳光:“刘爷爷也是你骂得的?”
秦林嘿嘿笑着把他拉开,“栾大人,陈总旗不是打你,是替你挡灾,不是他这下,你老兄只怕命都要丢脱一半。”
陈四海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这是俺随中军都督府都督总兵太子太保刘显刘爷爷平倭得的军功奖札,我这膝盖是战场上受的伤,刘爷爷尚且不要跪,你敢叫我跪?刘爷爷是何等人,大明天子尚且拜他做太子太保,你敢猪啊牛的乱叫?”
“打得好,陈总旗打得好啊”栾俊杰一边叫,一边噼噼啪啪自己打耳光:“都是我失心疯了胡说八道,众位弟兄千万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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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虽然联手陈四海给了栾俊杰一个下马威,逼得他上任当天就自打耳光,但毕竟只伤面子不伤身,除了叫他好几天灰溜溜的抖不起官威,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优势。
论职务栾俊杰是正管百户、顶头上司,论后台他的靠山于千户资历声望都比石韦强,秦林没有王霸之气,蕲州百户所的校尉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便渐渐有心思浮泛的校尉投到栾俊杰那边。
被他们视为主心骨的秦林,以智谋多端素称,反应却令百户所的各派如坠云雾之中:不仅明面上没有再给栾俊杰难堪,暗地里也不曾把弟兄们召集起来打打气,每天点卯之后就回医馆休息,要不就去铅笔铺子转转,竟在百户所风雨飘摇之际玩起了稳坐钓鱼台,甚至栾俊杰提出要亲自掌管军余征收常例,秦林也没有反对。
陈四海、韩飞廉、赵益明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而韩飞廉、赵益明位卑职小,就更提不起底气了,只好去问陆远志知不知道秦林有什么打算。
这几天青黛也觉得奇怪,如果百户的任命下来了,秦林这坏蛋铁定嚷嚷着要兑现承诺,怎么他不声不响的?
难道秦大哥觉得仕途艰难,转而把精力投在铅笔铺子上?青黛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的,觉得只要秦林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怎比得上一辈子平安喜乐?
女兵甲故意把步子踩得重重的,大步流星的走到他面前,**的道:“小姐有话要问你”
“秦大哥,听陆师兄说你得了加衔试百户?”青黛妩媚的脸蛋上写满了关切,柔柔的道:“其实官场上的事情我是不懂啦,不过爹爹寒窗苦读十年,考上举人放了蓬溪知县也不过是正七品而已,你的试百户已是从六品,也很不错了啦”
沐浴着青黛温柔的目光,秦林于区区官职上本无芥蒂,此时更是如饮酒之后微醺,夏日蝉鸣、凉风袭来,有这样一位美丽温柔的少女替你担着心事,痴痴的守候在凉阁子上,夫复何求?
青黛本来担心秦林胸怀块垒,见他这副样子自然忧心尽去,嘟着嘴埋怨:“秦大哥太坏了人家替你担着心,你反倒一心要使坏,人家还没有、没有……嫁给你,怎么可以亲亲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心头一荡,附到少女耳边:“试百户也带着百户两个字嘛,只多了个试字,咱们就试着亲亲啰。”
唉~~秦林故意长叹一声,闷闷的道:“官场失意,还得强装作没事人,青黛妹妹也不安慰一下,这心里面空落落的啊人生真是灰暗……”
腹黑男继续忽悠,哑着声音自言自语:“没做到百户,连青黛妹妹都不理会我了,失败啊……”
这一刻,明净天空那么的蓝,花园里的树木那么的绿,夏日的蝉鸣也不觉得聒噪,反而像动听的乐章。
初吻就这么得到了?秦林摸着脸颊,回味着刚才那动人心魄的触感,一边暗骂自己装可怜欺骗小萝莉的初吻未免太黏黏怪叔叔,一边又暗下决心接下来几天都不要洗脸。
“太无耻了,装可怜欺骗感情的臭男人不配活在世上”凉阁子外的走廊上,女兵甲有为民除害申张正义的冲动。
“小丁不要看。”女兵丙捂住***的眼睛。
从凉阁子里传来秦林懒洋洋的声音:“喂,外面四个偷窥的家伙,不怕长针眼?实在羡慕嫉妒恨的话,我也不介意每人都亲几口的。”
哇咔咔咔~~秦林的怪笑在凉阁子上回荡。
“秦哥,张公公来拜,就等在外面大堂上。”胖子扯着喉咙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王府波谲云诡之际黄连祖的老丈人于千户忽然把手伸过来,只怕百户所的事情最终还得着落在黄连祖身上,那么秦爷就给你使个釜底抽薪吧……
京师内监权重,司礼监、东厂权倾天下,地方上王府承奉司的宦官亦水涨船高,张小阳是荆王府得宠的宦官,就是石韦、王进贤待他也十分客气,到这医馆来自然两位主人都要出来相陪。
不过今天张小阳的态度有些奇怪,以往这些宦官都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动不动就拿腔拿调;但张小阳自从进了医馆就分外客气,推三阻四不肯坐上首客位,是李建方强把他按住才勉强坐了下来。
虽然秦林已是锦衣卫试百户,但锦衣卫管不到医馆,李建方要在张小阳面前卖好,就端着世叔的架子叫秦林:“世侄怎么来得这么慢?又在后院厮混?叫张公公等了半天,好生失礼。”
话还没说完,只见张小阳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似的,嗖的一下从上首客位蹦了起来,一溜儿跪下动作熟练无比:“替我家世子问秦公子的好,秦公子加官晋爵、添福添寿”
再想到上次荆王府开中门,千岁爷亲自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送秦林,李建方和庞宪就更加看不明白了。
示意张小阳起来,秦林问什么事,张小阳也不肯说,只说世子要见他。
朱由樊屏退左右,又令张小阳关上门窗,查看四下没人监视之后,忽然这位殿下、未来的荆王千岁就朝秦林屈膝拜倒,惶急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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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赶紧搀扶朱由樊起身,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不料就在上个月,眉眉突然投进王府池塘一命呜呼,荆王府死个侍女本不算大事,可稳婆在替她入殓时发现眉眉竟已怀有身孕
秦林突然问道:“那位自尽的眉眉姑娘,娘家可是姓郭,住在城东洪家庄十字坡?”
“只是听人说起过,”秦林摇摇头,沉默了半晌,明知故问:“恕在下直言不讳——世子说有性命之忧,在下就不懂了,当年千岁爷正是因为有世子才能从令伯父手中夺得王位,现在岂能因一个侍女并没有准确定论的死而对你不利?”
“秦兄有所不知,黄妃为了亲生儿子能继承王位,视小可为眼中钉肉中刺,日夜在父王耳边挑唆。本来父王也不尽信她,但前些日子那位威灵真人下降弊府,父王对小可的态度就每况愈下,这次竟然、竟然……”
荆王本已有废长立幼的心思,处心积虑要整倒朱由樊的黄妃便抓住眉眉“因奸成孕、被逼自尽”的事情不松手,因为眉眉服侍过荆王,黄妃竟把此事上升到子烝父妾、大违伦常的高度,撺掇荆王给宗人府上书,要将朱由樊贬为庶人。
宗人府的事权基本上由礼部代管,各藩王的奏请只要不大违伦常向来都是照准,何况荆王朱常泴本以亲王之尊兼领了宗人府右宗人,算起来毛铎还是他下属呢
因为朱由樊坚称无罪、以死相逼,要求宽限时间以便寻找洗清冤屈的证据,毛铎才答应多待几天,但最迟五日后他就要上报宗人府、礼部,请旨贬朱由樊为庶人
“小可之言,句句是实,因不甘心就此蒙冤受屈,才将家门丑事和盘托出,”朱由樊朝秦林又深深鞠了一躬,声泪俱下:“若被贬为庶人,黄妃、黄连祖姐弟必定要斩草除根,谋害小可性命。现在除了秦兄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命了”
“朱兄放心,这件事我已有了几分把握,我相信事情不是你做的,总要想办法还你个清白。”
可惜朱由樊不知道秦林内心深处的想法,否则他一定会当场喷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腹黑男暗自嘀咕:老兄这副病殃殃的身板,说你是个兔儿爷没人不相信,什么因奸成孕、逼迫自尽,除非郭眉眉逆推啊还得你有那方面的能力……
朱由樊凭窗而望泪光盈盈,在他眼中秦林的背影在夕阳映照下焕发着万道金光,身形是那么的高大巍峨充满了正义了的力量,给他无限的信心和勇气……
回到医馆,他就找到了青黛,果然青黛小时候去过洪家庄舅舅家,秦林就请她带路,再喊上陆远志。
“想拐跑小姐,得问问我们”女兵乙把宝剑抽出一小截,虎视眈眈。
小丁想了一会儿,弱弱的道:“可不可以带我们一块儿?”
秦林肚子里暗笑不止,想来甲乙丙丁四位女兵在南京时,定是和她们那位大小姐整天外出骑马打猎吧,现在成天待在医馆,早已闷得慌了。
甲乙丙丁异口同声的道:“没关系,我们可以走路去”
“好了啦,”青黛把秦林胳膊轻轻扯了扯:“去洪家庄走旱路要翻山越岭,倒不如水路快,骑马坐车都没乘船方便,一只竹蓬船可以坐十几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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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为了保密,秦林一行人都穿便服,找了处偏僻的码头,挑了个酒糟鼻子满身酒气的老艄翁,扯谎说要去马口镇游山玩水,把他的竹蓬船租下来。
四位女兵没有吹牛,操船的技术相当不错,轮流摇橹把船驶得有快又稳。
女兵乙嘴角一翘:“虽然不会女红针指……”
“还可以帮你打架哦~”小丁尽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表示战斗力很强,但这种表情在她稚嫩的脸蛋上,更像是撒娇。
我有甲乙丙丁?秦林看看这四个粗线条男人婆胸大无脑的家伙,忽然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并且很想把没心没肺笑得前仰后合的胖子踢下水去。
甲乙丙丁红着脸不好意思,其实她们倒不是对破案感兴趣,而是成天待在医馆里气闷得紧。
医馆好几个年长的弟子已轮流在大堂坐诊,而学得最好的青黛却不被允许,自是礼法所拘了。
少女提出这种问题,想必是探探秦林的口风吧,青黛一颗心就像透明水晶似的,那点小心思完全瞒不过人。
上次得知青黛去替小县主瞧病,秦林倒隐隐有了点儿灵感,闻言便笑道:“青黛妹妹这身医术埋没了可惜,但礼法似乎也不便违背,嗯,要是秦大哥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青黛妹妹怎么感谢我呢?”
甲乙丙丁轮流上阵卖力摇橹,香汗淋漓仍然兴致不减,船行如飞,不久便到了洪家庄。
赵喜财两口儿自打从城里回来,就商量要借看望青黛为名巴结巴结秦林,秦长官和王指挥使关系匪浅,借他几句美言,王指挥使这边随便拔根毛不比你腰还粗?落下的好处还能少了去?
胡氏沟壑纵横的脸都笑烂了,劣质香粉噗噗的往下掉:“今早上喜鹊在树梢头喳喳叫,我说有贵客到,果然秦长官和青黛侄女儿就来了”
胡氏虽吃了一骂,仍是笑眯眯的去泡茶,赵喜财又把他儿子、儿媳叫出来,像捧凤凰似的把青黛、秦林请进堂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便告诉他这次是来查办郭眉眉死亡一案,因关系重大,请他万勿走漏消息。
秦林点点头,赵喜财能做到庄头儿,得到王指挥使的信任,自然是明白人。
胡氏像立了功似的,表现欲极强:“郭家那两口子,就是掉进钱眼儿的人,养个闺女相貌也不咋的,就一双桃花眼会勾人。前年东村马大户替儿子来提亲,去年春张员外要娶填房,郭家都没答应,偏生去年夏天里送到荆王府去做丫环,说玄妙观道士替她算过命,将来是要做王妃的——秦长官,你说可笑不可笑?”
后面听到玄妙观三字,忽地心头咯噔一下,威灵仙的发迹从玄妙观璇玑道长引见荆王开始,而威灵仙似乎又为荆王废长立幼的举动推波助澜,前次何二郎挟尸敲诈医馆也曾提到去请道士来打忏祈福,结果却是金毛七带人前来煽动——这一系列案件的背后,好像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
秦林的眼睛眯了起来,桩桩案件、条条线索纠缠成团,但他相信只要找到线头,也许轻轻一抽就能解开所有的疑团
陆远志此前已从秦林口中知道了案情,听到这里,胖子眼睛一亮:“这不明摆着吗?郭家先说女儿要做王妃,后来又说十分得宠,荆王府中有机会接近她的只有世子和王爷,如果不是世子就是王爷本人干的——”
秦林哈哈笑了两声,朝胖子一竖大拇指:“好个荆王为了废长立幼,先害死郭眉眉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又栽赃给大儿子朱由樊,真叫个杀伐果断”
陆远志也觉得讲不大通,揉着胖脸想了一阵,又喜道:
啧啧,好个一箭双雕之计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寻常,最毒妇人心呐”
但陆远志最后的话让娘子军着恼了,甲乙丙丁叉着腰瞪着眼,叽叽喳喳的问道:“什么最毒妇人心,你说谁呢?太过分了我们还说你这小胖子心眼毒呢,家里杀猪造业,将来阎王拿你这身肥肉赔补业报”
秦林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的思路也算是案件侦破的一个方向嘛。我们可以围绕这个猜测寻找证据,无论证实还是否定,都对破案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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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郭家住在洪家庄外面十字坡底下,位置比较偏僻,赵喜财带秦林一行人过去查访,路上遇到乡亲问就说是城里亲戚,来庄外南山游玩的。
秦林没有声张,一行人避开地上的鸡屎狗粪,小心翼翼的走进院中。
郭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郭母则完全相反,瘦刮刮的脸,尖尖的下巴,眼睛骨碌碌乱转,目光从这个身上溜到那个身上,没一刻消停。
“天呐,只有一个女儿,被你们谋害了,还这个来问那个来问,我们造了什么孽哟横竖我们家是苦主,并不是凶犯,你们不去抓凶犯倒来逼苦主……”
倒是甲乙丙丁在南京跟着徐大小姐砸过青楼、打过ji院,对付这号老妈子早有经验了,于是小丁把郭父拦住,乙、丙两位左右一抬将郭母从地上架起来,女兵甲不容分说,老大耳刮子噼噼啪啪的扇过去。
秦林使个眼色,让赵喜财去劝劝郭家两口子。
秦林真想抽郭母两个耳刮子:靠,真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老子来替你女儿伸冤,你还想要钱?又不是老子把你女儿逼死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青黛舅母说郭家爱财如命、为人鄙薄,还真没说错
郭母从赵喜财手中接过银子,眼睛里放出光来,放进嘴里咬了咬,又对着光看了看这才收进怀里,忽然又叹口气:“唉,如果我乖女没走,哪儿在乎你这五两银子?多少员外、富户要和我家结亲,乖女都看不上,道士说是要做王妃的命哩……”
说到省亲,郭母立刻变得眉飞色舞,沉浸于风光无限的回忆之中:“那可不得了,是坐王府官船回来的哩,两位公公打前头引路,四名校尉长官随后护持,到家的时候来看的庄上人都站在院子外边,人山人海……”
又听得郭母絮絮叨叨提及,眉眉曾说荆王府有一位贵人赏识她,不久就要攀上高枝之类的话,秦林赶紧追问:“眉眉提没提到过贵人的具体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她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我猜是世子,将来的王爷否则道士为什么说我乖女是王妃呢?阳世里虽然没有名分,可怀过他的小孩,到阴间也是结发夫妻呀”
秦林也没指望能直接从郭母口中得到答案,此时毕竟是明代,这种违背礼教甚至可以算伤风败俗的事情,郭眉眉不大可能和父母说得太细。
“嗨,宗人府那位老爷也问过,害怕我乖女偷王府的东西么?”郭母从屋里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拿出来:“喏,就这些,都是主子赏赐,可不是私自带回来的。”
金银锞子等物来源极广,时间久了必然被不少人摸过,也没法查出指纹来,或许于断案的唯一帮助就是证实了郭眉眉在荆王府的确很得宠,得到的赏赐不少。
不出所料,刚一提出开棺验尸的要求,郭母又摆出了撒泼打滚的架势,可看看甲乙丙丁正虎视眈眈,她最终没敢。
众人齐刷刷叹口气,这家子真是没治了。
郭母立刻翻转了脸:“官爷,我带你们去……其实我也想你们找到真凶啊,哪个天杀的把眉眉害得这么惨。”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反对,寻思找什么说辞,是硬吓还是软哄。
秦林:我倒
洪家村偏僻的后山之上,白昼尚且少有行人,夜晚更是凄清冷寂,荒草长得齐腰深,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溜溜跑过,黑暗中只有树梢上的猫头鹰眼睛里射出碧幽幽的光芒,时不时扑楞一下翅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夏夜,山间到了晚上却分外的冷,山风呼呼的吹过,青黛只觉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盯着自己,芳心噗噗的跳个不停。
甲乙丙丁四女却昂首挺胸浑不在意,陆胖子本来满心期待某位美女能软软倒进他的怀抱,偏生他自己身上都有些冒鸡皮疙瘩了,那四位还意气昂扬。
终于郭母把他们带到了眉眉的坟地,做这些事情甲乙丙丁倒一点不害怕,把火把往地上插好,舞动锄头就开挖。
终于女兵甲的锄头触到棺材板,发出砰的一声响,便知道已经挖到棺材了。
甲乙丙丁把土刨开,给棺材拴上绳子,四人一齐用力把它拖了出来,又把棺盖上的钉子一一起出,发生喊,便将棺盖撬开。
尸身因为**而膨胀,生前苗条的身材也变得臃肿,秦林不得不佩服郭母的先见之明,作为亲人还是不看这副样子的好,还能在记忆中留下生前美好的印象,而不是现在的可怕场景。
膨胀的尸身已把穿的寿衣撑得鼓鼓囊囊,秦林发现尸身双腿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便用刀把那儿的裤子挑开。
原来裤子挑破之后,尸体双腿之间居然是一个约摸四个月大的死婴
难道郭眉眉怀胎横死,怨气深重,已经成为厉鬼,以凶戾之气养下阴胎?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传说中鬼母阴胎非常凶戾恶毒,每夜阴魂从尸身上飞出,剖人心、挖人胆与阴胎为食,活人见之必定送命。
夜空漆黑如墨,四周只有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跃动的火光把人影树影映照得来回伸缩、扭曲舞动,就像恶魔在张牙舞爪,寻机择人而噬。
“秦、秦哥……我怎么觉得身上冷得很啊?”陆远志声音发飘,胖脸白惨惨的。
忽然背后黑漆漆的树丛中传来咔嚓一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分外清晰,分外诡异。
“你们怎么了?”青黛莫名其妙的从树丛后面走出来,原来是她不敢看死尸,启棺时一直躲在远处,发觉这边动静不对头才走过来看看,无意中踏断了枯枝,发出的声响竟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吓得众人炸了窝。
胖乎乎的陆远志左手抱着颗大树,右手抓着什么物事,那东西还在不停的挣扎。
原来胖子跟着乱窜,见女兵甲支溜一下爬到树上,他试了几下爬不上去,情急之下把女兵甲的一只脚抓住了。
“死胖子,我要杀了你”女兵甲追着陆远志一顿狂扁。
却见棺材边上的秦林似乎胖了许多,定睛细看原来是小丁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紧闭着眼睛、身子抖得像筛糠,嘴里还不停叫:“救命啊,郭姑娘不要抓小丁呀,等下了山小丁就买好多桂花糖栗子糕送给你……不放手?我打,我打,我打死你”
听到秦林的声音,小丁这才睁开眼睛,发现竟然挂在秦林身上,她脸蛋羞得通红,赶紧松开手跳下来。
甲乙丙三女对这糊涂妹妹已是无话可说,赶紧把她嘴一捂拖到旁边去慢慢教训:“傻蛋,丢人丢大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可不常做这种动作呀,秦林心头有鬼,干笑两声:“刚才,我可一直没动。”
冤枉啊秦林叫起撞天屈。
秦林赶紧把她眼睛捂住,“别看”
秦林再一次把目光转入了棺内,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鬼母阴胎。
这时候尸体的腹腔压力便急剧升高,如果生前已怀有胎儿,就会在升高的腹压作用下,从产道被“挤”出来,形成死后分娩的诡异现象——极端情况下,例如战乱时期尸首没人掩埋,暴露在阳光底下暴晒,甚至会出现腹部急剧膨胀,继而爆炸的可怕场面。
但秦林并不满足于替朱由樊洗冤,他还要借势完成自己的某些目的,这起案件是个极好的机会。
秦林站在棺材旁边“阴森”的冷笑着,和平静下来的四女兵一块走过来的陆胖子,忽然就觉得背心发凉,讪笑着问秦林可有什么头绪。
“原来不是鬼母阴胎呀,看把我们吓的,”女兵甲拍着高耸的胸脯,心有余悸。
“看看看,看个屁呀”女兵甲伸手就把胖子耳朵揪住:“刚才的账还没算呢”
陆远志挣脱女兵甲,把胖乎乎的肚子一捧,雄赳赳气昂昂的道:“秦哥放心,就算是北镇抚司的十八般酷刑,我也不走漏半个字,打死我也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饶是陆胖子脸上肉多皮厚,这下也不免些微发红,就算女兵甲是个男人婆,也忍不住微露小儿女的忸怩。
好在这坟本来就是刚下葬的,就算上面翻出来新土也不觉得奇怪,这项工作的难度倒不大。
郭母一直蹲在山坡另一面,并不知道这边的事情,秦林让她保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郭母先后得了秦林二十五两银子,再者也要顾忌自己脸面,连忙没口子的答应决不对别人说。
秦林打发其余人先回医馆,他单独一个人走到荆王府的西便门,果然如事先的约定,有个黄皮寡廋的小宦官坐在门房里面,本来没精打采的,看见秦林就眼睛一亮。
没等多久,张小阳就穿着身仆役衣服走了来,神情既惴惴不安,又满怀着希望,把门一关先朝秦林磕了个头,站起来就道:“替我家主人问秦公子好,那件事情可有眉目了么?”
朱由樊只要这种结果就已足够,秦林却不满足,他要借着本案剥茧抽丝,进而实现自己的目标。
张小阳谈不上失望还是欢喜,虽未破案但已有了眉目,总算可以安慰一下朱由樊。
“回公子的话,普通侍女回家省亲是不会有宦官、校尉护送的,”张小阳回忆了一小会儿,然后肯定的道:“小的记得是黄妃吩咐承奉司出两个人、仪卫司出四个人,当时承奉司的几位公公还说这郭眉眉不显山不露水,咱们这双眼睛都练出来了的,竟没瞧出她怎么巴结上了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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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回到医馆,秦林就把青黛叫到药铺。这家伙搓着手,咧着嘴嘿嘿坏笑,说要做些丹丸去哄荆王。
少女心目中荆王也就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儿,只是本能的觉得秦林不该唬弄人家。
秦林哈哈大笑,心说信不信我学济公从身上搓个泥丸,荆王照样深信不疑的吞下去?
这样啊,周掌柜沉吟半晌,小心翼翼的道:“六味地黄丸怎么样?”
秦林点点头,嘱咐周掌柜把六味地黄丸的各种药物都减少一半,免得荆王吃太多;另外把药碾出来在调和成丸之前,再派人来叫他,还要往丸剂里面添一味独门秘药。
秦林和青黛回后院下了会儿棋,药房伙计就来报告药已碾好,就等他加独门秘药再调和成丸了。
“爷爷,您怎么到药铺来了?”青黛笑嘻嘻的走过去,扯着爷爷花白的胡须撒娇。
青黛低着头,娇声道:“爷爷,我们开的六味地黄丸,还把分量减少了一半,有益无害的,你就别怪秦大哥啦。”
青黛咯咯笑着就要拿药方,李时珍把方子按住,“且慢。秦世侄不是说要添一味秘药吗?还不快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这次得知秦林有味秘药可以添加进丸剂里面,李时珍当然坐不住,不弄明白恐怕晚上觉都睡不着。
周掌柜会错了意,赶紧让众位伙计、学徒都出去,自己也走出去把门关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神医接过此物,只见黄不黄、白不白的像块石头,闻一闻、舔一舔,端详半天才确定:这根本就是块石灰石嘛
青黛嘟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了秦林一眼,觉得他拿石灰给荆王吃,实在太过分了。
他朝李时珍一拱手:“禀太世叔,石灰石有强固骨骼的作用,荆王渐渐年老,将此药添进药丸对他颇有好处。”
秦林挠头片刻,一本正经的道:“世侄孙在汉阳住的时候,隔壁有个老头子,本来走几步就腰酸腿痛,不知道从哪儿得来服食石灰石的方子,自打吃了石灰,嘿,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儿上五楼……”
“五层楼?黄鹤楼吗?”李时珍感叹道:“那他的腿脚还真强健。”
李时珍对秦林深信不疑,本草纲目中有不少草药及用法是他从民间访求得到的,也没觉得太奇怪,就准备实验之后,把石灰石强健骨骼的说法添进书中。
李时珍大喜:“孔夫子说礼失求诸野,医药同样也要求诸野,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日民间验方也极多,也许不经意发现的小小方剂,便能造福苍生呢”
秦林又从珠宝铺花五十两银子买了只古色古香的青玉匣,把药丸都装进去,觉得卖相很不错了,这才托在手上,径直往荆王府走去。
秦林托着玉匣,从巷子里转出来,就朝王府门房走去。
秦林笑笑,也不答话。
刚才叫喊的那几个士子登时闹了个没趣,红着脸缩到人丛中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位秦公子也是道门中人。
秦林当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幕,自称高攀龙的人现在根本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荆王一喜:“那好啊,小王就每日吃他十颗罢。”
黄妃像担心什么似的,秦林在厅上只坐了一柱香的时间,她也带着香风进了厅中。
“哎呀,王爷把丹药也给妾身看看嘛”黄妃撒娇撒痴,从荆王手中取了一颗,掰开仔细看了看,忽然咯咯娇笑起来:“秦大师这不是糊弄人吗?分明就是六味地黄丸。王爷,秦大师和您开玩笑呢”
大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黄妃悄悄比了个手势。
荆王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看了。
黄妃冷笑连连,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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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灵仙吞吞吐吐的道:“像是多了两味药,另有一味瞧不出来……”
果然荆王皱了皱眉。吩咐叫王府良医正前来辨认。
这老医官的名气虽不怎么大,但浸yin医学数十年,歧黄之术与有神医之名的李时珍也相差不远了,所以当年李时珍婉言拒绝邀请之后,荆王便退而求其次,重金礼聘这位老先生到王府任职。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荆王千岁虽不是天子,伺候起来也不容易,这老先生做了十几年的良医正,为人越发谨慎小心,话便说得分外谦恭:
虽然老医官把丹丸的药性说得很好,但荆王并不高兴,他内心想要的是仙丹,并不是普通的药丸。
石灰石本不是内服的药物,又碾成极细的粉末与其他各样药物混在一起,难以辨识,所以就算老医官再学二十年的医,打破脑壳他也想不到会是石灰。
秦林仍然稳坐不动,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荆王见了之后,暗自后悔刚才不该怀疑秦大师,若是大师有所察觉就反为不美了。
秦林似笑非笑,神色间颇不以为然。
本来荆王已有**分相信,这下自己说出来,觉得和西游记上讲的正好暗合,越发信了十足十,把秦林给他的加料版“钙中钙”珍而重之的收好。
“秦大师会望气之术,还请替小王看一看,除了龙气之外,头顶可曾有了几分仙气?若有,浓淡又如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仙?”
秦林却是暗笑:老子等你这句好久了便朝荆王点点头,装出聚精会神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对方的头顶。
荆王大吃一惊,赶紧离座亲手把秦林扶起:“大师这是怎么说?难道小王……”
越是如此,荆王越是急得满身大汗,双手抓着秦林不放:“可是小王有什么祸事?秦大师但说无妨啊为何一言不发,就要弃小王而去?可怜小王虔心修道,并无失德之处……”
秦林这才长叹一声,缓缓道:“本来天机不可泄漏,但王爷身负大明皇家血脉,世镇荆湖、羽翼大明,并非一人一身之祸福,而干系天下生灵,在下也只好拼着损折十年修为,将此天机道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日在下观王爷头顶之气,金黄色的龙气灿烂生辉,紫色的富贵气盘旋环绕,端的是福寿双全、锦上添花,”秦林说着说着就摇头叹息道:“然而现在龙气上浮现阵阵血光,主有凶险莫测之事,紫气为灰黑之气侵扰,恐王爷府中有莫大的冤情未能洗雪,所以才有厉鬼冤魂前来侵袭,虽为王爷的龙气所逼一时三刻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天长日久冤魂不得消解,龙气被侵袭而变得黯淡,王爷只怕……”
不过前些天威灵真人说因奸成孕、逼死人命的正主儿,不孝子朱由樊已经被查了出来,并且经由他祈镶之后冤魂已经超脱,何以现在仍缠绕不去?难道……
秦林又道:“单是凶戾之气便也罢了,谅小小丫环虽然一尸两命,那点凶戾之气怎么能冲淡真龙血脉沛然浩大的龙气?”
秦林摇摇头,长叹一声:“可惜龙气本身便在动摇,上面看起来沛然浩大,越到根基就越淡薄有难以为继之状。并且王爷沛然之龙气中,隐隐又有两团气呈小龙型,于其中纠缠搏斗——此象主王爷府中有父子参商、兄弟阋墙之事,子孙承继上有难以为继的预兆,故而龙气转淡。血光隐现、怨气纠缠,又有外邪入侵,以王爷正在消散龙气便抵挡不住这厉鬼冤魂。”
威灵仙赶紧道:“王爷不须惊恐,贫道昨日为王爷打的一卦,卦象为‘否极泰来’。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象曰:天地不交,否;泰,小往大来,吉亨,象曰:天地交,泰。所以现在龙气虽然淡薄,必将逐渐转为凝实,真相已经大白,为祸之人即将受到惩罚,厉鬼冤魂自然超脱而去。”
黄妃在一旁急得眼睛里出火,直想一口把秦林平吞了,但她平时可以在荆王面前撒娇撒痴,这会儿两位神仙打架,她这个凡人可掺合不进来,只好咬牙切齿的瞪着秦林。
秦林睁着眼睛,张开嘴巴,似乎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你、你胡说什么?”黄妃惊吓之余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秦林由小宦官带领着出去,他放慢了脚步慢慢走,果然还没有走到门口威灵仙就追了上来,把他拉到一边。
秦林闻言哈哈一笑,心头已基本上把荆王府这边诸人的关系理清,剩下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好个威灵真人,”秦林戏谑的看着老道士:“骗点钱财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干了件捅破天的大事……井水不犯河水?恐怕你说得太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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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回到医馆之后,就做了一件令众人不解的事情:他让陆胖子去弄了一桶人尿,又取了砂、木炭、石灰等物,避开众人,独自躲在后院柴房里面鼓捣。
秋石是方士从童男童女尿中炼出来的*药,便有人疑心他是在做这个勾当。
小青黛脸蛋红红的,低着头寻思:秦大哥炼秋石是给朱由樊的吗?朱由樊都那副样子了,还要服秋石,真没看出来呀
“难道他要去青楼?”女兵乙表示疑问。
“难道……”小丁极为吃惊的捂住嘴巴,怪怪的看了看青黛,然后叫道:“保护小姐,打倒色狼”
打倒谁啊?
青黛小嘴一嘟,小手扇了两下:“臭死了,快去洗干净”
最后他到药铺取了焰硝、棉线、松香、油蜡等物,鼓捣了一会儿。
像不认识似的把他上下打量,女兵甲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去唱戏吗?”
“赶庙会?还没到时候吧。”女兵丙表示不解。
秦林左手将琉璃灯往上一托,右手捏个剑诀:“本天师往玄妙观走一遭,点化那些误入歧途之人,度他入我玄门正宗金丹大道”
秦林哈哈大笑三声,“叫师兄弟们都来,我要上玄妙观和妖道斗法,为太世叔报仇雪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少女的心目中,她的秦大哥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说能斗败妖道,那就绝对没问题
所以医馆众人心里头都憋着股劲儿,一听说秦林要去斗法,登时轰动整个医馆,除了当值的走不开,有空闲的无论伙计、学徒还是正式弟子,全都跟着秦林上玄妙观。
说罢,他看了看父亲李时珍,以往父亲听说什么丹药、道术都要暴跳如雷呀。
李建方像泄了气的皮球,唉~父亲对秦林可真是青眼有加啊……
两个小道士见这群人来势汹汹,赶紧拦住问来意。
小道士笑笑:“众位施主,敝处乃是道观,并非武馆,要踢馆请到别处。”
本来小道士将信将疑,看到秦林这身打扮就不得不信了,连滚带爬的跑进去,一路叫道:“璇玑道长,祸事了祸事了”
秦林正要往他屁股上踹一脚,甲乙丙丁已先围着胖子,齐齐一抱拳:“二师兄,你的钉耙呢?”
秦林凑到她耳边:“沙师弟没看见,就见着善才龙女了。”
众人说说笑笑往观内走去,没几步就见一对对道童穿得齐齐整整,从刻着阴阳鱼图案的照壁后面鱼贯而出,最后面空青子、云华子两位“得道高人”趾高气扬,中间一位慈眉善目、白须飘飘的老道士便是玄妙观观主璇玑道长。
“无量寿福”璇玑道长打个问讯,面无表情的问道:“诸位施主到此有何贵干?是进香呢,还是打忏?”
似乎知道秦林才是主角,璇玑道长笑眯眯的往秦林脸上看来,就在两人目光交汇之时,忽然他眼中厉芒一闪,又极快的掩饰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双方都知道此事没法善了,只有各凭手上功夫说话。
每天到玄妙观来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便有人将斗法之事传了出去,不一时便轰传了蕲州城,来看斗法的百姓人山人海。
亦有人鬼头鬼脑的道:“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为何前几日荆王府要开中门迎送秦大师?我三姑婆的四儿媳妇的表侄儿的邻居二大爷的女儿在荆王府做粗使丫头,她说这位秦大师早已练就一身五雷天心正法,威力无穷,不仅能隔空猜物、望气算命,还能灵魂出窍梦斩恶鬼,日审阳、夜断阴……”
空青子、云华子终究是老实人,顾念旧情,开始斗法之前就别别扭扭的走到秦林身边,真心实意的劝道:“秦公子,俺们感谢你救命的情份啊,这斗法还是不比了吧——俺们师父传下的道法可厉害啦,以前是东西凑不齐,现在咱们鸟枪换炮,真斗起来你可不是对手啦。”
空青子把脖子一缩,云华子牙齿一咬,都有惊惶之色,互相埋怨:“哎呀怎么说漏嘴了,师父不是不让说那些东西,只告诉别人这是仙术吗?”
“明明是你说溜了嘴”
这两个活宝说话颠三倒四,秦林既已胸有成竹,便不屑从两个傻蛋嘴里掏东西。
只见香案旁边架起一口油锅,底下烈火熊熊,里面滚油哗哗翻腾,直冒泡子。
天呐百姓们全都面面相觑,就算看过这一幕的也同样惊骇:这下子还不炸得皮熟肉烂?
“喂,秦哥你行不行啊?”陆胖子有点心虚了,赶紧问秦林。
璇玑道长又把拂尘一挥,叫道:“太上老祖,灵符下降”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八十五章玄都兜率火
极易吸水的黄表纸入水不湿,反而显出字迹,这不是太上老君降下的灵符么?
璇玑道长面有得色,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问道:“哪位施主近来噩梦不断、半夜惊醒、梦到恶鬼压身?两位大师即可替你捉鬼斩妖”
璇玑道长便给小老头儿一张黄表纸,让他贴在胸前,然后霹雳一声大喝:“遣神驱鬼,妖邪现形”
却见小老头胸前的黄表纸上,立马显出鲜红的小鬼形状,那小鬼张牙舞爪看起来十分嚣张,颜色殷红如血,就像人血凝结成的,虽是光天化日之下,它突然显形也极其诡异可怖。
那老头儿兀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呵呵的冲着底下百姓们笑,直到众人都提醒他看胸前,他才发现了黄表纸上的血鬼。
璇玑道长颇有高人风范,微笑着把老头扶了起来,仍叫他把显出血鬼的黄表纸举在手中,然后拂尘挥舞,大叫道:“三昧真火,炼妖伏魔”
旁人不知道这两位大师怎么了,秦林也略为诧异,心念一转便猜到了原因,登时又好气又好笑。
空青子仍用宝剑在空中虚划,似乎费尽力气与看不见的妖邪搏斗,累得满头是汗,最后嗖的一剑把老头举着的黄表纸挑了起来。
这下子不得了,他口中竟然喷出了熊熊烈焰
医馆众人见状更加替秦林捏把汗,对方已经炼出三昧真火了,秦林怎么斗得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华子振衣而叫:“此等妖邪已有五百年修为,单用三昧真火难以炼化,师兄快取天师符水,咱们水火相济”
“消了、消了”眼尖的百姓发现黄表纸上的血鬼颜色渐淡,似乎挣扎扭动着不甘心失败,但在三昧真火与天师符水夹攻之下,终于魂飞魄散。
算你两个有良心秦林笑笑,肩负七星宝剑,手托琉璃灯走上台去,冷声道:“三昧真火,雕虫小技而已”
秦林呵呵笑着,忽然一闪身绕过去,把净瓶取在手中:“三昧真火有何难处?看我的”
他也学着云华子那样猛的喷出,也是奇了,空中又是烈焰熊熊。秦林头戴逍遥巾、身穿月白色直裰、腰系丝绦、脚踏麻鞋,身背七星宝剑,手托青铜琉璃灯,口中喷出道道青蓝色的火焰,单以卖相而论就把傻了吧唧的空青子、云华子甩了两条街。
秦林吐完三昧真火,赶紧拿清水漱口,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空青子师兄弟,因为早已识破了他们这点小伎俩。
灵符显字,则是用明矾在黄表纸上写好了字,放进水里去没写字的地方便很快被打湿,浸过明矾的地方不容易浸水,便显出了字迹。
浸湿的黄表纸在火焰中一时半刻不会烧起来,本是寻常,而空青子最后喷的则是白矾水,因碱水、姜黄染成红色的小鬼图案,遇到白矾立刻褪色,就像血鬼已经被炼化,魂飞魄散一般。
单质白磷是欧洲化学家在十七世纪下半叶提炼出来的,万历初年的威灵仙怎么会有呢?
空青子、云华子推三阻四的表现也佐证了这个判断,他们之所以不愿意含着这玩意,大概因为知道是从尿里面炼出来的,心理上难以接受吧。
“空青子、云华子,”秦林逼视着两个眼神游移的家伙:“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玩三昧真火的?不觉得胸口痛,有时候呼吸有些憋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白磷有剧毒,幸好它极不容易溶于水,在酒精中溶解度也不大,又是含在口中马上就喷了出去,所以才不至于毒发;然而在口腔中的微量残留,便已对人体形成了伤害,这两个傻蛋玩三昧真火的次数多了,便难免受害。
秦林压低了声音笑道:“你们师父是不是从尿里面炼出一种可以莹莹发光的东西,把它磨碎了放在烈酒之中,喷出来就是三昧真火?这东西有毒,你们已经中毒啦”
秦林便指点他俩:“今后不要乱耍这招了,就算要玩,事后也得赶紧用清水漱口……”
“丢人现眼,你们师父怎么说的?”璇玑道长眼睛一横,空青子、云华子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咱们,嗨,没办法……”
璇玑道长嘿嘿冷笑,知道油锅净手什么的多半已被秦林识破,但除了三昧真火也没见他露出什么惊人艺业,便高声叫道:“空青、云华两位大师道心纯朴,因而被你这奸猾之徒欺瞒,要哄贫道却没那么容易咱修的金丹大道,你又有什么了不得的道术,敢上门撒野?”
说罢,秦林将青铜琉璃灯一举。
只见秦林伸出手指在灯芯上一撮,刷的一下火光燃起,这时天色已经昏暗,那盏灯燃得炎焰光明,远近可见。
秦林老神在在的道:“此火非凡火,亦非空中火、石中火、幽冥鬼火、三昧真火,乃是三十三天玄都兜率火”
璇玑道长闻言便暗暗有了些惊慌,表面上仍装得满不在乎:“别是胡吹大气吧?你这火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却不信”璇玑道长趁秦林没注意,鼓起一肚子气朝青铜灯吹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无论璇玑道长鼓着腮帮子怎么用力,一盏灯依旧光明如故,只累得他自己面皮赤红气喘吁吁。
璇玑道长几十年都没如此当众出丑,恼羞成怒,抓起香案上的清水就朝青铜灯泼过去。
秦林金刚怒目,厉声叫道:“大胆妖道,竟敢对老君驾下玄都兜率火不敬”
“咄”秦林解了剑诀,食中二指反扣,朝着璇玑道长一弹。
青白色的火焰之中,璇玑道长骇然失色,几个小道童也冲上来手忙脚乱的扑打,然而无论怎么扑打这由白磷形成的火焰只是四处飞散,就是不熄灭。
秦林这一手玩得漂亮,手指捏剑诀生光画符,虚空神火飞袭,登时震慑全场,老半天才有人长出一口气,竭力压抑着嗓门颤声呼道:“好、好厉害的玄都兜率火”
狼狈不堪的璇玑道长躲在一边,望着秦林的眼睛里凶光闪现,可身后的黑暗之中传来低低的一声冷笑,他立刻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人、那双诡异莫名的手,眼中凶光便立即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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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八十六章联手
“秦公子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何苦为难贫道?炼不炼得成金丹,横竖吃不死荆王,你又何必横插一手,断贫道的财路?贫道从来没有对不起公子啊”
这不,刚在荆王千岁面前和秦林争辩了两句,这位爷转身就去把玄妙观挑了,虽然威灵仙本尊不在,两个高徒已是出尽洋相,连璇玑道长也跟着丢脸,如果这件事传进荆王千岁耳朵里,堂堂威灵真人的脸往哪儿搁?还怎么混下去?
威灵仙不禁受宠若惊,十分郑重的作揖道:“还请公子指点迷津。”
威灵仙的眼睛刷的一下变得贼亮贼亮,秦林把手招了招,他就把耳朵凑了过去……
然而转瞬之间他就冷静下来,盯着秦林道:“那秦公子又有什么好处?”
威灵仙把大拇指一竖:“高、实在是高”然后朝秦林一揖到地,欢欣鼓舞大步流星的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秦林先到百户所去了趟,和总旗陈四海、小旗韩飞廉商议,预先做好了布置。
荆王朱常泴已经知道了秦林斗法大胜空青子、云华子、璇玑道长的事情,闷闷的坐在银安殿上:秦林压过了威灵仙,那么秦林望气与威灵仙打卦所得的两种互相矛盾的结论,恐怕前一种才是正确的,金龙王气正因后继乏力而愈发消散,怨魂戾气乘虚而入……
宾主座落,稍微寒暄几句,朱常泴便试探道:“听说昨日秦大师上玄妙观斗法,可有此事?”
原来如此荆王觉得稍微放了点心。
“那么,再烦请秦大师替小王看看,气运究竟如何了?”荆王急不可待的恳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王默然,眉头锁成了川字。
这时黄妃也闻讯赶来,这个刻薄寡恩的女人看到秦林,丹凤眼就倒竖起来,眼神中带着浓重的敌意。
荆王心里本已渐渐倾向于相信秦林了,但又怕扫了威灵真人的面子让这位活神仙一怒而去,现在既然黄妃提出来,他便就坡下驴:“真人您看?”
照着荆王的命数摆了卦筹,威灵仙不徐不疾的道:“看,这个卦象分明是……天呐,了不得啦”
威灵仙抖抖簌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半天才用了极大的力气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道:“卦象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乃是冤孽难解、后嗣断绝、破国除藩的大凶之兆”
刚一醒来,朱常泴就扯住秦林和威灵仙的袖子:“两位大师,救小王一救”
孰料这一次威灵仙不听她的了,摇头叹息道:“从卦象上看,府中有极大的冤屈发生,并且有关于子嗣承继,此乃大树从中心朽烂,除了解释冤屈之外,并不能靠强力将之镇压。”
威灵仙又装模作样的摆弄一番,答道:“来自东北方向。”
荆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东北方向,不就是洪家庄,那个姓郭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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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荆王朱常泴下令要复查侍女眉眉因奸成孕、投水自尽一案,礼部郎中宗人府经历毛铎毛大人第一个不乐意,由小宦官引到银安殿上,苦口婆心的劝道:
洪武年间,公卿以下见亲王都要“伏而拜谒,无敢钧礼”,到万历年文官的腰杆都硬绷了,皇帝面前尚且要摆风骨,见王爷更不必太拘礼,但荆王以近枝亲王的身份挂着宗人府右宗人的职衔,毛铎便口口声声以司官自称,居下属的礼节。
可惜荆王一心废长立幼,要把罪名栽给朱由樊,毛铎无计可施,也只能听之任之。
已知道大概,毛铎不屑的看着威灵仙,又道:“千岁爷,左道方术是信不得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荆王把桌子重重一拍,当场就叫毛铎下不来台,然后对秦林就完全不同了,老王爷满脸堆欢,毕恭毕敬的道:“秦大师,请你和毛大人说说,他这等凡俗之人实在愚顽不堪,烦请大师亲自出手,好生点化于他。”
殊不知二十年前嘉靖皇帝加邵元节、陶仲文两位道士礼部尚书衔,历任礼部文官都引以为耻,这时候宗人府实际工作由礼部主持,毛铎也加了礼部郎中衔,自然恨屋及乌。
秦林苦笑着挠挠头,这毛铎还真是个牛脾气。
文官要讲气节,但也要守上下之礼,毛铎不便和作为右宗人的本管上司辩驳,就转过头问霍重楼:“霍档头,你们东厂查案经验丰富,你说像这种案子还有必要查下去吗?尸体既已下葬多日,恐怕早已腐坏,掘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很多事情上,毛铎还要仰仗霍重楼,并且他想到东厂有监督锦衣卫的职权,厂卫厂卫,东厂尚在锦衣卫之上,于是便要借东厂的霍重楼霍档头,来压一压锦衣卫的秦林秦总旗。
霍档头自打进了银安殿看到秦林就想立刻转身逃走,迫不得已留下来也心里直发毛,生怕秦林当众乱叫他徒弟什么的,那才真是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了。
“毛大人,秦总旗说得有理,咱们没有启棺查验,这案子也确实办得孟浪了点,既然王爷以千乘之尊尚且不辞辛劳,我看跟着走一趟也没什么。是吧,秦总旗?”
听到秦林叫出“霍档头”三字,霍重楼立马心头一宽,暗自庆幸这家伙总算没叫我当场出丑,否则回京师真不知如何见人了。
东厂人物,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毛铎看看霍重楼,又仔细打量秦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荆王立刻下令摆驾出宫,亲自去洪家庄勘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闻言笑容越发灿烂:正要姓黄的随行,老子才好施展手段摆布他呢没想到你自己提出来,倒省了我一番口舌
与此同时,也有道灰色的身影,在荆王府外面的小巷子疾走,往玄妙观奔去……
玄妙观太乙阁,几位背剑的青年道士守在外面,如果有香客信步走到了这里,便会被他们拦住,语气委婉而不容拒绝:“此系观主清修之地,向来不对外开放,还请施主止步。左边回廊转出去三清殿有三清爷爷极大的金妆塑像,后花园百花都开得极盛,请施主移驾那边去吧。”
窗口不大,阳光斜着照进来,反而显得其余的空间越发黑暗,与璇玑道长对坐之人大部分身体隐于黑暗之中,只有托着茶杯的手正好被阳光照到,指节暴突、青筋虬结,肌肉和筋骨可怕的扭曲着,狰狞可怖,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之爪。
“其实昨天我们可以悄悄杀了他的,”璇玑道长不甘心的道:“这座玄妙观已经营了不少年头,是圣教在蕲州的基业,就此轻轻断送,未免……”
数十年的基业就此拱手让人,璇玑道长不免惋惜。
魏长老魏无涯干涩难听的声音在阁子里回荡,璇玑道长不禁心下一凛,暗自戒惧。
璇玑道长闻言一喜,然后神色又变得闷闷不乐:“这么说,圣教在湘西的局面……”
邓子龙大军由长江水道入洞庭湖,沿沅水进辰州,邓子龙大展神威,率军倍道兼程而进,戚继光训练过的浙兵好生厉害,长枪大戟、枪炮齐施,又使出戚少保传下的鸳鸯阵,战必胜、攻必克。
璇玑道长与魏无涯对坐无言,已把秦林恨入骨髓,盘算着怎么把他捉来,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他走下阁子,片刻之后回来,神情颇有些焦急:“魏长老,荆王摆驾往洪家庄去了黄妃姐弟和姓秦的都跟了去,东厂姓霍的鹰爪孙也在一块儿,看样子是要复查郭眉眉的案子。”
璇玑道长闻言也陪着笑了起来,那小侍女的的确确是淹死的,乃是魏长老亲自下的手,尸身并无其他伤痕,量他开棺也查不出半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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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荆王府本有几条很大的官船,老王爷朱常泴为了查清真相亲自出马,众人乘船向洪家庄进发。
此时黄连祖已是王府仪卫司从五品的仪卫副,头上乌纱帽用的金帽顶、珊瑚帽珠,身上穿着簇新的大红平金绣斗牛服,腰系银鈒花腰带耀目生光,也不管违制不违制,搞得如同孔雀开屏一般。
黄连祖想了想,走过去打个招呼,阴阳怪气的道:“秦兄弟还在做总旗吗?你那新上司栾俊杰是我老泰山于千户的门生,什么时候约出来会会,我让他提携提携你嘛”
陆胖子立刻站了出来,“秦哥刚升了试百户,凭自己本事照样升官,谁要你提携?呸”
你陆远志捏着肉乎乎的拳头,气得够呛。
黄连祖没有听出秦林话中藏着的深意,自以为占了上风,嚣张的笑着走开了,临去还不望狠狠的朝女兵甲胸口狠狠剜了眼。
秦林笑着不答话,四处瞧瞧霍重楼站在船舷上吹风,就抽个空子悄悄溜过去。
所以秦林摸过来的时候,他扭头看着岸上,鼻子里哼了声就算打过招呼。
秦林低低的说了几句,又塞了什么东西到霍重楼手上,忽然东厂霍档头就眉花眼笑,不住的点头。
最大的一艘官船上,荆王和黄妃按礼制排在最前面,要从正中间铺了毡毯的最宽大的栈桥下船。
孰料秦林和威灵仙两个先后走来,荆王一见,立马丢下黄妃不管,把这两位一左一右挽住,要执弟子礼,让他俩先下船。
但他到了一个身穿深褐色衫子、头戴尖顶帽的人背后,就不敢再往前挤了——因为这人是东厂霍重楼霍档头,只有脑袋有病的家伙才会和东厂的人别苗头,黄连祖虽然纨绔,还没有到失心疯的地步。
黄连祖作为第三位下船的武官,他得意扬扬的回过头,朝稚气未脱的小丁吹了声口哨,这才炫耀似的迈步上跳板。
黄连祖猝不及防,吓得哎哟妈呀的乱叫,再也保持不了平衡,手舞足蹈,扑嗵一下跌进了江中
船上岸上的人都惊得呆了,片刻之后船夫们赶紧跳下水救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冠冕堂皇的从五品仪卫副黄连祖黄大人灌了一肚子的水,躺在岸上活像只癞蛤蟆,被人压着一下一下的控水,吐得天昏地暗,满身**的,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黄连祖半天才悠悠醒转,只当自己运气倒霉,跳板早不断晚不断,偏生他上去就断了。
大明朝的小京官最难熬,内监、东厂也是一个道理,放出去做税监、矿监就富得流油,京师里头掌权的也有三节两敬收入,唯有京师那些不拿权、不走红的小官儿,靠着点微薄的俸禄收入,穷得连裤子都可以拿去典当。
因此秦林忽然送给他五两金子,折合四十两白银了,霍重楼真是喜出望外,直把秦林引为平生第一个知己,连前番折辱的心结也消释大半,只叫他在跳板上动动手脚,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事情除了秦林、霍重楼二人知晓,也许就只有四名女兵瞧出了几分端倪,躲在一边吃吃的笑。
黄连祖由那些懂得急救的船夫按摩、控水,本已好了大半,忽然听到陆远志这句话,他呆了一呆,不由自主的往洪家庄那边望了望,转瞬之间脸上就露出了极为恐惧的神色。
威灵仙会意,大声对荆王道:“咦,这个庄子很有些奇怪啊,北面那座荒山上隐隐有大凶之兆呈现,莫不是有邪鬼作祟?”
荆王摆驾到此,没多久里长、庄头都屁滚尿流的跑了来,里长是个戴瓜皮帽的小地主,庄头则是青黛的舅舅赵喜财。
荆王一听正说到他心结上,急忙叫:“平身,快平身,你说什么母子鬼,是怎么回事?”
荆王听了半晌说不出话,忽然回头朝秦林和威灵仙深深一揖:“若非两位大师指点迷津,小王尚在迷途之中”
而当地庄头赵喜财也说村中闹了母子鬼,更给了他狠狠一击,这家伙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背过气去。
威灵仙暗道秦林的办法果然有效,这不,荆王殿下对道爷更加深信不疑,今后要从王爷手上弄点钱花差花差,岂不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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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王正要下令挖坟启棺,威灵仙把拂尘一挥,正言厉色的道:“不可。贫道观此坟穴位左高右低、山势狞恶,实乃九幽阴煞之绝地,墓主怀胎横死,又葬在绝地,早已冤孽纠缠、怨气冲天,恐已养成鬼母阴胎,贸然启棺有尸变之厄”
只有霍重楼自恃武功高强,不怎么相信这些,抱着双手嘿嘿冷笑,大声道:“怕个甚?便是有什么鬼母阴胎,霍某也把它脑袋拧下来”
霍重楼金子还揣在怀里呢,他便不和秦林相争,但站在一边嘴角带笑,终是不怎么相信。
威灵仙神神叨叨的道:“启棺之前必须焚香祈祷以消解其戾气,否则祸患非常”
荆王等人诚惶诚恐的看着这番表演,只有黄妃似乎知道点威灵仙的底细,对他不像别的人那么尊重,说话还带着几分怨气:“也不知这坟里面到底如何?现在就说有鬼母阴胎,等会儿掘出来,哼哼”
焚香祈祷已毕,荆王便下令掘坟,仪卫司的众校尉齐齐动手,很快就把棺材挖了出来。
要开棺了,校尉们面面相觑,毕竟前面威灵仙和秦林说得太凶险,这个年代的人对于鬼神都是相当敬畏的,不敢贸然动手。
只见他双手黑黝黝的犹如钢浇铁铸,指甲焦黄,竟真有些和老鹰相似,伸手到棺材上发力一拔,吐气开声,“嘿”的一下子,三寸长的棺钉就被拔了出来,顺手一甩便钉到旁边的树上,足足射进去两寸多深。
仪卫司的武官们识货,都替他喝一声彩:“好个大力鹰爪功”
却见尸身鼓胀起来,面容十分狞恶,纵是霍重楼这等高手也忍不住直犯恶心,把脸转到旁边,不去看那尸体。
霍重楼闻声便看去,果然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他伸出指甲把被子挑开,忽然大吼一声,双足蹬地往后便退,身形如同一只铁翅苍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眉眉是怀胎下葬的,人已死了,怎么还会诞下胎儿?
从荆王朱常泴开始,所有的人脑子里都嗡嗡作响,眼中充满了惊骇之色。
江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半空中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惊得众人心如擂鼓,已有些迷信鬼神的宦官跪到地下了。
“我来助道友一臂之力”秦林取出青铜琉璃灯托在手中,将灯芯一捻马上大放光明,五指弹琵琶似的连挥,一道道青蓝色的火光应手飞射:“妖孽哪里走,且看我玄都兜率火”
黄妃、黄连祖姐弟眼睛几乎要鼓出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极度惊骇之色,忽听得威灵仙大叫一声,他们两人再也支持不住,一阵天旋地转,齐齐瘫软在地。
半晌荆王才抖抖簌簌的问道:“两位大师,阴煞已经镇压了吗?”
秦林也一本正经的道:“玄都兜率火炼魔伏妖所向无敌,但要违心诛灭此无辜横死之鬼,有违太上老君道法自然之本意。所以只叫她暂且回避,免得冲撞了王爷虎威。”
霍重楼虽然胆大说不怕鬼,真看到鬼母阴胎也吓得够呛,毕竟职责相关、又担心坏了名头,所以鼓起一身内力,双足踏进地面两寸多深,铁布衫的真气激荡,衣服哗哗作响,小心戒备着,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到棺材旁边。
毛铎哪儿敢来看?听到霍重楼这一叫,心头恨不得把这东厂档头流配三千里才解恨,不想荆王已看着他了,形格势禁之下无可奈何,慢慢挪着步子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举起袖子遮住眼睛,颤声道:“你说是,就是罢。”
眉眉淹死已有大半个月了,算时间她与人苟且的时间大约在五个月前,根本没到朱由樊身边呢
“那么,真凶到底是谁呢?”人们嘈嘈切切的议论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五五吗?没听说这人啊
威灵仙也把拂尘一扬,悲天悯人的叹息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全部都报……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冤鬼缠身,剖心挖肺,惨不忍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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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夜荆王一行便在洪家庄住下。
夜空乌漆麻黑,这人又不敢点火把,走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不知跌了多少跤,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郭眉眉坟前。
他摆下香烛、果品等物,朝着坟墓连连磕头,嘴里带着哭音:“眉眉啊眉眉,冤有头债有主,并不是我亲手害的你,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必非要取我性命?”
一个窈窕的身形足不沾地的飘出,手中还抱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那女鬼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孔,可看那身形和衣服,不是郭眉眉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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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灵仙心头一喜,赶紧翻身下床:事先秦林已与他约定借鬼母阴胎之事好好吓一吓荆王和那**郭眉眉之人,既要让荆王诚惶诚恐越发相信他俩的道术,又要诈出藏在暗处的奸夫,大大的敲他一笔竹杠。
把门打开,却见黄连祖站在门外,簇新的官服扯得披一块搭一块,头戴的乌纱帽不知道落在哪儿了,满头满脸都是泥土和杂草,嘴唇跌破,额头乌青,连脚上穿的粉底官靴都只剩下一只,真是狼狈不堪。
发现是黄连祖,威灵仙稍微怔了怔,并不十分吃惊,把他请到房里坐下,明知故问:“黄大人有何差遣,随便吩咐就是了,何必半夜来访贫道?”
原来当初落魄江湖的威灵仙师徒到玄妙观挂单,璇玑道长见他“三昧真火”、“请神降符”玩得利索,讲起金丹大道也头头是道,便把他推荐给荆王,并在黄连祖和他之间牵线搭桥
正因为如此,被郭眉眉索命的黄连祖,走投无路时便求到威灵仙门下,把这位法力高强的真人当作了救命稻草。
“贫道替你姐弟在千岁爷面前吹嘘得也不少了,郭眉眉的事情你说是朱由樊做下的,贫道也信以为真,却不料竟是你丧心病狂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眉眉怀胎蒙冤而死,戾气冲天,又有东岳天齐押下法旨,许她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做下如此恶业,要贫道替你消解,谈何容易”
黄连祖一把鼻涕一把泪,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是他浪荡成性,见荆王身边的侍女眉眉生得风骚妖冶就起心勾搭,引出后来祸患。
黄妃晓得了非但不阻止,还借着侧妃的权势袒护弟弟,只瞒着老王爷一人而已。
忽有一日,眉眉说自己已有了身孕,渐渐肚子就要大了,瞒不住人,便逼着黄连祖尽快娶她。
偏偏眉眉仗着已有了身孕,勒逼着黄连祖非但要娶了她,而且要做正妻,否则便要把勾搭成奸的事情告到荆王驾下,以及她知道黄连祖做过的其他坏事,诸如挑拨荆王与大王子朱由樊关系的种种情况都要一一说出。
璇玑道长毫不推脱,替他们找了位高来高去的江湖侠客,在姐弟俩的安排下混入王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了郭眉眉。
黄妃大喜,依计而行,果然朱由樊百口莫辩,荆王一怒之下上奏朝廷,要将他贬为庶人……
而黄连祖害死了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的郭眉眉,同时害死了她腹中怀着的自己的孩子,就算穷凶极恶之人也难免心虚,连番被惊吓更是深信自己已被勾魂索命的冤魂缠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人放心,只要您作法镇得恶鬼魂飞魄散,不再纠缠于我……”黄连祖脸上露出狞恶的神情,想到有肌肤之亲的眉眉和嫡亲孩子冤死之后还要魂飞魄散,这无耻之徒也有些犹豫,但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咬牙道:“对,就要让她们魂飞魄散,永绝后患事成之后我送真人黄金五百两相谢家姐还另有厚礼相赠”
威灵仙一听之下心花怒放,就要答应替黄连祖驱鬼——反正他心里很清楚根本就没什么鬼,所有的古怪都是和秦林联手装出来的。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秦林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之意:“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黄大人杀害眉眉,连她肚子里的亲生孩儿都不顾,并且死后还要叫娘儿俩魂飞魄散——啧啧,了不起,了不起,黄大人果真是心狠手辣的大丈夫”
黄连祖自知与秦林是死敌,这下大事不妙,便把门一推撒腿就跑。
惊魂未定的黄连祖抬眼一看,甲乙丙丁四位女兵冲着他笑靥如花,只不过现在他再没有调戏美女的心情,自知落入彀中,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
秦林长笑着拍了拍手,立刻灯球火把尽数点燃,照耀通明如同白昼。
威灵仙是混江湖的老油子了,见此情形就知道被秦林摆了一道,满怀“幽怨”委委屈屈的看了看秦林,他堆起满脸笑容,走上前大声笑道:“秦公子果然好计策,贫道依计而行,果然这黄连祖不打自招”
黄连祖绝望之下顾不得许多,朝着威灵仙怒骂,说他收了银子帮着诋毁朱由樊,也不是什么好人。
黄连祖身处绝境,无话可说,大睁着的眼睛充满了绝望,绝似落入陷阱的豺狼,看看威灵仙,又看看秦林,在他眼中秦林简直比地狱索命的无常还要可怕百倍。
荆王朱常泴朝秦林作了一揖:“秦大师、威灵真人替小王的儿子洗清冤屈,又找到真凶,小王真是感激不尽然而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至今日小王仍是如坠梦中,还请两位大师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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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林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发现眉眉之死与黄妃姐弟有脱不开的联系,威灵仙、璇玑道长也牵涉其中,经过玄妙观这条线,进一步感觉到白莲教插手其中的迹象……与此同时,他挫败白莲教刺杀邓子龙的阴谋,立下极大的功劳,却只加了试百户虚衔,反而是于千户派系的栾俊杰前来接任锦衣卫蕲州百户之职,更让他感到了来自黄妃、黄连祖的威胁。
无奈郭眉眉是被推入水中淹死的,尸身并没有任何伤痕,与跳水自尽无异;案发时间也有半个月了,指纹、足迹等等现场痕迹早已被破坏,又没有目击者,秦林根本找不到可以定案的人证物证。
不过启棺之后发现“死后分娩”的特殊现象,秦林便有了主意。
此时真相大白,黄连祖束手就擒,秦林将案情主要内容告诉荆王、毛铎等人,只不过将他与威灵仙装神弄鬼的手法略去不提,撒个谎,说是自己修炼阳神出窍,遇到夜游神持东岳天齐法旨,携了郭眉眉阴魂前来恳请他代为伸冤,所以知道此事前因后果,设局引黄连祖入套。
荆王又是自愧,又是感激,那股亲热劲儿就别提了,拍着大腿叫屈:“两位大师的话,小王如何不信?却把小王瞒得好苦小王若有半分异心,天地也不相容”
虽然毛大人自诩圣人门徒,讲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此时也深信不疑,若不是顾着礼部郎中的面子,他还真想问问秦林长生之道。
越是如此,霍重楼越觉得秦林智谋机变实在厉害,暗生敬佩之意,心道若自己有他这般手段,凭这身武功,至于十几年霉在京师,到头来还只是个小小档头吗?
甲乙丙丁撤剑回鞘,走到旁边僻静处,几个小女兵叽叽喳喳的说笑,小丁把长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脸,迈着小碎步飘来荡去,嘴里还呜呜啊啊的怪叫。
“是啊,刚才把黄连祖吓得要死。”女兵乙也点头称许。
小丁弱弱的道:“可那时候我只想笑,好不容易才憋住呢……”
小丁背对着他,装鬼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有心和他开个玩笑,就慢慢转过脸去。
胖子顿时口干舌燥,往后退了两步:“你、你们?”
妈呀胖子一声惨叫,撒腿就跑,圆鼓鼓的身形就像皮球似的,一溜烟滚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王那边,黄妃已在宫女、宦官簇拥下过来了,但这时候她脸上早已没有了那种刻薄、颐指气使的神气,无论怎么强装镇定,瑟瑟发抖的裙摆和不停揉搓着的双手,都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可惜荆王面部的肌肉就像石雕一样僵硬,看着黄妃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夫妻之情,冷冷的问毛铎:“毛大人,这毒妇该当何罪啊?”
荆王点点头:“那么,黄氏便永远圈禁冷宫,黄连祖待查清罪行之后,按律明正典刑。”
黄妃尚不甘心,抬出儿子来劝朱常泴:“王爷,楂儿不能没有亲娘啊,你把我永远圈禁,谁来养育他?黄连祖,他也是楂儿的舅舅啊”
黄妃遭此番打击,早已魂飞魄散,今后母子不能相见、弟弟黄连祖将被处死、朱由楂也永远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机会……她不反省自己的罪行,反而将这一切归咎于秦林,万分怨毒的盯着他。
“咎由自取”秦林很乐意见到黄妃怨毒的目光,他曾经很多次在被自己亲手送上刑场的罪犯眼中找到同样的眼神,并且不介意看到更多——因为那代表着正义得到伸张,罪行受到应有的惩罚
黄连祖早已灰心丧气,明知必死无疑,他不理会秦林,干脆闭上了眼睛。
此时人们都相信鬼神之说,黄连祖亲身经历,更是毫不怀疑,听到秦林这么一说,登时发起抖来,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我说了,你就可以叫地府……”
黄连祖生怕秦林毁约,忙不迭的把他和璇玑道长之间的交往,玄妙观的种种古怪之处,竹筒倒豆子似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且在秦林递给他的供状上摁了手印。
黄连祖闻言睁大了眼睛,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嗬嗬喘息着,想到十八层地狱种种可怕的阴间酷刑,他发出了绝望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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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以前就怀疑玄妙观和白莲教有联系,取了黄连祖的供状,就完全可以断定它是白莲教在蕲州的一处分坛。
至于黄连祖嘛,既有可能始终被蒙在鼓中,不清楚合作者的真实身份,也有可能为了完成替外甥夺取王位、今后以王爷亲娘舅的身份永享荣华富贵的大事,利令智昏与白莲教合作,揣着明白装糊涂——秦林并没有兴趣去查清到底是哪种情况,因为从谋害郭眉眉、嫁祸朱由樊的罪行曝光开始,黄连祖的结局已经注定,地狱是他唯一的归宿。
他们方才听黄连祖供述,便已诧异璇玑道长身为出家人,如何认得动辄杀人的江湖豪客,又为什么如此主动、深入的介入王府夺嫡之争?如果仅仅为了多收点香火供奉那是绝不可能的,玄妙观香火旺盛,累年来城中各家王府、将军府、郡主府给他的供奉,就算花下辈子去都花不完了,何苦冒着杀头的风险帮黄连祖干这勾当?
洪武年间所封各家王府并可节制地方官员,拥有好几个卫的兵马,具备起兵造反挑战朝廷的实力,燕王朱棣就是走着条路摇身一变成了明成祖的。
但是一家王府经历七八代王爷、一两百年的积累,聚集的财富如果充作军饷,完全可以养活一支大军;控制一座亲王府为平台,又可以结识、拉拢、蛊惑多少世家勋贵和文武官员?
想到这些,自荆王以下的众人全都不寒而栗。
毛铎在旁边提醒:“恕司官多嘴,白莲妖匪成功挟制黄氏姐弟与小王子之后,恐怕不会慢慢等千岁爷寿终正寝呢——此系肺腑之言,千岁可莫怪司官危言耸听。”
威灵仙听得这些,神色变了几变,忽然将拂尘一摇,神色正气凛然:“如此狼心狗肺之徒,还请秦公子主持将其尽数擒杀。贫道已派空青子、云华子两名徒儿在玄妙观中卧底,到时候里应外合,必能把妖匪一网打尽”
“好好,有劳两位大师”荆王对玄妙观恨之入骨,立刻吩咐仪卫正点起众典杖、旗牌、中军、校尉,随秦林前去捕杀白莲妖匪。
但这样做的话,秦林前面做的一处布置就白费功夫了,他略为思索,便笑道:“千岁肯出兵相助,在下足感盛情。但此系白莲教妖匪谋叛,又牵涉王爷府中之事,由王府仪卫司出兵,难免瓜田李下。”
荆王闻言立刻就想明白了,以手加额连声说自己糊涂,请秦林主持大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重楼大喜过望。
哪知秦林竟会提出要他参与,此时案件已近尾声,只剩下明刀明枪攻打玄妙观,白莲教徒再厉害,打得过长枪大戟的正规军队?秦林这么做分明就是凭空分一份功劳出来,霍重楼要不答应,那才是白痴了呢。
夜晚行船颇为危险,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常泴很快就把最大的一艘官船准备好了。
船头上女兵甲忽然噗哧一声笑:“秦公子这下比咱们大小姐还要威风了。”
女兵乙也感慨道:“是啊,大小姐出猎,不过几个指挥使护驾,咱们现在出兵,倒有王爷来送行,岂不成了登坛拜将的大将军?”
女兵丙把妹妹脑袋一敲:“傻蛋,咱们开玩笑的,他才是个试百户,离大将军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哦,”小丁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霍重楼在旁边听了觉得有趣,心头暗暗哂笑这几个小丫头懵懂无知,不过他自恃东厂大高手的身份,并不与她们说话。
秦林毫不担心走漏消息,洪家庄到蕲州走水路三十里,他们乘官船顺流而下,洪家庄的民船则被王府仪卫司的官兵控制起来,即便荆王随行人员中有白莲教的卧底,也没法驾船到蕲州报信;
于是趁行船的时间,秦林小睡了一觉,等天亮的时候正好睡醒,船也到蕲州码头了。
看守马匹的兵丁认得这位“秦大师”,毫不犹豫的把军马借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好在点卯时赶到百户所,秦林让四女兵和霍重楼等在门口,带着陆远志进去。
见秦林到此,他正言厉色的道:“怎么又迟到了?点卯点卯,本该卯时来点,现而今宽限到辰时末还要迟到,真是顽皮赖骨咱们吃皇上家的粮饷,却如此懈怠,还有点公忠体国的心思吗?”
秦林不动声色,抱拳道:“荆王府黄妃、黄连祖姐弟涉嫌勾结玄妙观白莲教妖匪,谋害侍女郭眉眉,嫁祸大王子朱由樊,黄连祖已被拿问。现在请栾大人下令,率众位弟兄兵发玄妙观,捉拿白莲教妖匪”
“你、你胡说什么?”栾俊杰气急败坏的叫道:“莫不是哄骗于我?谎报军情可是大罪”
秦林的声音虽然很正大光明,但他脸上讥讽的笑容分明就是在说:“栾俊杰,老子捉弄你又如何?”
正中下怀
陈四海、韩飞廉等人早已做了准备,立刻招呼关系好的校尉们跟着秦林,眨眼的功夫,演武场上空了一大半,剩下的要么死心塌地跟着新百户,要么犹豫不决——当然他们很快就会为今天的决定追悔莫及。
站在门口的霍重楼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已对秦林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底下竟有这种谋略、这种城府的人也许,他真的会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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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响,身体随着马背起起伏伏,饶是他心思缜密,此时也不免热血翻涌:率骁骑、克顽敌,正是男儿所为
定睛一看正是牛大力,秦林大喜:虽有霍重楼这位东厂档头在身边,但并无十分把握对付白莲教的高手,再加上天生神力的牛大力就多了几分保险;对了,还可以拉上州衙和指挥使司……
这两处事前害怕走漏风声,秦林没有通知,现在再通知他们,助战倒在其次,大家分属锦衣卫、兵部、东厂和承宣布政司四个系统,相互之间并不需要争功,而且各有各的靠山,那么合伙把功劳做大,岂不妙哉
霍重楼在后面看着,起初就惊讶秦林为什么出言调动州衙和指挥使司的人马,如果他是个锦衣百户倒也罢了,什么时候小小总旗就可以调动地方官和卫所兵了?
虽然霍重楼在东厂不得志,但终归是京师里混了十几年的,坐着鞍桥信马由缰,仔细思量一会儿,不禁拍手叫绝:秦林哪儿是叫了几处援兵,哪儿是分了功劳给人家?分明是把一份功劳变成了四倍大,叫州衙所属的湖广布政司、蕲州卫所属的湖广都指挥使司,自己所属的东厂,大明朝的三个部门都承他的情,念他的好
铁骑飞驰,玄妙观转瞬就到。
众校尉齐齐叫一声得令,他们要么是从抗倭御寇战场上走出来的老兵,要么是世袭锦衣军户打小儿舞刀弄剑,全都训练有素,听令打马兜着圈子,将玄妙观四面团团围定。
秦林采取后世警察围捕罪犯的方式,用在此处对付普通江湖中人倒也罢了,殊不知白莲教是终明一朝起事不断的专业造反户,哪儿怕你围捕?更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玄妙观墙头跃上一株高大的松树,双足在横枝上用力猛蹬,借着树枝回弹之力,迅捷无伦的扑向秦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急忙勒马后退,身边的四位女兵娇叱一声,四柄长剑同时出鞘,女兵甲仗剑取魏无涯咽喉,女兵乙、丙分刺左右肩井穴,看起来像个娇娇女的小丁,此时银牙紧咬,剑尖斜斜向下指住对方小腹——四人配合默契,已将敌人罩在剑网之下。
此时女兵甲的剑锋只差三寸便可将对方穿喉而过,她正在欣喜,却见一只青筋虬结的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屈起中指在她剑脊上一弹,手中紧握的剑柄就猛的一跳,掌心疼痛难忍,这一剑便刺偏了半尺,连对方的油皮都没有伤到。
魏无涯狞笑着伸出手,就待朝女兵甲心口插落,可这时下三路寒光一闪,小丁的剑已迅捷的刺向他小腹处。
魏无涯正准备发力将剑锋折断,可乙、丙二女已飞身而上,双剑分取膻中、丹田两大要穴。
论武功,再多十名女兵也不是魏无涯的对手,但甲乙丙丁配合默契,修习过回环连击之法,仅仅四人便组成了一座小小的剑阵,兔起鹘落回环出剑,出剑则分取敌人各处要害,回剑则连消带打相互救援,便是魏无涯这样的魔道高手也被阻了三招。
剑身碎片落英缤纷,四女手中只剩下截剑柄。
魏无涯双手交错往上封架,令人牙酸的闷响声中,枣木棍往上反弹而起,牛大力也噔噔噔退了三步,虎口流出鲜血,而魏无涯仍像没事人似的,只有足下的青砖已被踏得粉碎。
殊不知魏无涯表面上不动声色,接这一棍也不轻松,不但踏碎了足底青砖,内息也翻涌起来,他站立不动其实是在运功平复内息。
锦衣校尉们已兜马过来,挺着绣春刀护在秦林身前,但能否挡得住宛如地狱恶鬼的对手,人人心头不免都有些打鼓。
“贼子着打”得到消息的霍重楼施展轻功飞速赶来,身形宛如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来势比奔马还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暗道不好,赶紧吩咐众校尉:“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霍档头到了前门支援我们,妖匪必定从后门突围,你们全过去支援。”
霍重楼已和魏无涯交上了手,东厂霍档头鹰爪功刚猛无比,寻蛇式、搏兔式、擒羊式、扑虎式一一使出,风声激荡,威势非凡;白莲教魏长老搜魂手阴毒奇诡,森罗天狱、幽冥追魂、黄泉鬼嚎,每一招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挥出,带着森森鬼气。
斗了十七八招,霍重楼双爪拿向对方胸口,魏无涯不闪不避正面相迎,鹰爪与鬼手撞在一处,声音如中败革。
“东厂的鹰爪孙,果然爪子很硬。”魏无涯鼻子里冷哼一声。
喂,你们两个有基情?秦林趁着两位高手说话,悄悄从一株大松树背后绕过去,不声不响挺剑便朝魏无涯背心刺落。
霍重楼飞身来救,秦林急往后退,手持七星宝剑在胸前乱舞。
殊不知七星宝剑乃是神兵利器,魏无涯刚刚抓到就觉得掌心一疼,饶是他反应极快的松了手,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已被切了下来,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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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一声叫,秦林叉手叉脚的往后便倒。
牛大力双目赤红,不顾虎口流血,发力急奔而来,枣木棍一记盘头盖顶砸向魏天涯。
魏天涯赶紧脚底用力,身形平平朝旁边滑开三尺,专心与霍重楼的鹰爪功对拼。
四女兵围上去,准备施行急救。
甲乙丙丁哭丧着脸,都说魏天涯何等功力,被他天罗地网搜魂手的阴劲贯脑而入,就算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也抵受不住……
忽然秦林眼睛大睁,朝着她们咧嘴一笑,就在错愕中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笑嘻嘻的道:“要替老子嚎丧,还早了一百年”
牛大力和四女兵全都由悲转喜,傻乎乎的小丁脸上泪水还在往下滚,又抿着嘴笑,被女兵甲往头上一敲:“傻蛋,咱们快去帮霍档头”
此时魏天涯右手两根指头被废,功力削弱不少,挥动之际斑斑点点的鲜血飞洒,霍重楼便渐渐占了上风,逼得对方节节后退。
魏天涯受伤颇重,已经不是霍重楼的对手,又见牛大力和四女兵也朝这边逼了上来,自知再不走只怕就要把命留在这儿了,是以把功力提到十二分,脸色变做碧油油的一片,连声厉啸,天罗地网搜魂手疯狂催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远处已有大队兵马从指挥使衙门方向开来,长枪大戟、强弓劲弩,便是指挥使王进贤麾下的亲兵、家将。
霍重楼大喜,去势加快了三分。
霍重楼见机不可失,便并不格挡,仗着有铁布衫功夫,运起内劲准备硬拼搜魂手,鹰爪仍朝魏天涯胸口抓落。
魏天涯咳嗽数声,吐出一口鲜血,不敢开口说话,强忍几乎要命的伤势,发动鬼魅般的轻功,在四女兵和牛大力合击之前一刹那,千钧一发的躲了过去,双臂一振,身形如枭鸟般腾空而起,朝玄妙观后门急奔。
霍重楼自左胸中招,便站在原地不动,脸色赤红犹如火烧,人也偏偏倒倒像喝醉了酒。良久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骂道:
秦林松了口气,既然霍重楼还能骂得出来,伤势就应该比魏天涯轻。
“好”秦林立刻同意:“什么鬼手搜魂,咱们今天就送他到黄泉”
一名小旗带着七八个校尉守在这里,见秦林来了,急忙报告情况。
陈四海和下属们渐渐不支,幸好秦林又从前门方向派来了十多名校尉,这群生力军纵马冲突、持刀收割人头,很快就把白莲教徒冲散,砍瓜切菜般杀起来。
“留几名弟兄守着,等王指挥使的大队人马来了再进玄妙观搜索漏网之鱼,”秦林一边说,一边冷笑着远眺魏天涯逃走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眉眉虽有取死之原因,可秦林已经两次开棺,要是仍然让凶手魏天涯逃走,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战马飞奔,蹄声隆隆,很快就到了郊外树林,追进去没多远,就看到陈四海和众校尉骑在马上不知所措,地下躺着五具白莲教徒的尸体。
秦林飞马而来,陈四海颇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秦兄弟,他们留下五个死士把我们挡了一会儿,等杀死这五人,白莲教的魔崽子已分路逃走了,嗯,我和弟兄们可不是胆小,但不知道魏天涯那厮走的哪条路,贸然分兵追下去……”
魏天涯的武功太厉害,这些普通锦衣校尉难以对付,若是平均分兵朝五条路追下去,就算追上了,打不过魏天涯也是白白送死;若是集中兵力朝一条路追下去,如果遇到了倒是可以倚多为胜,可谁又知道魏天涯选了哪条路?也许你兴冲冲的追上去,只追到几名寻常教徒,却放走了魏天涯、璇玑道长这些大鱼。
低下头略一思忖,秦林问道:“看见他们走哪条路了吗?”
秦林闻言犹豫起来:确实武林高手再强大也敌不过长枪大戟、强弓硬弩的大军,但魏天涯虽然受伤,轻功仍很高强,自己这边除了霍重楼有把握将他拿下,像众校尉、四女兵、牛大力这些人,就算追到了魏天涯,人家振臂一飞又把你甩老远了,根本就没有用。
霍重楼焦躁道:“只好随便选一条路算了,现在也只能撞撞运气,再耽误下去,魏天涯更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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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追踪敌人,分辨足迹是最常用的办法,魏天涯在玄妙观前门与霍重楼生死搏杀,留下的足迹不少,回去观察之后再到各条岔路对比,倒也不难找出他逃走的道路。
怎么办?秦林的思维飞速运转起来,苦苦思索破解之法。
肺都抓出几个窟窿?秦林听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紧皱着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吩咐众校尉们:“快快打马沿岔路追下去,发现足印和血迹之后立刻回来报告,尤其是血迹形状颜色都要看仔细,还要伸手摸一摸,不得有误”
四条岔路都在半里之内,校尉们很快就回来报告,可他们的神色都有点惶惑,因为四条岔路加上通往远方的官道,五条白莲教妖匪可能逃走的道路上,全都有足印和血迹
想想也是,魏天涯固然受伤流血,不过经过刚才的格杀,白莲教徒几乎人人带伤,他们逃过的地方当然都会有血迹,何以分辨魏天涯走的哪条路?
霍重楼好生不耐烦,一口粗气吹着根根竖起的络腮胡子:“血还不都是红的?没见魏老魔流出绿的血来依我说现在追下去还可以撞撞运气,再拖久了更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若是以前,桀骜不驯的霍重楼决不会听别人一句话就乖乖等下去,但他这几日已见识了秦林的不凡之处,知道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总旗智谋机变颇为神奇,心下暗暗生出佩服、羡慕之意,此时便依言捺住火性,一言不发的等在旁边。
秦林专心听校尉们回报。
“这是脑袋受伤的,”秦林问道:“注意到璇玑道长是哪个部位受伤吗?”
至此校尉们已恍然大悟,敬佩不已的看着秦林:原来秦总旗竟能从血迹分辨出是哪个部位受伤有此等神奇的本事,要找出魏天涯还不容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组校尉禀道:“我们是右边第一条岔路,离地面约莫四尺高的树叶子上,有喷上去的一股血迹,颜色鲜艳。”
“我们走的右边第二条路,血迹滴落在地面,带着黄色的水,”校尉比划一下,“就像伤口血止住之后,继续流的那种黄水。”
“我们是左边第一条岔路,地上有断断续续的血迹,星星点点,颜色正常。”
秦林一连否定了三处,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包括霍重楼在内,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秦林眼睛一下子亮了,拍掌笑道:“这就是肺受伤流出来血,正是胸前吃了霍档头一记鹰爪功的魏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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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几下,取出白莲教特制的金疮药敷在胸前伤处,把自己封住的几处穴道点开,魏天涯慢慢运功调息。
自打右手尾指、无名指被秦林那柄锋利异常的宝剑切断,魏天涯就知道没有战胜霍重楼的机会了,他唯一可选的路就是逃走——而这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就算逼开了霍重楼,牛大力、四女兵都可以把他阻截几招,霍重楼完全趁机再缠上来,那么他就永远也走不掉了。
如果就此逃走,身负重伤的魏天涯不能远遁,必然被霍重楼追上,所以他逃到玄妙观后门,救了众白莲教徒一起逃走,来到有四条岔路的地方,加上通往远处的官道总共五条路可以选择,而霍重楼只有一个人
“鬼手搜魂”魏天涯本就是白莲魔教十长老中最为阴毒、狡猾之人,是以来蕲州主持刺杀邓子龙、以夺嫡挟制荆王府等重要任务,虽然因为秦林而功亏一篑,但种种阴谋诡计、加上一身诡异难测的邪门武功,已是相当难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湖传言魏天涯铁了心要杀人,连魂魄都无路可逃,所以才叫做鬼手搜魂。
“魏老魔,恐怕你没机会养好伤势了,”霍重楼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霍重楼从树丛后慢慢踱步而出,猫捉老鼠似的看着魏天涯,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之意:“两成的把握?恐怕未必秦总旗早知你走的这条路,所以霍某才能追到此处,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哈哈哈哈~~”
霍重楼见和自己一向齐名的强仇大敌落得如此田地,心下也不免稍有感慨,直言道:“你且看看流出来的血,与平常有什么不同罢。”
“就,就凭这个?”魏天涯眼睛瞪得老大,不甘置信的看着手上的血,分瓣梅花计竟然被这种办法破解,那个姓秦的究竟是什么人?
魏天涯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林,仿佛要把他印入灵魂深处,而秦林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目光凛然有威,就像森罗殿上审判恶鬼的转轮王。
“束手就擒吧”秦林诚恳的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霍重楼等人抢上前去,早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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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霍重楼站在魏天涯的尸体前面,怔怔的呆了半晌,究竟是击败强敌之后的欣喜,还是为与鹰爪功齐名的搜魂手从此绝迹而心情寂寥?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他把秦林拉到一边,满脸堆欢的道:“秦总旗,霍某有眼不识泰山,如今才认得真神,这锭金子嘛,万万不能收您的……”
秦林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心思,笑着把他的手推开:“霍档头客气了,你在京里花费大、油水少,兄弟是做外官的,总要手头松些,这点小意思并非别的什么,只是一点心意嘛。”
霍重楼就吃了这个亏,在东厂十几年没放过外任,再加上功名心极重,不肯坏了身份去捞偏门——否则以他武功就算去打劫也早发财了,所以别看他外表威风凛凛,家里早就穷得揭不开锅,老婆孩子眼巴巴的望着他这趟外差办完了,拿几两银子回去补贴家用。
哪知秦林怪笑两声:“就当是师父给徒儿的见面礼吧”
秦林倒是极想把霍重楼这种高手收为己用,但现在只是个区区总旗而已,就算再提拔做个百户,也没有资格和本钱得到一位东厂役长的效忠,不过将来嘛可就难说了,也许很多人哭着闹着要来拜门呢。
不过,今后要是遇上魏天涯这种级数的高手,单单四女兵有点不够看哪,至少也得加上个牛大力才能对付……
这时候陆续有校尉从岔路回来,有的带着白莲教徒的尸体,有的则押着俘虏——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自杀的勇气。
秦林见状大喜,对陈四海道:“陈大哥捉到了活口,功劳不小啊”
赶紧下马问情况,秦林便选要紧的说了,陈四海佩服得五体投地,见过的血迹不知多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用血迹状态来判断受伤部位呢。
众锦衣卫回到了玄妙观,指挥使王进贤已率亲兵家将把观中的大火扑灭,白莲教徒逃走匆忙,只把正中间三清殿烧了,其余房屋亭阁基本上完好无缺。
张公鱼滔滔不绝:“秦世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密布方略、指挥机宜,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世兄虽晚了几年,将来封侯拜将,那是不消说的。”
难怪这文武二人喜出望外,他们坐在衙门里面就有功劳送上门,天底下这种好事情不要太多
就这样都可以立下大功,再容易不过了,而这不都是秦林提携帮忙的缘故?二人久历官场,知道饮水思源的道理,都在寻思怎么报答秦林才好。
张公鱼把头连点直点:“本官来想办法,莫说本来就已是秦世兄的,就按出首告发来算,也该奖给秦世兄。”
秦林还没说完,王进贤就大手一挥,大包大揽:“就用蕲州卫的官船来运,打我指挥使司的旗号,保证沿路过关都不用交一个铜子”
比起荆王朱常泴,威灵仙还要急些,假装从容不迫,其实汗水已把后背都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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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正说没看见陆远志,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呢,见他走出来才放了心,朝胖子胸口擂了一拳:“靠,死胖子滚哪儿去了?”
秦林大笑,威灵仙这两个傻徒弟,你说他傻吧,人家逃命的本事还挺不错的。
荆王朱常泴摆驾过来了,威灵仙大袖飘飘走在最前面,手持拂尘面色肃然,嘴里不停的说:“白莲魔教焉敢假装道士、占我道观?欺我三清门下无人乎?贫道此去,施展炼魔伏妖的**力,定要一举荡灭此等邪魔外道……”
“师父啊,徒儿差点就没命了,你咋不来救徒儿呢?”
威灵仙吹牛正吹到兴头上,天花乱坠、唾雨纷飞,把荆王以下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冷不防两个徒弟掉了链子,把他囧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怔了片刻,一脚踢到空青子屁股上:
秦林在旁边直发笑,他现在算知道威灵仙何以先混得穷困潦倒,后又能迷惑荆王了:全靠璇玑道长替他把两个呆瓜徒弟拘在玄妙观,老道才能在荆王府大展身手啊,否则就算老道说得天花乱坠,这两个蠢货一开口就得穿帮
秦林何曾推拒?笑着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
毛铎是京官,又在文官系统,礼部、宗人府的清水衙门,就算上折子奏明事情经过,对秦林所属的锦衣卫也没多大影响,所以他出言讨取“珍贵的丹药”,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惴惴不安的担心秦林拒绝。
毛铎心花怒放,他本来觉得有几丸就够意思了,先听到秦林说剩下不多,还以为会被拒绝,正在沮丧之时又听秦林话锋一转说可以给百十丸,那种欢喜真是难以抑制。
秦林和朱常泴、毛铎寒暄着,远远瞥见一众身穿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从百户所方向赶来,他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你们来晚了
原来栾俊杰在百户所听说玄妙观起火,兀自赌气不肯去,又疑心秦林下了套子等他去钻,派了两个亲信前来探看,等这两个亲信把事情搞清楚回去报告,他再点起人马过来,张公鱼手下的三班衙役都在拿扫帚簸箕扫地下的烟灰了。
“老冯,快带人去后门查看,堵住溃逃的妖匪;葛宏,你带几个弟兄进去搜查,定要找出白莲教妖匪的经书、文牒;章四宝,把活口拷问着……”
其实这时候什么事儿都办完了,逃走的白莲教徒尽数被秦林抓的抓、杀的杀,王进贤带了一百多名亲兵家将,很快把玄妙观里面的火扑灭,就连地上的尸首、血迹,也由张公鱼督率里长、地保等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栾俊杰看看没什么事情可做,手下人的丑态又落在了荆王朱常泴、钦差毛铎等人眼中,又是气又是愧,知道此时向秦林告饶也迟了,干脆横下心对章四宝道:“怎么还不快去?有没有漏网之鱼,白莲教妖匪的阴谋到底如何,你把妖匪头目好生拷问”
但是,人犯都由秦林的手下看守着呢
陈四海冷哼一声,眼睛望着天。
胖子家里在南市开肉铺,从小听买菜大妈和小贩吵架,骂起来声音又好听、内容又俏皮,立时就惹得众人发笑。
朱常泴和毛铎本来正和秦林说话,被这边发生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秦林悄悄朝胖子做个手势。
“天底下有这么坑陷人的秦大哥和咱们打生打死剿平了妖匪,姓栾的事先不肯发兵,事后却来抢功,还要不要脸?”
陆胖子声音几乎是在吼了,便是聋子也能听见几分,朱常泴、毛铎怎么会没听见?
“栾百户嘛,毕竟是从千户所衙门出来,整天文牍往来,没动过真刀真枪,贪生怕死可能是有的……”秦林假装替栾百户开脱,其实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得更严重。
毛铎也叹息道:“秦世兄毕竟宅心仁厚,只说他贪生怕死,以本官看来,分明就是通匪谋反、大逆不道”
“霍档头,请出王命旗牌”毛铎大袖一挥,鄙夷的看着栾俊杰:“将此贼好生看押起来”
可怜栾俊杰此时魂飞魄散,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九十八章论功行赏
璇玑道长的意志或许是被玄妙观安定享乐的生活所消磨,在锦衣卫的严刑酷法之下,他很快就屈服了,承认自己真名祈玄,乃是白莲教的一名香主。
但就此顺藤摸瓜扩大战果,将荆湖地区乃至整个白莲教一网打尽的设想,则理所当然的落空了:白莲教组织相当严密,祈玄和总教的联系是单线进行,他只认得上级魏长老和同级香主王财两个人,最多再加上前段时间过来传教的大师兄高豺羽,现在魏长老和王财已死,高豺羽不知所终,由祈玄上推总教的这条线已经断了。
秦林手中拿着从祈玄身上搜到的铜莲花,审讯室墙壁上油灯昏暗的光线映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思考了一会儿,秦林又问道:“那么,白玉莲花是谁用的呢?”
秦林仔细观察祈玄的神态,良久才失望的叹了口气,断定此人并不知道为什么白玉莲花会在高豺羽手中——毕竟祈玄在白莲教的地位太低,而有可能知晓原因的魏天涯,却又自杀身亡了。
种种疑团横亘于秦林心中,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白莲教一个长老就可以策动刺杀参将邓子龙的行动,如果那位神秘莫测的教主知道他的白玉莲花在我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栾俊杰已被捕,锦衣卫蕲州百户所便以秦林官衔最大,就以他的名义向武昌千户所发了塘报,数日后千户所派了一位镇抚、两名试百户到蕲州把一干人犯都提走了,并且就令秦林暂代百户之职,待将详情禀报北镇抚司之后再行升赏。
蕲州到京师陆路三千里,用五百里快报,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月,秦林静静的等待着消息,如果不出意外,实授锦衣卫蕲州百户所百户应该没问题了。
事实上陋规常例与其说是“行贿”,不如看成朝廷正税之外的“地方税”,这个时代的官宦经商,都只交极低的“国税”而不交“地方税”,赚钱再容易不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已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了,青黛的父亲李建中身为七品知县,每年名义上的正俸仅为四十五两,每月四两不到当然这只是基本工资,还有陋规火耗收入。
秦林放下笔,走到大堂上,果然像上次一样,庞宪、李建方已陪着张小阳在喝茶了,这位公公提着个食盒,秦林暗自猜测莫不是荆王送了什么吃的?传说朱元璋给刘伯温送了蒸鹅,刘伯温吃了就咯屁……呸呸,太不吉利了
“千岁爷感念秦公子,因上次饮宴时秦公子赞烤鸭好吃,特意让小的带了几只来,礼轻情意重,公子勿要见笑”
只有陆胖子直流口水:“荆王府的烤鸭啊……”
陆远志讪笑着溜进来,那副馋相就别提了。
第一层盒子里果然是只油光光的烤鸭,陆远志迫不及待的撕了只大腿啃起来。
正啃着鸭腿的陆胖子喉咙里咕咚一声,差点儿就噎得背过气:只见油纸底下密密层层的码着小金锭,黄澄澄一片,耀目生光
陆远志嘴巴大张,口中的鸭腿落到了地上,胖脸上的肥肉激动得荡漾起来:“秦哥,你发达了”
陆远志扳着手指头算账:“一卖火烧只要五分银子,一两银子便买得二十份,每顿吃一份……天呐,要吃到猴年马月才吃得完哩”
说着秦林就把一锭约莫十两重的金子抛给了陆远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笑笑,慢慢收拾金子,差不多也猜到了荆王的用意:以前他只是个小旗、总旗,和王爷差得太远,就算送礼物,也没有人会拿堂堂荆王结交一个锦衣卫小旗来说事;但现在他立了功,不日将要提拔任用,如果做到百户乃至更高的位置上,朝臣结交藩王就是一条相当严重的罪过了,极易引起朝廷猜疑。
再揭开食盒第二层,果然又有东西,这次上面放着封信,写着秦兄敬启四个大字,笔法十分飘逸灵动,可惜力道微弱有些脂粉气。
揭开油纸,璀璨夺目的光华几乎把眼睛耀花,定睛细看原来是许多珍宝,美玉、奇石、玛瑙、猫眼,尤为珍贵的是三颗滚圆的大珍珠,每一颗都有王进贤所赠的东海明珠那么大。
不过想想他再送多少东西,比起秦林替他保住的世子之位,也就是将来的王位,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上什么?
原来张公鱼家里有钱,给上司的三节两敬都是额外加倍,所以没人不说他好;又兼两榜出身的进士,底子极其硬绷;近来还连破人命大案,又在邓子龙遇刺和荆王府夺嫡案件中立了功,算得上政绩卓著。
果然武昌府丁忧,布政司就把张公鱼的名字报到巡抚衙门。
所以张公鱼倒比秦林提拔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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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在蕲州等待朝廷做出决定的时间里,他和各位官员的禀帖、奏折,已经由锦衣卫、布政司、都指挥使司等部门层层上达,通过大明发达高效的邮传系统送达帝国的心脏——坐落于华北平原,拥运河而枕燕山的京师顺天府。
红墙黄瓦,巍峨壮丽的紫禁城,昭示着帝国的伟大与庄严,从这里出发,帝国的统治力量投射到它广袤的领土,北达漠河卫,南至琼州府,东起东海之滨,西抵葱岭之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一任紫禁城的主人,也是整个华夏乃至东方世界的最高统治者万历皇帝朱翊钧。他在八岁那年的冠礼上,就以庄重严肃的姿态接受了百官的朝贺,数月之后隆庆皇帝驾崩,刚满九岁的朱翊钧就在群臣的劝进声中,登上了帝国至高无上的宝座。
而去年除夕,皇帝在建极殿赐宴各国使臣时,又十分温润和蔼,而且与朝鲜使臣的对答中非常得体的运用了儒家经典名句,展现了他作为中央帝国的首脑,完全具备君子应有的德行操守,足为垂拱万世之表率。
此时早朝已散,乾清门西侧的养心殿中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而他的老师,中极殿大学士首辅张居正则是位真正的美男子,他身材高大,穿着与龙袍相差极微的大红色坐蟒袍,头戴展角乌纱帽,腰系羊脂白玉带,一派器宇轩昂的宰辅风范;修眉细目,鼻梁挺直,紧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惊人的毅力,半闭着的眼睛只要微微睁开就闪现出权谋和智慧的光彩。
朱翊钧读到了《论语?乡党》中的句子:“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朱翊钧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书本落在桌子上,十分惶恐的看着他的“元辅张少师先生”。
但他们都低眉顺目,什么也没说。
何况此时掌锦衣卫卫事刘守有依附张居正,东厂督公冯保也是一党,厂卫尽握于张居正手中,谁能奈何他?
张居正扫了一眼众位同僚,微露笑容:看来,夺情之争时对张瀚的打击,已经让大臣们不敢顶撞自己了。
但帝国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万历新政正走到了关键的十字路口,身为改革的主持者,怎么可以离开自己的岗位,放任顽固派重新得势,让新政的大好局面就此黯沉?
张瀚是张居正一手提拔到吏部尚书位置上的,但他仍然认为为了儒家礼制,首辅应该遵制丁忧,并上书劝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至今日,就算朝堂上最顽强的反对派也明白了,试图正面和张居正对抗,失败是唯一的下场。
大明立国两百年,外面虽然看起来轰轰烈烈,但各级官吏因循守旧、制度越来越不合时宜、朝廷政令得不到真正落实,内部已经被掏空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五十年、一百年之后,恐怕难以设想。
但新政要继续深入,必然触动许多旧有的势力,张居正必须把权力紧紧攥在手中,才能应付他们的反扑,才能让新政不至中途流产。
众大臣之中,只有张四维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掌心。
“元辅张少师先生教训的是。”朱翊钧点点头,继续捧起书读下去,就像一个真正的私塾弟子应对老师的批评。
他已经大婚,而且刚刚过了十六岁以后提到年龄都指虚岁生日,不仅如此,他还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大明朝庞大疆域的统治者,承天受命的天子。
很早他就得到报告,张居正得意扬扬的告诉别人:“我非相,乃摄也。”
称摄政的,千古之下只有周公、王莽二人,前者忠心耿耿辅佐年幼的成王,后者则行了谋朝篡位之事,这位元辅张少师先生,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如果和张居正产生矛盾,就连最亲近的母亲慈圣李太后都不一定站在他这边,上次因为酒后和冯保发生冲突,李太后青衣布裙声称要谒告太庙废了他的皇位……朱翊钧很清楚,他还有个同胞弟弟潞王朱翊镠,对于母亲来说两个儿子任中一个坐在皇位上,都是可以接受的。
十六岁的孩子,正是好动好玩的年纪,看着这些枯燥无味的奏章直想打瞌睡,并且尤其使他不耐的是,这些奏章都由张居正事先批点过了,拿给他只是走走过场。
这些来自帝国不同系统的文件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叙述的角度各不相同,都尽可能的凸显自己的功绩,并且不约而同的、浓墨重彩的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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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个秦林办得好,应该重重的提拔”万历皇帝朱翊钧拍了下桌子,少年老成的脸上闪现出少有的激动,但很快这种激动就在张居正的注视下变得平静,朱翊钧的声音小了许多,加上了试探的语气:“张先生,您说是吧?”
秦林替朱由樊洗清冤屈,弥合荆王父子之间的裂痕,这不能不使万历联想到父亲当年的经历和自己童年的委屈,从而对秦林大生好感。
所以黄侧妃意图废长立幼,朱由樊、朱由楂兄弟争位的一幕,在万历看来竟是如此的熟悉,而挫败这一图谋的秦林,就越发被年轻的皇帝看作扶危定难的社稷之臣。
万历看了半晌,忽然笑道:“这个秦某人倒是八面玲珑,东厂、锦衣卫、地方官署、卫所兵、礼部,这些个衙门从来都互相看不对眼,竟然会异口同声的夸他一个人,可见此人一定十分圆滑、四处讨好,恐怕是个官场老油子。”
“是的,‘圆滑’二字考语,此人是脱不掉的,陛下所言甚是;然而以他所任职守而论,就有些不大妥当。”
万历这位高足果然一点就透,笑道:“啊呀,若非先生提醒,朕倒忘了——锦衣卫负有监视地方官府、卫所兵和藩王的职责,此人既然是老油条,恐怕在蕲州厮混了几十年,所以才和方方面面打得火热,若是让他接任蕲州锦衣卫百户,可不怎么妥当……”
由中央下推到地方,道理仍然相同,祖制在行省一级设互不统属的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仍然秉承这个用意。
“那么,以虚报功绩为理由,对秦某人加以申斥吗?”万历迟疑着问张居正,从感情上他并不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
万历眨了眨眼睛,虚心学习着元辅张少师先生的治政之道,他知道只有学到老师的全套本事,才能不受制于人。
“如此这般,既不废道,又行了术,”张居正放下了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申时行已得了门生张公鱼的私信,听到张居正的处置也觉得很不错了,小声自言自语:“酬功于膏腴之地、金粉之所在,秦某人也该感念天恩高厚了吧……”
秦林并不知道因为他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总旗,远在三千里外的紫禁城中因为他的任用,万历皇帝朱翊钧和元辅少师张居正之间会有一场经典的君臣对答。
这座道观风景优雅、花木茂盛、环境清幽,用来开工场什么的浪费了,而且还不大方便。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李时珍并没有推辞,而是一口答应下来,老怀甚慰的笑着,不加推辞的收下了玄妙观的房契。
而且连续好几天,青黛的表情都怪怪的,不再秦大哥秦大哥的喊得亲热,而是远远的看见他就躲开,娇美的脸蛋红红的,活像躲着大灰狼的小白兔。
更加让秦林莫名其妙的是,李建方两口子对他的态度好转了许多,或者说前倨后恭才对,沈氏还端了碗醪糟荷包蛋,笑眯眯的放在他桌上。
按照秦林的设想,今后城里大街上的医馆就是门诊部,而玄妙观就改建成住院部,供外地病人和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人居住。
这天新医馆的工地上,秦林正和陆远志一前一后扛着根木头,喊着号子满头大汗的走,宗人府毛铎毛大人带着几名宦官,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趟差事办完了回京,毛大人就可以跳出宗人府这个清水衙门,或者转六部实授郎中,或者外放做一方父母官,总算熬出头了——而事情能办得如此顺利,离了秦林能行吗?
毛铎忽然把腰一弯,大笑道:“恭喜秦大人,贺喜秦大人圣旨已下,秦世兄还不去百户所接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俩没说下去,因为秦林往他们手心里一人塞了二两银子,然后朝毛铎拱拱手道声得罪,骑上马就朝百户所奔去。
百户所大堂之上,黄公公不耐烦的踱来踱去,把百户所众校尉训得狗血淋头:“秦某人做的什么官儿?这么大模大样,还把咱家看在眼里吗?要是大明朝的官儿都这么懈怠,那还得了”
派来宣旨的太监也不是什么走红的角色,否则便不会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来做这件事,黄公公掂掂金子的分量,立刻把腰弯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十分谄媚:
黄公公前倨而后恭,把百户所众校尉看得直发笑,暗自佩服秦林出手大方。
黄公公宣读圣旨,前面都是公忠体国、奋勇杀敌之类的套话,后面才说到实质性内容:实授锦衣卫南京千户所正六品百户职,散阶昭信校尉,因军功加从五品勋官飞骑尉。
那么都没什么意思了?秦林脸色不大好看。
秦林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蕲州百户所的众校尉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南京的油水和升迁机会比蕲州多十倍不止,就拿调走的石韦来说,让他去南京做个试百户,保管扔下副千户不要,屁颠屁颠的就赶过去了
只有秦林本人并不怎么开心:南京吗?这么说……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圣旨既下,锦衣卫经历司的命令也随之而来,蕲州百户所众官校皆有升赏:总旗陈四海升任本所百户,小旗韩飞廉赏加总旗衔,其余有功官校各记寻常劳绩一次、赏金花银五两,伤亡者各有丰厚抚恤,并令其后人荫补锦衣校尉。
韩飞廉等官校也是喜不自胜,既发赏银、又记功劳,面子和实惠都有了,将来升官也比别人快。
原来就在蕲州百户所、后投靠栾俊杰的二十来个校尉更是惭愧加后悔,若不是听信了姓栾的煽风点火,现在岂不是和弟兄们一样立功受奖吗?一边深悔当初没跟着秦林,一边痛骂栾俊杰不是个东西。
魏天涯罪大恶极,虽死不能赎其罪,戮尸、悬首示众;
黄连祖与白莲教勾结谋逆,杀害人命、谋死亲子、陷害荆王嫡子,罪行十恶不赦,着令凌迟处死;
原蕲州百户栾俊杰玩忽职守纵放白莲教妖匪,革职,杖一百,发配三千里外远瘴地面,永不叙用;
秦林看到这个处置结果,也不禁微微叹息:栾俊杰、于千户是他想办法整治的,倒也罢了;可怜张建兰、白敛两个趋炎附势之徒,以为奉承黄连祖能有什么好处,到头来卷进钦案,连命都丢了,恐怕到死都是糊里糊涂的。
到了开刀问斩之期,陆远志心地敦厚,念在张建兰、白敛两人总算数年同窗,还特意买了副香烛前去送他们上路。
黄连祖把蕲州老百姓祸害惨了,听说他被判了凌迟,行刑这天万人空巷来看。
最出彩的还是豆腐西施,老婆婆端起一整坛臭豆腐砸过去,那臭豆腐不晓得酿了几年,满是绿霉,臭不可闻,搞得黄连祖比茅坑里捞出来的还肮脏秽臭。
押到刑场上,黄连祖被捆得动弹不得,面色如土。
百姓们一拥而上,指着半死不活的黄连祖边哭边骂:“你强占我店铺,打伤我父亲,府控省控都告不倒你,我只道老天不生眼,没想到天日昭昭,果然恶有恶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姓黄的,你侵占我家田地,气死我爹,你今天还能作恶吗?”
这才叫大快人心呢
众人齐声称是。
众百姓轰然响应,你一两银子、我两串铜钱,商人独自出了五十两,很快就凑了一百两银子,现场就请高手匠人,去城隍庙西侧选了地方,替秦林起造生祠、塑起金身,两边金字对联题为“两袖清风对日月,一片丹心照汗青”,横额“正气昭彰”。
听说自己有了生祠,秦林也不禁得意了一把。
得知秦林要去南京做官,青黛这些天都闷闷的,托着腮、嘟着嘴,坐在凉阁子上面发呆,也不下棋,也不画插图。
知道秦林不久之后就要去南京赴任,青黛这次就没有推拒了,带着甲乙丙丁随他出门——四位女兵倒是兴高采烈,叽叽喳喳的议论生祠是什么样子。
秦林心头有如蜜甜,暗自寻思是否在赴任之前向李时珍提亲?青黛年纪虽小,不过这个时代十四岁结婚都很常见了。
到了生祠,秦林顿时哑然失笑:只见塑像金妆玉砌十分华丽,但半点也不像自己,眼睛足有茶杯那么大,横眉立目,直如庙里的金刚。
青黛本来一直闷闷的担着小心事,看到这尊塑像也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莞尔;而甲乙丙丁四个家伙,早已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秦林郁闷的挠挠头,这哪儿是我呀,简直和门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走过去,也学那神像,把嘴巴张开做出怒斥奸邪的神情,竭力将眼睛瞪得溜圆。
青黛嘟着嘴:“好像秦大哥没这么凶吧?”
香烟缭绕之中,秦林越发得意,把姿势摆得十足十,还不停的朝青黛挤眉弄眼,逗得小姑娘嫣然而笑。
小丁莫名其妙:“建了生祠,有人烧香拜祭,就感动成这样了?”
秦林把眼睛揉得红红的,哭丧着脸:“我没哭,是刚才把眼睛瞪得太大,香灰飞进去了……”
秦林呵呵一笑,至少,小丫头已经把离别的愁绪放下大半了。
老神医捋着胡须,笑眯眯的:“世侄孙,可知老夫为何允许你和青黛同窗学医,往来不避忌?”
当时老夫便寻思是你真的顽劣不堪,还是令祖因两家贫富各别而不欲以此令老夫为难?所以老夫便留你在此间,慢慢观察——哈哈,令祖实在太谦虚了,秦世侄孙如此人品,还能不为我家孙婿吗?我只担心青黛配不上你呢”
李时珍见他这个样子,越发高兴:“那么,老夫也不要什么媒妁之言了,就此问世侄孙一句,可愿意娶青黛么?”
“好”李时珍大笑,“老夫这就把喜信寄往青黛父亲任上,贤孙婿先去南京赴任,为了本草纲目出版的事情,老夫数月后要到南京一行,到时候便携青黛到南京来”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所乘的大江船有前后双桅,中式硬帆吃饱了风,顺风顺水,两侧舷各配备的十名桨手虽没使劲儿,顺江而下已是乘风破浪快逾奔马,行驶起来有快又稳。
这艘崭新的大江船装饰非常漂亮,走廊等处都刷着朱漆,有些地方雕了相当漂亮的花,舱房门口、船头船尾还挂着大红灯笼;船上管事、仆人都齐齐整整的穿着青衣小帽,甚至还有几个模样生得周正的侍女。
好歹有荆王送的三百两金子,秦林还不至于坐霸王船,等驶出码头有了个把时辰,秦林便叫牛大力带船主来算清船钱。
秦林翻翻白眼:“今后别叫恩公了,怪寒碜人的。”
“行了行了,没空和你啰唆,快把船主叫来算账”
说完他就把面放下,风风火火的去找船主。
船主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穿着绿色带暗花的直裰,头上戴着浩然巾,堆起笑脸一团和气,见面就朝秦林深深一揖,嘴比抹了蜜糖还要甜:“小的贱名贾富贵,秦大人赏光坐小民的船,小民三生有幸呐秦大人少年英雄国之栋梁,小民这艘船沾到大人的浩然正气,将来风里来浪里去也要比别的船稳当些。”
贾富贵笑笑,把腰儿呵得低低的:“大人肯光降,小的就已经感激不尽,怎么敢朝大人要船钱?这一路上的使费都是小的孝敬。
秦林奇道:“这么说,你跑一趟南京岂不是要亏本吗?”
这大江船叫做茭白船,肚子极大,除了甲板上面两层载客,底下船肚子里面全装的货物。
原来只要搭载了官员,船上就可以打官衔灯笼,以官员赴任、家眷省亲的名义暂时成为官船,经过税关、江防道等处的时候,不但可以名正言顺的免了陋规常例,连所装货物的正税都一齐免掉。
更何况船上打着官衔灯笼,税关、江防道等处的兵丁,本要来滋扰的,也就不来了,本要拿捏一下的,也就即刻放行了,带来的方便又比民船强了许多。
陆胖子一听,双目放出贼光:“原来如此,哈哈,今天我可要吃个痛快贾老板,皱油蹄膀、红烧扣肉、喜沙圆子……每样来一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经营铅笔铺子,知道有官宦背景可以把陋规常例都免掉,只缴纳税额极低的正税——三十分之一,也即是百分之三的税率,如此之低的税率,叫后世百分之五的营业税、百分之十七的增值税和百分之二十五的企业所得税情何以堪
然而现在秦林竟听说借着官衔名号,连正税都不必缴纳,这也未免太那个啥了。
秦林不可思议的摇着头,虽然他也是受益者之一,但他本能的觉得大明朝这么收税太宽松太多漏洞了,要减税也该减免贫苦乡农,而不是照顾官宦富商吧?轻徭薄赋不是这么玩的啊
贾富贵欣然从命,让厨房送了极精致的菜肴上来,什么燕窝、鱼翅、熊掌,不一而足,又开了坛二十年陈酿的桂花酒,两人边喝边谈。
秦林听了无言以对,邵经邦居然只收三个月的税,等税额满了就放任偷税漏税,他哪儿是清官,分明就是个大大的昏官
“张江陵张居正是湖北江陵人做了首辅,可把我们坑苦了,”贾富贵大倒苦水:“不瞒秦大人,往年鄙人的船随便借人家官衔名号,自己做副灯笼挂在船上,过税关的时候随便塞点银子,谁来管你?自打出了个张江陵,税关等处就管得严了,非得看到官员本人才能把税免掉,是以凡有茭白船的,都钻天打洞去找赴任的官员,像您老肯坐鄙人的船,鄙人就感激得很。”
秦林听了却大摇其头,大声驳道:“贾老兄这话说得不对,国家税赋都有一笔笔的出处,也有拿去养兵御寇的,也有拿去赈济灾害的,譬如隆庆六年河北大旱,饥民遍地,这时候不找你们富商收税去救饥民,难道还得往饥民身上刮油,来充做国家税赋?”
秦林想了想,又道:“像你们走长江水道的,可记得二十年前倭寇猖獗?那时候你们生意好做吗?”
“着啊”秦林拊掌笑道:“戚爷爷练兵平倭,花的不是朝廷的饷银?朝廷的钱,不是收的税赋?”
秦林哈哈大笑,他也是有感而发,并没指望几句话就把贾富贵从赖昌兴变成陈嘉庚。
这船乃是福船样式,比寻常福船底子稍平吃水较浅便于江上行驶,船楼雕梁画栋,不少地方描着金漆,绘着金龙、彩凤,船头两边高高的大灯笼比寻常官衔灯笼大了好几倍,却没有直书官衔名号,左边一个写着“尔为盐梅”,右边一个则是“汝作舟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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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紫觉得秦林见解颇为独到,有心要听他臧否时政,便非常耐心的把万历新政的主要内容讲了一遍。
江紫首先提到军事方面张居正任用戚继光守蓟州,编练车、骑、炮相结合的新式军队,大量使用佛郎机、鸟枪等火器,打得朵颜、土蛮等部不敢越雷池一步。
接着她说起了吏治方面实行的“考成法”,规定各级官员年初都要制定计划,年末考核计划是否完成,从朝廷到地方层层监督,其中地方官征收税赋不足计划九成者,一律降职处罚,直到削职为民,武官练兵、提刑办案也都有相应的考核指标。
江紫嫣然一笑,说到了最后一项,便是各项新政中张居正最为得意的财政方面:一条鞭法。
说完这些,江紫停了下来,她几乎可以肯定能够从秦林口中得到赞许的答案,然后她就准备告辞离去了——这位锦衣百户虽然见识不凡,但和栋梁之材还差着些距离,至少他于新政上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江紫细长好看的修眉顿时皱了起来,嘴唇紧紧抿着,极想立刻反驳,终究忍住没有当场翻脸。
秦林笑了笑:“张相爷既然有志富国强兵,怎么眼光只盯着一亩三分地?在下之所以说他方向错了,便是方才听了江紫兄的介绍,才知道张相爷的一条鞭法仍是对准农业去的,且不管他搜刮了地方豪强还是贫苦农夫,总是拿国家财赋只盯着‘农’字上打主意,这大方向就错了。”
三兄妹交换了几个眼神,都十分惊讶:秦林所说正巧和他们父亲日夜思考的事情不谋而合,此人处江湖之远,不在朝堂之上,亏他怎么想得到?
除了被视为天人的父亲,江紫从来不服别的什么人,这次竟被秦林一语说得哑口无言,思忖了半晌,她才组织好语言,但词锋力道就大不如前了:“秦、秦先生所言有些道理,但国家税赋自有祖制,贸然改变恐怕士林大哗、天下骚然……”
江紫想到这里,自己嫩白莹润的脸蛋先就红了,只好换个方向来说:“虽然一条鞭法仍是盯着农税这块,但主要是针对豪强地主侵吞兼并的土地啊,加豪强之税,便能减贫户之赋,此消彼长,于天下苍生不无裨益。”
张相公的办法,或许能在十年、二十年内增加府库收入,但时间再久,增加的田亩税赋便由豪强地主逐渐转移到贫苦农民头上,久而久之,一到大灾之年百姓不能果腹,自然流民四起,恐怕有天下板荡之祸呢”
“太危言耸听了吧?”江懋有些不服气,驳道:“只要皇路清夷,以考成法整顿吏治,豪强未必便能把税赋转移给贫苦百姓……”
秦林还没有回答江懋的话,突然右舷的船夫们喊了起来,似乎说有什么死人,惊动了舱中高谈阔论的诸位乘客,都走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众位船夫都念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有几个点起香朝那浮尸拜祭,口中念念有词——这是行船的规矩,叫水鬼早日投胎托生,不要来找行船之人的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男的。”秦林非常肯定的说。
“没看清楚,”秦林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水上浮尸,男的脸朝下俯卧,女的脸朝上仰卧,十个有九个是这样。”
那些个船夫听了,都说秦林是对的,凡是浮尸就像他所说,男的面朝下女的面朝上。还有人问秦林是不是大江上行走的老行家,否则焉能年纪轻轻就知道这些事情?
船夫们虽然想要银子,却嫌那浮尸晦气,不肯打捞,船主贾富贵和江敬、江紫兄妹都劝江懋收手。
官船上的人不敢违拗,横竖是他家里的船,要晦气也是他晦气,水手便把船驶过去,慢慢把尸体捞了起来,放在甲板上。
秦林可不怕尸体的晦气,如果尸体真有什么晦气,他早该死一百次了,出于职业的本能敏感,他也过船去看浮尸。
江紫没有去看尸体,只看见江懋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她掩口笑道:“三哥真是的,对就是对,什么叫猜对了?”
江家三兄妹听了都觉得新奇,江紫乌黑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女性天生对这些惊悸的东西,既感恐惧,又好奇不已。
出于职业本能,秦林一边和众人说话,一边观察那具浮尸。
最初腐烂气体都是在胸腔腹腔这些地方,于是尸体的上半部分先露出水面;等腐烂高度发展,四肢都充满了腐烂气体,这时候才会整具尸体浮出水面,表现出俯卧或者仰卧的姿态。
咦,不对,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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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呈现巨人观的尸身放在甲板上,船夫、仆役都心头发毛,七嘴八舌的劝说主人快把它扔回去。
因是男子的裸尸,江紫别着脸不去看它,心头却动了恻隐:“三哥,这人死了还身无片缕、葬身鱼腹,实在太可怜了,咱们既然捞了他起来,干脆好人做到底买口棺材把他葬了吧。”
有个老水手便打着躬朝江紫劝道:“小姐,不是这么说的,长江里头的水漂尸,失足淹死的、想不开投江自尽的、被贼谋害的……加起来一年到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天不收地不管全都送给龙王爷喂养虾兵蟹将,所以旁人并不敢去装殓它。”
江懋被妹妹说得哑口无言,脸色微红。
江懋本是无可无不可的,便吩咐水手们把尸体搬去后艄放着,等到了九江府再买棺材下葬。
“且慢”秦林阻止了他们,然后斩钉截铁的道:“这具有古怪”
秦林本想回头赞江紫思维细密,但想到对方是个“兔儿爷”,被朱由樊这伪娘搞怕了的家伙就头也不回的蹲在尸体旁边,答道:“确实如此,就算江流每个时辰流十里,一天便是一百二十里,如果可以自由浮动的话,这具尸体从江底浮起到彻底露出水面,至少经过八天,那么它落水的地点就在千里之外了。”
不料秦林话锋一转:“这尸体真是从千里之外落水的,腐烂胀气之后就漂到此地吗?嘿嘿……”
不经意间看到江紫伸出纤纤玉手拢了拢被江风吹乱的发丝,肤如羊脂、丽色胜于天妃,丰姿绰约直叫人目眩神摇,岂但胖子呆了一呆,就连不解风情的牛大力也鼓着眼睛,发觉这么盯着姑娘家忒也无礼,才艰难的挪开了目光。
陆远志搓着胖脸,一时没想明白伪娘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秦林不乐意旁人看那位江紫姑娘——“妈呀,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有奸情”陆远志不禁替青黛忿忿然,又暗自佩服秦哥果然够犀利。
片刻之后他报告:“死者男性,约莫三十五岁到四十岁,尸身长五尺一寸,水泡发胀厉害,五官容貌辨识不清,独见颔下有须。周身并无明显伤口,唯腰部有痕,想是水泡发胀之后被裤腰带勒的,脚趾头之间夹着一小截草绳,可能是水上漂的稻草偶然缠裹。”
他用一根筷子把尸体脚趾头之间的草绳扒拉出来,翻捡给众人看:“你们觉得这像什么东西?不少朋友的脚上都有哦。”
江家三兄妹穿的朱履,江府仆役家丁穿的粉底皂靴,而船夫们都穿着草鞋。
可这又说明什么?似乎只能证明尸身确实落水已久,连草鞋都泡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尸体很干净啊,干净得过分了……”秦林意味深长的说着。
刚才这些人还把他当作行船的老手,哪知他突然变成了“羊牯”,不禁大为失望。
众船夫愣怔着,只有一位年纪最大,胡子都白了的老船夫揪着胡须苦苦思索。
江中的船夫嫌晦气,一般不肯打捞尸体,所以除非几十年的老资格老行家,决不会知道水漂尸七窍必生绿苔。
“实际上不是没有绿苔,而是绿苔很少很淡,”秦林先做了解释,继而提出疑问:“尸体腐烂到如此程度,证明抛入江中很久了;但秋季只消两三天就会长出许多绿苔,它却只有极少的一层,这又是为什么呢?”
江紫思维最敏捷,她身为待嫁闺中的女子,不好意思去看尸体,便望着江面出神,无意间看到江边漂过的一片浮萍,她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冲着秦林道:“绿苔,是不是只有在江面上才生?”
就像后世的女生喜欢看恐怖片,女人天生对这些惊悚的东西感兴趣,秦林虽不怎么搭理江紫,江紫却极其兴奋,自顾自分析着:
——我知道了它腰间的勒痕不是裤腰带勒出来的,而是拴着什么重物叫它沉在江底,直到尸身越来越胀大,拉扯的力道增大,加上江水侵蚀,绳子断掉,它才浮到了水面,被我们发现”
不能看,不能看,会被秦哥打的陆远志自言自语的,赶紧挪开了目光,忽然之间他有点怀念可以随便说笑打闹的女兵甲了,虽然她的态度总是很凶……
直到最近几天,发胀的尸身浮力越来越大,栓重物的绳子又被江水侵蚀,终于尸体摆脱了重物,漂浮到江面,把它生前的冤屈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就算江紫心若明镜,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二百四十里江段两岸不少州县,往哪儿查去?
众位水手都来看了,并无一个认识的,最后是位管事叫了起来:“啊呀,这是富水岸边所生水菖蒲编的,只在上游五十里外,我老家兴国州有卖”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富水是长江南岸的支流,兴国州在富水之畔,距离长江三十余里。
州衙距离码头不远,众人一齐来到衙门,秦林把锦衣卫的驾帖取出,由韩飞廉拿着投了进去,门口站的衙役们见是几名锦衣卫,都有诧异之色,极其殷勤的端茶倒水,请他们在门房歇息。
虽然一州之内里面还有同知、判官、吏目等佐杂官,但钱粮师爷才是除知州之外的第二号人物,锦衣卫百户来拜,知州命钱粮师爷出来接待,也不算怠慢了。
“没有没有,”钱粮师爷把手乱摇,“弊东家的治所政治修明,很久没有人命案子发生了,你们捞到的尸体恐怕是别处死的,大江之上渺渺茫茫,谁能说就是我们兴国州漂下去的?”
方堂进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抵死不承认死者是兴国州的人。
江敬一边劝弟弟,一边也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那师爷:“俗话说公门中好修行,你总该有几分恻隐之心,光溜溜的尸体,我们过路之人尚且不辞劳苦的替你们运回来,你也不说看一下,也不说找件衣服、寻具棺材与他收殓了,倒只会一个劲儿的往外推”
江家三兄妹穿着华贵,连仆人都是青衣小帽粉底官靴,那一股贵胄气息非是寻常乡绅家可比,方堂进早已留意。
——领正二品右都御史衔、巡抚湖广等处地方兼赞理军务的王之垣
他强忍住心头怦怦乱跳,赶紧说:“各位且慢学生的确糊涂了,既然那尸首草鞋是兴国州的特产,想必就是这里的人,请诸位把尸首留下来,待学生秉明知州大老爷,再详细查访。”
“不会,绝对不会”方堂进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着他就朝一个身材肥壮的衙役使个眼色:“赵捕头,和几位公子走一趟,把尸首带到衙门里来……”
“那尸首早已……”江紫正要说尸首已经膨胀变大普通衣服根本穿不下,却被旁边的秦林抓住她胳膊拉了一下,便没有说出来。
秦林只消正眼看江紫一下,就能晓得人家实是天姿国色的美娇娘,可他刚把目光斜着转过来一点,就和江紫欲语还羞的目光相撞,顿时秦某人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赶紧双目望着房梁,心头默念: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所有的都是幻觉
到此地步,江家三兄妹也就无话可说了,他们只是偶然遇到了水漂尸,几个人一来不是责无旁贷的地方官,二来也不是刨根究底的推理狂,既有地方官接手,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陆远志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胖子本来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比桂圆还大还圆:“怎么可能?他是钱粮师爷诶秦哥你是说……”
陆远志转过头看了看,秦林呢,抬头看天空打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
陆远志把手一拍,颇为敬畏的看了看江紫,心说看样子这位小姐的智慧似乎不在秦哥之下呀,怪不得两个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可秦哥咋始终望着天,呃~刚才有神仙飞过去吗?
陆远志听了之后浑身一寒,冰凉的感觉从尾椎骨往上窜,一直凉透了心:如果州衙的钱粮师爷和捕头都卷入了这起杀人案,这浮尸会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他们学西游记上的故事,联手把真正的知州给宰了?
“你很有想象力”秦林摸了摸胖子的头,心说这家伙莫非是让子弹飞的编剧穿越过来了?但这儿是兴国州,不是鹅城
胖子还没想出来,江紫就已经抢答了:“水码头上的客商和船夫”
陆远志和韩飞廉前去查探消息,胖子家里在蕲州南市开肉铺子,他是市井中长大的,和三教九流大交道都有经验,而韩飞廉是锦衣卫的老手了,他两个互相配合,定能找到线索。
可赵捕头也是衙门里历练了几十年的老滑头,说话滴水不漏,无论秦林怎么旁敲侧击,他始终不漏口风。
杀死活生生的人他不见得害怕,但这种呈现出巨人观的尸首是多么的可怕,如果对它生前的形象有记忆的,两相对照形成的极大反差,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完全控制住情绪吧。
“嗯、啊”赵捕头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声音,然后退了一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笑道:“是啊,没想到胀得这么大了……”
没等多久,陆胖子和韩飞廉从码头回来了,两个人都微有兴奋之色。
胖子迫不及待的报告:“富池镇有个里长失踪了十八天,年貌和这具尸首相当”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说水漂尸生前竟然是位里长,秦林不禁有些吃惊。
突然有一名里长被人害死,沉尸长江之中,而州衙钱粮师爷和捕头对此事的态度极为暧昧不清,这里面恐怕藏着不少隐情呢
江懋眼睛一翻,没好气的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江懋被捧的飘飘然,顿时看秦林顺眼了许多,喜笑颜开的点头:“既然如此,我还能不帮忙吗?”
江懋便依秦林所说,大摇大摆的走到赵捕头身边,颐指气使的道:“你们兴国州这些遭瘟的官吏、倒霉的衙役,眼睛都长到哪儿去了?没见这尸首都胀得不成样子了吗?还敢拿件寻常大小的衣服过来,岂不是消遣本公子?”
本来赵捕头如此低声下气,以江懋的脾气就该万事皆休了,但这次他不依不饶,板着脸道:“说得轻巧岂止耽误行程,本公子好好的船,替你们兴国州把尸首装回来,沾上的晦气怎么算?这船是三千两银子买来的,等回去之后本公子只好把它烧了祛晦气……”
江紫却瞧出几分端倪,朝大哥摇摇头,使个眼色。
江家三兄妹各有所想,赵捕头听了却是先一惊,继而一喜。
“是、是,本州大老爷感念公子的盛情,一定有所补报,”赵捕头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道:“那我先把尸首弄下去,也免得晦气沾染公子的宝船……”
赵捕头无奈,又代知州邀请诸位公子到衙门宴饮。
赵捕头陪笑道:“本州有座玉食轩,远近百里只有它那里会做江瑶柱,鲜美无比……”
可江懋在自己家里锦衣玉食,他父亲每顿饭一百道菜还嫌没有可以入口的,他也早习惯了,什么江瑶柱根本不稀罕。所以只是冷笑道:“你说本公子是乞丐,没吃过江瑶柱吗?扯淡”
江懋本有些公子习气,无奈家里面被母亲管束着,不怎么出门;这一次和兄、妹一块去江南,刚出行就遇到了水漂尸奇案,心下极其兴奋,刚才按秦林所说的骗过了赵捕头,更叫他兴趣大增,等赵捕头走远之后,就眉飞色舞的对秦林道:“怎么样?本公子演得可好?”
江懋闻言大乐,家里读的四书五经,父亲回来就考治国安邦,而破案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接触,就得了锦衣卫老手的赞誉——而且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赞誉又比那些奉承拍马的官员更加出于至诚,江懋焉能不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敬闻言哑然失笑,低声道:“咱们且不揭破,等他乐一乐,看秦某人如何破案,倒也有趣。”
船夫们立刻把两艘大船划向江心,官船甲板上摆起极其丰盛的酒席,江家带来的婢女、茭白船上的歌伎轮番出来唱歌、弹琵琶、跳舞,远看之见碧波之间霓裳羽衣往来不休,灯火灿烂无比,而船上人觥筹交错,兴致勃勃。
殊不知就在乌云掩过月色,江上混沌一片的时候,事先在兴国州雇好的一艘小江船悄悄驶到大官船背着码头的侧舷,十余人陆续从官船下到舱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朝下游驶去。
秦林、陆远志、韩飞廉、牛大力,江家三兄妹和他们的三名护卫,都坐在了小江船里面。
江敬和江紫对视一眼,面露微笑。
富池镇就在富水与长江的交汇处,白天众人乘大船由长江入富水去兴国州的时候,就是经过了的,但那时候只是远远在江心看了看,并没有仔细观察。
等船老大撑船靠岸,众人鱼贯而下,一路问着行人,直奔巡检司衙门。
一位老农民义愤填膺的吼道:“太过分了,把我们离河村的坟地、荒山都给量成了田地来收税,天底下有这么个道理吗?”
几个后生涨红了脸:“凭什么苟大户家的田地就量得少,明明一亩只算八分,咱们的田地却一亩量成了一亩二?”
领头的老乡农道:“州衙来量田的书办,不是住在你衙门里面吗?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欺负俺们乡下人……”
巡检司的士兵就拿着刀枪剑戟围上来,要抓捕这领头的老农,众乡民见状齐声喧哗起来,民变一触即发。
以下不计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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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老乡农捂着脸,不甘置信的看着巡检老爷,他这一辈子做大明的子民,在田地里面勤勤恳恳的耕耘,用汗珠和辛勤换来的收获总是老老实实的缴纳皇粮国税,从来不敢积欠,在他心目中,像自己这样的好百姓,官府总是要体恤几分的
几个年轻人,挺着扁担挎前,眼睛里冒着火:“三叔公七十多岁了,还被狗官折辱,咱们和他拼了”
弓兵们也吓得面面相觑,要是这么多乡农闹出民乱,可不是他们巡检司这几个土兵能压制住的呀
听到造反两个字,鼓噪的乡民们都面面相觑,渐渐退缩了:他们都是最淳朴的农夫,造反、作乱是让他们极其害怕的字眼。
就在此时,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人,不由分说便揪住巡检老爷的衣领,闭着嘴一言不发,只是抡圆了巴掌噼噼啪啪的狠扇。
几个弓兵定睛看去,只见来人头戴无翅乌纱,脚下粉底皂靴,腰系鸾带,挂着黄杨木腰牌和细长的腰刀,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胸前绣的图案龙形而有翅。
老兵把几个年轻土兵打了一巴掌,看了看那锦衣华服之人,敬畏的缩了缩身子,这才悄声告诉他们:“傻蛋,他穿的飞鱼服,这是锦衣卫来了”
秦林巴掌抡得又快又有力,一声不吭专心致志的扇那巡检,正正反反打了三四十下,这才把他往地上一扔。
原来他整张脸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所以并没有看清秦林。
巡检老爷用手指头扒开肿胀的眼皮,只看了一下就从地上蹦起来,然后又迅捷无伦的跪下去,连连磕头:“小的该死,小的糊涂,冲撞了长官的虎威,小的有眼无珠……”
百户是正六品,巡检是从九品,品级上就差着老远,更何况一个是天子亲军锦衣卫,一个是不入流的巡检司?莫说打几个巴掌,就算弄死他也不比捏死只蚂蚁费事。
但现在这位年轻的官员,劈手就把巡检老爷打得不成人形,巡检还得朝他磕头,人家得是多大的官儿?
老乡农巍巍颤颤的朝着秦林下拜,涕泪交流:“青天大老爷,可盼到您来啦”
“老人家,使不得”秦林一边搀扶被称作三叔公的老乡农,一边感叹老百姓的纯朴善良,只要做官的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哪怕受的委屈再大也闭口不提,只念着你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紫红艳的嘴唇紧紧抿着,斜飞入鬓的长眉微蹙,深邃明净如夜空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分外迷离,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众乡农齐声叫好,三叔公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近来湖广好几处州府都在办一条鞭法,官府说这么些年开垦新田地、旧田地被水淹山崩等造成变迁,已不能作准,要大规模的清量田亩,编造新的鱼鳞册页,以后交税就按新的来。
将来征税就要按这新的鱼鳞册页来,乡民凭空被多计了许多田地,将来得交多少税赋?因此人人心头不服,相约来巡检司衙门找那书吏讲道理,没成想巡检老爷一味袒护,反而诬陷他们造反。
说着秦林自己也觉得好笑,张公鱼这么个颟顸糊涂的家伙,每次都有秦爷我替他把疑难案件办了,也不知此人走的什么狗屎运?
土兵们也听不懂秦林那一串官衔,只知道他比巡检老爷大得多就是了,齐齐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表示完全服从指挥。
这两个兴国州户房的书吏,躲在巡检衙门里面,见势不对就想从后院爬墙溜走,还没来得及就被熟悉地形的土兵们抓住了,带到秦林跟前。
在公门中混得久了,两人都知道想和锦衣卫打马虎眼是找死,所以见到秦林就跪下乒乒乓乓的磕头:“小的瞎了狗眼,不该收了苟大户的钱财就把他的田地量少,求大人高抬贵手,法外施恩”
两名书吏对视一眼,一个劲儿的磕头,就是不回话。
韩飞廉卷起袖子就往前走,嘴里冷笑着说:“可笑好生问着不说,非得打着才说?北镇抚司传下的十八套刑,就是十八层地狱,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这两把骨头,又能熬到第几层?”
“老爷不要打,小的有啥说啥,实在不是小的故意坑陷乡农,只因本州钱谷老夫子叮嘱了,知州大老爷要过‘考成法’,税赋收低了便要贬官,是以税赋总额不能比以前降低,我们只好把苟大户减少的田亩,加在众乡农头上。”
秦林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秦林便把三叔公叫进了衙门:“清量田亩中户房书办徇私舞弊,这件事已经查清,本官和你们武昌张知府说一声,他必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且慢,”秦林扶着他:“你们富池镇有个姓齐的里长,已经失踪了大半个月,这件事你知道吗?”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三叔公不假思索的道:“您说的是齐曹齐里长吗?大半个月都不见他影儿了,老婆到处找都没找到,三番两次的去州衙门要人,说是被两个衙役叫去喝酒就再没回来,是衙门里人害死的……不过还有些胡乱传的话,这个?”
“是、是,青天大老爷不会冤枉人的,我老糊涂也就说了,”说着三叔公就四下看了看,带着乡下老农特有的小心翼翼,凑近秦林,低声说:“也有风声,说是齐里长老婆偷人,把他谋害了”
“没有,”三叔公把脑袋乱摇:“是他突然不见了以后,才慢慢听说的。”
里长齐曹家离富池镇五里远,秦林命韩飞廉率领五名巡检司的弓兵,打起灯球火把,去把齐曹的老婆汪氏带来。
本要让陆远志拿出去念,江懋自告奋勇抢了这差事,兴冲冲的走出去。
“哈哈,今天才晓得做官的乐处,本来考不考进士都无所谓的,大哥、小妹,现在我还非考个状元不可了”江懋竭力压低了声音,但兴奋之情却是压抑不住的。
但让胖子奇怪的是,江懋的兄长和妹妹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看起来老成持重的大哥还微微点了点头,好像觉得弟弟拿状元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一个时辰之后,韩飞廉将里长齐曹之妻汪氏提到。
“我看奸恋情热、谋杀亲夫的嫌疑很大,”陆远志低声对秦林道:“妇人桃花眼、杀人不见血,汪氏这双眼睛就够招蜂引蝶的,而且,丈夫死了她也不穿孝服,分明早有奸情”
“也是啊,齐曹失踪了十八天,尸体是我们从江里头捞起来的,她当然不晓得丈夫早死了……”胖子摸着肥脸,不好意思的嘿嘿讪笑。
“你可是里长齐曹之妻汪氏?本官乃锦衣卫百户秦林,于江中捞起一具水漂尸,故特来查办此案。你且说说,你丈夫离家时穿的什么鞋子,他身上有无黑痣、伤疤、胎记之类的标记,牙齿有没有掉落?”
秦林和陆远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完全吻合
汪氏听闻噩耗,并不怎么伤心,只是直愣着眼睛呆了一小会儿,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瞒长官说,民妇早猜到死鬼丈夫不在这世上了,这件事不是别人,就是州衙方师爷差两个衙役做下的,一个叫张磊、一个叫王胜,那天他俩把民妇的丈夫从家里叫走,就再也没回来了,凶手不是他俩还能是谁?”
汪氏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几乎不能保持镇静,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林笑笑,不置可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暂且让汪氏退下,又请了三叔公来,问他知不知道传言中汪氏的情夫究竟是谁。
三叔公叫她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秦林也笑着让她们喝茶。
“打小儿就长在一块儿,要不是杜家穷得叮当响,她就嫁过去了,哪儿轮得到齐里长娶她做续弦?”
“是呀是呀,那天老鸦刮刮的叫,老身就知道没好事……”
“行了行了,”秦林摇摇手,给她们一点碎银子,打发了出去。
他是个十**岁的后生,还没有娶妻,韩飞廉悄悄告诉秦林,这家伙住在一处草房子里面,穷得家徒四壁,父母都死了,又未曾娶妻,打着光棍儿。
陆远志眼睛放光,附到秦林耳边:“他的衣服……”
秦林决定单刀直入,趁着杜仲刚从被窝里被提溜起来,直截了当的问道:“有人说你和表姐汪氏有奸情,合谋害死了里长齐曹,此事可有么?”
秦林笑笑,也不和他答话,叫韩飞廉把汪氏提出来。
杜仲摇摇头。
“咦,你倒是心疼表弟呀,”胖子哂笑道:“连丈夫的衣服都送给他了,我想只要问问,就知道这件衣服应该是齐曹的吧把衣服送给表弟,莫非你早就知道丈夫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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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12章当面对质
巡检老爷只是为虎作伥,秦林把他叫来训斥一通,叫他不可再肆意欺负乡民。
巡检老爷吓得额头冷汗直往下淌,锦衣卫副千户、武昌知府、还有荆王千岁,随便哪个拔根毛也比他从九品巡检的腰还粗啊
巡检老爷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连声说“不敢、不敢”,但秦林前面问着他是否还敢作威作福,这么答倒也不错,最后面问着那句,倒好像是说秦林不敢参他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巡检老爷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解释:“下官不是说长官不敢揭参,是说下官不敢再强横霸道了……唉,这张臭嘴,又冒犯了长官的虎威,该打,该打”说着巡检老爷就朝早已肿大成猪头的脸上拍了几下,虽然不曾用力,碰着肿胀处也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秦林便把汪氏、杜仲和两名户房书办押回码头,多了四个人那条小江船便显得有些拥挤了,好在吃水不深,船老大加把劲儿朝上游划去。
江紫则把那张书办的自供状翻来覆去的看,半天没有参与两位哥哥的讨论。
江紫抬起头,皎洁的月光将她的面容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虽然人命关天,但有司自会判断,并非宰辅之才应该关心的问题,三哥既然自负状元之才,何以关心这件事?”
他本想说只要以考成法加强吏治,官员自然不敢欺上瞒下,忽然此时心头一动,想到那书办招供的——正是因为考成法以包括地方财税收入的多项指标对官员进行考核,方师爷才想出把大户少量田亩减少的税收份额,转嫁到乡农头上的坏主意
“不可能,不可能”江懋很想仰天大叫一场,因为他内心深处曾经被认为不可动摇的东西,已经出现了裂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是两位哥哥,也不知道这位智慧过人的小妹究竟在想些什么。
几个装成公子爷的小厮,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侍女早回去睡觉去了,他几个还在推杯换盏呢
秦林带着汪氏去认尸。
“还说不是奸夫yin妇”陆远志面皮胀得绯红,正义感瞬间爆棚,差一点就喝出戏台上看来的那句“推出狗头铡”了。
单以主观判断来寻找凶手,无异于缘木求鱼,最后不晓得要酿成多少冤假错案。
不见得。
这么可怕的样子,完全和生前判若两人,就算是恩爱夫妻也做不出“抚尸痛哭”这种事情来。
想了想,秦林斟酌道:“如果真是汪氏和杜仲杀害的齐曹,她怎么敢几次三番的去州衙要人、闹事,把这看成贼喊捉贼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
看来,只有当面对质这一条路可走了。
走到衙门口,太阳刚刚升起,把照壁上公正廉明四个大字映得熠熠生辉,而秦林见了此情此景,只是哧的一声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兴国州知州姓胡,公座上胡大老爷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袍,腰系银钑花腰带,胸前白鹇补子,白白胖胖的一个人,睡眼惺忪,正望着房梁打呵欠。
“锦衣卫百户,为杀害人命、意图破坏朝廷新政之案,特到大人衙门提张磊、王胜两人,与死者遗孀当堂对证”
胡知州圆睁着两只眼睛,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胡知州厉声喝道:“你既然从湖广千户所调去南京任职,兴国州就轮不着你来管,什么时候过路官儿也可以插手本地的事情了?大明律上有这条吗?还不快走,本官便要参你妄自尊大、目无地方官衙、擅自插手州县公事的不法行为”
江敬、江懋对视一眼,就要替秦林出头。
江家三兄妹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江懋想痛骂这狡猾的师爷,却被大哥江敬拉住了,神色郑重的朝他摇了摇头。
江懋恍然大悟,已有胡宗宪公子被海瑞整治的前车之鉴,他们又确实拿三千两银子说事,本来为了暂时骗过了州衙好去富池镇查访,如果这方堂进真的把这件事拿出来诬陷他们,却也难以辩驳,凭空落下了污名,对方反而沽名卖直,别人还要说他是海瑞第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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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堂上相持不下,只等了一会儿,本州驻守的锦衣卫小旗就带着麾下十名校尉,急三火四的赶赴州衙来了。
这小旗姓冯,方堂进方师爷看见他带着人马急匆匆的赶来,登时朝着秦林连连阴笑——无论什么官衙,最恨的莫过于“捞过界”,身为过路官居然插手本地的事情,冯小旗不着急上火才怪呢
方堂进在旁边笑得十分开心,那胡知州也捋着胡须摆出副看笑话的神情,江家三兄妹虽然极想帮忙,又被方堂进拿话逼住了,担心本已为“丁忧夺情”之事招致天下士林非议的父亲因此事再遭清议,只能干着急。
话还没说完,冯小旗就眼睛瞪得溜圆,颤声道:“莫非、莫非长官您是蕲州百户所的秦林秦大人?”
冯小旗立刻推金山倒玉柱下拜,口中高声报着官衔履历:“锦衣卫湖广千户所武昌百户所驻兴国州从七品小旗冯忠孝,见过秦长官”
秦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来这冯小旗竟是他的忠诚粉丝,他在蕲州屡破大案奇案、得到特旨赏授的故事不胫而走,在湖广千户所下辖各百户所都传遍了,而且越传越奇,越传越厉害,越传越夸张,有人不相信便嗤之以鼻,但相信的就把他当成诸葛亮再世、包龙图复生。
方堂进鼓着两只眼睛和癞蛤蟆似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叫了冯小旗本是要让他抵挡秦林捞过界,没想到他反倒帮着秦林说话,还吹得天花乱坠,简直就是当面打了他的耳光。
江家兄妹平时看邸报,关心时政消息,对缉拿白莲教妖匪之类的不大感兴趣,而且荆王府一案涉及王府**,说得语焉不详,他们便印象不深,直到被冯小旗道破,才想起来秦林便是那位立下大功的锦衣卫总旗。
秦林不容方堂进抵赖,朝牛大力使个眼色,这彪形大汉就大踏步的走上去,一把揪住方堂进的衣领,咆哮道:“还不把两个捕快交出来?老子捶扁了你这厮”
衙役们正在犹豫不决,冯小旗已抽出绣春刀,合身拦在秦林身前:“谁敢放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你们”胡知州见衙役们退缩不前,气得面皮通红。
胡知州惊惶的叫起来:“救命哪”
江敬、江懋两兄弟见此情此景,捂着肚子前仰后合;江紫噗哧一声笑,拿袖子遮住脸,只见她香肩一耸一耸的,显然已笑得花枝乱颤。
张磊、王胜两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胡知州和方师爷都没顶住,秦林竟然会硬来,直接把知州衙门都给掀了,所以他俩还和几个牢子一块,躲在州衙监牢里面喝酒吃肉呢。
一不做二不休,秦林干脆把胡知州推开,自己坐在公座上面,叫把犯妇汪氏提上来和他俩对质。
“实话实说,没有的事情不要乱说”方堂进朝他俩喊着。
汪氏一上来就哭天抹泪,说这两个捕快害死她丈夫里长齐曹,那天是两个人把她丈夫叫出家门,从此再没有回来,还听人说在玉食轩看到他们和齐曹一块儿喝酒。
“可有证见吗?”秦林冷声问道。
秦林便下令传玉食轩的老板。
方堂进嘿嘿冷笑着,面有得色:这兴国州早就被他用金钱和权势编织出了一张大网,就算你秦林是条过江龙,也撞不破我这张大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一方的人都觉得为难,尸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留下,可以说完全没有物证,连尸体都在江水里面泡了大半个月,腐烂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就算生前有什么伤痕也查不出来了呀
秦林高深莫测的笑着:“诈尸?胖子就可以让它开口吐实。”
“这次由你主刀剖尸吧”秦林笑着拍了拍胖子圆鼓鼓的肚子,“先朝哪儿下刀,自己多想想。”
“该从哪儿下刀?”胖子揉着肥嘟嘟的脸,有些困惑。
然后,来看看有没有抵抗伤,一般搏斗会在双手留下伤痕,皮肤虽然泡得不成样子,肌肉层还能看出来。
秦林是见惯不惊了,这种现象叫做溺死手套,是因为长期腐烂加上水浸泡,尸体四肢真皮层和表皮层自然形成分离,呈手套状的皮肤剥落下来——当然,脚也一样,叫做溺死脚套。
江紫正用手掌捂着眼睛,又忍不住好奇心要从指缝里往外看,刚才剖喉已把她吓得心慌慌的,待看到溺死手套的恐怖一幕,顿时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身子一软就朝旁边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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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看见秦林伸手来扶,江紫本能的扭了一下想躲开,可她本已不能保持平衡,扭这一下就越发控制不住,修长轻盈的身躯正巧跌进秦林怀中。
“咦,看不出兔儿爷的胸肌这么发达,还有点软……”秦林下意识的捏了两下,只觉掌心所触挺翘绵软,生理结构似乎和男人的胸肌有所区别——突然之间他脑中嗡的一下,知道自己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于是赶紧把手松开。
既已知道江紫是女孩,秦林更不敢看她了,抬头看着天空,厚着脸皮打哈哈:“哎呀,江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剖尸检验么?朗朗青天,烈烈红日,绝对没有鬼魂出没的。”
江紫思绪早已变做乱麻,闻言便自我开解:或许,他真没发现我的女儿身?倒是有可能,他始终不拿正眼瞧人家,偶尔还会有几分嫌恶之色。
幸好别人都被溺死手套的可怕现象吓得心神微分,没有谁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秦林也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暗道:好险,好险
可偏生就有那么巧,两人的目光总是在空中相遇,然后都忙不迭的转开,秦林继续看天,江紫继续盯自己脚尖。
江敬笑眯眯的点点头,思忖着小声问:“以你看来,秦林比刘堪之如何?”
江敬笑了笑:“父亲倒是说他温润如玉,配得上咱们小妹……这个,咱们到南京见了面,看看再说吧”
原来陆远志找遍了尸身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最后只得把死者的胃剖开了,腹腔中酸腐之气熏得人们只想呕吐,连连后退。
“秦哥真的太坏了”胖子嘀嘀咕咕的,总算明白为什么秦林要叫他主刀了,好在剖猪时生猪腹腔中同样秽臭不堪,他从小见惯,倒也不怎么退避,只把衣服下摆兜起来塞住口鼻就继续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懋忍着恶心凑近看了看,奇道:“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化为粪便,依然像刚吃下去的?”
用人们能听懂的字眼解释了一遍,人人都似懂非懂的,江懋倒是连连点头:“没想到仵作一行也有如此多的道理,怪不得前朝宋慈宋提刑要作《洗冤录》哩。”
兄弟俩说完就看着妹妹,但这一次江紫什么也没说,被两位兄长一看,甚至心慌的低下了头。
胖子终于从胃内容物里面找到了他想要的,用尖细的镊子夹了起来:“哟呵,这东西好像不是鱼肉虾肉啊,莫不是江瑶柱?”
张磊、王胜两个差人也面露骇然之色。
“对对,是草鱼肉”马老板不停的点头。
马老板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的拿袖子擦额头的冷汗。
他高高举起的镊子,夹着一小片东西,被阳光照得非常清晰:那是比指甲盖略小一些的贝壳碎片。
一声低呼,玉食轩的马老板摊地上了。
“好像兴国州除了玉食轩,远近再没有能做江瑶柱的饭馆了吧?”秦林玩味的看着马老板:“那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吐出实情,第二嘛,就是代人受过,拿自己的人头换别人的平安,马老板,你怎么选?”
方堂进也急了眼,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秦林这样洞彻幽明的可怕对手,本说光溜溜的尸身又腐烂发胀,包龙图再世、宋提刑复生也无可奈何了,谁想到他竟能从尸身肚子里找出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老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是好。
齐曹当然不是什么白莲教妖匪,但秦林说他是,谁又能说他不是?秦林前段时间擒杀的白莲教头目,长老、香主都好几名了。
方堂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毫无办法。
可他万万没想到,秦林根本就不和他扯犊子,那套推、磨、拉、扯的办法完全使不上劲儿。
“天哪,这秦某人不讲道理啊”方堂进都快哭了。
在死亡的威胁下,马老板终于吐露实情:那天两位公差到玉食轩的二楼单间坐下,而齐曹是从后门进来的,确实点了这里的招牌菜干烧江瑶柱,饮酒吃菜大约一个时辰,他们又扶着看上去醉得很厉害的齐曹从后门离开了。
方堂进急忙点拨:“你们是马上分手的,还是怎么回事?齐曹一直和你们待一块吗?醉得这么厉害,就不去醒醒酒?”
说着说着张磊就恢复了些许自信,没有起初那么害怕了。
“醒,醒你个头”秦林一脚把方堂进踹翻在地,然后伸手把他头发揪着提溜起来,用力摁到尸体旁边。
秦林毫不放松,冷笑道:“吃饭一个时辰,醒酒半个时辰,他**的一个半时辰了食物还没走到小肠,全装在胃里?你把狗眼睁大了,仔细看看他肠子”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人分泌的消化液会溶解食物,胃肠道的蠕动则会把食物向下运送,而这两种消化机能都会在死亡之后立刻停止,于是由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和进入肠道的情况,可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距离他最后一顿饭有多久。
而陆远志剖开的尸体,胃内容物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基本没有变成乳糜状,便可认定他在饭后立刻遇害;除此还有更加确凿无疑的证据:他的十二指肠空空如也,几乎没有食物进入。
秦林抓住方堂进揪到尸体旁边,几乎要把他脸凑到尸首剖开的腹腔里面,吓得方师爷哇哇大叫,这才把他松开,向解释了由食物消化程度判断死亡时间的道理。
“君子动口不动手,秦长官你揪着学生做什么?洗冤录也没说死者胃肠里面食物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你胡说的?红口白牙就要凭空污人清白,没那么容易”
秦林说得很有道理,大伙儿从心底都相信他的话,但死后多久食物消化成什么样子、在胃里还是在肠道,这些问题洗冤录没说过,而大明刑律也没提,单凭秦林一张嘴,方堂进、张磊、王胜三人岂肯认罪伏法?
孰料秦林不怒反笑,问着胡知州:“胡大老爷,你是什么时辰吃的早饭?”
“那么,方师爷你呢?”
“好,都不肯说呀,”秦林嘿嘿冷笑着,忽然面色一肃,猛的拔出七星宝剑,带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寒光指在了张磊的喉头。
秦林一声暴喝:“说,什么时候吃的早饭”
秦林嘴角一咧,桀桀怪笑起来:“好到现在也有一个半时辰了,且把肚子剖开看看食物下到小肠没有。”
张磊吓得浑身发软,哭丧着脸道:“肚子剖开,小的不就死了吗?”
张磊额头上黄大豆的汗珠子一滴滴往下滚,求援的看着方师爷;方堂进则和胡知州面面相觑,像秦林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他俩真的是傻了眼——堂堂锦衣百户竟要剖开活人肚子赌命
“哼,还锦衣百户呢,真是个无赖”江紫对秦林的手段表示不屑,然而娇媚绝伦的脸蛋上寒霜已经散去,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
但被牛大力捉住、动弹不得的张磊就没这么轻松了,一迭声的叫救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眼中冰冷森寒之色和满不在乎的口气,都叫张磊毫不怀疑这家伙下一刻就会把他的肚子剖开。
“饶命,长官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了——都是方师爷指使的,小的只是个从犯”
原来张居正在福建和他湖广老家试行一条鞭法,大规模清量被大地主大乡绅隐瞒、吞并的田地,以增加国家财赋收入,抑制土地兼并。
别处或许程度会轻一些,执行会得力一些,但在兴国州是完全走样了:
这次清量田亩,方师爷又找到了生财之道,他串通吏目和户房书办等大小官吏,收取各地主乡绅的贿赂,把他们的田地往少了量。
同时考成法限定了州县的税额不能降低,否则州官就要降职,方师爷要对胡知州有个交代,便只能把各大户少计田亩减少的税额加到普通乡农头上,秦林等人在富池镇看到的那场差点引起民变的冲突,根子便在这里。
哪知齐曹另有打算,他把各大户少计多少田亩,书办如何把这些田亩摊进普通乡民的税额,怎么把荒地、坟墓都算成田亩……等等手段都记录成册,然后用这册子去敲诈方师爷。
因为这件事见不得光,齐曹由富池镇到了州城,从码头上岸开始就和两名公差分开,还戴着破帽子遮人耳目,到了玉食轩也是从后门进去的,便没有旁人发现他的行迹。
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虽然汪氏曾到衙门吵闹,她也没有真凭实据,大半个月过去,方堂进、张磊、王胜都觉得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再也不会被发觉了。
张磊被迫吐实,方堂进就两腿直抖,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还没跑几步呢不知什么时候韩飞廉已站在他前面,笑容可掬:“方师爷,你跑个啥呢?”
“还愣着干什么?”秦林朝众锦衣校尉做个手势,冯小旗立刻率领校尉们一拥而上,把胡知州官帽摘了,方堂进的方巾扒了,拿索子结结实实的捆起来。
在胡知州、方堂进听来,熟悉的堂威声早已成了莫大的讽刺……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个过路的正六品锦衣卫百户,把从五品的知州正堂给捆了,大明开国以来真叫个史无前例,可秦林不仅把胡知州捆了,还捆得理直气壮捆得正大光明,连被捆的胡知州都只能垂着头唉声叹气。
“汪氏你别急着走嘛,你丈夫的尸首都不要了?哈哈~”秦林早把他俩的举动瞧在眼里,慢悠悠的出言阻止。
秦林回过头笑眯眯的问道:“方师爷,你的命是保不住了,还要替别人隐瞒,在黄泉下面看着他们逍遥快活吗?”
这汪氏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早就中意年轻的表弟,巴不得丈夫早点死她才好改嫁呢
害怕落下把柄,方堂进当然不肯给她钱,但汪氏在州衙闹事要丈夫的事情已经被很多人知道,要像杀齐曹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却也极难,方堂进隐忍下来准备过段时间再慢慢摆布她,不料已被秦林将全案揭破。
秦林玩味的看着这个妇人,贪婪成性、与虎谋皮,她为什么要勾引杜仲?分明和齐曹才是对夫妻档嘛
秦林话音刚落,韩飞廉就抖起铁锁链,把汪氏和杜仲这对狗男女也给锁了起来。
江敬、江懋兄弟俩见此情形,都是摇头叹息,此案并无一个无辜之人,胡知州昏庸糊涂,方师爷贪赃枉法,众官吏为虎作伥,地主乡绅们压榨小民,齐曹意图敲诈反而丧命,其妻汪氏竟前赴后继步了齐曹的后尘……
江懋鄙夷的瞥了眼衙门里被捆起来的众犯人,骂道:“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方才那阴妇说秦某人神目如电,我看他真有洞彻幽冥、辨识奸邪的大神通哩,小妹,你说呢?”
呃……江懋看看妹妹,又看看秦林,自以为是的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兴国州发生如此重案,影响可谓极其恶劣:现在正是元辅少师张居正大展宏图,强力推行一条鞭法的关键时刻,各地清量田亩的工作如火如荼,地方上竟然会爆出官绅勾结瞒报田亩、将税赋转嫁普通乡民的大案,还因此闹出了人命
张公鱼一见秦林,那副喜不自胜的神色真正难描难画,抓着他的手就往后堂走,把公鸭子喉咙扯得极响:“没想到啊没想到,秦世兄又替本官挖出了一窝蠹虫这等残害小民的贪官污吏,真正个个该杀……多亏秦世兄明镜高悬,才把他们一网打尽哪”
你说,他能不感激秦林提前把这块迟早要溃烂的脓疮挖出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这个……”张公鱼都快感动哭了,年轻时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命中有贵人相助,曾经他以为贵人是申时行,但现在他完全肯定这个贵人就是秦林
明朝文贵武贱,秦林虽然提了锦衣百户,离一府之尊的张公鱼还差着老远,张公鱼拜盟实在出于志诚。
这时候官场之间兄弟拜盟并不是像江湖上那样,喝血酒、拜关公、斩鸡头什么的,而是回去各自在盟书上写了生辰、履历,把盟书互相交换了就行。
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公鱼左右看看没有别人,才低声对秦林道:“本官的座师申大学士曾写信来,虽未明言也模糊点出来了,其实兄弟你上次破荆王府大案,名字就已经上达天听,皇上本意是要大用的,但为首辅张太岳阻挠,这个,却不知秦兄和张首辅有何过节?”
秦林莫名其妙:“首辅张居正?怎么可能和他有过节?我一个小小锦衣百户,想惹到他也不容易啊”
秦林知道这位盟大哥向来颟顸糊涂、颠三倒四的,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湖广巡抚王之垣不同,他铁青着脸问完案情,也不和秦林寒暄就拂袖而去,惹得陆远志、韩飞廉等人都愤愤不平。
这次秦林猜错了,王之垣并不是摆架子,他是急得火烧屁股了,问完案情就去了码头,登上江家兄妹乘坐的大官船。
堂堂二品巡抚、封疆大吏来访,江家三兄妹竟然没有下船相迎,竟然派了个管家去接他,自己只是站在舱门口等着。
江敬、江懋对视一眼,拱手施礼道:“王世叔来访,小侄这是应该的。”
王之垣面作惶恐之色,心头则早已乐得不成样子了,江紫的话,分明拿他当父亲的心腹知交相看,这又比寻常礼遇更加难得十倍。
互相让着往官舱中走,王之垣先往北方拱拱手,然后才毕恭毕敬的问道:“令尊元辅少师张太岳先生,近来可有家信寄到?”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中极殿大学士首辅张居正,世居江陵,号太岳。
江敬实为张家长子张敬修,江懋则是三公子张懋修,而小妹江紫就是江陵相府唯一的女儿、张居正的掌上明珠张紫萱。
张敬修举止冲淡谦和,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风范,与王之垣答话:“家父上月还有家信寄来,曾提到世叔大名,谓世叔于湖广试行新政极为得力,朝中咸称为诸督抚中第一个能员。”
略为寒暄几句,王之垣就转入了正题,忧心忡忡的道:“张太岳先生受先皇托孤之任,以砥砺天下自负,南平倭寇、北定鞑靼,如今又大力推行新政……兴国州此案一旦公布,朝野之间议论纷纷,必对新政不利呀”
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闻言半晌默然,以朝堂党争而论,这件事当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有利于张居正推行新政,但是……
两位公子却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老世叔如此仗义,倒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选择了。
王之垣知道张居正这位掌上明珠实为女中诸葛,得乃父真传还要比几位兄长多上三成,若是别的事情他便依了张紫萱,但这件事实在干系重大,不得不劝道:
张紫萱微笑着将臻首轻摇,“此间并无外人,侄女试问一句:以家父之权柄,推行新政大可全国铺开,何必取福建、湖广数地试行之?”
“昔年王安石人亡政息,乃熙宁新政实有不便之处;家父不欲为王荆公第二,新政推行初始于数地试行,评定其优劣、体察其弊端,然后施行于全国,所谓不谋一时,而谋后世也。”
去年张居正父亲、也就是张家兄妹的祖父病故,按照明朝制度,张居正应该回乡守制三年,谓之丁忧;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朝廷诸大臣奏请“夺情”,使张居正没有丁忧继续担任首辅,这件事很为守旧的儒林士子讥评,故而王之垣对兴国州案的暴发很有些担心,害怕引发朝野风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一瞬间,王之垣有些神思恍惚,似乎在张紫萱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叹服之余不禁思量:可惜了,她终究是女儿身……却不知谁家的公子,才能娶得这位女中诸葛?
王之垣便知道张家兄妹还有别的事情,就起身告辞,忽然听得张懋修对张敬修提了句:“秦林就这么急着去南京上任?可惜小妹非得去苏杭,否则我们可以在南京多盘桓几天……”
莫非……再看看面露期待之色的张紫萱,王之垣觉得已经猜到了原因,顿时为起初对秦林的无礼而懊悔起来。
湖广各级官员赶到兴国州,案子便有人接办,胡知州、方师爷一干人等,还有那些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的豪强士绅都会按律惩处,而秦林终究是过路官,无须留在此地,便趁早准备乘船离开。
来码头送秦林的,只有武昌知府张公鱼和锦衣卫副千户石韦。
但和张公鱼相比,石韦的神情中总带着几分不愉快,被善于察言观色的秦林发现也就顺理成章了。
秦林马上要去南京上任,想想也没什么能帮到石韦的了。
秦林心头有鬼,虽然还不知道这三位的身份,但也知道他们必定是达官显贵子弟……哼哼,女儿家的胸部就是随便摸得的?这家伙目光躲躲闪闪,和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说话倒也罢了,只想方设法的躲着张紫萱,每逢她开口,就打着哈哈望天,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会错了意,登时面面相觑:小妹也太猛了吧?这才几天呀,就和人家当面摊牌,这秦某人也是的,能娶到我家小妹,你就偷着乐吧,还推三阻四的……
殊不知张紫萱问的并非儿女之情,而是社稷大业,她顾不得男女之别,凑到秦林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秦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然晓得要加商税、减农税,就把具体细则拿出来,不要再含糊其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紫萱愕然,檀口微张,气息如兰。
王之垣更是心惊,俗话说南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那么这位秦某人岂不是极有可能成为元辅少师张居正的乘龙快婿?
张紫萱心忧国事、想着父亲新政的各种问题,粉面含霜,隐有忧虑之色,但在别人看来,就好像被秦林拒绝之后的郁闷和无奈。
张公鱼在后面直跌脚,暗道:秦老弟啊秦老弟,怪不得申老师来信说张居正压了你的提拔,你把人家女儿‘始乱终弃’,老泰山能不整治你吗?
旁人倒也罢了,杨继恩看到这一幕忽然心头毕剥一跳:怪不得石韦、秦某人提拔得这么快,又老是立功,原来根子在这里——人家搭上了张居正的线
石韦大喜过望,看了看秦林,心头暗道:秦兄弟,这次又托你的福了
“两位哥哥,过些天我们也去南京吧”张紫萱看着远去的帆营若有所思。
张敬修把弟弟拉了一下,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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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所乘的茭白船顺江而下快逾奔马,过九江、安庆、芜湖,直下南京。
茭白船大,不好去秦淮河里面挤,但贾富贵早有安排,派人去雇了一艘画舫请秦林换乘。
秦林等人乘上的画舫新不新、旧不旧,是专门停在秦淮河入长江的口子上接官员、富商的,船主人是个戴绿头巾的**子,姓蒋排行老三,极其健谈,问得秦林是第一次到南京,一路上与他解说。
船到三山门——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水西门,便过水闸进城了,秦淮河从南京穿城而过,画舫可以直接驶到城里面。
街上行人都衣衫齐整,神情从容不迫,连卖花的婆子、挑担的力夫也面带笑容,并无愁苦之色;
秦淮河两边岸上的河房,都垂着珠帘、挂着薄纱,窗内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但也瞧见几个婀娜娉婷的身影在房中绣花朵、扑猫儿、玩耍嬉乐,银铃般的笑声遥遥传来,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为之心怀一荡……
秦林点头赞叹大明繁华、金陵胜景,和这南京城一比,同时代的巴黎就是塞纳河边的垃圾堆,而伦敦不过是一座散发鱼腥臭气的小码头。
秦林点头赞叹不已,所谓遗爱在民,张居正、戚继光二人可以名垂千古。
原来贾富贵做人地道,连画舫的船钱也先付了。
南京城设应天府,北城是上元县、南城是江宁县,锦衣卫衙门在北城东南部,秦林沿着花市大街、大功坊、朱雀大街一路走过去,就到了锦衣卫衙门。
秦林已换了飞鱼服、无翅乌纱、粉底官靴、鸾带、绣春刀这全副行头,派陆远志拿着锦衣卫经历司发下的调令投进去。
秦林笑笑,随手打赏这几个校尉。
当然头是没有真磕的,毛冬瓜就这么一叫,整个千户所的什么镇抚、经办、仓大使、挂衔百户,所有的办事人员都晓得今天来的这位是位出手大方的长官,今后有什么事儿好拿钱说话的,大家也就别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得了。
这锦衣卫千户所的大堂是办理诏狱、审理大逆才开的,所以挂指挥佥事衔、正牌千户雷公腾坐在二堂等秦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见秦林进来,雷千户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态度倒是极其和蔼,秦林刚摆了个廷参的架势他就赶紧拦住:“使不得使不得,秦老弟破了荆王府夺嫡的钦案,早已上达天听,正是我大明朝的少年英雄,老哥我佩服还来不及,怎么敢受此大礼?”
秦林自然晓得这套弯弯绕,略为寒暄几句,便说道:“石韦石大人有书信在此,还有份心意托我带来。”
疑疑惑惑的接过书信,雷千户把信抖开看看,确实是石韦粗豪的笔迹,都是些狗屁不通的废话,却没有提礼物的事情;但接下来打开拜匣,雷公腾的眼睛就一下子被耀得发花:整整齐齐十只金锞子,每只十两,便是一百两黄金
秦林暗笑恐怕黄金才是大人您的知交好友吧
又寒暄几句,雷公腾端茶送客,秦林便告辞离开。
“巡管秦淮河一线”,秦林无所谓的说。
原来大明朝各地的锦衣卫都不管巡逻街面,唯有南北两京的要上街巡守维持治安访拿奸邪,既然巡守地面,便有不少陋规常例可以中饱私囊,而守区的贫富就决定了这块收入的多少。
秦林奇怪为何相差如此悬殊,毛冬瓜神秘的笑了笑:“若是没本事、没靠山,只能收点三等小ji院的常例,那就只得一千把银子;若是哪位长官有本事把天香阁、醉凤楼的常例也收起来,一年两万银子怕还只算零头。”
秦淮河陆远志激动得浑身肥肉发抖,在蕲州这些地方的年轻人当中,秦淮河绝对是个顶级的传说
秦林却是一头雾水,思忖道:自己和雷千户并没有什么交情,送了一百两黄金,折合白银不过八百两,他干嘛给安排一个可以每年捞两万银子的位置?若说我外地来的官儿,只能弄到一两千,他何不把这好位置派给本地有权有势有靠山的那些百户,大大的收一笔孝敬?
当然这是不可能去问雷公腾的,秦林便叫陆远志等人收拾妥当,拿着文书、押着太平车儿,往分派的百户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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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百户所设在钞库街,就在夫子庙南面秦淮河对岸,大大有名的乌衣巷旁边。
但百户所的衙门和“来燕名堂”一比,就太丢份儿了:委委屈屈的缩在旁边小巷子里面,低矮的门头结满了蜘蛛网,挂的几扇虎头牌生着厚厚一层的灰,如果说南京城中众多辉煌壮丽的建筑是华丽的贵妇人,那么它就像个受气的童养媳。
陆远志回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韩飞廉和牛大力也大眼瞪小眼。
秦林倒是无所谓,轻描淡写的说:“把门砸了。”
这一腿力道不下千斤,嘭的一声巨响,早已腐朽的大门轰然倒下。
百户所衙门内顿时一片喧闹,不晓得多少人四处乱窜:“祸事了,快跑”
“谁把老子的打虎棍拿了?”
韩飞廉、牛大力在外面听得直摇脑袋,倒是秦林始终不动声色。
不晓得这伙人要干什么,牛大力、韩飞廉赶紧拦在了秦林身前。
那毛喳喳的声音又从后面响起:“愣着干啥?丙字所的王八蛋把咱们周大哥打得起不来床,替周大哥报仇雪恨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了”秦林一声断喝。
又有两人舞着铁链子打来,牛大力不闪不避,伸手就像捏面条似的把两根舞得飞快的铁链子抓住,哈哈大笑着用力一拽,那两人正使着全身力气回夺,来不及放手,被他扯得撞到一块,立马眼冒金星摊地上了。
韩飞廉也没闲着,夺了根木棍在手里,绕着这伙人急奔,木棍不打别处,专朝人膝盖弯里敲。韩飞廉跑得极快,别人打不到他,他打别人一打一个准,很快就有好几个人扔下了武器,抱着膝盖痛得又跳又叫。
感觉身后被秦林扒拉了几下,胖子回头,义薄云天的道:“秦哥放心,要伤到你一根寒毛,除非从我这二百来斤上踩过去”
呃~胖子讪笑着,幸好他脸皮极厚:“没想到,我还没出手,就已经打完了,真是高手寂寞啊……”
“白莲教长、长老,还有堂、堂主……”胖子顿觉脊背发凉,菊花一紧。
世袭军户们这么两百年浑浑噩噩的混下来,就算当年的先辈是龙种,现在的子孙也变成跳蚤了。
牛、韩两个还没有下狠手,锦衣校尉们就放弃了抵抗,蹲在地上揉着伤处,一个个哭爹叫娘:“妈呀,太狠了,都是锦衣弟兄,为争点地盘,至于吗?”
“拿去,拿去,秦淮河的常例都给你们收,有种把天香阁、醉凤楼的也收了去,叫俺跪地上叫你爷爷都行”
众校尉面面相觑,继而全都叫起撞天屈,说白挨了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听出鹿耳翎就是那个声音毛喳喳的家伙,心头不禁冷笑:真的只是个误会吗?如果身边没有牛大力、韩飞廉两员打手,恐怕这会儿不是你们哭爹叫娘,而是轮到老子躺地上了吧
秦林冷电般的目光在鹿耳翎脸上打了个转,仿佛要从他心底挖出一切秘密。
明知秦林识破了他的用心,鹿耳翎一不做二不休,横下心笑道:“百户大人刚才就该明说了身份嘛,弟兄们闹出这场误会,啧啧,咱们脸上不好意思,伤在身上也疼嘛。”
秦林却若无其事,冷森森的笑道:“本官既然做了你们的百户,就要依本官的办法来办事。本官从来厚赏重罚,有功要大大的赏,有过要大大的罚,像你们刚才那副样子,本官不仅要打,还要狠狠的打”
秦林嘿嘿一笑,先把太平车儿上的箱子掀开。
秦林又笑道:“你们看本官有几岁啊?”
在他们心目中,这么年轻就能做到百户官,除了世袭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半年时间从老百姓升到锦衣卫百户,这是什么样的速度?秦林将来还会升到什么位置去?现在他才十七岁
“赏得了,爷爷拔根寒毛都比咱们腰粗,”校尉们纷纷跪下行廷参,就算膝盖被敲得很疼,也忍着疼跪了:“标下还求秦爷爷提拔”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见众校尉服软,秦林肚子里笑个不停,他在蕲州时曾经串通陈四海,给新到任的栾俊杰来了个下马威,没想到南京庚字所的老兵油子也玩这手——不知道这套花活是秦爷玩过的吗?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有人去端茶倒水,有人忙忙乱乱的收拾到处散放的赌具、酒坛子,其中数一个腿有些瘸的老校尉最殷勤,拿袖子把公座上的灰尘打得漫天乱扑,钻进人鼻子里去,搞得秦林连打了三个喷嚏。
和倒在地上的那扇油漆都快掉光的门板很相配,这院子里也是一副凋敝破败的景象,屋顶椽子上结满了蜘蛛网,墙头杂草有尺多高,墙角的青苔很厚实。
秦林狠狠瞪了一眼,胖子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秦林把玩着百户官印,这还是他第一次掌握印把子呢。
秦林把印收进印盒,开始盘问百户所的具体情况,为什么房舍如此偏狭,刚才又是闹的什么,莫非是和丙字所的兄弟发生过冲突?
原来这南京城里寸土寸金,秦淮河边更是整个大明朝地价最高的区域,百户所从洪武年传下来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想要扩建也买不起地方——换成别处,锦衣校尉自有手段把人赶走,可这南京城里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一个王爷、两个公爷、三四位尚书、七八个将军,百户所的左邻右舍非富即贵,你敢乱来?
至于刚才的误会,鹿耳翎装出副诚惶诚恐的神情,详详细细的说了:
上次群殴,丙字所大获全胜,庚字所这边有个姓周的老校尉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于是秦林等人突然把门砸开,众校尉以为是丙字所的打上门来,纷纷操起家伙准备械斗。
秦林心头明镜似的,别的人可能误会,这鹿耳翎绝对是居心不良,不过现在他自己把耳刮子打得啪啪响,毕竟是老兄弟,见他如此举动堂下众校尉都有几分同情之意,自己却不便再拿这事惩治于他,否则必与校尉们离心离德。
果然,秦林话音刚落,堂下站着的众校尉就舒了口气,如果秦林不依不饶非得处置鹿耳翎,他们虽不敢再打起来,至少也要一哄而散。
鹿耳翎故意皱了皱眉,拱手说道:“秦长官您看,咱们这个小地方……连军余加起来,全所有将近两百号弟兄啊。”
鹿耳翎没再说什么,心头却是冷笑连连:叫弟兄们站在大街上点名,怕你这个百户不够丢脸?找地方,哼哼,咱们隔壁是乌衣巷“来燕名堂”,东面是魏国公府的东花园,西北是寸土寸金的秦淮河,河对面的贡院、夫子庙,我看你到哪儿去找地方
秦林这才领着陆远志等人把行李搬到大堂后面,只有三间小房子,秦林住了正房,陆远志和韩飞廉合住西厢房,牛大力晚上打呼噜厉害,独自住在东厢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天色擦黑的时节,忽然有人从柴房那边的矮墙处跳下来。
“别打,是小弟”那黑影儿站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
游拐子先扒在墙头看看外面没别人,这才拐啊拐的走到秦林身前,一脸谄媚的笑:“小的和毛冬瓜是把兄弟,刚才无意犯了长官的虎威,回去路上遇到毛老弟点拨,才晓得秦长官乃是位义薄云天的少年英雄,所以小的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愿披肝沥胆以告。”
游拐子点点头,有些尴尬的道:“小的该死,恐怕正门有人盯着,还请长官从这墙头上出去。”
“没关系,就从这里走,免得被什么人看见了嘛,游兄弟家在南京,自然得顾忌一点,”秦林毫不迟疑的从墙头爬出去。
秦林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王霸之气,可以虎躯一震就叫人纳头便拜,游拐子无非投机而已,和真心实意还差着老大一截。但初来乍到想要尽快站稳脚跟,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像毛冬瓜、游拐子这样三心两意畏首畏尾的家伙,对自己也极有帮助了。
游拐子很熟悉南京的大街小巷,带着众人在巷子里拐来拐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客人不多的酒楼,捡了二楼僻静处的雅间坐下。
便碟就是切好的凉菜,什么卤鸡爪、酱猪蹄、烧牛肉之类的,属于便宜菜。
秦林便知道这家伙的经济状况不大好,或许这也是他选择赌一把的原因之一吧,毕竟秦林展示的金银已远超过一般锦衣百户拥有的了,出手又极其大方。
小二愣了一愣,讪笑着不肯走,眼睛在秦林和游拐子身上来回打转。
店小二立刻点头哈腰的走了,一会儿红烧肘子、咸水鸭、醉白鱼、狮子头这些菜就流水般端上,极好的桂花酒也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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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拐子道:“长官是外省的官,不晓得南京锦衣卫的规矩,并不奇怪,可鹿耳翎半个字也没提,这就是要看您的笑话了”
秦林新到任,如果没有及时拜谒各官府便是坏了官场规矩,非但办事处处受人掣肘,惹得哪位显贵说你瞧不起他,把这顶百户官帽子丢掉也分属寻常。
秦林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头早已暗暗吃惊,他当然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做强项令的资格,管片上这么多显贵官府要是坏了规矩都没去拜谒,别人不计较倒也罢了,万一有哪位吃饱了没事干非得和这小小百户计较起来……
牛大力撇撇嘴,从怀里摸出十两一锭的大银递到游拐子手里,神色颇有些不乐意:他觉得这游拐子太奸猾,是个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爆点料还要叫大伙儿爬墙头,似乎没必要这么容让于他。
又过了一会儿,游拐子忽然拍了拍脑门,“哎呀,差点忘了把这玩意儿拿出来”,这才歇歇憋憋的从袖子里摸出一物,呈给秦林。
牛大力和陆远志相视一笑,都佩服秦林有先见之明。
秦林闻言笑了起来:“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秦林把“护官符”翻开细看,上面写的内容可比贾雨村那本详尽有用多了:“顺天府尹王世贞,南直隶太仓人,文坛盟主,少时有气节,近年以谀词事江陵相国”、“魏国公徐邦瑞,隆庆六年袭爵,南京守备,掌南京中军都督府佥书府事,纨绔子,惧内”……
秦林大喜,就请游拐子把管区内需要拜谒的衙门、府邸,就着护官符一一点出来。
第二天清晨,钞库街的商民百姓们惊讶的发现,街上满满当当的站了二百来号锦衣卫,总旗、小旗、校尉、力士、军余,站得挨挨挤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官兵们也在议论纷纷,都晓得昨天有十几个人被新长官收拾了一顿,所以今天没人敢不来;但作为世袭的锦衣军户子弟,他们对外省来的新长官都有些心怀睚眦。
“噤声”鹿耳翎心头欢喜,故意装出惶恐的样子,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被秦长官听了去,叫我怎么处?”
忽然游拐子怪腔怪调的说:“俺也不服气,这外地官儿能带着咱们干赢丙字所的咋种么?到时候咱们往回头嗦,看他一个人怎么逞能”
鹿耳翎闻言颇为诧异,以前游拐子想投靠他,嫌弃对方瘸了条腿他没答应,没想到游拐子不死心到现在还在拐弯抹角的表忠心。
毕竟一个外地官儿,再有本事再有能力,怎么理得清南京城里面两百年下来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迟早要倒霉嘛,譬如这次拜谒各显贵的规矩……想到这些,鹿耳翎洋洋得意,觉得把秦林挤走,自己的试百户扶正,似乎并不算什么难事。
“本官乃是新任庚字所百户、蒙皇上特旨赏授飞骑尉,从今往后就是你们的长官了……”
“**,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对一个所的锦衣弟兄也下黑手,”游拐子又在人群中间嘟嘟囔囔的道:“看见他身边那傻大个没有?昨天他一拳打倒咱一个弟兄,朝老子胸口擂了拳,差点没把老子打背过气他**的黑心肝”
鹿耳翎闻言大皱眉头,心说游拐子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游拐子明明又是在骂秦林……
这些都是新官上任提拔心腹的例行文章,别人也无话可说。
南京这群锦衣卫官兵,尽是些老油子,秦林又没有王霸之气,第一句疾言厉色的说出来,登时就有几个刺儿头想阴阳怪气的来几句;可等秦林说出第二句,他们就全呆住了:他**的谁和银子有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耳翎舒了口气,心道这游拐子虽然瘸了条腿,关键时刻还是能派派用场。
秦林嘿嘿笑着拍了拍巴掌,牛大力走进大堂,搬出来一口箱子,放在院子里面,掀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两。
“不相信?好,本官先把这个月的垫上”秦林掷地有声的道:“全都按过去的双倍拿”
银子没人不要的,锦衣官校们立刻排了队领,一个个喜笑颜开,都觉得这位长官实在爽利、大气,与众不同。
没有根基,收不起足额的常例,上面千户所还有规定的份子要交上去,加上给本所官校发的双份,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鹿耳翎心头突的一下:怎么秦林知道要去各府衙拜谒的规矩了?难不成……
当初老周躺下,鹿耳翎只送了五两汤药银子,秦林本是后任可以完全不管,居然出了二十两慰问银,两相比较鹿耳翎实在丢份,校尉们都嘈嘈切切的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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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大明公侯们,哪儿有闲心和区区锦衣卫百户啰嗦?可要是你真的不来,他们又要说是你瞧他不起,从此惹下无数的麻烦。
最担心的魏国公府,秦林先派陆胖子拿了二两银子过去探问,果然胖子圆滚滚的外形很讨喜,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苍头非常热情的告诉他,徐大小姐行猎去了,不在家。
那些个骄仆都是鼻孔冲天的角色,哪儿把你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放在眼里?茶也没有,板凳也不端一条,就让秦林站在门房里。
陆远志瘪瘪嘴:“你们好歹给我家长官弄条板凳嘛,跑一上午了,两条腿都打颤”
原来有明一朝,魏国公徐达为开国武将勋臣第一,追封中山王,子孙世袭魏国公,荣宠无比。靖难之役,朱棣尽杀建文帝的臣子,但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率兵抵抗他的魏国公徐辉祖却安然无恙——原来朱棣的皇后徐氏,就是徐辉祖的姐姐
这一代魏国公徐邦瑞是隆庆六年袭爵,以南京守备掌中军都督府,显赫已极,国公府这些奴才下人们仗着主家权势狗眼看人低,连锦衣卫百户也不放在眼里,出言讥嘲。
几个门房大爷笑得前仰后合,讥嘲之语不绝于口。
没想到出来个白发萧然的老管事,控背躬身问道:“哪位是秦长官?小公爷有请”
老管事看见秦林茶也没有、凳子也没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朝几个门房瞪了一眼,低声骂道:“狗眼看人低等会儿收拾你们”
几个门房大眼瞪小眼,都哭丧着脸:老都管教训人的手腕,那可厉害得很呐那位锦衣卫百户官又怎么认得小公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南京魏国公府的规模不下于蕲州荆王府,但少了几分金碧辉煌,多了些杀伐征战的肃然之气,府中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也顶盔掼甲神情严肃,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师。
小公爷徐维志已等在了书房外面,他有三十来岁了,头戴金边三梁忠靖冠,穿着云纹青丝燕服,乍一看貌不出众,却很有些勃勃英气。
哦,秦林恍然大悟,既然徐辛夷是朱由樊的表妹,那么徐维志当然也是朱由樊的表哥啰。
有这层关系,徐维志当然态度极好,秦林刚做了个下拜的架势,就赶紧拦住:“使不得使不得秦兄替表弟洗冤、弥合他父子二人,小可姑母的在天之灵方可安息,论起来应该小可拜谢秦兄才对……家父若不是守备府有事,还要亲自来感谢秦兄呢”
秦林忙道受之有愧,急忙伸手拦住,开玩笑,未来国公爷你也好叫他跪?
徐维志和他表弟朱由樊完全相反,没有那种阴沉郁结的气息,而是谈吐爽朗、英气勃勃,时不时还说个笑话,十分风趣。
秦林这时候只当徐维志说笑,并没有当真,殊不知徐维志是南京城头一号的混账大佬倌,年轻时斗鸡走马、捧清倌人、青楼斗气一掷千金,什么玩意都玩过,现在儿子女儿都有了,渐渐收敛些,但大佬倌的脾气始终没改,最喜欢替朋友胡乱撮合,只要谁说看上某位红倌人但缺钱替她赎身,徐维志立马上千两银子捧出来,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徐维志怔了怔,觉得秦林这么位少年英雄居然不解风情,实在太可惜了。
席上秦林提到百户所没有宽敞地面,徐维志把手一挥:“没问题,咱们府上的东花园,和府邸隔得有点远,在东城靠城墙跟下面,平时没人去,荒地多的是,小妹常去那儿走马的,就借一块地给秦兄,莫说百户所那点人,就是千户所都摆得下。”
“小可有个嫁不出去的妹子,生性顽劣非常,又被家母惯坏了……”酒足饭饱之际,徐维志有意无意的说到了他妹妹:“秦兄恐怕也有耳闻,所以,那个,万一要是……哈哈,还请秦兄海涵,海涵”
酒足饭饱,徐维志又送了一份礼物,最后亲自把秦林送到了二门上,才告辞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个满脸红光的等在门房,显然好吃好喝了一顿,随秦林走出国公府,到了街上胖子就嘿嘿的直笑:“秦哥,你没看见那几个门房脸上的红印子?刚才大耳光,可把我笑死了……”
“哎哟妈呀,咱还是买几匹马吧,这一上午跑下来,我腿都快跑断了”陆远志一脸的苦笑。
百户所地方狭小,因为是分管城内巡逻的,也就没养马,秦林本来想买马但担心没地方喂,既然徐维志答应把东花园划一块,那就没问题了。
“你两个……”秦林忽然捂着肚子狂笑:“别、别骑马了,还是买头象来骑吧就你们的身坯子,也只有大象驮得起”
南京马市在聚宝门内侧的鞍辔坊,拿着银子,什么样的好马都能买到。
果然好马
秦林正要和马牙子讲价,忽然背后响起了脆生生的南京官话:“照夜玉狮子,好马呀,多少钱?本小姐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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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问话的小姐骑着匹乌云盖雪的骏马,头戴凤翅冲天紫金冠,齐眉束着二龙戏珠抹额,黑亮如漆的发丝披散到肩上;穿一件错金绣百鸟朝凤云锦箭袖,羊脂白玉狮鸾带紧紧束在小蛮腰上,越发显得胸部鼓鼓胀胀、身材婀娜多姿;端坐在马背两条腿踩着马镫,浑圆修长的大腿把粉色银花绫裤子绷出了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加快的弧线。
秦林看那女兵的装扮和甲乙丙丁一模一样,就知道问话的女子定是魏国公府的徐辛夷徐大小姐。
仔细一思量也就猜到了原因:这时候的男人们,喜欢的是山西大同府小脚姑娘,或者娇娇怯怯犹如病西施的扬州瘦马,像徐辛夷这样的阳光大美女自然被视作难以驯服的烈马,当然会被敬而远之啦。
咚的一下,徐辛夷从马背上跳下来,走上前摸着照夜玉狮子的头,哂笑道:“什么大白马?这是西域的照夜玉狮子,传说洪武年间蓝大将军曾经从鞑子皇帝手里夺了一匹,呵呵,没想到咱们南京也能看到呀马牙子,这匹马多少钱,本小姐买了”
瘦高个马牙子姓窦,本来和秦林过来的时候就说了一千五百两的价,此时听得徐辛夷要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赶紧站到陆远志前面把他挡住,陪着笑道:“小姐,实价二千两纹银,再没得少了。”
原来自徐辛夷跳下马来,秦林又吃了一惊:他的身高在男性中已不算矮了,徐辛夷竟然和他差不多高矮,比起同时代的女子足足高了半个头,再看看身材,狮鸾带束着小蛮腰,胸脯鼓鼓胀胀,圆圆的臀儿十分挺翘,两条腿笔直修长,简直是黄金比例
不料徐辛夷听到了,勃然变色,杏核眼圆睁,就准备怒斥秦林。
原来是说马呀徐辛夷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陪着她的女兵也瞧出几分,在旁边吃吃的笑,惹得徐辛夷把她拍了一巴掌:“讨厌侍剑你敢取笑本小姐,哼哼,拿你去配个野小子”
说笑过了,徐辛夷对姓窦的马牙子道:“二千两是吧?嗯,照夜玉狮子是有名的千里驹,这个价,不贵。”
窦马牙子悔得想扇自己两个耳刮子,既然知道徐大小姐要买,该喊个五千两再说嘛
明朝的大宗商品交易,包括丝绸、马匹、瓷器、房屋等等,都有牙行作为中介机构兼纠纷仲裁,牙人或称牙商都必须严守信用和通行的商业规则,如有违反,牙行可以重重的对其施加惩处。
窦马牙子虽然想大敲一笔竹杠,也怕牙行惩处,白愣着眼睛想办法应对。
她使个眼色,侍剑就站出来,翘嘴巴机关枪似的对着陆远志开火:“什么牙行,你们仗势欺人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还没买下来呢,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买?这位卖马的大叔,别怕他们,我家小姐发一张片子,顺天府尹都得跑了来,你怕什么牙行”
秦林始终在旁边观察,基本上确定这位国公府的徐大小姐,完全是是把她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角色,心念一动,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摸着下巴坏笑:“文德桥旁边施御史那带河房的大宅子,他要多少银子才卖?”
胖子眨巴眨巴眼睛:“那房子是秦淮河边上的,三进大院子带河房,亭台楼阁,实价要五千两银子啊秦哥你使钱大方,随手乱用,咱们又在百户所提前发了常例,还得留一笔银子在这里办铅笔生意……”
胖子撇撇嘴:“切,你以为是国公府的上门女婿,她是你老婆啊?”
窦马牙子乐得差点晕过去,天哪,两个十足十的混账大老倌儿来互相抬价了,作为一个马牙子,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果然,徐辛夷眼皮子都不夹秦林一下,嘴唇微启,冷冷的道:“四千两。”
“五千两,”一千两和一万两对徐辛夷来说似乎没有多大区别,她根本不假思索。
徐辛夷不屑一顾的哼了声,把脸转过旁边去。
被人说丑八怪,徐辛夷气不打一出来,杏核眼圆睁,恨恨的瞪着秦林:“一万两”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窦马牙子则被巨大的幸福感击得快要晕去,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抬杠,和银子过不去的羊牯徐辛夷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这位锦衣百户恐怕也是哪家的世袭纨绔吧
终于秦林不争了,铁青着脸,一甩袖子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哝道:“太可恨了,这女人简直不拿银子当回事儿我可不能陪着她发疯,真要花一万买匹马,家里老太太不把我打死才怪”
徐辛夷轻蔑的笑着,示意侍剑给钱——若非已经让那争买马的家伙灰头土脸了,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哼,丑八怪,本小姐丑又咋啦?本小姐是女侠
徐辛夷和侍剑牵着马,在众人啧啧赞叹声中昂首挺胸的离开,宛如得胜回朝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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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众位马牙子看见这姓窦的平白发了一注大财,都是羡慕嫉妒恨,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说他走了狗屎运。
“哪能啊,钱再多也不烫手,”窦马牙子笑嘻嘻的回答着同行,忽然他发现四周的气氛变得诡异,非但鸦雀无声,连人们的表情都变了,从羡慕变成了隐隐的幸灾乐祸。
秦林笑着用手指头掸了掸飞鱼服,陆远志把胖手一伸:“愣着干嘛,拿来吧”
“原来你也知道有牙行啊,”陆胖子笑眯眯的道:“那句‘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是什么意思,老兄给解解?‘青黄不接’该什么处置,你又替我说说?”
原来明朝商人最重信誉,牙行规矩极严,绝不像后世那么多坑蒙拐骗的。
但卖家不许中途涨到比最初喊价还高的位置,这叫“坐地起价”,买家不许跌到比最初还价的位置,那就是“望天打*”,两者都不准许。
另外,一家的价格还没谈拢又去和第二家谈,也是牙行的大忌,叫做“青黄不接”,也要严厉惩处。
马牙子们互相看看,前些天姓窦的得了这匹照夜玉狮子,四处夸口吹嘘,很惹恼了几个人,他平时的人缘也只寻常,再看看秦林等人都穿着锦衣卫服色,料想姓窦的也斗不过人家,便有好几个幸灾乐祸的人,七嘴八舌的道:
听到这些窦马牙子冷汗就哗啦啦的流下来了,看看手上一万两的银票,又实在舍不得,脖子一梗,强咬牙道:“就随你去、去牙行好了,别以为你是锦衣卫就了不起,哼哼……”
秦林看着窦马牙子那副忍疼割肉又不甘心的表情,就呵呵直乐:怎么的,还抱有幻想啊?
窦马牙子不认识字,但众位马牙子里面有个把认识字的,一字一顿的读下去:“棉、衣、卫……”
那人赶紧点头哈腰的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锦、锦衣卫。”
那人这才讪笑着念道:“锦、衣、卫、南、京、指、挥、使、司、前、亲、军、所、庚、字、所、百、户、秦、秦、秦……”
并非如此,那人是惶恐得念不下去了,愣怔了一下,忽然长长一揖到地:“小的参见庚字所新任百户秦长官,秦长官加官进爵官居一品”
牙行的总甲、图董们,会和锦衣卫的正管百户作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马牙子倒也光棍,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双手把会票呈上:“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都是按规矩本该赔给长官的,只求长官饶了小的,不要叫牙行革了小的饭碗”
这是?窦马牙子睁着双眼,不懂秦林的意思。
秦林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倒免得落下什么口实。
“嗨,遇到这位忠厚的长官,没叫你破家舍财,算你运气好。”马牙子们看着秦林远去的背影,啧啧叹道:“像窦老弟今天这么胡来,撞到别的什么人手上,嘿,等着家破人亡吧人家可是正管这片的锦衣百户唉~今后还得老老实实做生意呀。”
秦林花一千五百两买了匹照夜玉狮子,一万两卖给徐大小姐,自己赚了足足八千五百两纹银,非但徐大小姐喜滋滋的觉得占了他上风,连卖马的马牙子也磕着头赞他仁义厚道,你说这他**叫什么事儿?
这下,倒不好买马了,秦林准备叫韩飞廉来挑几匹好马买回去,虽然没有照夜玉狮子那么名贵的千里马了,但咱也只需要以马代步,不必像徐大小姐那么烧包嘛
文德桥边施老御史的宅子虽然价高,秦林看中的优点是和钞库街百户所衙门一街之隔,离小公爷徐维志许诺借一块地给百户所操演的东花园也近,担心被别人买了去,这儿银子到手,秦林就带着两人急匆匆赶过去。
这是哪家的公侯王爷出行?或者大将军出征?
秦林看着觉得不可思议,看看身边有个头戴方巾、身穿斓衫的秀才,便问他怎么回事。
果然如此,秦林眼珠一转,又道:“难道言官不参奏她吗?”
其实还有秀才不知道的原因,一年前倒真由位道学先生自居的都老爷参魏国公家风不谨、徐辛夷“牝鸡司晨”,结果他老人家自己不干净,家里老婆善妒,就私下养了外宅,被徐辛夷打探到了,带他老婆打上门去,闹得这道学先生声名狼藉。
没人管,徐大小姐就更乐得围猎、跑马,无所顾忌。
还没等他想明白,忽然有人从旁边踉踉跄跄的跌了过来!V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反应极快,发觉那人脚步踉跄,姿态很有些不对劲儿,就斜刺里跨了一步,刚刚让开他。
就算陆远志迟钝,此时也觉着事情不大对头了,发觉手上摸到了什么热热的、黏黏滑滑的液体,他举着手掌看。
最初只有离得最近的几个人看见,登时尖叫起来往后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异状,眼看人群就要陷入混乱。
混在众人中的一双阴险狡诈的眼睛半眯起来,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狞恶笑容。
只见他左手高举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右手高举着黄澄澄的一锭金子,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金黄色泽,牛大力则抽出绣春刀,警惕的护在他身前。
谁想走谁就是钦犯,抓住钦犯就赏银万两。
人人都变成木偶直挺挺的站着,几百双眼睛互相监视,这种情况下别说一个大活人了,就算是只老鼠也没办法溜走。
徐辛夷骑着马往这边走,远远看见秦林的处置,赞道:“这个锦衣百户很机灵啊,回去倒要和爹爹说声,调他给本小姐做个随从——李指挥、刘指挥,你们带兵去把那边围了”
“当街杀人,胆大包天,”徐辛夷哼了一声,对侍剑道:“走,且看本小姐怎么破这案子”
骑着照夜玉狮子走到近处,徐辛夷突然一愣,刚才她还出言夸秦林处置得力,待看清是和自己争马的锦衣百户,笑眯眯的脸就冷了下来——她还记得这家伙骂她丑姑娘呢。
徐辛夷点点头,问秦林:“这人死了吗?”
官兵围住人群,秦林就让百姓稍微往后退一点,以倒下那人为中心空出圈子,然后他蹲着伸手到那人耳后胸锁乳突肌内侧一摸,发现颈动脉早已停止搏动,便摇了摇头。
登时人群中一阵惊呼:一刀刺心,当场毙命,完全不可能抢救,凶手如此狠辣,是直截了当的要取这人性命啊
她看看尸首,修长的手指点着太阳穴思忖片刻,圆溜溜、亮晶晶的杏核眼从所有的人脸上扫过,南京人都知道徐大小姐威名,被她看到的人无比心头一寒,就算不是凶手,也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把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直视。
“不过,武功高就能破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大力和陆远志两个闻言也觉得厉害,南京四十九卫、一百一十八所、十余万大军里面夺魁的高手都打不过徐辛夷,她功夫有多厉害?传说中的女侠,一般武功越高的破案也越厉害嘛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徐辛夷的目光盯在了胖子身上,打量着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和衣襟……
咕咚,陆远志和牛大力直接摔地上去了,陆胖子尤其郁闷,好像以前每次案件判断错误的都是他自己,怎么刚到南京,就被徐大小姐抢了台词?
秦林也被吓得一个趔趄,怎么也没想到徐大小姐比陆胖子还要“强悍”啊,赶紧问道:“请问徐小姐,何以见得是陆远志杀的人?”
徐大小姐双手叉腰一阵狂笑,胸前顿时波涛汹涌,秦林无意间看见,只觉嘴唇有些发干,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收敛精神,语含讥诮的道:“如果沾的血多就是凶手,那陆远志倒可以脱去嫌疑了。”
陆远志和牛大力面面相觑,完全丧失苟且于人世的勇气了:刚才见她目光炯炯扫视众人,还以为她察言观色、善能辨识奸邪,殊不知竟是在看众人身上血多血少……这位小姐探案的方法,还真叫个简单明了啊……
众位女兵摇旗呐喊:“没错,真凶就是他”
“绝对不可能”徐辛夷非常有把握,“如果有的话,就算我输了”
此言一出,众百姓全都捧腹大笑,就连徐辛夷带的女兵,也有几个哧的一声笑,侍剑狠狠盯过去,女兵们才捂着嘴强忍住。
秦林嘿嘿怪笑:“地上的血可以是死者倒地之后浸的,陆远志身上的血,就不能是死者被杀之后无意间沾到的?我的大小姐诶,你至少先问问这些目击案发的百姓吧”
“算我输了,”徐辛夷倒是霁月光风,毫不迟疑的承认错误,但她又把拳头一捏,气鼓鼓的道:“不过,这猥琐死胖子,还有你这个眼睛贼忒嘻嘻的小滑头,对,加上那一直装老实的傻大个,你们三个家伙嫌疑最大,放心吧,等本小姐找到证据,你们就死定了”
侍剑也道:“姑娘们盯紧了,别让他们几个趁乱溜走”
被上百个妙龄女郎紧紧盯住是什么感觉?秦林三人顿时觉得压力山大,本来是完全无辜的,此刻也免不得心虚,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明副都南京城出了当街杀人的罪案,顺天府尹王世贞乘着八抬大轿急匆匆的赶来,鸣锣开道的衙役跑得满头大汗,轿夫更是累得气喘如牛。
落轿之后,尽管心头焦急,王世贞仍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走到案发现场。他面容清瘦,穿着大红色官服,胸前孔雀补子,腰系金带,颇为威严庄重。
不愧为文坛领袖、久历官场的正三品大员,王世贞比张公鱼真是强了不止一点。
王世贞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正三品顺天府尹比正六品的锦衣百户高太多,他朝秦林笑笑就算打过招呼了。
秦林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在蕲州时便和小姐神交已久,甲乙丙丁四位姐妹,常提及小姐的威名啊”
徐辛夷只是在国公府做大小姐做惯了,府中有大群丫环、家丁侍候,出来则是大军前呼后拥,满南京尽可以横着走,从小没吃过亏,于市井间魑魅魍魉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才显得傻乎乎的,常做些叫旁人大跌眼镜的“傻事”;但她本身是很聪明的,秦林的身份一揭破,她立刻就明白上当受骗了。
“谁、谁记恨你一辈子啦?”徐辛夷蜜色的肌肤有些发红,大大咧咧的把会票推开:“这点小钱我才不在乎呢你想让我记恨,除非……哼,等着吧”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啊,秦林笑着把会票揣回去。
徐辛夷带来的女兵们更是面面相觑,全都揉着眼睛,有人都快哭出来了:天哪,好几年了,这还是头一个敢在大街上调戏我们大小姐的呢这锦衣百户虽然忒傻了点,胆子可真够肥啊
“是这样啊,”王世贞捻着胡须,思忖着说:“既然放贷,会不会是欠款之人图谋抵赖,故意将他刺杀?”
王世贞的眉头皱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王世贞眯起了眼睛。
王世贞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也没说请还是不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秦林本想叫王世贞来求他,以便结个人情将来在南京好办事。
“本来想钓大鲤鱼,结果钓了条麻花鱼”,秦林肚子里直发笑,仍然点头答应了,这就去仔细勘验尸首。
大小姐你就别给老夫添乱了王世贞心里直叫苦,缠不过徐辛夷,只得点头道:“怎么信不过?本官是想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小案子似乎不值得麻烦大小姐,由秦某人帮帮忙也尽够了。”
秦林蹲在地上把尸首验看了一遍,牛耳尖刀仍然插在死者心口,衙役们并没有去乱动,除了这一刀,尸身并没有其他的刀口,可以确定是一刀毙命。
对检查的结果很满意,秦林伸着懒腰站起来。
两个脑袋撞一块了。
“你这人,怎么突然站起来”徐辛夷瘪着嘴,泪花花在杏核眼里面打转。
徐辛夷噎了一下,回答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你盯着血看什么呢?本小姐好奇,也看一下,不行吗?”徐辛夷双手叉着小蛮腰,气鼓鼓的道。
“血呗”徐辛夷指着地面上断断续续的血迹,“这些血滴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像扫把星,有的是圆圆一点……”
比如溅落状血迹,有受碰撞、打击向四周溅散所形成的点状血迹。常见于嫌疑人持钝器反复击打被害人,此时溅落状血迹中常夹杂抛甩状血迹,则一般是被害人所留。
秦林把这些内容给自己的助手陆远志和牛大力讲解,徐辛夷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喷溅状血迹了,是人体动脉血管破裂照成的。
在感觉到寒意的那一刹那,被害人一定是惊恐无比吧,但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在瞬间降临。
心脏猛烈的收缩,温热的血从伤口喷溅出来,在地面形成了云团状的血迹。
最后他一头栽倒,再也没有爬起来,不停流出的血液变成了一汪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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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里,凶手杀害夏库曹的准确地点”秦林指着那滩喷溅状的血迹,告诉顺天府捕头“金眼雕”白浩。
的确,尸首倒伏在东面,喷溅状的血迹在西面,但更远的两尺外还有血迹,呈长条形。
秦林指着远处的血滴:“那几滴血形状是条形的,你看看我……”
徐辛夷恍然大悟:夏库曹被刺之后心慌意乱,周围挤着许多人,他不知道谁才是凶手,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逃走,这时候拦在前面的人就成了阻碍,他不得不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乱挥着把别人推开,于是血液就从他手上甩了出去,其中有几滴落到了相反的方向,形成了长条型抽甩状的血迹。
白浩已经带着衙役把夏库曹被刺杀地点周围的十来个人都围起来了,却又犹豫着没动手:“请问秦长官,夏库曹被杀之后,这些人的位置有没有动过?”
虽然凶手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不敢撒腿开跑,但以正常的步行速度在人群中通过,五秒钟也可以挤得相当远了,也许根本就不在这十几个人中间。
秦林说明经过之后,连顺天府名捕金眼雕白浩也犯了难。
啊?白浩有点迟疑:“夏库曹被刺杀之后挤开人群逃命,沾上血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呀”
衙役只有十来个,要在两三百号人当中挑出沾了血的还真不容易,倒是徐辛夷一声令下,她带来两位指挥使、千把号精兵把守住外围,五六十女兵下马搜查,很快就把二十来个衣服上沾着血迹的人从人群中搜了出来。
“青天大老爷,我前襟上是昨天流的鼻血呀”
徐辛夷眼睛一瞪,柳眉一竖:“吵什么吵?谁再吵,谁就是凶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倒有点本事嘛,不过本小姐抢在你前面,自己先把罪犯找出来”徐辛夷走过去,一个一个的打量这些衣服上沾了血的人。
徐辛夷挥手让他走过一边去。
眉如板刷的傻大个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嘟嘟囔囔的说:“是鼻涕嘛,我说过我流了鼻血。”
还有背上一只血手印的,定是被夏库曹逃命时推到了,衣襟上两三滴血点子的,想必是被害者手乱挥甩到身上……
一个四十多岁的裁缝,血迹在正面前襟,一个黄黄瘦瘦的年轻人,血迹在左肋,一个矮小的老头子,血迹位置在右边肩膀,还有位书生最可疑,他的右手袖子上沾满了血。
“哼哼哼哼,逃不掉的,凶手就是你”徐辛夷鼓足了气势,凌厉无匹的目光直刺对方心底,修长的指尖在空中画了半个圈,刷的一下指向书生。
“切,还以为多大的胆子敢当街杀人,被本小姐识破之后居然没挣扎就晕倒了……没劲”徐辛夷表示十分鄙视,她满心等着这杀人凶犯暴起发难,然后自己大展神威手擒凶犯呢,结果实在太不给力了。
大出意料,书生爬起来就喊冤:“青天大老、额,青天大小姐啊,小的冤枉,这是那死者跑过来,正好往我身上撞过来,害怕刚买的上好铅笔被撞断,我伸手去推他才沾上的呀”
秦林见了不停的笑,早就把铅笔批发到南京来卖了,没想到这书生还是我的顾客呢
秦林点点头,心说我当然一看就知道了,可不是你一直堵在前面,不让我搜查那些疑犯吗?
这时候可不能按照喷溅、滴落、流淌等形态来分辨血迹是怎么染上的了,因为纺织品是吸水的,血滴上去就形成了浸染状血迹,模模糊糊的一团,看不出什么彗星状啊喷溅状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裁缝前襟的血液,有可能是碰撞形成的;矮小的老头子,以他的身高肩膀正好和死者胸口差不多高,那么肩膀上的血迹也就有了解释;书生自称是为了护住胸口铅笔,伸手去推死者才导致袖子沾满了鲜血;最后一位则是黄瘦青年,他身上的血迹在左肋……等等
白浩问过地保,就告诉秦林:“这人姓吴,是个三流厨子。”
吴厨子有几分慌乱,嘶声道:“这些血是、是他撞过来的时候蹭上来的……”
吴厨子哑然,半晌才道:“是,是这般的。”
“那样的话,你高举的前臂、袖口等处,怎么可能沾上血迹呢?”秦林叹着气,摇着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劲儿抻直了,“应该是这个姿势吧?”
人们惊讶的发现,以这个姿势,以被害者心脏的高度,喷溅出来的血液正好和吴厨子身上的血迹完全吻合
白浩啐了一口,准备抓人回顺天府拷问:“真不够爷们,不打着问,你就不肯吐实?”
这里离百户所很近,陆远志跑了趟从工具箱中取了指纹刷和银粉。
所有人都盯着秦林的举动,就连徐辛夷也完全成了好奇宝宝,再不多话了,一心一意的看他玩什么把戏。
“这、这是什么戏法?”徐辛夷心痒难耐,凑近了想细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痛痛痛痛痛——徐辛夷快要抓狂了。
单是这种神奇的指纹显影就已经击破了吴厨子的心理防线,什么都没有的刀柄上竟然显出了手印,除了鬼神相助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秦长官神断,果然天下无双”白浩深深一鞠躬,抬起来手一挥,铁链子抖得像长枪般笔直,嗖的一下从吴厨子颈项旁边刺过去,手腕轻轻一抖,铁链子又打个转绕回来,已把犯人的脖子套住。
正三品的顺天府尹王世贞也破天荒的朝秦林拱了拱手,笑着率众捕快、衙役押着犯人离开。
大军开拔,两名正三品京卫指挥使督率兵马,众龙骧卫、豹韬卫的精兵扛着旗、举着牌,掌着鼓号徐徐而去……
“八千五百**票啊,她就换个刷子?”陆胖子跌着脚直叫。
胖子屁颠屁颠的往百户所跑:“秦哥,我看你箱子里面指纹刷和银粉还有不少,咱们干脆一股脑儿都卖给徐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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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辛夷骑着宝马照夜玉狮子,一路把玩指纹刷和银粉,侍剑和女兵们也叽叽喳喳谈笑风生,都说今天破案大开眼界。
想到大小姐的那些恶作剧布置,侍剑脸上一红,忍不住笑起来。
见小姐还没完全放弃那个“可怕”的计划,侍剑皱了皱眉,继续劝道:“连世子殿下也来信,说他在荆王府夺嫡的案件中帮了大忙,让咱们别再胡来呢”
侍剑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女兵们立刻不苟言笑了,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背上,而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督率着手下的精兵,把鼓号掌得呜嘟呜嘟震天响。
这位国公爷方面大耳、浓眉大眼,一部又黑又亮的美髯,头上带的乌漆幞头两边展角伸出来一尺两寸长,微微颤颤,穿着大团花绯色公服、腰系羊脂玉带,佩着金光闪闪的盘龙宝剑,真是威风凛凛
徐邦瑞嘴一咧就想笑,生生忍住,板着脸道:“你这丫头,不在家里做做女红针指,怎么成天出去抛头露面?上街走走倒也罢了,打着爹爹的旗号,领着兵马在外边乱撞,围猎、赛马,都不是女孩子该干的事情今天越发大胆,还跑到命案现场去指手画脚,你是顺天府的捕头吗?”
“真的?”徐邦瑞似乎忘记了教训女儿的初衷,很感兴趣的在大门上摸了一下。
“咦,还真有点意思啊……咳咳,”徐邦瑞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连忙干咳两声,又板起脸道:“你看看你,啊,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刀刀枪枪,现在还往人命案子瞎掺和,还有没有点样子”
“这还差不多,嗯,女孩子不能总是舞刀弄剑的,”徐邦瑞捋着胡子,不紧不慢的道:“半月后立冬那天照例要开金陵诗会,你也给我去一趟吧,结识几个大家闺秀,谈谈诗、做做女红,也好过成天骑着马乱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邦瑞见女儿走了,举起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走到旁边厢房里去。
“我是她爹爹,我的话她还能不听?呵呵,总算答应去诗会了,”徐邦瑞面有得色。
也许是在女儿面前摆架子的劲头还没过去,徐邦瑞鼻子里哼了声:“还不是你袒护的好女儿本来长那么高,谁娶了都得担心夫纲不振,你还怕她吃苦不肯让她裹脚,一双大脚丫子,又骑着马、带着兵到处乱跑,哼哼,我看这个女儿怎么嫁得出去”
眼见夫人发怒,徐邦瑞立刻软了三分,捋着一部漆黑的胡须,色厉内荏的道:“你要怎的?我家世受国恩,我奉天子诏令镇守南京,一声令下,十余万将士悉听节制,难道还怕了你一个妇人家?”
可怜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国公爷一下子就软了,偏着头、展脚幞头也掉地上了:“是为夫不对,请夫人消气,夫人息怒……呀呀呀,你还扯……”
秦林拿了会票就去找施御史,花五千两把他的大宅子买了下来。
施御史告老还乡,除了家生奴才之外,他家的门子、花匠、仆妇、厨子当中有不少是雇的南京人,当然不会跟他回老家,施御史就转而推荐给秦林。
第二天百户所众校尉点卯,两百来号人,又是在街头巷尾站得满满当当。
南京城里这些世袭锦衣军户在街面上混得不能再熟了,都知道施御史宅子地段好又宽敞,只是要价太高,不想转天秦林就买到手了,这位百户官果然手面极阔,跟着他混,油水不会少。
唯一不乐意的就是鹿耳翎和他的几个亲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坐衙官基本上相当于正任长官的副手,以资历而论,鹿耳翎是庚字所的老人,韩飞廉是外地调任的,以官阶而论,他有试百户衔,韩飞廉只是总旗衔,怎么也该轮到他。
正准备拼着撕破面皮,干脆和秦林一争短长,忽然又听见秦林说道:“魏国公府空着的东花园,本官已借了块地方,从今天起众位兄弟就去那边训练。”
魏国公府权势喧天,基本上可以在南京横着走了,借鹿耳翎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惹国公府啊
原来昨天当街杀人的案件,秦林竟走运遇到了徐辛夷,恐怕东花园也是趁机借来的吧
鹿耳翎摸不准秦林的底细,倒不敢贸然发难了,只好暂且按捺住怒火。
这座花园和国公府并不相邻,而是隔着夫子庙、东牌楼、秦淮河、钞库街和乌衣巷,位置在东城墙根底下,所以历代国公府的主人们很少过来,渐渐荒废,早已没有什么花卉了,只剩下满地的荒草,中间极大的池塘也淤塞了。
秦林把正军和军余分开,正军由抗倭御寇的老兵韩飞廉率领,挥舞绣春刀练习刀法,弯弓射箭。
于是继荆湘之地的蕲州以后,龙盘虎踞的南京城上空也响起了威猛无比的喊杀声:“绣春刀出闪霹雳,大明鹰犬是锦衣钢做肝肠铁做胆,匡扶家国众心齐。抗缴捐税要打击,风林火山威名立,砸必狠,打必烂,搬走货物充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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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八一.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练兵时秦林厚赏重罚,他承诺每月分配的常例银子增加到过去的两倍,但要在此基础上实行增减,拉开等级差距,谁练得好谁拿得多,谁练得差就扣谁常例份子,违抗军令更要实行军法。
庚字所的军校们已经拿过一次双份军饷了,对秦林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对丙字所抱着怨念,人人鼓着劲儿训练,满心准备在下次争地盘斗殴时一洗前耻。
秦林深知这个时代的训练方法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只要求了仰卧起坐,俯卧撑,跑步这几个体能项目,其余都让韩飞廉按照戚继光的来办。
戚继光率领戚家军平倭寇,打鞑靼,无往而不利,他的办法必定最适合当前的明军。
比如整本《纪效新书》当中多有鬼神之说,什么“如果去战不前就是军法漏网,天业假手于人杀你”,以后人看来似乎是封建迷信。但是要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主义什么思想,要让士兵有敬畏之心,还有什么比鬼神之说更有效呢?其实戚继光的办法是最简单最明确的。
庚字所的这些校官在厚赏重罚,以及要与丙字所争地盘的压力下,训练成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并且他们本来就有军队的基础,稍加训练就成绩斐然。
只花了十天时间,正军的战阵之法。几本大道了纪效新书“千百人列队而钱,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的要求,而军余们也练得好勇斗狠,杀气腾腾,据说晚上走夜路可以把人家养的狗都吓得不敢乱叫。
可叫庚字所全体官校奇怪的是,丙字所的老对头们突然软了,非但没有再做出挑衅的举动,甚至路上遇到了都低着头走路,至于地盘嘛,更是完全退出了和庚子所交叉重叠的地区,摆出退避三舍的姿态。
简直就和以前判若两人!
莫非丙字所的人吃错了药?
秦林心头也纳闷不已,叫游拐子暗中打听也没得消息,只捕风捉影的听说是某位权势极大的人物为此事打过招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小公爷徐维志,还是锦衣千户雷公腾,或者顺天府尹王世贞?
秦林摸不到头绪,也只能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不管怎么提,人家都应该是好意吧!
从前任百户手里接过来,常例账册上的数字就不算高,大部分有后台的青楼,赌档不交常例,所以每月的收入仅仅二千五百两,其中二千两要按规矩上交千户所,百户所留下来的就只有五百两,前任百户自己拿一百五,剩下的分给全体官校,每人到手的就少得可怜了。
秦林给校尉们加了双份月例,每月就是七百两,这样一来不仅他自己分文不得,还要倒贴二百两。
就这样鹿耳翎还和他使坏,背地里和相熟的赌档主人,青楼老鸨和酒馆掌柜吹嘘,说秦林是个外省来的冤大头,狗屁不懂,又没有靠山,这百户差事干部长,让各家不要去交常例。
秦林让军余们上午训练,下午出去收常例,结果到了月中,二千五百两的常例还没收到一千。
南京城是大明副都,显贵,清流多如过江之鲫,众军余虽然把下黑手的本事练得相当的高明了,却还没有真正动手。
这天下午,秦林新买的宅子里面最后面的河房,靠着秦淮河的窗虎打开,河上清风徐来,焚着沉香,砌着香茶,秦大老爷半躺在太师椅上,两个清清秀秀的小丫头替他捏脚的捏脚,捶背的捶背,这家伙美得鼻子冒泡。
“有钱也不能这么亏啊!”韩飞廉苦恼的抓着头发:“我的秦爷爷,要是常例收不起来,咱们每个月倒贴的数目就吓人啦,千户所那二千两是雷打不动的,这边你又发双份月例,如果常例只收到一千,咱们就得倒贴一千七!”
秦林眯着眼睛,哼哼了两声:“这,这边,矮油矮油,你轻点……手法不错,继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这家伙在指挥那捏脚的小丫头,听得老爷赞自己的手法好,小丫头抿嘴笑笑,不紧不慢的替他捏着。
陆胖子忍不住了,激动起来肥肉直颤:“秦哥,你是我的亲大哥!游拐子打听了,那姓鹿的再外边胡咧咧,好多本来该交的常例都不来交,在这么下去别说还想在南京开铅笔铺子,咱们光赔钱就能陪得当裤子啦!”
秦林半眯着眼,“茶不错,你喝口试试?”胖子无语败退。
嗨!牛大力一拍大腿,“俺揍那姓鹿的去!还有那些个不交常例的……”
“回来!”秦林砰的一声把茶杯拍在桌子上,牛大力的脚刚提起来,就僵在了空中。
两小丫头被新主人吓得够呛,委委屈屈的站起来。
“不关你们的事,”秦林挥挥手把两个丫头打发走,这才对牛大力道:“老虎不发威,才好装病猫嘛,你们这些个人,就是沉不住气,我这不在思考别的事情嘛——哼,就收点常例银子,它也能算个事儿?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牛大力脸一红,分外不好意思:“恩公……”
秦林挥挥手:“把鹿总旗叫来,我喝他一块去收常例。”
陆远志和韩飞廉对视一眼,同时坏坏的笑起来,他们都明白秦林这家伙又要使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耳翎心怀忐忑的来到了秦林的宅子,看到这座三进的大院的宅子青瓦粉墙、雕梁画栋,鹿总旗心头就是羡慕嫉妒恨呐,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秦林把常例账本往胳膊下面一夹,扯着鹿耳翎就走:“鹿总旗啊,南京地面儿还是您比较熟,今天收常例,还得靠您帮忙!”
他叫了二十多个得力的军余,带了牛大力三位就往外走。
走出门就是钞库街,鹿耳翎眼睛一转,对秦林说:“利涉桥边上这家春上春,顶不是个东西,本月该交的三百两常例,一分也没交来,咱们先去催催它?”
春上春的后台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千户所的一位副千户,要是秦林去那边闹起来,可就有得好看了。
鹿耳翎一门心思打着坏主意。
“不急着找它,咱们先易后难嘛!”秦林翻着账本,“喏,这个二顺赌档有五两银子的常例,咱们先去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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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香阁、醉凤楼是全南京城顶尖的青楼,以这两处的庞大规模和红火生意而论,交的常例银子应该是每家三千两才对。
秦鸣雷虽然已经致仕,门生故吏遍布各衙门:耿定向手下一群监察御史都是饿疯了的狗,见人就乱咬,为了沽直买名连张居正、冯保都敢弹劾”南京巡城御史也是他管着,所以别人更不敢去惹。
鹿耳翎被押着去砸各家听了他挑唆不交常例的小赌馆破窑子,脸被秦林打得劈啪响,终于破罐子破摔,干脆把这两处提出来:你姓秦的不是逞能吗?你有本事把南京礼部尚书和副都御史的产业也砸了呀!
韩飞廉和陆远志都捏着把汗,要知道礼部尚书是正二品,副都御史是正三品,可不是好惹的呀!但这时候又不好出口相劝,否则不是在众军余面前示弱了吗?
没想到秦林竟然一口答应:“本官早就想去那两家了,正好鹿总旗也在”就请和本官同去走一趟吧!”
醉凤楼在秦淮河南岸的大油坊巷,金碧辉煌,大门上垂着老大的红灯笼,底下站着十来个拳大臂粗之辈,全都穿着黑绸衫、黑绸裤,一看就不是善类,但对进进出出的达官显贵,他们又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能事。
当先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庚字所的这些个,英雄,们,怎么着,今个儿发了军饷要来消遣消遣?劝你们去南城长干那边的破窑子吧,俺们醉凤楼的huā销大,各位恐怕当裤子都不够!”
秦林眼皮子都不夹这打手一下,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拿了!”
留几个弟兄看守门口,秦林带着人长驱直入”几个龟奴在前面跑得屁滚尿流,一叠声的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们东家可是耿大老爷府上的老都管……”
耿府出面料理醉凤楼的老都管”在后面喝醉了一时起不来,秦林一路打到中学正主儿还没现身。
但另外二楼雅座上有四位公子,已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冷声道:“哪儿来的恶犬,搅了公子爷的雅兴?”
这四位青年公子便是南京城大大有名的金陵四公子,为首的顾宪成是万历四年南京乡试的解元,排第二的王士骐,他老爹正是顺天府尹王世贞,年纪第三的刘戡之,是刑部侍郎刘一儒的儿子,最末一个高攀龙家里是无锡的巨富大家,本人也极有才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见秦林一介武夫却有荆王府开中门迎送的礼遇,年少气盛的高攀龙便把他记恨上了,现在再次相逢,他便对朋友们说:“这个秦林本是崭州的一名锦衣小卒,因为装神弄鬼迷惑荆王千岁,才得了百来职分,论起来是嘉靖年间邵方节、陶仲文之类的人物,没想到怎么钻营,给他调到了南京这huāhuā世界……”,刘戡之唇红齿白,长相颇为俊雅,闻言故作潇洒的摇了摇泥金折扇,叹道:“真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前日在家父的廷寄上看见秦某人破了白莲教刺杀邓子龙和荆王府夺嫡的大案,愚兄还奇怪他一介武夫怎么能破此重案?原来是以旁门左道迷惑荆王,想来那些功劳也是凭着千岁爷的权势,虚报冒领的吧!”
“我辈读圣贤书,自该仗义执言,岂能容奸邪小人放肆?”,王士祺最为急公好义,撩起长袍下摆就往楼下走。
于是秦林没有等到醉凤楼的正主儿,倒先来了四位手摇折扇的年轻贵公子”他先吃了一惊:我靠”没几天就要立冬了,这几位还摇着折扇,装江南四大才子啊?
不屑于和一介武夫说话,王士骇以目示意”跟着他的小厮就解释道:“这位顾宪成顾解元、这位刘戡之刘公子、还有高攀龙高公子和我家王士骐王公子,人称金陵四公子,不是你说的什么江南四大才子。”
四公子得意洋洋,等着他寒暄几句,再好生发落一番,吓得他再也不敢横行霸道,那么明天南京城中一定会盛传金陵四公子仗义执言,援手护huā的风流佳事吧。
四公子满肚皮的话被堵在喉咙口,要是年纪再大五十岁,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驾鹤西去也未可知。
秦林眨眨眼睛,莫名其妙的道:“你们来嫖,我是来收常例,你嫖你的”我收我的,拦住我做什么?”,骚人墨客到青楼上来,虽然最终还得着落于〖房〗中之术,但都借着风雅说事”什么谈诗词、品丝竹、打茶围,像秦林这样直说他们是来嫖的,简直就是当面打耳光了。
轰的一下满堂大笑,嫖客们早看不惯这四孕子卖弄风雅,各处青楼的漂亮姑娘总围着他们转了,秦林此言一出”登时人人解气,有好事的还拍着巴卑大声叫好。
王士骐本来准备拿父亲王世贞的官阶压一压秦林,顾宪成和高攀龙也装了一肚子的道理要驳斥秦林,可没想到刘戡之几句话就被气得跑了,秦林话里面还隐隐设套意指他们瞧不起国子监和翰林院,这顶帽子压下来可不轻”他们也只好跟着刘戡之抱头鼠窜,先前打抱不平、羞辱秦林的打算,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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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耿府派来打理醉凤楼的老都官由两个丫头搀扶着,醉醺醺的出来。
文的武的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想到横竖自己身后站着耿定向这尊大神,老都管拿定了主意不吃眼前亏,满脸堆笑的走过去:“这位少年俊才想必就是秦长官了?果然英雄了得!秦长官上任这些天,我主人家耿府的小少爷庆生,老朽忙得晕头转向,没有来得及前往拜谒,失敬、失敬!”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秦林早有打算,打着哈哈道:“原来是老管家一时繁忙才忘了交常例银子,本官看在耿府的面上便不和你计较了,但现在本官亲自来催收,这常例银子还是交了吧否则,本官脸上可有些不好看。”
老都管心里头咯噔一下,他做了几十年的管家,又受主家派来主持醉凤楼,士、农、工、商、文武官员、三教九流都见得多了,知道对面这家伙是个心黑手辣的主儿,不敢正面相抗,只得婉转说现在柜上没有足够的银钱,过几天再交到百户所来。
等秦林走远了老都管才敢小声骂道:“回去告诉我家老爷”看你一个百户,斗不斗得过正三品都堂老爷!”
天香阁在镇淮桥边,紧邻着秦淮河,清清爽爽的青瓦粉墙,悬着两只碧色轻纱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与江波、月色相映成趣,意境上便胜过了金碧辉煌的醉凤楼。
秦林颇为矜持的点点头,心里有几分诧异。
庚字所一行人都有些纳闷,比起醉凤楼,这天香阁的态度未免太好了点吧?不过区区青楼,难道还怕他把许多锦衣官校吃了?便都随着秦林进去。
亭台楼阁也不知有多少,每一座都是飞檐斗拱,长长的檐角上挂着走马宫灯,旋转不停”放出的灯光与月光相辉映。
这女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容颜含着七分春色,便是天香阁的老鸩鲁翠huā了。
天香阁这位老鸨是金陵出了名的泼辣货,四年前庚字所有任百户官来历匪浅,背后还有北镇抚司的靠山,就想动一动这泼辣货,带着人想来收常例。
这不,秦林也走上这条路了,前车之鉴啊…………鹿耳翎满心欢喜的要看着秦林倒霉。
说罢,一叠五百两面额的万源号会票就交到了秦林手上。
鲁翠huā笑起来:“三千两的常例,另外五百是贺喜秦长官新官上住。我天香阁的觐见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耳翎只觉得心都快碎了,很想大哭一场,这姓秦的是天王老子吗,你们天香阁有前任南京刑部尚书做后台,他老人家多少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竟要对区区一个锦衣百户服软,你们、你们真是辜负我一番苦心呐!
鹿耳翎心慌意乱,不免胡思乱想起来,然而秦林落籍湖广崭州,秦鸣雷是淅江临海人,虽是同姓,却八竿子打不着。
鲁翠huā极其热情:“秦长官这边请,我们天香阁临着河的二楼,最是观月色的好地方,既然来了,不要错过。”
陆胖子不服,嚷嚷起来:“胖爷我是秦哥的嫡亲兄弟,你这女人把我们支开,莫不是想把秦哥拐了?”
百户所的官校薪傣微薄,身份地位在满是显贵的南京城也属于低下一流,平日里最多只进过三等青楼,根本没想能走进第一等的天香阁,更不敢奢望和这儿的姑娘发生什么超友谊关系了,所以听说鲁翠huā摆了酒席,能大吃大喝一顿,他们就已喜笑颜开。
逞着一口意气也要走上去,鲁翠huā先把他拦住,接着看看秦林的脸色。
鲁翠huā一下子就懂了,朝着鹿耳翎哧的一声笑:“鹿总旗,楼上坐不下了,倒是我那酒席不错,您这边请?”
官校们都往摆了酒席的偏房去,一路说说笑笑:“鹿总旗也是的,天香楼好好的酒席不吃……”
秦林带着陆胖子几个走上二楼,鲁翠huā极其热情的替他们布置座位。
秦淮河上画舫慢慢行来,丝竹细吹细唱曲调分外的清幽,又有歌女伴着清唱,歌声婉转动听,闻者无不心旌摇动。
最大的一艘画舫上,歌声比别处格外清越婉转,不知道是南国佳丽还是塞北胭脂,用家乡话唱着曲子,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但觉歌声如同山间的淙淙溪流,又好像百灵鸟的歌唱,秦林听了襟怀为之一畅。
画舫到了天香阁这河房底下,忽然停偻,一座扎着各色绢huā的彩桥从画舫上伸到了河房二楼,那歌女莲步轻摇,娉娉婷婷的慢慢走上来。她容貌清丽而楚楚可怜,两湾秋波烟雨朦胧,白皙的瓜子脸略显红晕,有西子捧心之态。
人们注意力都在这歌女身上,只有秦林不怎么喜欢这种类型的,正低着头喝茶,便于喝彩声音里面听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往东头那桌一看:原来是他们!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宪成、王士骐、刘戡之、高攀龙四位从醉凤楼灰头土脸的滚出来,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对秦林破口大骂却有无可奈何,真正气闷无比。
待见到这位高丽美女果然容色清丽,两弯淡淡的峨眉似颦非颦,香腮微现红晕,瞧着十分的楚楚可怜,金陵四公子登时色授魂与,早没有了什么才子风度。
刘戡之故意把温庭筠的名句咬得很重,盼这丽人能注意到他。
顾宪成、王士祺都大笑养起哄:“贤弟不仅是大才子,还是美男子,今日已得佳人青目,他日定能做个入幕之宾!”
高攀龙年纪最小,还不怎么懂风月之事,兀自皱着眉头道:“前些天顾兄不是提到元辅少师张先生有意让刘三哥做个东川快婿吗?要是再和这高丽伎纠缠,恐怕……”
王士祺则笑道:“所谓最苦莫过娶公主,相府千金也是一样,倒是刘贤弟将来真和那位小姐成亲,免不得河东狮吼”君不见魏国公府徐小姐乎?,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足为吾辈一笑。”
顾、王、高三位立刻大捧刘家父子不阿谀权势”实是士林中第一等的忠孝节义,登时把刘戡之捧到了九天之上。
秦林便把陆远志轻轻拍了拍:“看见没?那边…………”
牛大力、韩飞廉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如梦初醒的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漂亮啊,真是太漂亮啦!画上的天仙也不如她呀!”
三个家伙三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秦林,良久,陆胖子才大拇哥一挑:“秦哥”我们佩服你!”
于是几个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把秦林取笑一番,秦林倒是无所谓,等他们笑过了,才指了指金陵四公子那边。
这书生穿葵huā色圆领,外面罩一件大氅,穿着粉底官靴,相貌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太祖朱元璋罢了丞相、中书省,内阁中书权柄比前代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负责朝廷中抄抄写写的工作,是从七品的小官,并且任此官不必经过科举,秀才、监生、百姓,凡书法好就可以选任,同时又开了捐例,有千把两银子就可以捐一个中书衔。
顾宪成等三位也没把这贾子虚当回事,因为是王士祺介绍的,好歹和他随口敷纤几句。
鲁翠huā站到了高丽歌妓旁边,满脸堆笑的朝众人道:“这位仙子来自高丽,芳名唤作金樱姬,今日初登秦淮献艺。嗯各位公子、老爷听别的曲子都听烦了,她便以高丽的伽椰琴献上一曲吧。”
灯光转暗,金樱姬取出一张十二弦的伽椰琴,玉指轻弹轮拨,琴声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悠扬婉转之极。
金樱姬纤纤玉手抚琴,眼中一片迷离。望着秦淮河上的波米粼粼,思绪早己延着河流汇入长江。归于东海悔……”
一曲伽椰琴奏完”灯光再次大盛,金樱姬起身向着众人盈盈一拜,登时满堂喝彩。
金樱姬朝他微微一笑,登时刘大才子飘飘欲仙”顾宪成、贾子虚等人更是盛赞他才子风流,多半不久就能拔得头筹,做这高丽歌妓的入幕之宾。
立刻有许多人朝着怒目而视,金陵四公子更是勃然变色”待要反唇相讥。
她说话带着异国口音,咬字不是很准,但声调抑扬顿挫便如歌声似的,听在耳中极其舒服。
昔日荆轲刺秦王,于易水河畔和燕太子丹作别”高渐离击筑、荆轲作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遂为千古绝唱。
登时众位客人哄堂大笑,都说秦林不通音律。
金樱姬极其认真的把秦林看了一看,迷离的双眼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光华,忽然光华隐去,她转身就走:“是公子听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公子当中,年纪较大、已有妻室的顾宪成、王士膜比较收敛,高攀龙年纪尚小,唯有刘戡之最是风流自赏,见秦林吃瘪,他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说金樱姬是风尘侠女,慧眼识英雄,是张出尘、粱红玉一类的佳人。
贾子虚慨然作色:“才子佳人本天成,今夜便是良宵,何必再等他日?贾某薄有余财,当促成此美事!”
顾宪成、高攀龙等人相视而笑,他们终于明白王士祺为什么和这贾中书如此亲热了。
金陵有不少外路来的名妓都是〖自〗由身,四公子倒也知道,便不为难鲁翠huā,请她与金樱姬去说。
“刘贤弟这般才貌,金樱姬一定千肯万肯!”贾中书着意巴结讨好。
“成了!”顾宪成用扇子一拍掌心,“恭喜刘贤弟……,只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鲁翠huā愁眉苦脸的朝这边摇了摇头,刘戡之登时大失所望。
金樱姬说困倦了,自回绣房歇息。
秦林也要走,没想到鲁翠huā满脸谄媚地的笑:“金小姐请秦公子留下奉茶,愿为秉烛夜谈。”
刘戡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嘴唇直哆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介武夫而已,“”
这一次,顾宪成等人注视着刘戡之的目光都隐隐带上了同情:太悲惨了,刘戡之求之不得的,姓秦的竟然根本无所谓,这简直就是当面两记耳刮子,狠狠的摔在脸上啊……………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陆远志、牛大力、韩飞廉三个家伙把秦林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觉得这位老大的定力心性真的非一般人可比。
第二天百户所点卯,鹿耳翎称病没有到”官校们都听说昨天的事情了,一个个窃笑不已,那些吃到天香阁酒席的军余更是大吹特吹席上的珍搓美味,听得旁人直流口水。
有心思敏捷的校尉已经暗骂开了:卑例银子是全所官校每月份子钱的来源”姓鹿的拿这事胡乱搅合,岂不是和全所两百来号弟兄的荷包为难?呸,他算什么玩意儿!
韩飞廉带众官校仍去东huā园训练。
查点金银珠宝,崭州卫指挥使王进贤送了颗东海明珠,朱由樊送的礼物里面正好有三颗差不多大小的珍珠,配成四颗,又有祖母绿、猫儿眼、鸽血红”每样挑了四块大的,加上珍珠合起来是四样礼物,用锦盒装了拿去。
前次徐维志等在书房,这次他亲自迎到了第二道门上”朝秦林拱手道:“,秦兄当街破了人命大案”小可已有耳闻,秦兄如此少年了得,异日定是我大明之栋粱啊!”,秦林口称过奖,寒暄着仍随徐维志进了他的书房。
“没关系”秦林老老实实的道:“那东西不值什么”徐小姐旷达爽利,倒是位女中豪杰呢,再要的话,我送几个她便走了。”
因为他父亲徐邦瑞亲口说那玩意很神奇”徐维志便想向妹妹讨来看”徐辛夷当今宝贝似的藏着不给他,他就更觉得珍贵”所以秦林越说那东西不值钱,徐维志越当他是自谦。
有了!徐维志笑着道:“秦兄所赐小可收下了,不过小可也有一点心意要送给秦兄”还望秦兄切勿推辞。”
越走越偏,秦林不禁好奇是什么宝贝,怎么不放在徐维志的卧室或者书房,倒要放在这后面呢?
踏雪乌睢浑身毛皮黑得透亮”犹如黑珍珠一般,偏偏四蹄呈白色,所以又叫乌云盖雪,正是徐辛夷原来的坐骑。
殊不知徐维志年纪渐大,不复少年意气”对斗鸡走马的兴趣转淡,踏雪乌雅虽然到手,却始终没去骑它。
“好马,好马!”秦林摸摸踏雪乌睢的额头,马儿舒服的打了个响鼻。
徐维志也拍了拍马儿的耳朵”望着秦林大笑:“换了两三年前”就打死我也不肯把它送人呢,秦兄的运气不错”这两年小可学着修心养气,不怎么走马架鹰了,你才有这等好事呢”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是见过秦林和主人徐辛夷在一块,这踏雪乌雅在秦林手上十分听话。
骑马的感觉和开车大不一样,聪明的马自己会走道儿,只需手上轻轻带着缰绳,马儿自会不紧不慢的朝前走,遇到障碍也不用管,它自己就懂得绕过去马是聪明的动物,它会保护自己,只要不受惊发疯,它绝不会乱跳乱蹦,更不可能胡乱去撞路人”甚至遇到人群塞路,它还会驮着主人”耐心从人缝里挤过去。猫跳骑过不少马,真的很神奇……
远远望见东huā园处旌旗遮天”鼓号喧嚣,而百户所的官校都站着看热闹”秦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马过去一看,原来是徐辛夷带着女兵在这里排兵布阵。
徐辛夷今天头戴一顶雉尾束发冠,身穿猩猩红的西川蜀锦战袍”手拿锃光瓦亮的烂银枪,枪缨子殷红如血,胯下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真像huā木兰复生、平阳公主再世。
秦林听得众人说这黑甲金刚就是去年南京五军都督府大演武的头名,十万军中无敌手的**神枪马四平,不禁隐隐替徐辛夷担心:虽然这马四平断断不敢伤了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但刀枪无眼,碰着磕着一下,徐辛夷还不得吴鼻子?
见他如此威势,南京都督府众精兵、庚字所的锦衣卫官校齐声叫好,声震云天。
“哇呀呀呀!”,马四平吼声雷震,好似当阳桥头的猛张飞”策马飞奔”舞动大枪,朝着徐辛夷冲去。
良马交错的一刹那,马四平手中大枪毫不容情,中平枪中宫直进,只见徐辛夷小蛮腰一折,身子便柔若无骨的往后仰,这一击便落了空。
“来得好!”马四平拧腰回身碗口粗的大枪往烂银枪上格去。
不料徐辛夷混不费力的一枪”马四平格下来竟费力极大,铁塔般的身子歪了一歪,差点儿坠落马下。
“我靠”,”秦林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若说是这马四平故意相让,怎么众多校尉、官兵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若说徐辛夷有这般厉害,他却不信”就算她从娘肚子里开始练武也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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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辛夷兜马回来,烂银枪涕出犹如道道电掣,登时就把马西平困在枪影之中,不过七八招,银光忽的一敛,只见枪尖上一点寒芒,距离马四平喉头只有寸许。
“大小姐威武,大小姐必胜!”女兵们全都兴高采烈的叫起来,而且声音整齐划一,明显不是第一次。
直到此时,秦林才长吁了一口气:原来徐家有中山王徐达传下来的枪法,徐辛夷才能骑战无敌一不过那枪法真有这么厉害?或者徐辛夷天生就是练武的奇才?
殊不知那踏雪乌雕秦恋故主,过去几年又都是徐辛夷骑着和别人赛马、比武,刚才金鼓齐鸣、呐喊震天,马儿便受了刺激,此时见故主过来,它越发〖兴〗奋,忽的一下窜了出去。
徐辛夷见秦林出丑,倒是拍手大笑,虽然踏雪乌睢飞快冲过来,但她知道这匹马儿通灵,便丝毫也不担心,只拍拍胯下照夜玉狮子的头,轻言细语的稳定它的情绪。
马虽然无恙,人却有了问题一秦林不是徐辛夷”他个天才得到踏雪乌睢,怎么知道它会来这一招?看看要撞上了,赶紧拼着命伸出手要抓缰绳,却不料马儿突然双蹄一顿拐了弯!
饶是他心智坚定”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也慌了神,只看见前面有红红的一团东西”也管不得是个什么,赶紧当作救命稻草,张开双臂就抱过去,慌乱中抱住了一个绵绵软软温温热热的东西。
只见踏雪乌睢背上空空如也”照夜玉狮子却驮着两个人,除了徐辛夷徐大小姐之外还多了个秦林,这家伙脸色煞白的坐在徐辛夷身后,双手正好把她抱了个结喜实实!
只有踏雪乌睢撤着欢儿乱跑,一边跑还西律律的叫,听上去简直像在怪笑。
“等等,我不是故意的,好,我放手了”秦林一边解释”一边跳下马。
她倒提着烂银枪,拿枪杆没头没脸的乱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东huā园万众瞩目之下,踏雪乌雅在前面跑,秦林在后面追,最后还跟着个徐辛夷,骑着照夜玉狮子拿烂银枪乱打,闹得不可开交。
那踏雪乌睢尤其可恨,秦林跑快它跑快,秦林跑慢了它跑慢,时不时还回头望望后面,西律律的怪叫,好像嘲笑他似的。
徐辛夷嘴一瘪,大大的杏核眼里面泪huāhuā直打转,心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身被你当着许多人乱抱,还要说人家强横霸道……但想想踏雪乌睢确实是自己养的,今天的事情似乎又怪不得秦持……
秦林心下不忍,小声道:“对不起,今天实在是……”
秦林两条腿追不上,踏雪乌睢却又跑过去蹭主人的腿。
指挥使、千户、百户们统带官兵离开,得胜鼓也不敲了,旌旗也不摇了,真叫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众女兵也没趣没趣的,自有侍剑等贴身女兵赶上去安慰徐辛夷。
秦林恍然明白了好些事情,看看马四平如此武艺才穿了件小小从六品镇抚的官服,就知道人家多不容易,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想说什么,人家又牵着马走了。
“大小姐今天真是神威无敌呀,十万军中无敌手的什么**神枪,根本不是大小姐的对手!”一个圆脸的姑娘大声赞叹着。
侍剑掩口笑道:“大小姐追着那姓秦的打,才叫所向披靡呢!就不知道将来有了夫婿,大小姐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打?”
秦林回到家里,叫两个丫环来烹了茶喝,半躺在床上让丫环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丫环一松一紧的按压着太阳穴,秦林渐渐的放松入睡,但在朦胧中李青黛和徐辛夷两道影子重合了起来,最后不知怎的又多出了江紫的婀娜身影,互相纠缠不清……
来访的是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这一次他们投来的名贴上用的真名实姓秦林把他们引到正厅坐下,看了看名帖,沉吟道:“两位江鬼……”
此时张居正首辅当国,张家兄弟的名字比亲王世子的名字还要响亮些,张敬修这么说,当然以为秦林知道。
张敬修和张懋修对视一眼,对秦林又高看了一筹:在崭州做官,连江陵相府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此人为官必嵌崎磊落,不屑于阿谀权贵。
秦林怔了怔,并没有普通人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受宠若惊,举止失措,而是神色淡然,脸上隐隐有审慎之意。
想诸葛一生唯谨慎,诸葛武侯才得这再字而已!
他们绝对想不到秦林这家伙心里头正在思付:“糟了糟了,江紫原来是张居正的女儿,有没有搞错,上午才抱了魏国公的大小姐,下午又知道原来早抓过相府千金的胸部…………我究竟是走桃huā运呢,还是桃huā劫?”
和稳重的大哥不同,张懋修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朝秦林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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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南京城北面的神策门出去走上二十来里路,就到了闻名退迩的万里长江第一矶,金陵燕子矶。
燕子矶原是沟通大江南北的一处渡口,明太祖朱元璋南下金陵时,就是从这里登陆,至今悬壁尚有铁索穿石而挂,故老相传为军师刘伯温系舟处。
所以现在燕子矶一片荒凉,石径少有行人,亭台生着荒草,古树上站着几只乌鸦,刺耳的刮刮叫声让这里平添几分萧瑟凄凉。
矶上金陵四公子已到,各家的仆役排设桌椅、杯盘碗碟等物,贾子虚督着几个小厮,架设一张轻纱幔帐。
秦林对这些人毫无兴趣,沿着生满荒草的小路独自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极荒凉的,忽见方圆数丈的一块地面荒草都倒伏着,不禁心头纳闷,以他的职业习惯,本能反应就是蹲在地下观察脚印。
难道是一伙流民”或者强盗?
所谓的金陵四公子,在秦林心里面就是几个酸丁,根本就不把这几个放在眼里,闻言也只是笑笑:,“论起来我于诗词之道确实不怎么懂,这金陵诗会原是不想来的,只因挚友相邀,盛情难却,所以才走这一趟。”
顾宪成、高攀龙、贾子虚都面带微笑,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众人齐声嗤笑,明晓得秦林一个武官哪儿懂什么八股?再者,论八股这里谁能盖过南京乡试解元顾宪成?
秦林所言直指八股选士的核心,四公子一时目瞪口呆,只觉他的说法离经叛道,但要驳倒也并不容易。
顾宪成皱了皱眉,高攀龙也没有开腔,他们都觉得刘戡之这番话有点近于无赖了。
秦林摇头苦笑:“以诸位的说法,朝廷的官儿都该让道学先生来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乃至按察司可以通通取消,因为按几位老兄的说法,州县主官都是正心诚意的〖道〗德君子办的案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既然没有冤案,何必设这许多衙门来复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士祺本来还要驳斥,忽然心头一动:首辅张居正不用清官而用能吏,天下皆知,秦林这番话倒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他赶紧闭上嘴,一言不发。
“刘兄为何口出污言秽语?自诩才子,风度尚不如秦兄一你。中的一介武夫,“哼哼,如此才子……”
原来张敬修、张懋修两弟兄也骑着快马来了不像后世的满清官员喜欢乘轿子,明代认为轿子是用轿夫代替牛马,“以人为畜”违背天道,洪武、永乐年间只有受特赐的功勋老臣才可乘用,后期虽然文官多用轿,但武功勋贵、年轻公子仍然乘马。
想到这些,张懋修便疑心刘戡之话有所指,站出来气愤愤的出言指斥,而较为稳重的张敬修想拦也没拦住。
顾宪成乡试拿了解元,还想着考进士,不敢得罪两位张公子:高攀龙向来唯大哥顾宪成马首是瞻,这两个也赶紧帮着王士祺,说刘戡之的不是。
殊不知刘戡之是个美男子,又极有才名,还有个做刑部侍郎的爹,因此平常面子上温文尔雅,骨子里则极其骄傲自大,忽然被张懋修抢白一顿,朋友们也帮着别人说话,一时火气上来就顾不得许多,睁着眼睛道:“张兄,令尊的做法家父是不赞成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某些不学无术的奸佞小人,还是离远点好!”
张敬修连忙劝弟弟不要意气用事,贾子虚也点头哈腰的帮著劝解,顾、王、高三公子则颇为惊讶的看着秦林,不明白这小小锦衣百户怎么和相府公子结交的,王士棋甚至讨好的朝秦林拱拱手,巴望他不要计较之前的龌龊。
张懋修气得牙齿直咬,若不是哥哥张敬修把他抓住,恐怕已冲上去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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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辛夷慢慢兜马过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鼓鼓的胸脯塌起伏伏,显然气愤已极。
刘戡之不怕讲道理的就怕她这号不讲理的,心头先怯了三分,慌不择言,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可没说你,我是说江陵相府的张小姐……”
徐辛夷黑这张脸,手理着马鞭,嘿嘿的冷笑。
忽然徐辛夷凶神恶煞的把马鞭一扬,刘戡之登时双手抱头鼠窜。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秦林。
徐辛夷跳下马,走到秦林身边,低声道:“喂,吟诗作词你会不会啊?”
秦林松了口气,笑道:“诗词嘛,我是七窍通了六窍。”
“就是还剩一窍不通喽!”秦林解释道。
刘戡之极怕徐辛夷这恶女,远远的站在五六丈外,尖酸刻薄的对顾宪成几人道:“你们看这两个,男男女女光天化日也不避讳,哼”魏国公府的刁蛮小姐和姓秦的一介武夫,倒是绝配!”
一位绝色丽人正在丫环导引下,娉娉婷婷的走来,只见她肌肤欺霜赛雪,满头青丝光可鉴人,银狐毛领把绝世的容颜衬得越发娇艳,一袭紫红色百蝶穿huā束腰袄裙,显得身段婀娜多姿。
众人都觉他这次真是说到了心坎上,荣华富贵于他们而言可谓唾手可得,反而不是那么紧要了,而像这种天下无双的绝色”才算才子的良配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士祺最为乖觉,脚底下悄悄退了两步。
刘戡之搜肠刮肚的想着诗词,想要先声夺人的博取美人芳心,不过还没等他想出来,那仙宫神妃般的丽人就走到张家两兄弟面前,盈盈福了一福:“小妹轿子来得慢,劳两位兄长久等了。”
顾宪成等人全都大眼瞪小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刘戡之脸上的表情则更是丰富多彩,先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继而眼睛直愣愣的呆滞,最后变成了痛心疾首的懊悔。
张紫萱莲步轻摇,缓缓走到秦林身前,微微一笑,已是万种风情。
我靠!顾宪成几个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了,“我们在哪儿见过”这种开场白,也太老套太无聊太那啥了吧!用这句话搭讪的都应该去死去死去死啊!
咳咳,我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一一,一一秦林咳嗽了声“拱手道:……原来是江上故人啊一别半月,小姐风采依旧,真正可喜可贺!”
“秦兄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小妹蒲柳之姿,不入秦兄法眼,只需以朋友相待小妹便铭感五内了……”
倒是徐辛夷在旁边听得他们对话暧昧,睁大了眼睛惊奇无比的盯着他俩看,瞅瞅秦林,又瞧瞧张紫萱,见她容颜娇艳无匹,不禁有几分自惭形秽。
甚至之前张居正隐晦向刘家提亲的事情,也变得很有些可疑了……他们看着刘戡之,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出了“怜悯”两个字。
可怜的刘戡之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神色迷惘,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场醒不了的噩梦:欲哭无泪啊!
看看滔滔大江,想跳又怕冷,看看嶙峋山石,想撞又怕疼,刘戡之长叹一声,决定回去买块豆腐一头碰死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礼法所拘,男女是分开两边的,中间一道薄薄的轻纱幔帐隔开,其实有没有都差不多,照样看得清清楚楚。
秦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密密麻麻的排着许多兵马,除了五六十女兵之外,另打着神策卫、广天卫、鹰扬卫、府军卫的旗号,四个指挥使掌兵,几十个千户百户来回勒束兵丁。魏国公府大小姐的排场果然不同寻常,别人都带青衣小帽的家丁奴仆,她带精锐军队。
秦林点点头,比起和一群酸丁毫无趣味的拽文,他倒真想和徐辛夷去围猎。
她明眸中水波荡漾,小嘴微微撅起,神情楚楚可怜:“秦兄就如此厌恶小妹,急于抽身离开吗?若非如此,还请留下来陪小妹谈谈,不必诗文,就是秦兄那些为政的道理,似乎就和家父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王士祺已开始想办法怎么弥补和秦林的关桑了。
张紫萱自去女眷那边就坐,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她讨好卖乖,都知道自己夫君或者父亲的官职前途都在张居正手里握着,对他女儿能不关心吗?刚才都看见张紫萱和秦林亲厚,也有不少道目光暗暗的打量着秦林。
张家两兄弟也走了过来,一路上各种问候声不断,至少有七八位贵公子邀请他们落座。
兄弟俩最终走到了秦林身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的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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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陵诗会正式开始,因王世贞正做着应天府尹,这届诗会便是王士骇做主人,致辞的时候他把贾子虚也拉在一起,笑着介绍:“本届金陵诗会小弟忝为东主,却是叨光这位贾子虚贾兄惠的东道,贾兄仙乡河南卫辉府,今年以书法新选了内阁中书,一笔字真正魏晋风流,在座的各位都是饱学之士,将来多亲近亲近。”
他虽然谦和,无奈金陵这些公子哥儿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内阁中书时价也就一千二百两银子,谁在乎?贾某人很替王士碟做了几次冤大头,但别人并没有沾光,所以也没几个人理会他,稀稀落落的应了几声“久仰,““然后再没人接茬了。
忽然一个大嗓门在秦林脑后炸响:“这鸟诗会往年不在雨huā台就是紫金山”怎么今年要跑到燕子矶来?做几句酸诗还要跑这么远,王士祺你个鸟人,倒会消遣俺常爷!”
张懋修认得这人,告诉秦林:“他叫常胤绪,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后,其父怀远侯常文济现任南京中军都督府协佥,这位常小侯爷是南京城有名的呆子。”
果然”常胤绪这里一闹,女眷那边的高小姐就羞得面红耳赤”惹得一群小姐都笑:高翰林是清高文士,岂肯把女儿嫁给这呆霸王?常胤绪喜欢高小姐的事情尽人皆知”谁又敢冒着得罪呆霸王的风险去娶高小姐?是以两边纠缠了两三年也没个结果,常胤绪始终未娶”而高小姐也始终未嫁,早成了南京闺阁之间的一件笑料。
公子小姐们金都挤眉弄眼”要说南京城里谁能制住呆霸王”实非徐辛夷莫属,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徐辛夷大惑不解,就待嚷嚷起来,忽然看见张紫萱朝自己连连摇手,不知怎的她就老老实实坐下了,竟没有违拗。
那边王士祺明晓得常胤绪是个呆瓜,也不计较他言语冒犯,解释道:“往年诗会多在雨huā台、紫金山,固然风景绮丽,但这燕子矶也是咱们金陵的名胜”一山直插江心,滚滚长江东流”燕矶夕照和永济江流也不输给雨huā说法和紫金晴云嘛一而且今年又比往年不同,更需来此太祖高皇帝用武之地,追思一番了。”,常胤绪睁着怪眼,莫名其妙:“作诗便作诗,怎么又说起洪武爷爷了?洪武爷从采石矶登陆克复南京,怕有两百年了吧。”,情知这大老粗不读廷寄,王士祺笑道:“前些日湘西白莲教妖匪与九溪洞蛮叛乱,金道侣一时猖獗”荆湘骚动,朝野咸为震恐。嗣后朝廷调集大军平叛,邓子龙将军飞檄进剿,我大明天兵一到,叛匪项刻间化为嵛粉。
王士祺不愧为应天府尹王世贞的儿子,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众公子小姐纷纷举杯,祝愿大明武运昌隆、国势日盛,白莲叛匪跳粱小丑,早日冰消瓦解。
刘戡之刚才丢脸丢大发了”王士祺找机会让他显摆显摆,好全他的面子。
此人文采极好”一首吟罢众人齐声叫好,王士骇抚掌大笑:“好”好一句,欲乘幽兴寻幽地,共御冷然适洒然”真乃我国朝才子风范!哪位高贤也应一首?”
刘戡之忽然冷笑,扭头问着秦林:“秦兄方才说诗词本是小道”那么想必秦兄一定是大方家了,便请秦兄也来一首,如何?”
“我不会井诗”,”秦林老老实实的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戡之眼睛眯了起来,冷笑连连。
秦林看看周围,正好不远处的江边有座宝塔,“盛情难却,我就以宝塔做题目吧。”
众人眼睛一亮”这起句虽然不怎么文雅”但气势很大,正是武人的口气”倒也暗暗应着庆贺武运昌隆的正题。
这是个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整首诗前面平平无奇,后面异军突起的也有,便静等他最后两句。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首诗不是太好,而是太他妈操蛋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张口结舌。
大明现在全靠着张居正、戚继光一班人支撑,然而西南诸土司蠢蠢欲动”东瀛三岛武士的野心也在逐渐发酵,葡萄牙、西班牙把手伸到远东,郑和下西洋时建立的南洋朝贡体系濒临崩溃,建州女真中日后困扰大明数十年的老奴酋也满了二十岁……
大明天下就在由治入乱的关键节点上,所谓的才子们依然懵懂不知,浑浑噩噩的沉醉于上国衣冠的旧梦之中”全不理会内忧外患……秦林敬的是张居正、戚继光这些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杰,而不是金陵诗会上这群只会吟诗作对写八股文章,偏偏还自命不凡的家伙。
秦林冷着脸坐下,准备迎接所谓才子的哄笑,反正他不在乎,作为锦衣军官,他也不必博什么诗名,难道诗做得不好,上司还能把我这个锦衣百户给开草了?笑话!
“好诗!绝妙好诗!”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齐齐伸出大拇指。
众才子眼睛珠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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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主持诗会的王士蜞半天没缓过气来,好不容易才憋出来。常、常小侯爷,你说秦兄的诗比刘贤弟好,原因何在?”
又朝秦林竖起大拇指:“还是后面这位秦兄弟诗做得好,每一句都清楚明白,你看那宝塔,果然下面粗上面细,倒过来正是下面细上面粗。
众名士、才子全都无语凝噎:原来这位常小侯爷是以他能否听懂来评判诗文的,这个标准好像也太独特了点。
常胤绪得意洋洋的坐下,还催着带来的小厮快把秦林这首诗抄录下来,等回去要背恐怕这将是常小侯爷平生会背的第一首诗,也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首。
王士膜听了倒颇为赞同,他父亲王世贞是后七子首领,提倡文学复古,“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追求古拙质朴,张敬修所言正与之相符。
说罢,他笑嘻嘻的朝秦林挤了挤眼睛。
看看常胤绪自鸣得意的样子,和刘戡之拉得比马还长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张懋修的促狭捣乱,秦林忍俊不禁肚子都快笑鼻了。
王士蜞又望着女眷那边问道:“那么方才张小姐抚掌赞叹是否和两位尊兄的意见相同?”
张居正变法,也以“不拘泥于古”为信条,张紫萱这么说就语带双关了别人更不敢辩驳。
徐大小姐站起来嘻嘻的笑:“我家里有太祖高皇帝写的一首诗,“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二声撅二撅。三声四声天下白,褪尽残星与晓月”秦林这家伙说的,一座宝塔平地出,上边小来下边粗”倒和这首诗有些儿像。太祖高皇帝的诗自是好的,想来秦兄的诗也极好。”
王士祺走近了小声道:“徐小姐世受国恩,这话自己说说是不妨的,只怕传出去别人误会秦兄僭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戡之郁闷了半天,终于逮到了机会,鼻子里冷哼一声:“哼,这种笨女人,谁娶了谁活谗倒霉!”
张紫萱在旁边皱了皱眉,这些人说得厉害,其实没那么严重,又不是秦林自己说的,至于徐辛夷嘛,魏国公世受国恩,这一代又有皇亲,再说现在是万历年又不是洪武年,街上都有老百姓穿黄缎衣服了,谁还计较什么僭越?
男宾与女眷隔着架轻纱帐,秦林绕过来想劝徐辛夷,她扭头走得飞快,便把她斗篷拉着。
说罢她跳上照夜玉狮子,一溜烟的跑了,不一会儿,山下四个指挥使磨动令旗。各京卫精兵陆续开拔,呜嘟呜嘟的掌着数号,往远处围猎去了,最前面白马红衣的徐辛夷分外显眼。
张紫萱贝齿轻咬下唇,低垂臻首略一思付,走到秦林身边劝道:“秦兄,以小妹看来,徐小姐襟怀磊落雾月光风,断不会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没有两个时辰,就是现在徐辛夷已在众女兵簇拥下,很没有淑女风度的开怀大笑:“喔嚯嚯嚯…………本小姐以前怎么没看出常胤绪那小子这么可乐…………哎呀,宝塔倒转的诗,真是绝了!”
好主意!徐辛夷眼睛一亮,等猎了野物”定要请秦林来尝尝,常胤绪也可以请一请,张家两兄弟和张紫萱……也请吧,至于顾宪成、刘戡之这班酸货,“哼哼,谗死他们才好呢!
从燕子矶到玄武湖、紫金山都是官地,没人开垦,山羊、野兔极多,被赶出来乱跑,大队人马蜂拥蚁攒,追着猎物越跑越远了。
于是一股酸腐之气便拔地而起,由燕子矶直冲云霄。
王士祺晓得这两位都走了不得的大诗人,随便吟句诗就要吓傻一大片的,所以也不分派韵脚给他俩,任凭逍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摸摸鼻子”常胤绪也摸摸鼻子。
“老兄喜欢”呃”常胤绪本来还想学秦林玩,被这句问到了心坎上,就点着头道:“是啊,可你也看见了,她好像……”
说着他就朝着秦林满脸堆笑,一挑大拇哥:“秦兄弟,你真走了不起,那天仙似的张小姐,对别人都冷冰冰的,只肯望着你笑,还有徐辛夷那凶娘们居然也听你的话,啧啧,你这本事实在太厉害了!”
秦林屏气凝神,十分郑重的把常胤绪打量一番,“老兄的这幅形象,这套打扮,还是不要去追什么高小姐了,改行做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
“首先,你得穿一袭白衫,这样才潇洒风流,现在你这件暗绿色大金huā的袍子只有恶霸纨绔才穿嘛:其次,干嘛在额角扎一朵红绒球?你以为你是武松?最后,什么募容公子南宫少侠都用剑,用剑你懂不懂!”
常胤绪惭愧得无地自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简直活到狗身上去了,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形容他的感受,那就是天不生秦林、万古如长夜。
常胤绪忽然怪眼圆睁,张口结舌的道:“可、可、可这也太有派了吧,手指都能射箭?”
这也太夸张了吧?秦林懵懵懂懂的把手指收回来看了看,又一指试着朝着那仆役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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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直渎山下齐人高的草丛有极大的一片,此时草丛中弓弦嘣嘣直响,不断有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劲射而出,其中好几支箭朝着秦林和常胤绪电射而至。
秦林和常胤绪从直渎山顶上慢慢走下来刚到山腰,羽箭射到此处力道就弱了,被九环刀磕得四下乱飞,两人便没有受伤。
“敌袭”有人凄厉的叫喊着,忽然声音像鸭子被拧断喉咙一样嘎然而止,显然已经命丧黄泉。
秦林心念电转,想到此前发现的那一大片倒伏的荒草和许多青壮的脚印”立刻明白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伏击。
除了牛大力毫不迟疑的听令退却,其余的人已一头扎进了草丛”挥舞着武器四下乱砍,嘴里骂骂咧咧的。
江南暖和,这里又未经开垦,立冬日荒草虽然转黄”依然比人还高,草丛外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听到那声惨呼已是心头骇然,不敢再抢进。
这茂盛的草丛”简直就是吞噬生命的地狱!
突然间草丛分开钻出个人来,众家丁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却是刚才坐在人群之中,互相吹牛打屁的一位护院,顿时松了口气。
从草丛中钻出来,看见众家丁站在前面”他终于确信逃脱了死神的追捕,惊恐无比的脸上显出了劫后余生的欢愉。
牺牲者给人们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他被勒住脖子之后,那双变得血红、暴突的眼睛。
面对这未知的恐怖,家丁们吓得浑身发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呀!家丁们恨不得爹妈给自己生了四条腿,炸了窝似的四下乱窜,而此时茂密的荒草中再次射出箭矢,把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家丁一个个射死。
秦林在山腰看很清楚,连忙叫道:“胖子快牵马,躲在马后面往山上跑!”,陆远志赶紧牵了匹马,躲在马后面往山上跑。
说也奇怪,众位贵胄虽然多乘骑受过训练的军马,但不少文士公子所乘的只是普通乘马,在屁股中箭的情况下居然没有炸窝发疯。
马的身体比人强壮得多”要射死可不那么容易,借着马匹的掩护,众家丁才退到山顶。
“有弓箭的站出来,守住路口,要不大家都得死!”秦林又大声叫喊着。
局面这才稍得稳定”侥幸逃脱性命的家丁纷纷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伤。
“秦哥,你看我屁股”陆胖子带着哭腔,慢慢转过身来。
噗一秦林一口喷了出来”俗话说得好啊:胖子莫猥琐,猥琐菊被戳。
“秦哥,还是你动手吧,老牛的手段我信不过啊”胖子咬牙忍疼的表情就像强忍憋了三天的大便,呲牙咧嘴的道:“比起这傻大个”秦哥要温柔些。”
胖子杀猪似的叫起来:“救命呐……”,牛大力抓住箭杆用力一扯,胖子只觉屁股都痛得没有了”翻翻白眼几欲晕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胖子却已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我死了”我死了……”,”
至于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秦林看了看正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刘戡之、王士祺,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们,这会儿倒是长得和山贼差不多的常胤绪比才子们管用,提着九环刀,领着七八名侯府家将四下巡逻,鼓舞士气。
燕子矶三面临江易守难攻”可对于被围的众人来说也是个绝地”困在直渎山上插翅难飞。
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使秦林很烦躁。
但现在局面稍稳,众家丁也退了回来,人一多胆气就壮,他又发了公子爷的脾气,指着几名家丁怒斥:“你们几个临阵退缩,成何体统?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成仁取义本是分所应当的事情……,喂喂,你们坐着干什么?快下去打这些山贼呀!”
刘戡之一听之下更是大怒”俊脸涨得通红,指着众家丁破口大骂,逼着他们冲下山杀退山贼。
没来由膝盖头一软,刘戡之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些夫人小姐们全都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随着山贼的到来,过去认识中的一切都被颠倒了,所谓的才子是脓包软蛋,而常胤绪这个呆霸王却成了保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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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心头忧愁,在直渎山顶走来走去寻找脱困之策。
拍拍踏雪乌睢的额头,秦林问它:“小黑啊小黑,你会不会游泳?”
我靠,这样都行啊?秦林也不知道马儿是否真的听懂了,不过,马这种动物是会游泳的,以踏雪乌睢的神骏,自己抱着它脖子泅水逃出去请救兵,似乎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踏雪乌睢只往下看了看,就四蹄趴着往后退,脑袋左右狂摆,马嘴喷着白沫子咴儿咴儿直叫,似乎在说:“哎哟妈呀,吓死我了,你以为这是高台跳水呢?”
秦林干笑着拍拍马头,寻思要不把众位公子小姐的外衣扒几件,撕了做绳子,把马和人慢慢吊下去?
这下可真插翅难飞了,就算跳进水里不死,那船上放箭,也把你射成刺猬了。
秦林托着下巴,思索着敌人如此举动的原因何在。
秦林闻言心头突的一跳,连常胤绪都知道的”那伙处心积虑的黑衣人当然不会不知道,那么他们的用意就是……
常胤绪看见了,没来由的菊huā一茶……
张紫萱温言劝慰着小姐妹们,好不容易才叫她们止住哭声,这才抬起头抱歉的朝秦林笑笑。
贾子虚一直灰头土脸的坐着,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不如,咱们降了吧,谅山贼无非是求财而已……”
“万万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眷们听到这话,又齐放悲声”她们最担心的就莫过于此了。
听了这话小姐妹们稍微止住了哭声,但几今年纪稍长的却神色越发黯淡。
张敬修、张懋修手持宝剑站到了妹妹身后,脸上带着冷笑。
高攀龙、王士祺也和他站到了一块,就连刘戡之也在稍微犹豫之后,最终仍选择了和几位朋友并肩而立。
突然秦林跳了起来,黑着脸对张紫萱吼道:“名节名节,狗屁的名节!命都快没了还罗里吧嗦的,你这娘们太迂腐了!”
“看什么看,以为有个首辅老爹就了不起啊?”秦林狂喷着唾沫星子:……哼,叫我陪你送死,我才没那兴趣呢,天底下的美女多的是,都要拿命换,老子也没那么多条!”
金陵四公子高高的扬着脸儿,自觉这次终于把秦林甩了好几条街。
本来说的挺高兴,脸色又转而黯淡,他心道自己临死前终于压倒了这姓秦的,可惜等会儿被强盗杀死,这番壮烈不能传扬出去,倒是遗憾的很;忽然又想找纸笔做一首极好的绝命诗,把今日之事传扬后世,足可名垂不朽了。
张紫萱眨眨眼睛,看看秦林,果然如众女眷希望的那样,国色天香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灰色,深邃如秋夜星空的眸子也瞬间变得黯淡,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然心中痛苦已极而又正在强忍,那种凄凉、伤心的情状,就是铁石人见了也要掉泪。
“姓秦的,老子和你恩断义绝,从现在就割袍断义!”小侯爷常胤绪抡起九环厚背砍山刀,刺啦一下就把暗绿色的袍子割了一大块,气愤愤的往秦林脸上丢。
说着秦林就把飞鱼服撕开脱了,“不陪你们这群傻蛋,牛大力、胖子,咱们走!”
“秦哥!”陆胖子也恳求的看着秦林,欢快的胖脸第一次显得严肃无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秦林就气咻咻的跳上踏雪乌睢,打马慢慢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喊:“,穿黑衣服的弟兄们,我是来投降的,不要胡乱射箭!”
“刚才不是我,你们早就送命了,现在我要投降逃命,你们倒有脸来拦?”秦林大声训斥着他们。
秦林冷笑一声,不理会家将们,拍马慢慢走下山坡,冲着黑衣人大声叫道:“投降,投降!弟兄们不要放箭……”
忽然中间那个拿长鞭的黑衣人把头点了点,瓮声瓮气的道:“投降的来,我们不放箭,不过你也别想耍huā招!”
说来也奇怪,计划周详、部署严密的黑衣人团伙,竟对秦林投降一事深信不疑,并没有严加戒备一或许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吧。
说着话,那人阴笑着手腕一抖,软鞭就像灵蛇出洞似的卷向秦林脚踝,口中言笑而手上发动,本走出其不意,鞭法又迅捷无伦,满拟这一下就要把秦林摔落马背。
黑衣人纷纷叱骂,无奈踏雪乌睢乃有名的千里驹,发动实在太快,什么举动都来不及了。
秦林哎呀一声惨叫,扑倒在马背上,不知生死,那马泼拉拉甩开四蹄奔跑如飞,把射向它的羽箭全都抛在了身后。
“我袖箭打的左肋心脏。”那杨贤弟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也闭。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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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真渎山顶,张紫莹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秦林打马老向敌阵。腮边因激动面浮现漂亮的嫣红,忽然遥遥望见秦林中箭,俯身马背生死不知,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才不是呢!”陆胖子反驳道:“秦哥不是那种人,他定是想骗过黑衣人去请救兵这家伙屁股一撅我就晓得他要拉什么屎,刚才他那么闹,肯定是为了骗得土匪不防备才好趁机冲出去,所以胖爷我才配合他的!”
秦林为什么要那样做?她想到的原因比陆远志更多,也更贴近真相。
死?胖子嘴里哧的一声笑:“秦哥属猫的,有九条命,你想他归位?没那么容易!”
顾宪成、高攀龙替刘戡之帮腔,陆远志、牛大力和他们相争,看看又快打起来了。
这头说这话,山脚下的黑衣人又鼓噪着往山上冲张弓搭箭与把守路口的家将对射,家将、护院们携带的箭支不多,越来越难以支撑。
众位千金小姐有样学样就是裹了小脚的也不甘人后,纷纷上前相助。
但开弓放箭并不是可以无限持续的军用八斗弓普通人射到十来箭就手臂酸软乏力,除了力气大得变态的猛将一般来说就算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弓箭手,射到二十箭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混在众人之中的一双眼睛,闪现着〖兴〗奋的笑意……张紫萱有所觉察,回头看去,又什么也没发现。
然后他们从井里提水,把这条壕沟“灌满”了水,嗯,事实上只是混着浮土形成一层泥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那双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嘲讽的神情意犹未尽,然后阴险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最重要的几名猎物。
“退后!往后退到泥沟后面!”常胤绪突然一声令下。
等所有人都退到了泥沟后面,常胤绪把火折子点燃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要点火阻敌!
只不过……
“是啊”常胤绪非常诚恳的回答着,但手中的火折子已扔到了草丛中:“,不过常爷这条命是观音菩萨保估的,偏赌那群贼厮鸟不会射火箭!”常胤绪猝不及防的扔了火折子,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贾子虚身子一晃速度飞快的想去捡那火折子,哪里来得及?常胤绪这火折子刷过焰硝,一下子就把半枯的荒草点燃,火势轰的一下就窜起来,饶是贾子虚退的快,胡子眉毛都被燎燃了几根。
说来奇怪,非但江面上的敌人没有发射火箭,就是山脚下那群黑衣人突逢此变也慌乱起来,三名首领聚在一处商议办法。
常胤绪面有得色,站到高小姐身边,横着九环刀摆出护huā使者的架势。
那高小姐虽不算多美貌,年也唇红肤白、眉清目秀,此时垂着红红的脸儿,不时抬眼偷偷觑常胤绪,忍不住掩口而笑。
“靠,幸好老子命大!”秦林纵马疾驰把黑衣人远远甩开之后,行若无事的把左肋处插着的袖箭拔出来,没好气的扔了。
秦林把陆胖子的丝棉衣脱下来贴身穿在里面,加上他自己的就是两层了,但要不是这东西,那支劲道十足的袖箭恐怕还真得把胸口扎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家伙干嘛把人家徐大小姐的斗篷塞在怀里?莫非他有斗篷楔斗篷有大用呢,秦林把它团着放到踏雪乌睢的鼻孔底下,拍着马头说:“小黑啊小黑,快去找你旧主人!”
“美女我来喽,得儿、驾!”秦林把马鞭子一甩,抖了个鞭huā。
秦林伏下身体、抓紧缰绳、坐稳鞍桥,眼前景物飞快的后退,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响。
徐辛夷正率着众兵将围猎归来,兵丁们扛着野山羊,提着野兔子,抓着山鸡,还有四人合力用大杠子抬着野猪,迷迤朝燕子矶行来。
四位正三品指挥使在她跟前毕恭毕敬,满南京四十九卫、一百一十八千户所,什么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比狗还多,做着南京守备、中军都督府的魏国公随便一句话就能叫他们升字,也能叫他们丢官,能不小心侍候着徐大小姐吗?
此地离燕子矶还远,徐辛夷在马茸上望过去,只看见不浓不淡的烟,她把嘴一撇”“哼,他们居然抢在本大小姐前面开始烧烤了。”
徐辛夷志得意满的大笑起来,觉得这趟收获颇丰,可以好好炫耀一把,至少,会让常胤绪那家伙羡慕得眼睛发红他可不敢带这么多兵马去围猎呀!
“报来!”徐辛夷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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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几名女兵横拖倒拽的把秦林弄了来,嘻嘻哈哈的一路洒下银铃般的笑声,而秦林无可奈何的挠着头,一脸的郁闷。
燕子矶诗会的公子小姐们,南京城几乎所有国公、侯爷、伯爵、尚书、都御史都有子女在这儿,要走出了什么意外,朝廷铁定要按钦案来办,不晓得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应天府等应该为此负责的衙门会有多少顶乌纱落地,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牵连进去,命丧诏狱天牢。
徐大小姐令出而随,指挥大军如臂使指。
“怎么搞的,这家伙被马颠傻了?”徐辛夷莫名其妙,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秦林眼前晃了晃:“喂,看什么看,不认识本小姐啦?”
徐辛夷欣欣然有得色,娇叱一声打马与秦林齐头并进众女兵纷纷跟上。
这么大的火,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黑衣人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山顶,无可奈何。
突然发现山顶上被困的人正在欢呼雀跃,黑衣人不禁笑了起来:圣教精心设伏、水陆包抄这些公子小姐们插翅难飞,就算秦某人跑回南京城里求援,等京卫兵来之前这火就早熄了,而肉票也早就绑到手了。
“不对劲儿”,那使袖箭的“杨贤弟”是位听风辨器的暗器高手,他竖起耳朵,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大队兵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想逃?来不及了!
情知已陷入明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众黑衣人的心都在往下沉、往下沉……数十名银装素裹的女兵涌出,两边雁翅分开,徐辛夷坐照夜玉狮子,秦林跨着踏雪乌睢,并骑而出。
公子哥儿们恨不得踏雪乌雅上的人是自己才好,女眷们七嘴八舌的对张紫萱道:“原来秦少爷是责搬救兵,咱们可误会他啦!”
真的吗?张敬修和张懋修两兄弟对视一眼,他们可不相信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会不知道一点端倪。
”,张懋修喃喃自语。
山下,黑衣人面临大军合围的压迫,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子矶平,响起了滚雷般的马蹄声,摄人心魄。
黑衣首领舞动长鞭,鞭梢毒蛇吐信般缠向一名明军骑兵,可鞭梢刚刚搭过去,还没等他发力,五六支长枪便攒刺而来,他这必杀的一招便只能心有不甘的落空。
那名使袖箭的高手倒是成功的射落了一名明军,但下一刻便有三四把战刀朝他劈来,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刀光迅捷无伦的从他身上一带而过,明军骑兵头也不回的冲了过去。
也有人慌不择路朝着山顶奔去,但根本无法跨越熊熊烈焰,变成火人惨呼着挣扎、痉挛……
徐辛夷,神色自若的和众位女兵说笑,不禁叫秦林再一次惊叹殊不知徐大小姐也只猎过野猪、山羊,何曾见过战阵厮杀?她也借着和女兵说话的机会转过了脸,不敢看那些血腥的场面呢。
这时候燕子矶伸入江面的那一头火光燃起,明显是敌船发现岸上的情况不对,狗急跳墙放火烧山了。
常胤绪招呼众人:“走,站到刚才过火的地方去!”
众人有所迟疑,张紫萱第一个走过去,鼓励的朝常胤绪笑笑:,“没看出来小侯爷还有这等计谋,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高姐姐,“、妹看这常小侯爷很不错,你说呢?”
常胤绪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咧着嘴嘿嘿傻笑,忽然一拍脑门:“啊,现在可以说了,其实挖沟、放火这些都是秦兄弟叫我做的呢!他下山之前就和我说了“……”
说笑着众人都已走到烧过的这片空地,虽然地面热得烫脚,空气也一股烟味儿,但至少能保住命。
幸好南面的大火被徐辛夷的兵马扑灭,众人赶紧逃到没有过火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看看燕子矶上火光冲天,一座名胜变成了火窟,人人心头都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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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紫荣,洗如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娉娉婷婷的走到秦林身前,深邃迷人的眸子波光盈盈,“柔情万千”的看着他,美再动人的唇瓣微微颤抖,委委屈屈的道:“秦兄”你把小妹瞒得好苦!若非存着心头一丝执念”定要确定秦兄生死再做定夺,小妹早已、早已……”
秦林本能的感觉到了好几道杀气,心头暗叫不妙。
“这人的确智计百出,但连心上人都信不过,看来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一唉n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今日信哉!”说这话的是今年纪稍长的“剩女”,联想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感怀伤情。
喂、喂,你们这些家伙,不要被张紫萱骗了呀!秦林早就知道事实上这么多人当中,古灵精怪的张紫萱恐怕是第一个猜到原因的吧!否则自己下山诈降的时候,她为什么配合得那么完美呢?当时她那空洞的眼神、颤抖的嘴唇和强忍哭泣的坚强,都把一个千金小姐突然发现心上人是无耻之徒的失望和绝望,表演得丝丝入扣、入木三分哪!
张紫萱的演技放在数百年后,绝对是奥斯卡影后!
女人太聪明了真不是好事”尤其是漂亮女人看着掩口偷笑的张紫萱,秦林顿觉身边傻乎乎的徐辛夷真是可爱呀,对孔夫子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已是感同身受。
“秦兄,现在可以告诉小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张紫萱语带哀恳之意”再次引发了众人的同情。
“绑票,就是目的最单纯的绑票”为了钱”,秦林微笑着解释。
“怎么会呢?”张紫萱不再盈盈欲泣了,深邃的眸子里光华一闪:“白莲教和我大明不共戴天,但并不是山贼土匪,绑票要钱做什么?”
秦林看看张紫萱的表情,就知道她还在演戏,不过别的人倒是真的不明白”便解释道:“诸位都知道中山王徐讳达吧?率大军纵横天下,北逐蒙元入朔漠”十荡十决、所向无敌……”
秦林话锋一转:“但为什么名列功臣第一的不是中山王,而是李善长?”
“回答正确加十分”,秦林拍着巴掌,不晓得从哪儿拿了只野兔塞在刘戡之怀里,“奖励你!”
功臣勋贵子弟不少,国朝初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都说因李善长用种种办法筹措粮草供应军需,搜罗钱财以供国用,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以他的功劳还在统帅大军北逐蒙元的徐达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从发现江面敌船不发射火箭起,就知道对方的意图是生擒活捉。
这个时代的宗族制度,各世袭显贵都有长房、二房、三房等等支派,每个支派都有不少人,再者长房里面也不只一位少爷,根本就不愁没有继承人,绝不会为了一个子弟的性命就和大明朝廷作对,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但要钱就容易多了,为了嫡亲儿女huā上五千、一万,国公、侯爷们还是愿意的。
万历年朝廷内有一代名相张居正,外有戚继光、邓子龙一班虎将,目前的白莲教还没有实力强攻府库丰饶的大中城市,公开起事只能选在偏远贫瘠的苗疆、湘西、关外等地,就算打下几座县城也弄不到几两银子”无法滚雪球似的发展,兵器粮饷都成问题,遇到朝廷调集大军镇压往往迅速溃败。
若是普通山贼土匪,绑到一个侯爷公子”要个一两万银子,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可白莲教要起事造反,购买军器粮草、收买官府内应、结交蛮夷洞主寨主都要huā大笔银两,绑一两个肉票、拿三五万银子是不济事的。如果一个一个的去绑票,弄了几次各公府侯府必定加强戒备,后面就再难下手了”只有借着金陵诗会的机会,布置周密、一举得手,把几十上百号公子小姐全都绑了”这样才能勒索到一笔足够造反开支的银两。
想到这里,人人切齿痛恨。
秦林嘿嘿的坏笑起喜徐辛夷嘴一撇”欣欣然有得色:“要让你这笨蛋来指挥那一定是放跑了”本小姐在这里,他们还想逃走么?早就派飞骑报到南京守备衙门我爹爹那儿啦!”
众多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都指挥使、指挥使分列两边”全装掼带的校刀手神色凛然,他们全都看着大堂正中,一名汗流浃背的飞骑兵正跪着举起军报。
偌大的白虎节堂,回荡着徐邦瑞的声音”振聋发聩。
历任守备为了表示谦抑、也免得朝廷猜忌,非天大的事情轻易不肯动这枚大印,而是与南京镇守太监和守备府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商议而行今天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让徐邦瑞毫不犹豫的动了守备大印?不一会儿,亲兵从密室捧了大印出来,三寸长宽,金印麒麟扭”众将官眼前闪耀,不无唏嘘:这颗大印,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动过了……徐邦瑞毫不迟疑的把大印接在手中,朱笔押了军令,守备大印重重的盖子上去。
烽火台也响起了连珠号炮,把提督操江府的命令传递到了上游的当涂、芜湖,下游的江阴、瓜步,长江水师便倾巢而出,全速封锁了江面。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破获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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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陵城头连珠号炮震天价响起,燕子矾下的众人尽皆喜形于色,知道长江水师和两岸驻军都已出动,刚刚逃走的那艘敌船这下子插翅难飞了。
贾子虚。
众位公子小姐在家丁、丫环陪伴下准备动身回金陵城,贾子虚心头一喜,便也混在人堆中准备离开:白莲教上下级都是单线联系,除了已经战死的三位香主,被俘的普通教众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王士碟惊疑不定,拱手问道:“秦世兄、徐小姐,你们这是?”
白莲教计划周详、部署严密,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射出的寒光冷厉如电,不偏不倚盯着张紫萱丰盈娇俏的胸部,一字一顿的道:“众所周知,白莲教主白灵沙是位神秘女子……”
众人大惊失色,离张紫萱近的赶紧往后退,就连张敬修、张懋修两个也狐疑不定的打量小妹,生怕她是别人假扮的。
张紫萱开始被吓了一跳,这时候已无可奈何的把秦林看着”明知他是报刚才那一箭之仇,她忍俊不禁,忽然发觉秦林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胸口,立刻又想起了兴国州发生的尴尬事,顿时俏脸绯红。
张敬修、张懋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张懋修朝秦林一竖中指:不带这么玩人的呀!
秦林干笑两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历年来金陵诗会不在玄武湖就是莫愁湖”要么是雨huā台、紫金山,为什么偏偏这次要来燕子矶呢?”
倒是徐辛夷嘴巴张成了鹅蛋型,拍着手道:“哈哈,我知道啦!玄武湖有水师,紫金山有孝陵卫,雨huā台在聚宝门外、莫愁湖呢水西门出去就是,这两处离城墙太近,而守城的兵马极多,只有燕子矶离城二十里,人迹罕至,又没有军队驻扎!”
王士膜极其乖觉,听得徐辛夷道破原因,心头立刻猛的一沉,脚下暗暗退了两步,离贾子虚远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徐辛夷气鼓气胀的,饱满的胸脯起起伏伏。
秦林好整以暇的阴笑三声,锋利如刀的目光从贾子虚脸上扫过,饶是这位白莲教长老艺高人胆大,此时也免不得心头一寒。
难道是他?人们又疑神疑鬼起来。
陆远志手里拿着只厚底官靴,胖脸抽搐着,笑容分外狰狞:“奶奶的,敢射老子的屁股,敲不晕你丫的……”,秦林哂笑着摸了摸鼻子,看来胖子对屁股中箭的怨念很深呐!
不像王士祺、张紫萱都有确凿无疑的身份,贾子虚就来历不明了,人们更愿意怀疑他有问题。
张紫萱记忆力很好,补充道:“而且是这位贾子虚最先提出投降的建议。”,贾子虚神色不变”声音也依旧平静如常,没理会常胤绪、张紫萱等人,而是看着秦林:“好、好,不想在下一辈子打雁,临到头却被雁啄了眼。既然你下山诈降之前就吩咐常小侯爷注意提防,那么当时你就知道有我圣教的人混进来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炯炯、口气咄咄逼人,哪儿还有刚才那种平庸的气质?明明就是江湖上大豪的气度。
“本小姐才不耐烦做什么酸诗呢!”,徐辛夷不屑的撇撇嘴”她此前从来没有参加过诗会。
“好、好,输在你手上,在下心服口服”贾子虚点头叹息着。
秦林哈哈大笑,“王兄,我注意到你曾经两次赞这位贾兄书法溧亮”如果只说一次,我便当你替他胡乱吹嘘,但能让你这种大才子说两次的,那书法也许就真的很不错了。据我说知,白莲教有位长老的书法就很有点意思……”,“贱姓田,草字横江”,贾子虚感觉在秦林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只好拱了拱手:“江湖上人称银钩铁划的,便是在下了。”
众位公子小姐顿时哗然,不少人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位长老的诡诈多智。
徐大小姐将手一挥,上百兵丁弯弓搭箭,指着田横江。
田横江双目中精光大盛,转瞬之间奇变陡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右两名士兵猝不及防,被判官笔从太阳穴贯脑而入,顷刻间倒地气绝,正中间那名士兵举起钢刀正要劈落,田横江飞身欺近,手臂曲过来便将他脖子扼住,判官笔点在咽喉两侧,这士兵登时全身一震,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来。
“贼厮鸟!”,常胤绪九环厚背砍山刀照头直劈,九环与刀身相击,隐隐有虎啸之音。
田横江不敢怠慢,只好扔开被抓的士兵,左手勉力用判官笔封架住了九环刀,右手判官笔在牛大力棍头上使劲一点,借力飞了出去,眨眼已在数丈之外。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预备”神策卫指挥使周进忠拖着嗓子喊口令,所有的士兵都张弓搭箭。
哪尼来得梨“飞!”周进忠舌绽春雷,顿时密如疾风骤雨的弓弦绷响,万箭齐发,铺天盖地般扑向了田横江。
除了底层普通教众,没有香主或者长老的活口留下。
近段时间秦林总觉得金陵城气氛诡异,他敏锐的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常胤绪正把高小姐的手握着,那高小姐满脸红晕,起初推搡了几下,后来也就任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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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泰林破获燕子矶大案,抓住了十几个活口,虽然这些人嘟不是白莲教的高层,所知不多,但勘问他们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按照秦林从俘虏嘴里取得的口供,军队出动轻骑配合锦衣卫以犁庭扫穴的气势向泰兴、镇江、常州、扬州猛扑”共捣毁白莲教一十三处宏教分舵、二十八处传法分坛,白莲教在南直隶的基层组织几乎被连根拔起。
这三位幕宾一个是胡子眉毛都白了的老绍兴师爷,一个是位年轻公子,最后一位则是中年人,国公府的师爷比别处不同,都是举人、监生的身份”他们恭恭敬敬听着徐邦瑞口述,然后把这些内容用尽量高雅的文字写出来,最后再交给徐邦瑞审定。
英挺而漂亮的眉毛紧紧皱起,徐辛夷嘴巴撅得老高,抱着父亲的手臂撤娇:“怎么没提女儿的功劳?明明是女儿带兵在燕子矶大破白莲教嘛!””
几位幕宾相顾而笑,年纪最大的绍兴师爷站起来拱拱手:“好叫小姐晓得”女子封典只有从父从夫从子的说法”就算把小姐的功劳奏上去,朝廷也是置若罔闻的。””
那年轻文士则偷偷打量徐辛夷,起初也觉得这位大小姐长得太高、又是天足、眉眼也不是柔柔弱弱的细眉弯眼,怎么看都不觉得漂亮;但时间久了,忽然发现她身上总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眉眼间有着不同于普通小家碧玉的别样风情。
无论徐辛夷怎么撤娇”徐邦瑞绝不会同意把女儿的功劳也奏上去,那样简直就是笑话了。奏折中的意思,说是南京中军都督府底下四个卫正在燕子矶练兵,锦衣卫百户秦林侦知白莲教的阴谋”请这四卫助战”各京卫将士浴血奋战,十荡十决屡战终日,几乎人人带伤”这才将敌人一网打尽,格毙白莲教长老一名、香主三名……
徐辛夷看了却不满意:“不替女儿就算了”怎么没有怎么提秦林?人家冒死诈降、单骑冲阵、求得援兵,这些功劳都不写上去,爹爹太偏心了吧!”,徐邦瑞刚把脸一虎要摆父亲大人的架子”徐辛夷就把他那部黝黑的胡须扯住了”揪着来回摇:,“爹爹,爹爹呀,这秦林在崭州就替朱由樊哥哥帮了大忙”以女儿看就该做个千户,不,提个指挥佥事也应该呀,才给他个百户,不是欺负人吗?这次人家又立了大功,爹爹奏折上还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可真过意不去啦!””
一级?徐辛夷很不满意,揪着胡子左右摇:“爹爹,锦衣卫指挥使就算了,您想办法弄个指挥同知,或者指挥佥事也行啊!”
徐邦瑞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对几位幕宾使了个眼色:“乖女儿”爹爹给他请功,大大的请功,各位先生把他的功劳写得花团锦簇,这样总行了吧?”
徐邦瑞看着女儿的背影,捻须而笑:“女大不中留啊”,”
从燕子矶回到金陵城中,秦林这几天过得相当逍遥快活”各家达官显贵都来相邀赴宴,说是要谢他在燕子矶相救子弟性命的恩情。
而另一位主角,真正率兵救了众人的徐辛夷,反倒没有哪家相邀,一来觉得她是女子,不好同上宴席,二则生怕魏国公徐邦瑞“居心叵测”,借机替他这个嫁不出去的女儿提亲。
这位老侯爷年纪虽大,仍是不拘小节,招呼儿子常胤绪来作陪”都在一个厅上吃饭,他呵呵大笑道:“徐家侄女儿,老叔知道你是外面乱跑的疯丫头,所以也不叫你坐里头女眷那边去了,咱们累世的交情不计较这点……””哈哈哈哈,话说要不是绪儿看中了高老夫子家的女儿,我还准备替他向你爹爹提亲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胤绪妈呀一声,心说老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大小姐这大魔头,儿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娶她呀。
嘿嘿嘿嘿nn徐辛夷盯着常胤绪,修长的手指捏得噼啪作响,面色不善。
秦林端着酒杯慢慢啜饮:“救你什么?”
“谁是恶婆娘?”徐辛夷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筷子飞快的夹起一只大虾圆子塞进常胤绪嘴里。
秦林肚子都笑疼了,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呆霸王,原来竟这么怕徐辛夷,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秦林连忙劝和,说来也怪,要是别人说了徐辛夷一定要跳起来,秦林轻轻几句话她就老老实实的坐下,神情还有些扭扭捏捏的小儿女态。
正在欢宴,有小厮过来通传,说有位姓毛的爷求见秦林。
那人进来,秦林一看,原来是锦衣卫千户所的校尉毛冬瓜。
雷公腾见招,秦林便告辞出去。
路上毛冬瓜向秦林粗略介绍了一下螓况。
白莲教徒都是些底层教众”所知不多,审问之后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锦衣卫方面急于找到线索”但很让人奇怪的是”他们的供述发生了极大的矛盾。
“奇怪的口音”,毛冬瓜说:“您自己去,一问就知道了。”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锦衣千户雷公腾在千户所大堂上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唉声叹气的:“唉,本来不应该找秦某人帮忙,但以现在他俩的交情看,那女魔头应该不计较了吧……”
秦林也态度极好,长官长官的叫的亲热。
雷公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秦林安排的庚字所实在是个肥缺。
前日那艘敌船被俘之后,明军才发现这船建造得相当有水平,船身坚固、性能优良,简直就是艘战船,而长江水师的战船依靠日益没落的军匠制度来建造,现在用着的战船反而比这贼船还要差些。
永安侯、提督操江徐乔松大为吃惊,忙将案子发给锦衣卫查办,务要问得切实口供。
又问是怎么登船的,都答是在镇江一处汊湾里面,他们由三位香主带领走陆路到的。
那些神秘的水手,众白莲教徒一个也不认识,但都听到其中有一个矮壮汉子和田长老临别时的两句对答。
对方回答的话就很奇怪,众白莲教徒有的说是浙东的方言,有的说像湘边山里面的人说话,不一而足。
没曾想一连打了三天,却毫无结果,教徒们仍然胡说八道,那群神秘水手的口音从浙江到漠北、从湘西到福建,简直没个准了。
听完雷公腾的介绍,秦林倒觉得挺有趣的,便请把被俘的白莲教徒提出来勘问。
秦林没有打他,和颜悦色的问道:“不必害怕,本官并不打你,只问那**们在镇江接船,听得那些神秘水手的口音,究竟是哪里人?”
秦林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是台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问道:“你是哪里人?”
秦林手指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又问道:“那么,水手头子和田长老对答时究竟说的什么?”
秦林挥挥手让他下去。
第二个人又被带了上来,这个青年神情枯槁,眼窝深陷,衣服上有发乌的血痕,想来也是受过刑讯了。
“小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实话总被打,小的真听到他们说的一口扬州话,的的真真没有半分假呀”
“不瞒长官说,我是安庆府人,但我去过扬州呀,八岁那年去扬州舅舅家,听扬州人说话就是这个味道。”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不对不对,是弥勒下生、明王降世?”青年冥思苦想,完全拿不准,最后只好跪地求恳:“小的十多年没去过扬州啦,可小的记得很清楚,那说话的味道是不会错的。小的并没有说假话,求长官爷爷免打。”
第三个、第四个也被带上来了,回答也和前面两位差不多。
而第四位来自扬州的教徒却坚决反对第二个人的说法,他认为扬州无论城里还是乡下都没有那种口音,以他的看法,那伙人应该来自安庆府附近。
雷公腾却会错了意,只当秦林对案件一筹莫展了。
唯一相同的是,没有谁听出那个水手头子对田长老说的具体内容。
“千户大人不必着急,”秦林微笑的神态十分笃定,拱拱手道:“下官差不多已猜到那群神秘水手的来历了,还请千户大人带下官去看看那条船,便能知晓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摸摸下巴,意味深长的道:“因为那伙人本来就没说人话啊。”
一行人很快来到停泊那艘被俘敌船的码头,登上船查看,果然船身坚固,船帆、索具、船舵等各种设备都相当精良,实比操江提督府辖下长江水师的兵船还要好。
附属于卫所制度的军匠体系也日益朽坏,匠户收入只能勉强糊口,建造兵船时又有各级官吏上下其手层层克扣银两,肆无忌惮的偷工减料,本来明朝的兵船、火器都相当先进,但这样一搞质量就很成问题了,譬如火器使用时往往炸膛,兵船也造得粗疏。
秦林在船上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船上太干净了,从舵盘到甲板、从船帆到桅杆,没有任何可以证实它身份的标志。
“是啊,”秦林点点头,“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看呢。”
雷公腾眨眨眼睛,船底又能有什么线索?
啊众人齐齐发一声喊。
这不是江船,分明是从海里开进长江的
所以他们不是说的人话嘛,小鬼子嘴里哪儿能吐出人话呢?秦林嘿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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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通过审讯被俘白莲教徒,从口供中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所有人都听清了田长老对神秘水手首领说的话,却没有一个人听出水手首领究竟说了什么内容;而判断对方口音时,“八岁时去过扬州”、“,听见邻居夫妻用湘西话吵架”,,事实上是俘虏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记忆中最模糊最生疏的方言,硬往那水手首领的头上套。
捕获的白莲教徒来自大江南北,南直隶又是行商要津,北至朔漠、南到岭南、西到川边、东临大海的商客”流不息,这好几十名多在码头活动的渔民、船工常年接触各地商客,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听出那神秘水手首领的口音?
秦林把船弄进船坞,排干闸室中的水露出船底,就真相大白了:虽然船舱内、甲板、桅杆等所有地方都被小心处理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只有在海洋中才会生长的海藻、海蛎子等船底赘生物,则完全暴露了它的来历:不是来自某处内河、湖泊,而是从海外偷偷溜进长江的。
此时宁波市舶司已罢,〖日〗本的朝贡贸易停了几十年,而戚继光平定倭寇也有十多年了隆庆开海也是开在福建月港,只允许福建漳州、泉州的商民开展对外贸易,千里之外南直隶的普通百姓这辈子哪儿见过日本人、听过〖日〗本话?打破脑袋也没想到那边去,这才在锦衣卫拷打之下产生了各种互相矛盾的供述。
雷公腾边听边点头,“秦兄弟年纪虽轻”经验却是老辣!老哥我佩服不尽哪。这次老弟又立了一功不过老弟在崭州破荆王府一案时便已上达天听燕子矶一案奏报上去,必定简在帝心将来青云直上是不消说的,这次的功劳倒不足挂齿了,哈哈哈哈……”
“什么功劳?”,秦林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的道:“审讯不是由雷千户主持的吗?下官只是躬逢其适而已。”
话一出口,雷公腾又觉得冒昧了点,现在秦林还是他下属,燕子矶大案上报朝廷焉知圣旨下来又将如何?人家立的功劳可不小!
心头惴惴,雷公腾看了看秦林脸色并无异状这才又高兴起来。
有明一朝”对外实行勘合贸易,〖日〗本、高丽等国不许自行来和中国人做生意,要领取朝廷发给的“勘合”进出口许可证,以“朝贡”的名义前来经商,由市舶习予以接待。
十年前戚继光又平定了倭寇,现在别说南京城,整个江南也见不到〖日〗本人,要查案自然无从谈起。
这就不是秦林目前能理会的了,得等月港、宁波两处查到线索。*么腾兴冲冲的要去向上级复命,临别时他犹豫了一下,又把秦林拉到旁边”细声细气的道:“老弟已是简在帝心,不日就要扶摇直上,又和张、徐两位……咳咳,这个就不说了,总之老弟前程远大得很,有些眼前的事情似乎不必太计较,耿定向和王本固是一党,两人手底下那群疯狗御史逮人就咬……,老弟收支上为难的话”上交千户所的常例也可以减一减,老哥还是能做这点主的。”
雷公腾劝秦林罢手,实是好意,免得他惹到那群清流言官、疯狗御史,搞得一身骚。
唉n到底是年轻气盛啊,雷公腾一声叹息,心道张居正、徐邦瑞两尊大佛,你要真能搬出一尊来倒也压得过耿、王这伙人,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的眼睛眯了起来,耿定向吗?原来大明朝所谓的清流就是面子上存天理、灭人欲,背后又借着管家出头开青楼敛财的“正义人士”,啊!想想也是,“清流”与“青楼”似乎也差不太多。
奶奶的,真不把百户当干部啊?
“咦n娘亲,怎么这人不停抖啊抖的?”一位天真可爱的小朋友问着母亲。
秦林一个趔趄差点从码头栽进江中,赶紧把脸一蒙:我遁!
醉凤楼的大红灯笼依旧大放光明,骚人墨客和富商巨贾往来不歇,几个龟奴满脸堆笑。
“他个锦衣百户,就算运气好立了点微末功劳,能匹敌咱家耿都堂?您放心,借他只豹子胆,也不敢来!”
话犹未了,正点头哈腰的龟奴就发觉气氛变了,刚才还兴冲冲朝里面走的胡公子,忽然脸色一变”迈着小碎步就开溜:“额,下次再来吧,好像有点尿急。”
远处,一群身穿鸳鸯战袄的锦衣军余,提着木棍铁尺等物,在陆胖子、牛大力率领下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秦林则和韩飞廉站在后面”当然少不了再次被拉出来示众的鹿耳翎。
都你个头啊!秦林抄起棍子就砸他脑袋上了:“你个开青楼的乌龟,敢拿都堂耿老先生乱说,该死!”,说罢他冷着脸”朝众位兄弟一挥手:“给我砸!”
而秦林、陆远志等有正式身份的官校则背着手闲庭信步,好像完全局外人一样,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打砸。
“放屁!”秦林一个耳刮子扇到这老不修的脸上,“笑话,耿都堂是有名的清流,怎么会开起青楼来?那不成了“浊流,了吗?分明就是你招摇撞骗!”,陆胖子、牛大力和众军余全都哈哈大笑”,浊流,的说法倒是新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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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军余们把醉凤楼砸了个稀巴烂,秦林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皱着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秦林仰天大笑,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
青楼里面的莺莺燕燕们吓得战战兢兢,好在也见过不少场面了,老鸩带着几位姑娘出来奉茶。
“还是这位秦长官牛啊,上次那什么狗屁四公子来,huā宝宝只在二楼弹了曲琵琶,现在却满脸堆笑的出来奉茶,啧啧……”
秦林当然不是来听这些无聊话儿的,甚至前段时间红遍秦淮河的头牌huā宝宝自荐枕席,他也无动于衷,一张脸扳得像生铁所铸。
终于秦林要等的人来了。
周吾正身上只穿着低级文官的青色袍服,胸前补服是七品文官的紫鸳鸯,但和别的官员不同的是,他头顶带着的不是乌纱帽,而是獬囊冠獬囊乃执法神兽,辨忠奸、断曲直、公正不阿,故明代监察御史戴懈覆冠,以示办案秉公明断。
御史隶属于都察院,周吾正是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耿定向的门生,这便是他如此迅速赶到醉凤楼来的原因。
周吾正气冲冲的走上去,指着秦林的鼻子就要开骂。
嫖客们此时也知道秦某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了,心情便宽松了许多,闻言有几个不怕事的就跟着起哄。
哆嗦着用手指着秦林、陆远志”周吾正怒道:“你们,你们敢污蔑朝廷大臣!我周某人一定要揭参你扪!”
“老不修”一语双关,既可以指地上躺着哼哼的老都管,也可以指耿定向本人。
周吾正本来气得有些昏了头,但他毕竟是两榜出身的官场好手,在笑声中反而冷静下来,心头咯噔一下:大明朝所谓的清流中间,其实有许多能说不能做的事情,也有许多能做不能说的事情,像银钱上人人都要假撇清,说什么视钱财如粪土,但暗地里个个都想尽办法弄钱,像用家仆出头开妓院、赌档、酒楼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别人都这么干,不过要是公开传扬出去,耿定向几十年清流的名声就算毁了,笨蛋会指责耿定向的〖道〗德,而聪明人则会这样讥笑一“身为副都御史,连开设妓院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情都压不平,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清流”?
周吾正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斩钉截铁的道:“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周吾正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知道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帮老师耿定向了:“来人呐,这老东西敢污蔑朝廷大臣,把嘴掌起来!”
“污蔑朝廷大臣的本官将依律治罪”,周吾正的声音冷了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秦林:“不过,身为天子亲军,半夜跑到秦楼楚馆来放肆,行凶打人,砸烂东西,又该当何罪?”
“军余,小小百户所要这么多军余做什么?”周吾正也知道今天找不到秦林的毛病,只好认栽,没好气的道:“无论如何,打人砸东西的罪行一定要惩办,今天你要是不惩办这些肇事者,本官就要把他们抓回巡城察院!”
“苹徐军余职分!”周吾正恶狠狠的道。
秦林挠了挠头皮,狡猾的一笑:“好啊,就按周御史说的,这些军余全都革除职分。”
“弟兄们,咱们走!”秦林招呼一声。
“对了”,秦林回过头来对周御史说:“本官怀疑这座青楼是白莲教妖匪接头联络的地方,明天、后天,都要来搜查哦还要来?周吾正气得快要疯掉了,而瘫在地上的老都管,本来刚刚悠悠醒转,听到这句又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
军余们交头接耳,不停的嗤笑:“如果那姓周的御史知道咱们是怎么被开草的,一定会气歪了鼻子!”
这群狼崽子!秦林暗骂一声,不过还是带他扪去了天香阁。
谈个鬼呀!秦林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着极其富有古典韵味的金陵万家灯火。
“龟板武夫,你说那姓秦的百户,刚刚砸了耿定向的醉凤楼?”金樱姬的声音冷静而幽婉,带着某种毅然决然的力量,绝非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
“好,好,这么说的话,还真有点儿意思”,金樱姬用修长的手指点着额头,若有所思,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美丽清瘦的脸上,这时候脸部的轮廓才显出了灯光下看不出的坚毅,那种犹如飞蛾扑火的无怨无悔。
金樱姬把龟板武夫盯着瞧了半晌,忽然放肆的笑起来,huā枝乱颤,变得妖媚中带着三分邪气:“怎么,你不放心我?哈哈哈哈……,…”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枯坐窗边欣赏秦淮河的夜景,起初看那画舫往来流光溢彩,丝竹之声悠扬动听,只觉津津有味:可到子月上中天,整个金陵城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月色之下,外面喝酒行令的呼声和女子的咯咯娇笑远远传到耳中”他就有些无聊起来。
这小婢女只有十来岁,模样十分俏皮,秦林被她逗得哈哈直笑”把她脑袋轻轻一拍:“金樱姬吗?嗯,就冲着好吃的蜂蜜打糕,我也得拜会拜会你家小姐了。”
河房上搂着妓女调笑的客人,开始看见秦林独自一人走进雅间”嗣后老蔼鲁翠huā并没安排一个姑娘进去,都笑他是个雏儿,连青楼里的规矩懂不懂:待看见常在金樱姬身边的那名小婢去找了他,才觉得有点意思。
直到秦林的身影转过一丛湘妃竹,看不见了,客人们才如梦初醒的拍着大腿:看来是这小子拔得头筹了,真正艳福不浅呐!金樱姬那间小屋”可从来没有谁能进去过呢。
这座小屋是朝鲜样式,地上铺着榻榻米”正中间摆着一只矮矮的小方桌,果然有桔饼、打糕等物”墙角陈没有高丽青瓷的huā瓶,稀稀疏疏的插着鲜huā”墙上挂着的画风格也与中原迥异。
见秦林到来,她站起来相迎,眼波就像秦淮河水一样迷离”清脆的声音则比最高明的丝竹还有动听,轻轻柔柔的道:“公子来了。”
秦林干笑两声:“不知在下何德何能,可得美人青目?多少王孙公子想千金买一笑而不可得,在下一介武人……”
这位高丽美女身材瘦削,手指分外修长”白皙的肌肤下隐约透出血管的淡青色,似乎晶莹剔透一般,而她指尖的温度冰冰凉凉”神情又那么的楚楚可怜”便是秦林也忍不住心跳稍快。
这就是明明要把终身相托了,换成别人固然求之不得”秦林却没那么容易动摇心神,轻轻把她的手指拨开,“小姐想做张出尘、粱红玉,在下却并非李卫公、韩崭王呢!”,金樱姬眼珠一转,掩口吃吃的笑:“秦兄不做李卫公、韩崭王”难不成还要学赵大、李二、刘三?”,咳咳秦林被呛到了,赵匡胤是家里老大,李世民在兄弟中排第二,刘邦则井三,呃……
画面上是一处海港”岸上有许多〖中〗国式样的房屋,码头排列的船只整整齐齐,直刺青天的桅杆像森林一样,红日东升,海浪汹涌,旌旗迎风招展,这些船只虽未出港”已有乘长风破万里浪的气概。
画上题着“五峰先生踏波蹈海图”落款是“织田上总介顿首百拜……”这织田上总介的名字分明就是今〖日〗本人,但五峰先生是谁,秦林就不知道了。
秦林挠头笑笑,“其实我就是看看画的内容,这东洋画的好坏”却看不出来不过画上这〖中〗国人能让许多高丽人、〖日〗本人朝着他磕头,定是位了不起的豪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突然想到和白莲教勾结的那些倭寇,心想何不向这金樱姬打听消息?便问道:“对了,姑娘既然从朝鲜来,想是走的海路?戚大帅平倭十余年,现在这海上还有倭寇吗?”
那小婢出去,不一会儿天香阁到老鸿鲁翠huā就亲自端了酒菜送过来,朝着秦林笑得分外谄媚,放下就把小婢带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酒是醇厚绵长的高丽清酒”肴馔则是江南的精致菜品,胭脂红的绯羊肉、雪雪白的蒸江鱼、黄亮亮的果木烤鸭”还有一碗喷香扑鼻的火腿冬笋汤。
金樱姬把高丽清酒不停的劝,秦淮河上清风徐来,明月皎洁如玉”盘,又有美人相伴,秦林一时兴起,酒到杯干,不知不觉已喝了七八杯下肚。
秦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高丽酒后劲儿特别大,倒也没往别处想,可再坐得一小会儿,小腹处忽然升起一团热气,心脏每跳动一下,那团热气就变大变热,温度越来越高……
金樱姬笑笑,在秦林爆发之前起身把墙上挂的画儿卷起来,收进了橱柜中”然后温温热热的坐到了秦林身边,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炙热,娇躯微微一颤,但仍然依偎过去,将臻首一偏,靠在他的肩头。
“你、你搞什么?你给我下药?”秦林怒斥着,伸手把金樱姬推开。
那秘制百huā回春酒是给那些浪荡公子哥预备的,哪怕是条鼻涕虫,喝了也能成金刚杵,饮下之后如不几时发泄”会全身火烫、小腹奇胀无比,甚至神志迷乱。
越是这种柔弱、楚楚可怜的样子,越能激起男性心底某些压抑着的东西,秦林渐渐有些把持不住了,左手推拒着金樱姬,右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纤弱面娇嫩的脊背。
秦林只觉心头一团火焰轰的一下就被引燃了,再也把持不住,将金樱姬横抱着放在腿上,咬牙切齿的发出了最后警告:“这可是你自找的,等会受不了,莫怪我霸王硬上弓!”
被秦林大力抓痛,金樱姬低低的呼了一声,却没有躲开,反而挺起了胸膛”任君采撷,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香阁老鹞鲁翠huā把酒菜送进房间之后,就兴冲冲的离,开了,她找到跑得最快的一位龟奴:“快”告诉徐大小姐,姓秦的已经上钩啦”要怎么办咱们都听她吩咐!”
啊?徐辛夷睡意全无,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得正好含住一只宁波大汤圆。
“这家伙一定是huā言巧语骗了青黛,我要揭破他的真面目!”徐大小姐如是说。
这事还有个附带效果:雷公腾不晓得徐大小姐要怎么整治秦林”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他暗中严令丙字所的校尉不得去和庚字所争地盘”所以这么长时间丙字所和庚字所两个老冤家再没有打过群架。
喔哈哈哈哈~~徐辛夷对这个计谋分外的得意。
满南京没有不怕这刁蛮小姐的,她派人去和天香阁说了,鲁翠huā晓得这位大小姐是不讲道理的”也只能答应她等秦林来”就态度极好的招待,再派出头牌红姑娘”不择手段一定要把秦某人迷住。
可现在的徐辛夷,已经不想整秦林了呀!究竟如何相处”她自己也没想清楚,“总之肯定不应该让那些青楼的狐狸精迷惑他,否则……否则也太对不起青黛妹妹了吧!”,徐辛夷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紧张寻找着理由”未免有点自欺欺人。
前段时间燕子矶大案爆发”女兵姐妹们叽叽喳喳说的都是这件事,侍剑就把通知天香阁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魏国公府的西门连夜打开”徐辛夷一马当先,众女兵随后”泼拉拉打马直奔天香阁。
蹄声飞快的由远及近,门外迎客的龟奴突然叫起来:“哎、哎”你们这是……”
“我的姑奶奶诶,这是怎么回事?”鲁翠huā捶胸顿足的迎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翠huā是识趣的人,二话不说就朝着大丛湘妃竹后面的朝鲜式小屋一指。
天香阁的姑娘和客人都看得呆了,天底下除了徐大小姐,还有那位闺秀会带着一大群女兵,骑着马拿着刀刀枪枪冲到妓院来找人?
旁边几位南京的朋友听了这话,却吓得脸青面黑,忙不迭的把他嘴捉住,拖到外面老远才压低了声音告诫他:“嘘不要胡说!那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金陵城头一号的女魔头,你不要命了?”,心有余悸的嫖客们赶紧四散而走,都觉得徐大小姐未免太会管老公了。
“终究是一双大脚,长得又太高了些,男人娶了她铁定夫纲不根,一位细眉细眼的姑娘得意辑说着,她的脚就是标准的三寸金莲。
红姑娘们没好气的答应着”懒洋洋各回各屋。
砰的一声,徐辛夷鼓起勇气踢开了房门。
金樱姬的上衣从领口处棒开,露出了半截光洁幼嫩的娇躯被破门声惊吓”她回头诧异的看着徐辛夷,神色羞怒交加。
“你、你们干什么?出、出去!”徐辛夷蜜色的脸蛋变得姹红”把脸扭到一边去,声音有些发颤。
叮咚n外面传来石块抛入水中的声音,金樱姬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谦恭,低眉顺目的答应着无奈被秦林抱的很紧不能脱身。
不料秦林竟突然把徐辛夷抱住了,一双魔手在她充满活力的身躯上四处游移,他神志迷乱之后力大无穷徐辛夷竟无法挣脱。
高丽美女以手支额,稍稍喘了口气,忽然坏坏的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离开之前,她还特意关上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樱姬低着头吃吃的笑着”绕过回廊走到一处池塘边,全身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龟板武夫已等在那里。
“谈何容易!”金樱姬低头不语。
秦林神志昏乱,变得力大无穷,说来也怪,连南直隶十万军中无敌手的神枪马四平也不是徐辛夷的对手,可她抗拒秦林的侵犯时,却显得太过软弱无力徐辛夷惊讶的发现,以前一拳就可以把一位武林高手打得飞出几丈远,现在捶在秦林的胸口,他却混若无事!
先是被秦林扑倒在床上不停的乱啃,继而胸口的衣襟也被扯开。
秦林神志迷乱,哪儿管得许多,伸手抓住用力揉搓,让一对丰腴娈幻着各种形状。
可她晚了一步,因为秦林已将她甜美丰润的唇瓣含在口中,用力的吸吮,徐辛夷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杏核眼里写满了惊慌。
她剧烈的挣扎着,蜜色的肌肤涂上了一层诱人的姹红,两条大长腿不停的踢蹬着,却无意间暴露了更多的春光”剧烈的喘息使两只丰挺结实的胸乳和秦林的胸口摩擦,尚是处子之身的徐辛夷,只觉一股股电流传遍了全身,渐渐变得酸软无力。
火辣辣的娇躯顷刻间变得紧绷,大腿狠命的紧夹抗拒着闯入者”却给秦林的狂暴火上浇油:双手在秦林的背上狠命的抓着,偏生甜蜜的唇瓣被秦林死死吸吮,高亢的叫声被堵了回去”变成了呜呜的低鸣。
毕竟是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躯体,**的火焰渐渐把徐辛夷点燃”不知不觉间她修长结实的双腿已交缠着攀上了秦林,小蛮腰生涩的起起伏伏,迎合着秦林的冲撞……,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东方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口射入,甜梦中的秦林睁开了眼睛,宿醉之后头痛欲裂,惊讶的挠了挠头。
因为百huā迷春酒的作用,昨夜的欢好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记得金樱姬的百般挑逗,和自己心智迷乱之后的狂暴,到后来,金樱姬居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徐辛夷——这究竟是现实,还是神志迷糊之后的幻想?
“恭喜新姑爷拔得头筹!”老鸠鲁翠huā等在外面,谄媚的笑着迎上来:“金姑娘昨夜海棠初试”新姑爷独占huā魁……来呀,姐妹们快把汤圆端给新姑爷。”
这不,一大群尊莺燕燕朝着秦林道恭喜”人人都端着碗汤圆。
老鸦眨了眨眼睛,委屈的道:“怎么没来?好多凶巴巴的女人骑着马闯进来,把我们天香阁的东西撞烂不少,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啊nn”鲁翠huā打了个呵欠,又慢慢道:“那女魔头,也不知公子爷是怎么招惹到的,带着人就冲进来,还以为要拆了我这天香阁呢一幸好,到金樱姬姑娘的屋子外面一看”这恶婆娘就瘪着嘴气鼓鼓的走啦!”
秦林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记忆中出现了徐辛夷,肯定是她不知深浅的闯进了小屋”自己在神志迷乱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记忆误差,把婉转承欢的金樱姬替换成了徐辛夷。
想到这里”秦林就把脸一板:“金樱姬在哪儿?本官有事要问她!”
你!秦林气极,揪着这老鸩的领口把她提了起来。
鲁翠huā话说的谦卑,暗地里却很有些揶揄。
那金樱姬使出种种手段,一夕欢爱之后就飘然远去,既没有放飞鸽敲诈钱财”亦没有死缠烂打逼着娶她”更没有以此要挟什么,根据模糊的记忆好像她还是处子之身……无论怎么算”秦林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亏了吧?
“呼nn”鲁翠huā这才松了口气”用手绢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是啊是啊,幸好徐大小姐被气回去啦”否则咱们天香阁就得被她手下那群母老虎拆成白地”,鲁翠huā扯着谎,她用尖利的手指甲狠狠掐着掌心,提醒自己无论任何时候,都决不能走漏半个字。
秦林离开天香阁之后回了自己那所大宅院,前院所有值守的官校都对他敬畏有加,之前就算指挥佥事下来巡视,这群狼崽子也没有现在这般毕恭毕敬。
陆远志一张胖胖的脸剧烈颤抖着,涕泪横流啊:“秦哥,你真是人中一条龙!他妈的太牛了,比老牛还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飞廉也道:“头儿少年英雄,得红遍秦淮的第一美人儿青睐”这已叫人钦羡无比;但居然能让魏国公府的大小姐漏夜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天香阁”上演二女争夫的好戏”啧啧啧啧,真是神勇无敌啊!”
徐大小姐过分高挑的身材、一双惊人的大长腿和那健康阳光的相貌,的确不怎么符合才子文士的审美观,但作为武夫的官校们哪儿计较那些?
鹿耳翎现在像条赖皮狗一样的缩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和秦林再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了,但这家伙心里面究竟怎么想的,没有人能猜到。
“杀人灭口啊……”陆胖子眼泪哗哗的流。
国公府门口的奴仆、守卫们又比上次更加亲热,简直就是把秦林当成未来姑爷招呼了。
不料见到徐辛夷之前,徐维志就得到消息匆匆跑了出来,一把将他手臂抓住。
孰料徐维志红着脸,极其不好意思的道:“舍妹顽劣不堪,搅了秦世兄的雅兴”实在抱歉!不瞒老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吃过这个亏……”
既有前例”昨晚再次发生魏国公府上下也就不以为怪,只说徐大小姐顽劣非常,也不知道是真喜欢秦林呢还是那他恶作剧搞了这么一出,倒没有谁往别的地方想。
小公爷看着他的背影,深有感触的道:“难怪朱由樊说这人可以深交”果然心胸宽广啊,性子也极其随和,要是妹子招的夫婿像他这样……”
秦林从醒来开始就惴惴不安”直到见着徐辛夷才终于放心。
徐辛夷呢,仍然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无所顾忌的拍着秦林的肩膀:“哈哈哈,昨晚你这家伙实在是,对了,冬天鸟兽都没有吃的,只要放食物引诱就能猎到不少东西,咱们什友时候去围猎?”
待听说她还要去围猎,秦林更是十二分的放了心,说些笑话,又和她约了时间,这才告辞离去。
不过异常开朗的徐大小姐绝非寻常小女子可比,很快她就摆脱了自怨自艾”抿着嘴,把手用力一挥:“哼,以为发生了那件事本小姐就非得嫁给你吗?大不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得了!”,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大小姐可不是那种**之后就哭着闹着非得嫁给你的女人,再说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她让天香阁用百huā迷春酒对付秦林,最后阴差阳错闹出了乌龙,还能怪谁?
尽管背后想起被秦林那么起劲儿的欺负就又羞又气又想哭,但当面她仍是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并且还和秦林去围猎了一次。
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了汹涌的暗流,怒砸醉凤楼并没有在南京官场掀起轩然大波,那是因为各达官显贵议论的中心仍是燕子矶那场惊心动魄的伏击,但事关切身利益的耿定向等人,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一介武夫,也敢骑到咱们士林清流的头上作威作福,真是岂有此理!”耿定向把一只茶杯砸得粉粉碎,吹胡子瞪眼睛,对秦林破口大骂。
和耿定向对坐的一人更了不起,同样穿燕服、戴忠靖冠,面容清瘦矍铄目光凛然有威,简直就和戏台上的青天大老爷一模一样一他就是耿定向的同党,距离大明朝官员体系金字塔顶峰只有一步之遥的正二品大员,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本固。
“王兄,耿某生气并不为着自己的一点财产损失而是是为士林声望着想”是为斯文一脉稍存体面呐!”,耿定向口气简直是忧国忧民了,摇头晃脑的叹道:“国朝养士二百余年,以气节相砥砺是要我等做直谏之臣”而非阿谀之辈。现在区区锦衣百户就能折辱士大夫我辈读孔孟书还不如他一介武夫,真正要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了!”,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简直就和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前后辉映,只不过身为清流领袖,竟然借着家奴的名义开起青楼”这是否也是孔孟之道的教诲?孔夫子若是泉下有知,晓得了这些自命为徒子徒孙的家伙的作为,恐怕也要气得暴跳如雷吧!
王本固本来还摆出副假撇清的脸色,可听得周吾正最后这句,他一张老脸刷的就垮下来了,急三火四的追问:“真的?这些武夫竟如此不知廉耻,连huā姑娘都要打?”
南京官场上都晓得这件事,所谓士林清流都是嘴上说得漂亮,背地里男盗女娼的货色,大家也不以为怪,反说王本同老先生白发风流,羡煞旁人。
果然王本固大动肝火,气咻咻的道:“老夫当年冒死直谏,多少权贵尚且不敢忤逆老夫,他区区锦衣百户竟然如此欺人,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王本固就不同了,他是南京有名的“清官”,嘉靖年间就名满天下的直谏诤臣,有他出面去打头阵,自己和现任都察院佥都御史的弟弟再敲敲边鼓,还怕弄不倒那秦某人吗?
耿定向和周吾正师徒俩听到这句话,肚子都快笑痛了:你说张居正的女儿水性杨huā”难不成你喜欢的醉凤楼huā宝宝倒是三贞九烈的?
既然徐大小姐插了一脚,张江陵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女儿去演一场二女争夫的闹剧,以门生愚见,咱们的元辅少师张先生不整治秦某人就算宽宏大量啦,哪儿还会帮他?徐邦瑞多半也对他恨入骨髓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吾正笑了起来,御史们都是“成熟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要提拔谁他们说不上话,但要把谁搞臭,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魏国公他老人家坐在书房里面,拿着一份让手下找来的履历,自言自语:“,这秦林倒也称得上少年英雄,配我家辛夷绰绰有余,只不知道女儿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锦衣百户倒也不小了,稍嫌位分低了点”若是这次皇上加恩……”
你还嫌人家官位低?听说江陵相府那位千金也看上他了呢!要是被张居正抢先,我看你还怎么说!”
阿唾远在京师紫禁城乾清门,以首辅身份参加御门听政的张居正,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张居正有些感动,在鞠躬谢恩之后继续着话题:“南京燕子矶大案,必须朝廷得力重臣前往查办,否则上不足以正法纪,下不足以定人心。”
张居正神色淡然:“刑部侍郎刘一儒可堪大任。”
南北两京,京师是实,南京是虚,如果说年轻官员调任南京还有熬资历学经验的意思,朝廷大员调过去就算脱离了中枢,等于是去坐冷板凳。
投向刑部侍郎刘一儒的许多道目光,在张居正一语之后就发生了彻底的转变,讥嘲、幸灾乐祸、同情……而刘一儒虽然竭力作出宠辱不惊的神色”但发青发白的脸己经不打自招。
微笑着的张居正,曾经对刘戡之的好感全都变成了厌恶,因为他今天早晨刚刚收到张紫萱寄来的家信,信里面恰如其分的描述了刘戡之的种种丑态。
这封信后面再次提到了秦林的名字,或许张紫萱只是单纯的想向父亲引荐人才,但在张居正看来女儿的信先贬低了刘戡之,继而替秦林说着好话”这里面的意思已经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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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准备把锤笔工场搬到南京来,这里通过长江黄金水道上通荆湘、巴蜀,下抵苏、松、卑一带,从扬州进京杭大运河又能便捷的送往华北地区,而运到宁波、月港”还可以出口朝鲜、〖日〗本和南洋呢。
刚要出门”陆远志一身肥肉滚啊滚的跑进来,笑得眼睛鼻子都挤到一块儿了:“秦哥,你不是哥”你是我二大爷!猜猜,你猜猜外面谁来了?”
胖子贱笑着,连拖带拽把秦林推了出去。
四个一身皂的轿夫,棉衣棉裤都浆洗得干干净净,四名青衣小婢眉清目秀分外清爽,还有位长相富态穿着也富态的大嫂把着轿杠。
见秦林走到了前院,那大嫂就对着轿窗里面低低的说了几句。
这位相府千金仍穿着男装,但玄色丝棉袍子并不能掩盖婀娜的身姿,反而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容颜娇美如huā”盈盈眼波在秦林脸上打了个转,眉梢斜飞、嘴角含笑huā容玉貌便如初冬的暖阳一样明艳照人。
张紫萱云淡风轻的问道:“秦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张紫萱掩口轻笑粉嫩的脸蛋已抹上了一层彩霞:“恐怕秦兄时时刻刻念念不忘的佳人,不是蒲柳之姿的小妹而是那位英姿飒爽的大小姐吧?”
知道是相府千金众校尉头也不敢抬一下”陆胖子只听得旁边有人暗暗嘀咕:“老天爷这位张小姐还说是蒲柳之姿,我看那秦淮河上什么huā魁,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忽然胖子又变得愁眉苦脸”扳着手指头替秦林算账:大丈夫三妻四妾,秦林若能把张紫萱、徐辛夷和李青黛都娶回家,倒是刚刚好;要是再冒出一个谁来,可怎么得了?别把小师妹的位置给挤掉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敢问张小姐此来有何指教?”秦林试探着问道。
“原来在秦兄心目中,小妹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呀!”张紫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拜访秦兄吗?唉,本来还想请秦兄带小妹逛逛金陵盛景呢。”
偏偏刘戡之听说徐辛夷大闹天香阁,连夜捉拿秦林这档子事,觉得张紫萱定是被有眼无珠的秦林给抛弃了,顿时刘公子觉得机会又来了,整日跑到张紫萱所居之处纠缠,弄得她不胜其烦。
秦林吃了一惊,为难的挠了挠头:“小姐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倒没什么,就怕咱们往街上一走立马满城风雨,惹得你那位做着首辅的父亲大人动怒,我这小身板就经受不起啦!”
这时礼教盛行,讲男女大防,像她这样没有父兄陪伴独自拜访秦林,就已走出格的举动了。
所以秦林问起”她反而走近了两步,呵气如兰”俏皮的笑道:“怎么”秦兄可以和女将军点兵围猎,就不能与小妹并肩同游?”
张紫萱却不是徐辛夷那样没心没肺完全无视礼法舆论,她早有准备,命一名小婢把带着的东西取出来,是姜黄、眉笔、胭脂、铅粉等物,让秦林带路走到后堂。
秦林看了又看,虽然不再担心被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一以张紫萱原本的容貌那简直是肯定的,但明艳照人的容光被遮盖,心头未免有些小小的失望。
“小姐!”张府那大嫂和几名小婢要跟上来。
那几名下人不敢违拗,只得任张紫萱和秦林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紫萱哧的一声笑:“秦兄为何频频低头,敢是会票落地下了?”
“有什么但说无妨”小妹知无不言。”张紫萱有点儿生气了。
秦林知道这时候缠足似乎很流行,但奇怪的是他遇到的女性竟没有谁是缠足的:金樱姬是朝鲜人”就不用说了李青黛经常随李时珍上山采药徐辛夷是个暴力女”她们都没缠足,现在看到张紫萱也行走自如”似乎和传说中完全不同啊。
实际上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马皇后就是大脚,所以历代宫廷、显贵都不怎么缠足,《万历野获编》记载,“今禁掖中,凡被选之女一登籍入内”即解去足纨裹脚布,别作宫样”,而到了弘光朝在民间挑选后妃时”太后甚至特意下旨说待选女子不需要缠足。
即使缠足,也不像后来清朝时候那样生生把足弓折断,大部分只是用布紧紧裹着以显得瘦小,和后世穿高跟鞋的意思差不多。
明代女子的脚甚至比胸部都还要私密,张紫萱含羞忍耻,略略向秦林解说一番,已是耳根子发烧。
张紫萱羞不可抑,被秦林“肆意轻薄”饶是她涵养极好也忍不住揶揄道:“秦兄如此在意缠足的问题,要不要小妹脱下鞋给你看看?”
“登徒子!”张紫萱再怎么深的城府也经不起如此“调戏”,她平生第一次对男人动手往秦林头上敲了个爆栗,气咻咻的往前冲。
张紫萱走了几步,忽然又扑哧一声笑,回过头来,笑靥如huā:,“小妹终于明白徐大小姐为何要夜袭天香阁了!老实交待,你这家伙是不是也脱过她的鞋子?”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当然不知道自己对可怜的徐大小姐,连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所以连连摇头说未曾脱过她的鞋子。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先去看了刘伯温桥”又从huā牌楼走回来去夫子庙看庙会,路上秦林还huā十五个铜子买了两串糖葫芦,自己吃一串,请张紫萱吃一串。
还没走到夹子庙,就见前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这不,做猴戏的给猴子穿红着练,学人拱手作揖、下跪磕头”耍猴的人就端着铜锣向观众要钱,人们一边叫好”一边随意赏他几个铜子,那猴儿就替主人抱拳致谢。
金陵城果然六朝金粉,东南繁华首屈一指。
有个观众甚多的戏台子正演着《鸣凤记》,张紫萱笑着说“王世贞这老儿总不脱才子习气,又新做了戏文来演”所以家父说他可为文宗、不可为朝廷柱石……”秦林就知道这部鸣凤记是应天府尹王世贞新做的井文了。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张紫萱不以为意”只道是秦林好奇而已,便极有耐心的娓娓道来。
因大明律严厉实行海禁,只许朝贡体制下的勘合贸易存在,导致沿海百姓心怀不满,而江南工商业的发达也进一步刺激了海洋贸易的发展,民间走私活动愈演愈烈“实际上多数是由地方豪强和官员控制、并主动参与的。
到嘉靖年间”出了位了不起的枭雄人杰”便是大海商汪直,他建立庞大的船队横行海上,迫使〖日〗本人、朝鲜人乃至西方殖民者都向他臣服”从南洋到东洋的船舶都得乖乖的给他交保护费。
当时的抗偻名将,兵部侍郎兼佥都御史、总督渐直福建军务胡宗宪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便定下招安的策略,要把汪直一党招安成为朝廷的水师,允许他们合法贸易”并借助他们的力量去打击真正嗜杀成性的〖日〗本浪人和西洋殖民者。
没想到当时驻杭州的巡按王本固是个自命清官的死脑筋,非说汪直是倭寇,硬把他抓起来,并一再上奏朝廷,一口咬定胡宗宪受了汪直大笔贿赂,义正词严的要求对“贪官”,和“倭寇”予以严惩。
汪直一死”海上局势登时糜烂而不可收拾,以他为代表的以贸易为主的走私海商集团,被以劫掠为主的倭寇所取代,十年间东南沿海兵连祸结,酿成了大明朝立国两百年来最为严重的倭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兄你说,这些只知道恪守教条却全不知变通的清流文官,究竟害不害人?”,张紫萱神情十分无奈,或许是想到父亲的改草其实和胡宗宪当年的遭遇有共通之处吧”她又道:“所以家父执政之后,吸取误杀汪直的教训,在俺答封贡的处理上就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措施,果然保得北方十余年平安无事。
鞑靶部首领俺答汗和孙子把汉那吉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祖孙,恶寒,”把汉那吉没抢过爷爷”气得跑到了明朝。
但大学士张居正力排众议,坚持以谈判的方式处理此事,后来送回把汉那吉,叫他祖孙和好,并开了边关禁令”允许边地百姓与俺答汗做生意”俺答汗好生感激,十多年来边境不起兵戈,鞑靶部年年到京师朝贡,感谢大明朝廷的恩德、他们的后人还受明朝敕令去征讨辽东建奴,和满洲八旗作过战,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张紫萱一脸的无可奈何,明显很不满那些清流文官:“汪直所求不过是开海禁、任凭贸易”为此他愿意替大明朝廷剿灭真倭,而清流一心把他杀了;哪知只过了十来年”等家父执掌中枢权柄,隆庆年间就在月港开了海禁,听任百姓与各国夷人贸易,汪直要求的又大部分变成了现实,秦兄你说这人死得冤枉不冤枉?”,秦林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些清流真正是误尽苍生啊!
“对了,有位五峰先生,和当年的倭寇有什么关系吗?”,秦林想起了金樱姬的那幅画。
什么!秦林瞳孔猛的一缩”如果金樱姬和汪直有着某种联系,那么她和白莲教所乘的那艘来自海外的船,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南京,恐怕这不是一个巧合吧!
正在思忖这些事情,忽然传来一声低呼”打散了秦林的思绪。
那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呲牙咧嘴的露出了满口大黄牙,趴在地上哎哟连声的叫唤:,“哎呀不好啦,老身的腿摔断啦。”
张紫萱不解的眨眨眼睛,心说这些天接触,觉得秦林不像是心地凉薄之人呐”莫非有别的用意?
张紫萱明眸中异彩一闪,秦林直言不讳的说出曾做过医馆学徒”并不避忌出身低微,这和那些总在她面前孔雀开屏似的自吹自擂的所谓才子相比,真正有云泥之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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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紫萱聪颖慧黠,于朝堂政争颇有见地,可她生在江陵相府,从来不晓得市井中这些诡诈伎俩”被这老太一污蔑还以为她年老昏聩,急忙解释:“,老太太,你搞错了吧?刚才是你自己摔倒的啊!咱们好心好意扶你一喏,这儿有五两银子,哪位街坊邻居帮忙叫位跌打医生来看看?”,“呸!五两银子,你打发叫huā子呢?”,老太横眉立目,声音洪亮的骂道:“,小浪蹄子,你敢胡说?老身明明就是你相好撞倒的,哎呀呀疼死我啦”手臂都断啦!两个奸夫淫妇,走路不长眼睛,敢撞老身……”
张紫萱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恶毒的骂过,一时呆住,委屈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缺乏对付这种泼妇的经验,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秦林。
“开始你不说腿断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胳膊了?”,秦林啼笑皆非。
“呸,什么玩意儿?一会儿腿一会儿胳膊,敢情待会儿你那条猪尾巴被踩了,也要怪到我头上?”秦林朝地上啐了。,拉着张紫萱就要走。
旁人听了觉着惊讶,有好几个人就看看张紫萱。暗道这姑娘长得不行,黄皮黄脸的”声音倒走动人得很哪。
而老太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的说了她的悲惨遭遇:一位孤苦伶仃的老人在欢乐的庙会上被撞倒,两个毫无〖道〗德的年轻人一也就是她口中的“狗男女”非但不肯负责”还要打她,实在是丧尽天良。
秦林大皱眉头,总不能和这些被欺骗被煽动的老百姓动手打架吧?再者”张紫萱还在身边呢,别不小心把她伤着了。
“带了。”
“速度真快呀!”秦林冷笑着”周吾正来得如此“凑巧”,不能不使人怀疑。
好大的口气,周吾正只觉这女子喊他时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心头冷笑连连:这乡下丫头,你以为跟着秦某人区区一个锦衣百户”就能在南京城横着走了,笑话,爷爷今天就是专程来整治他的!
所以他鼻子里。多了一声,眼睛望着天空”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娘子口气可大得很哪”你是国公府的小姐,还是尚书第的千金?本官身为巡城御史,自当秉公办案,要你一介女流来指点?若不是看你年轻识浅,本官就判你掌嘴之刑!”
秦林则像看白痴似的看着周吾正,心说你整我倒也罢了,要动张紫萱一根头发,恐怕元辅少师张太岳能把你满门抄斩喽,所以鼻子里哼了声,也不和周吾正答话。
我靠!秦林一个趔趄,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诱供啊!
刚才这对狗男女只顾着眉来眼去,没来由把老身撞倒在地,您看,胳膊都摔折了,老身要讨个说法,那男的还要挥拳乱打,若不是街坊邻居劝下来,老身这条命都没了啊呀哇呀”求青天大老爷替民妇主持公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吾正却是毫不怀疑,立刻一口咬定是秦林撞伤了徐老太,正颜厉色的道:“秦长官,您身为锦衣卫百户却在街面上横行霸道,撞伤人还要逞凶,实在目无法纪!本官乃朝廷命官、巡城御史,绝不能徇私枉法,虽权贵涉案亦要秉公裁断”正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有三尺青锋在上”本官若任你逍遥法外”上对不起大明天子,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他这番话说的那叫个义正词严,那叫个正气凛然”简直要盖过“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了。
周吾正倒是自信心爆棚,觉得简直自己就是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了,挥了挥手”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就围了上来”要捉秦林。
“要贿赌本官吗?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本官见贤思齐呃,啊!”周吾正像被掐住了喉咙,惊得浑身一颤。
龙,从来都不是皇权的象征”民间婚嫁和寺庙里面常用龙形;唯独五爪龙才代表皇权,只有皇室和受特赐的功勋大臣可以使用,而民间都是用四爪或者三爪的龙。
原来李太后和万历对张居正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赐给他的御用物品也不知道有多严了。
张紫萱就从中挑了只小巧可爱的玉佩带着玩,见周吾正太独断专行,她才无可奈何的拿出来。
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刚才他把话说得太满,这会儿又迟疑不决”立刻就有人嘘了起来:,“什么巡城御史,原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咦,这不是秦兄吗?”刘戡之骑在马上视线很好,一眼就看见了人丛中的秦林,左右瞧瞧,眼珠一转,笑嘻嘻的跳下马来。
周吾正一看是刘戡之,就晓得有意思了”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那进爵是个油头滑脑的小厮,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小的看见了,是这位秦长官撞倒了徐老太。”,哈、哈、哈、哈!刘戡之得意的笑毒,满拟这一次就要把秦林搞倒搞臭,叫张紫萱晓得他是这样不堪好一个人。
秦林则无话可说,心头暗想如果刘戡之知道这番表演全都落在了张紫萱眼中,他会不会羞得买根稻草自己上吊算了?
肃静、回避的虎头牌,“甲辰科进士”,、,“二品都堂”、“资政大夫”,、“南京左都御史”的官衔牌左右摆开,中间一顶绿呢轿子走出位绯袍犀带的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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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吾正立刻抖擞精神,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在他描述中秦林根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而徐老太简直比小白兔还要无辜,她老人家的冤屈也就仅次于窦娥和岳飞,可称史上第三冤。
周吾正故意把头轻轻一摇”假装压低了声音却又正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王都堂,和秦某人同行的这位,这位小姐,身上带有御用之物”恐是皇亲国戚、勋臣显贵之后呀!都堂大人还请三思!”
这番表演很是蒙蔽了几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加上王本固早有清廉之名,便有不少百姓叫好,齐声赞王青天。
张紫萱听了却是大不以为然,撇着嘴暗自思忖:怪不得父亲用能吏而远清流,这些所谓的清流真是绣huā枕头外面光,肚子里全是一包草。
像王本固做到正二品左都御史,根本就不怕什么皇亲国戚”他就要把事情闹大,欺瞒不明真相的百姓说他“不畏权贵、执法如山”,这才遂了他的愿呢!
她微微一笑,帮着秦林辩道:“就算我是勋臣贵戚之后好了,但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秦兄撞倒这位徐老太的呢?我还说是她碰瓷,敲诈咱们呢!”
家奴污言秽语出口伤人,等他话都说完了,刘戡之才假惺惺的干咳两声,不咸不淡的道:“进爵,不要胡说。”
“父亲大人会如何看待刘家父子呢?嘻嘻……”张紫萱嘴角微微翘起,前所未有的期待那封信的效果。
秦林始终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冷眼观察着众人的举动,最后长时间的停留在徐老太的肩膀上,发现了一点乌黑色的痕迹,他的眼睛就半眯着,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时候民风还比较醇厚”就有人直言不讳的道:“没有,刚才咱们站得最近,都没看到这小管家呢!”
进爵话没说完,脸上挨了老大一记耳光。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王本固气得直哆嗦,觉得这群锦衣官校简直无法无天了,“老夫要上本弹劾,将你们一个个全都草除军籍”发配戍边!”
刚才是游拐子一瘸一拐的冲在最前面,摆出副忠心护主的架势,狠狠扇了进爵一记耳光,啐他满脸浓痰:“放屁!你家那倒霉公子吃闭门羹吃起了瘾头,每天都去莫怒湖边上打转”当没人晓得吗?刚才爷爷在西街巡守,还看见你屁颠屁颠的跟着你家公子往水西门去了,明明是刚从那边回夫子庙的,怎么敢诬赖我家长官?”
秦林朝游拐子点点头,游拐子立刻抬头挺胸,知道这下秦长官总算把他当自己人啦,眼珠一转,见陆远志、牛大力、韩飞廉都站在秦林身后,他又赶紧带了几名弟兄护住张紫萱,脸上那副壮烈的表情,简直就像马上要英勇就义似的。
几位百姓站出来,老老实实的答道:“当时太乱,咱们的确没有看见谁撞了老太,只看见长官您身边这位姑娘去扶她。”
王本固慌了一下,立刻说:“不是你撞的人,为何要去扶她?按常理推断”分明就是你撞倒了老太太!”,此言一出,百姓们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他话里很有些问题,但出在哪儿却又说不出来。
对啊!老百姓一下子明白了,王本固这话岂不是把全城人都骂了吗?当即就起了一片嘘声。
王本固气得脸色发白,一张老脸都没处搁,周吾正也没想到闹成这种样子”竟然一时收拾不下来。
众百姓也不敢相信,因为徐老太的胳膊明明软哒哒的耷拉着,一看就知道骨头出了问题嘛,怎么可能立刻治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这老东西架起来!”,秦林一声令下”牛大力就毫不迟疑的把徐老太从地上提溜起来。
“大胆!”,王本固也让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上去抢人。
众兵丁徘徊不前,五城兵马司可没有锦衣卫牛逼哄哄啊,都眼巴巴的看着王本固。
秦林冷笑一声”抓着这条胳膊往上举、往下拉”徐老太不停挣扎,但被牛大力架住她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在秦林控制下做了不少的动作。
奇怪了,这是怎么皿事?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把人家治好又弄伤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就算她是碰瓷的”也不能这么折磨啊……”,有人站出来指责秦林。
卸、装、卸、装,来来回回弄了四五趟”徐老太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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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试问一个人的胳膊,怎么能随便装、卸呢?
冬天穿的棉衣很厚实,徐老太胳膊耷拉着看不清楚,起初真还以为她胳膊断了,但对于一位资深法医来说得出正确结论并不困难,秦林通过徐老太胳膊松垂的姿态判断出她只是肩关节脱臼而已。
最让秦林的怀疑的还是徐老太的表现,虽然她竭力装出十分痛苦、不能动弹的样子,可如果真是外伤导致的肩关节脱臼,患者会剧痛难忍直冒冷汗,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绝不可能像她这样活蹦乱跳的和秦林对质。
和外伤导致的脱臼不同,部分习惯性肩关节脱臼的患者往往并没有受过伤”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脱臼,他们别处关节也可能有过度伸展现象,比如大拇指可以轻易后折并触及前臂”这都是先天性人体组织松弛造成的关节不稳定。
徐老太显然就是一位习惯性肩关节脱臼的患者,她依靠自己特殊的身体状况进行讹诈,也有了不少成功的先例,只可惜她这次遇到了神目如电的秦林,诈骗生涯便必须告一段落、或许永远没有机会重操旧业了。
徐老太本已濒临崩溃,闻言又嘴硬起来:“求青天大老爷替老身做主啊”为什么会这样,老身也不晓得”一定是这位长官动的手脚,哎呦呦,好痛啊,救命啊nn”
王本固力挺周吾正,低垂着眼睑,慢条斯理的道:“汝等小民自有读了圣贤书的朝廷命官代为立言,在这里鼓噪什么?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信哉斯言!徐老太所说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但王本固是正二品大员”左都御史,他摆出朝廷大臣的架子,百姓们谁敢和他争执?
至于在场看到的这些个百姓,他们说的话还不和放屁一样?清流从来都把老百姓当屁民,用得着的时候就扯什么民心向背、载舟覆舟”用不着就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真正是官字两张口,左也有理右也有理。
五城兵马司又调了不少兵丁过来,把庚字所的锦衣官校团团围住。
张紫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要亮明身份,谅王本固、周吾正还不敢和她那位身为首辅帝师的父亲抗衡吧。
张紫萱顺着秦林的目光看去,正好就是刘戡之那张因为得意而略为扭曲的脸,本来长相颇为英俊,此刻看起来却是丑陋不堪。
王本固横下心硬做,见五城兵马司的兵了占了上风,便一振袍袖,威风凛凛的喝道:……老夫官拜左都御史,代天巡狩、纤劾不法,正该将秦某这等鱼肉百姓之辈拿下法办,来人呐,把这厂卫中的害群之马拿了!”
只见这军阵人成行、队成列,排得齐齐整整,人人手中明晃晃的绣春刀出鞘,整齐划一的横在胸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众校尉齐齐将绣春刀往下虚劈,动作分毫不乱”刀身映着日光”刹那间便如百余道闪电,耀目生华。
“好、好,你们敢谋反不成?”王本固又给秦林扣了顶大帽子”声音里却隐隐有些〖兴〗奋,区区锦衣卫百户敢公然对抗左都御史,明天就会有雪片般的奏折飞往京师,到那时秦林必被草职查办!
突然从庚字所那边一骑飞来,老远那校尉就扯着喉咙喊:“秦长官,有圣旨到!快回去接旨!”
张紫萱嘻嘻笑着扯了他一把:“小妹猜这次一定是好消息。”,却没说写信向张居正举荐秦林的话。
宣旨的中使是要斟紧去迎的,现在谁也不能拦住秦林不让他走了,不过叫人奇怪的是好些人簇拥着从文德桥上走过来”看样子就是颁旨的中使一奇哉怪也,这些从京师出来的太监都是眼高于顶,什么时候肯俯就别人?就算有圣旨也该让秦林回去接”怎么中使反而跑到街上来找他?
霍重楼武功了得,眼力极好,老远看到秦林就面露喜色。
回京之后霍重楼从役长升官变成了司房”这司房其实也是东厂中芝麻绿豆大的官职,上面还有领班、掌班、管事、理刑百户、掌刑千户、提督东厂等官,但在霍重楼已觉得乐不可支,因此极其感激秦林。
秦林看到黄公公和霍重楼都满面春风,就知道这次的圣旨绝不会是坏事”便拱手道:“按制下官应回去接旨,可黄公公您看这?”,王本固一个眼色,周吾正上前道:,“好叫中使晓得,这秦某人横行不法,被下官抓了现行……”
“不敢、下官不敢,下字失言了”,”周吾正一边说一边退,后背出了许多冷汗。
秦林吃了一惊,不过夫子庙这里卖香烛什么的也多,借了张桌子就把香案排起来,焚香顶礼。
话音未落,张紫萱已面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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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做到锦衣百户,涿渐对大明朝的官员制度有所了解,听了圣旨并不觉得有什么出奇,见众人的目光都变了,才隐隐意识到可能这道圣旨颇有不同寻常之处。
上骑都尉是勋官,大明朝的勋官没什么用处,每次有大的战事”那些前线的将士们立功杀敌,一个个保举到顶”什么骑都尉、云骑尉、骁骑尉满天飞,甚至huā钱都能买到。
想改实授吗?大案保举的勋官,一场仗打下来不知道几百几千,哪儿有许多位置来安排?明面上三年一转,不拿银子去兵部塞狗洞”就等三十年也转不到实授,等到胡子全白了,也是竹篮打水空欢喜!
“秦林还不接旨?”黄公公催促起来。
张紫萱喉咙里咕噜一声,哑然失笑,暗道父亲这番俏眉眼可做给瞎子看了”便解释道:“秦兄,这是军功加三级”本来是副千户的从五品,加勋加到了正四品”已超拔三级:又是特旨专授,不同于大案保举的勋官,不受三年一转的限制”有职就授、逢缺即补。”
“恭喜秦兄,秦兄公忠体国、智勇双全”所以才能得朝廷提拔重用啊!”张紫萱绝口不提她那封家信的举荐作用”笑盈盈的道:“如果再立新功,只要勋官一转实授,就是锦衣卫堂上安了哦。”,锦衣卫从正三品指挥使到不入流的力士、军余,官职有十多级、几十种”其中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三级被称为堂上官,属于锦衣卫体系中最高等级的官员,有主持方面大权乃至奉旨掌锦衣卫事的资格。
也即是说,秦林只要勋官转实授,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主宰一方大权”甚至奉旨掌北镇抚司!
不过”张居正此举也颇有试探之意,有职就授、逢缺即补,有没有职有没有缺,还不是掌锦衣卫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刘守有一句话说了算”而刘守有怎么说,还不都看元辅帝师张太岳的脸色?
知父莫如女,张紫萱对父亲的心思一清二楚,小嘴一瘪,心里暗暗抱怨:爹爹呀爹爹,难道你认为女儿会言过其实吗?如果让秦兄知道了您这番用意,怪不好意思的……
他笑嘻嘻在张紫萱耳边道:“替我拜上令尊,多谢他提拔,另外,嘿嘿,将来还请小姐在令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她huā容月貌虽被弄成了蜡黄的小脸,但双眸仍然深邃迷离宛如夜空,此时眼波流转,巧笑嫣然”秦林不禁心头一荡。
她低垂着头,以秦林的角度正好从领口看见一截粉颈,细致白嫩得像刚录了壳的熟鸡蛋。
王本固、周吾正、刘戡之都吃惊不小,军功加三级已是最高可加的勋官,特旨赏授又是最了不起的方式,两个都是顶格的了,难道朝廷里头真要重用秦林?
王本固朝周吾正使个眼色”让门生打头阵再去试探试探,周吾正便朝着黄公公走了两步,拱拱手准备开口。
周吾正刚问了声好,黄公公却不搭理他”笑眯眯的把那东西拿着,小步直趋秦林身前,跪下大声道:“恭喜秦将军,贺喜秦将军!今日简在帝心”他年封侯拜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制度,中使并不是钦差大臣,宣旨时王公夹臣都得朝着他焚香顶礼,因为在这时他代表了皇帝”但宣旨结束之后他就是个普通太监”理论上平时该朝别人作揖仍然作揖,该朝别人下跪就得下跪。
更叫人啧啧称奇的是,一向不服人、脾气差的霍重楼,也朝着秦林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小的替张公公问秦将军好”黄公公的声音很清楚,他又把刚才小宦官拿来的一物呈给秦林:,“这只金蝉坠虽然所值不多”却是宫里娘娘们过中秋节赏的,张公公托小的送给秦将军”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请秦将军赏收。”
王本固和周吾正还在冥思苦想这个问题”刘戡之的脸忽然一下子变得比涂了姜黄水的张紫萱还要蜡黄,失魂落魄的道:“家父寄了信来,今年中秋节只有司礼监掌印、秉笔赏了金蝉……”
这下连张紫萱也吃惊不小”不知道秦林怎么和张诚扯上了关桑。
黄公公坏笑着点点头。
早些时候,张诚进宫还没有发迹”也不能接济家里人,等隆庆皇帝上台,张诚渐渐有了权势,派人回老家保定府一打听,才知道张家庄在隆庆年间遭了空前的大旱灾,全村人死得十室九空,竟没人知道哥哥一家的下落了。
张小阳不忘前情,一个小太监在崭州时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也就秦林一人了”知道秦林调到南京,这次就托黄公公带着金蝉转送给他。
黄公公口中的张公公其实不是指张诚,而是张小阳,至于别人怎么想,那他就管不着了这猾头太监暗笑一声”卖了秦林一个好”不就间接巴结了张小阳,讨好了张诚?膝盖头软点不怕什么,金子银子才是实在的呀!
王本固的神情尴尬无比:,“秦长官,看来这是一场误会,咱们后会有期……”,“别介,就这么走灿没那么容易!”,秦林眉头一挑,得理不饶人。
说着他一边卷袖子,一边狞笑着走向徐老太。
“抓起来!”,秦林冷着脸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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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周吾正被摔得头破血流,官服扯破,獬豸冠也从头上掉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了秦林的脚下。
“你这家伙,可把御史言官得罪狠啦!”张紫萱撇了撇嘴。
不像徐老太见到东厂司房就吓得魂飞魄散,周吾正倒还硬气,知道有老师保再怎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便把一切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头上,说是因为在醉凤楼和秦林争风吃醋,这才买嘱了徐老太来诬陷他,叫他声名扫地。
忽然话锋一转,接着说:,“但周吾正本是个江南有名的才子,少年成名、狂放不羁也是有的,这都是年轻人意气之争,似乎不必太过计较,来来来,周御史,你向秦长官陪个罪,两边罢手言和。啊,本来就是青楼里面惹出的风流官司嘛,不必认真。”
既然周吾正已经把醉凤楼扯出来,王本固还想轻松走脱?再者”把常例收取的矛盾说成争风吃醋”明明是要金蝉脱壳,秦林也就不和他客气了。
绿头巾是窑子里面龟奴戴的”秦林明明就是骂王本固是乌龟”张紫萱忍不住掐了他一把”觉得这家伙太过无赖。
韩飞廉、陆远志两个也是嘴上不饶人的”一搭一档的说:“哎”原来王老先生相好是醉凤楼的huā姑娘啊,咱们发了军饷,倒要去见识见识。”,“兄弟,你说王老先生这白发萧然的”还要去嫖青楼姐儿”他能不能成啊?”
锦衣军余和百姓们闻言都大笑起来,这种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所谓清官,南京人倒也见识过几个,这次已不是头一出了。
“便宜你了!”秦林知道周吾正既已把责任揽过去,单凭街头诬陷的事情还不能扳倒王本固,想想觉得不解气”又掏出一把会票分给霍重楼、牛大力、韩飞廉等人:“来来来,各位弟兄都拿几张,去替王老先生的相好捧捧场看王老先生这样子晚上是没法陪那huā宝宝了,咱们可别让她太寂寞冷清呀!”
最后连黄公公都来讨,秦林怔了怔,笑嘻嘻的发了几张给他,心说太监嫖院,你莫非学的张小阳?
张紫萱在旁边看得啼笑皆非,只觉秦林手段惫懒之极,但结果倒是挺解气的。
刘戡之看见秦林的目光转过来,心里头没来由的发毛,把进爵往前面一堆,自己又朝后面缩了两步。
这做奴才的,飞扬跋扈时鼻孔冲着天,这会儿倒霉了也可怜得很,乒乒乓乓的响头磕下去,额头破了,鲜血直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进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刘戡之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拿袖子直擦脑门上的冷汗。
“秦长官”,”王本固不得不低头认栽:“老夫这就回去写本,参奏周某人,将他草职如何?”
周吾正脸儿白得像纸,被锦衣校尉们捆着押往应天府。
“唉nn士林清流的体面”南京都察院台谏官的气节,全完啦!”王本固佝偻着背,灰溜溜的钻进轿子,吩咐轿夫一溜烟的抬走了。
也许唯一好受一点儿的,也就只有刘戡之了,他不甘心的看了秦林一眼”就搀扶着奴仆,准备上马离开。
明亮的双眸闪现着慧黠的光彩,张紫萱嘻嘻一笑,忽然亲亲热热的挽起了秦林的胳膊,柔情万千的道:,“秦兄,你我缘分非浅,在江心初会”月夜泛舟,联袂而行”笑傲风月,今天又同为小人诬陷,可不是患难之交吗?”
一只脚踩上马镫的刘戡之听到这几句,却是一个趔趄栽了下来”幸好奴仆赶紧搀扶住,才没有跌个头破血流。
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张紫萱”的确眉毛乱得不成样子,脸儿也蜡黄蜡黄的”但仔细观察不难从轮廓中找到那位相府千金、绝世佳人的影子,至于婀娜多姿到身段,更非区区一领薄棉袍所能掩盖。
刘戡之只觉得喉头发苦,平生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这样难堪、这样无地自容,他只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上马离去,几乎坐不住鞍桥,身子左右晃动差点就栽下来。
“呃nn”秦林用左手挠了挠头,他当然早就知道了身边佳人的用意,最难消受美人恩哪,他憨笑着连声说:“多谢,多谢!”,张紫萱忽然俏脸一板:“那么,秦兄的右手可以从小妹腰间拿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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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本固、耿定向等人设计诬陷秦林,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自己闹得灰头土脸,最得力的门生巡城御史周吾正更是当街被擒,众锦衣校尉游街示众一样呼喝连天的把他押往应天府看管,等着草职查办。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南京徐老太的故事就被南戏班子编成杂剧排演,王本固、周吾正是白脸奸臣,徐老太、刘戡之成了丑角,秦林则是仁义无双的少年英雄,惩恶扬善大快人心。
清流台谏的脸被扇得劈啪作响,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没事就胡咧咧尊这个骂那个的御史都抬不起头,连带着指责新政的弹章都减少了许多,朝廷中枢因为前段时间“兴国州清量土地案”引发的清流对改草派的质疑”也被这件事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焦点从新政的实质性问题转移到士大夫〖道〗德节操的务虚性话题。
毫无疑问,那些南戏班子新排的剧目和说书先生的段子,都是秦林秦长官的手笔,南京城里面落魄文人多的是,只要拿银子出去,还怕没人替你编滑稽段子?涉及到清流、锦衣卫、恩将仇报敲诈好心人、青楼风流韵事等流行因素”这些段子便像长了翅膀似的广为流传,据说连应天府尹王世贞家里都演过一出呢一不能排除这是王世贞向张居正示好”因为有传言说当时秦林身边那个脸儿蜡黄的女子,其实是江陵相府的千金。
雷公腾极其客气,明晓得秦林已入了张居正的法眼”连升三级的特旨加勋就是明证,今日还是僚属”也许再过两年人家就成了上司”因此他对秦林恭维有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林的班底也各有升赏。
韩飞廉已有总旗底子,以功升任百户,就继秦林之后接掌了庚字所。他心里头亮堂得很”明晓得自己是无功受禄”对秦林感激得五体投地,盈余的常例银子仍一分不留的交到秦林手中。
牛大力实诚,还有些不好意思”陆胖子就脸皮厚多了,指着屁股箭伤处说这不是冲冒矢石、身被箭创的证据?惹得众校尉差点喷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冲锋时会伤到后面的,敢情胖爷是眉股冲着敌人啊!
秦林有功必赏,连游拐子这个最初因为贪图一点儿小钱而投靠过来的地头蛇,也升做了小旗、这时候庚字所的老弟兄才知道原来游拐子早就投靠了秦林。
立刻就产生了千金买马骨的效果,整个千户所上下人等,乃至南直隶全体锦衣卫都知道秦林做人厚道、仁义无双,跟着他干的人好处拿得手软”提拔快得吓人,于是人人心头存着股热乎劲儿,秦林一声令下,便能如臂使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加上在刘一儒看来,是秦林从他儿子身边“抢走”了张紫萱”好好一个博学多才、诗文风流的儿子变得整天唉声叹气,他不恨秦林才怪呢!
张紫萋、徐辛夷轮流上门。
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徐辛夷来的时候”张紫萱就不登门;张紫萱要秦林陪她去看雨huā台、报恩寺,徐辛夷就不见影儿,像是约好了一样,秦林也暗自纳罕。
秦林又在聚宝门外面长干一带买了座大院子,写信去叫柳家父子把错笔工场搬过来,崭州到南京走长江水路”明代长江航运极其发达,大大小小的江船多得很,崭州工场的木工设备都能很方便的用船运来。
当然,秦林也不是傻瓜,“金樱姬的一夜风流”他就没提,他也不准备和那位和汪直、白莲教都存在不明联系的神秘女子再发生点什么。徐辛夷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秦林问她金陵有什么特产适合送女孩子,第二天徐大小姐就带了南京云锦、雨huā石、玄武湖蜜樱桃、蜜百合、黄杨木梳子等物,大包小包的搬了来,就请秦林转送给青黛。
心头有鬼的徐辛夷赶紧干笑着掩饰,心说那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一个字呀”否则怎么有脸和秦林、青黛两位相处喔?再说了,都知道本小姐神功盖世,说是被秦林这家伙霸王硬上弓,谁信哪?别说是我故意下的药罢!她像哥们儿一样拍着秦林的肩膀,掐着腰哈哈大笑:“本小姐和青黛妹妹,这谁跟谁啊?秦林你这么说,俗了,忒俗了,哈哈哈……”
他替青黛道谢,继续整理着要寄给青黛的东西。徐辛夷忽然就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暗自思忖:“我这是干嘛啊?倒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过那高丽女人真是可恨,要是被本小姐捉到,一定要打她八十大板,不,八百大板!”
正在寻思,就听见秦林宅子外面人声鼎沸,有兵器碰撞声,亦有各种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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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和徐辛夷并肩走出去,看见宅子四面围着南京刑部的许多兵辜,还有六扇门的高手,一个个拿着铁尺、腰刀、铁链等兵器,和秦林手下的亲兵小旗对峙。
街对面停着一乘绿呢大轿”许多六扇门的高手左右护持,看见秦林身边的徐辛夷,这些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他国字脸严肃端方”三绺掩口黑须更增威严,正是奉旨查办白莲教案、南京刑部侍郎刘一儒!
秦林心头火发,干脆撕破脸了,也把袖子一甩:“刘一儒,你可知罪!”,刘一儒被呛得说不出话,愣怔半晌才道:“老夫何罪之有?”,秦林针锋相对:“你走上来就问我有罪”分明是诬陷朝廷命官!”
“放你的屁!”,陆胖子朝地上啐了。,“陛下刚升赏咱家长官”怎么会又要拿办?分明是你这老儿公报私仇!”
节骨眼上应天府尹王世贞和总捕头白浩”带着衙役们气喘吁吁的赶来了”见这样子赶紧劝住再边。
也不及行礼”王世贞就把秦林拉到一边”“秦世兄”这事也怪不得刘老儿,实走出了人命大案”别人把你告啦!”
秦林脸上不动声色”心头暗道奇怪,照说王本固没这么弱智啊,刚刚徐老太一案诬陷老子被拆穿,他闹了个灰头土脸,这次又故技重施?若真的如此,他就简直比猪还蠢了!
那么这次,莫不是真有什么古怪?
刘一儒在京师久了,也听人说南京魏国公府有位小姐如何飞扬跋扈,他却不怎么相信,便摆出副铁面无私的嘴脸,唱起了高调:“王府尊,咱们做臣子的上要对得起君王,下要对得起黎民百姓,显贵犯法,我有三尺青锋”有何惧哉?”,王世贞本是好意,却被他一顿抢白,心里头极其不乐意,暗道怪不得你从京师变相的贬谪出来”真他妈不会做人。
果然,刘一儒刚开口说了两句,就和秦林呛了起来,秦林的话说得分外好笑:“幸好现场是掉的柄绣春刀,若是掉的根猪尾巴,刘侍郎就得全城大索,找那头缺尾巴的猪了。”,徐辛夷咧嘴直乐:“那刘老先生岂不成了猪倌?”
“好、好个刁蛮的小姐!老夫就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刘一儒气得脸色发青,一时怒火冲昏了脑袋,竟当场下令兵丁抓捕秦林,凡有拒捕者格杀勿论。
兵丁们面面相觑:他们敢抓捕一位锦衣卫副千户,可再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动徐辛夷这女魔头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个六扇门的高手全都苦着脸:“大人,您不知道哇?连十万精兵演武夺魁的大高手,也不是徐大小姐的对手,人家那可是真正长枪大戟沙场浴血的!咱们这点微末道行,上去还不是找打?再说了”
“小姐,咱们遵令把兵调过来啦!”侍剑骑着马一道烟似的奔来,远处层层叠叠的旌旗,影影绰绰不知道多少兵马,老远就听见呜嘟呜嘟的鼓号声。
“耶nn”徐辛夷朝他吐了吐舌头,“军队调动要经过兵部嘛,这只是日常训练哦,本小姐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来,要不”你去问问南京守备府或者中军都督府?”
刑部众人看见徐辛夷调了军队前来,都吓得够呛,南京城里面锦衣卫、正规军、五城兵马司、刑部兵丁和应天府差役经常为了争地盘收常例而发生冲突,六扇门这伙人几乎每次都是垫底,根本打不过正规军啊!
刘一儒羞愧无地,却又毫无办法,关键是刑部这伙兵丁掉链子,不给力呀!
“随便告!”徐辛夷朝他做了个鬼脸。
谁也没想到,在大占上风的时候,秦林突然道:“刘侍郎,我和你走。”,什么?徐辛夷摸了摸秦林额头:“你、你没发烧?”,“当然是以锦衣卫副千户身份查办此案,而不是以嫌疑人的身份。”秦林揉了揉太阳穴:“都知道我和王本固有仇,杀了他小妾”还扔柄绣春刀,这不是明摆着栽赃吗?不管是王本固干的,还是另有其人,老子都得把他揪出来!”,“好啊!”徐辛夷笑着拍了拍手,“我和你一起,走,这就看看去。”
秦林冷笑一声,牛大力就张开蒲扇大的手,把王本固脖领子揪着掀到一边。
“明明就是这个凶徒!”,王本固一口咬定是秦林杀人,看着他的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恨不得一口把他给吃了。
“找不到也不能证明是我……”秦林滴水不漏,一个字也不肯松动。
王本固原配善妒,他只有两房小妾,死的是第二房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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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家什么管家、护院、老妈子都朝着小跨院里面挤“秦林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沉声道:“无关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王世贞赶紧作好作歹的劝”作为应天府尹上次当街杀人案他和秦林总算有点儿微末交情,而文坛盟主的身份使王本固也得卖他几分面子,于是除了秦林和他带的人之外”只允许了刘一儒、王本固、王世贞和白浩四位进来,并且告诫他们不要碰院子里的任何东西。
徐辛夷像好奇宝宝一样跟在秦林身后,秦林看什么她就看什么”睁着两支圆溜溜的杏核眼东看西看,脸蛋上却是一片茫然。
应天府总捕白浩注意到秦林的动作和神情,更是佩服不已,只觉得六扇门、东厂里的好手都没有他这样全神贯注、物我两忘。
徐辛夷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低声问:“找到线索了?”
没有?徐大小姐像泄了气的皮球,嘟嘟囔囔的咕哝。
王本固。多了一声,终究熬不过王世贞劝解叫了位管家来。
那夜行人相当厉害,连两名武功最高强的护院头目都受了伤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家丁打着灯球火把围上来,众人围攻之下夜行人肩头也被砍中一刀,他只得竭力逼退众护院,攀上一株高大的木芙蓉,跳出了墙头。
可天亮了交辰时厨房里给赵姨娘送点心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身首异处死在床上,满屋子都是血迹,旁边还扔着柄绣春刀!
秦林心念电转,立刻就问道:“子时夜行人出现的那眸子,有人看见赵姨娘了吗?你们府中姨娘就没有婢女服侍,死了到天亮才发现?”
至于子时前后嘛,阖府上下乱纷纷的,没有人注意到赵姨娘。
王本固一下子就炸了毛,蹦起来三吴高:“明明是飞贼做的案子,你为何尽问老夫家里的事情?诸位大人,明明那飞贼就是他同党”
陆胖子嘻嘻的笑:“王老先生,您还是消停点吧,子时初刻夜行人出没”赵姨娘两个丫环都不在身边,独自一人住着小跨院,她就不害怕?不往人多的地方钻?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她呢?”
不过是应天府总捕白浩抢着回答了:“说明赵姨娘在那之前就很有可能遇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本固张口结舌,始终半信半疑:“怎、怎么可能?”
秦林笑笑,就知道太太史氏必定是位河东狮,像王本固如此身份地位,又越老越好色,居然只娶了两房小妾,其中一房还是太太带过来的通房大丫头,想必就是史氏“管教有方”的功劳了:两位姨娘当中”周姨娘是史氏的陪嫁丫头,一般说来她们的关系比较好”而赵姨娘是王本固后来娶的,比前面两位要年轻貌美得多,双方的矛盾必定相当尖锐。
秦林皱着眉头,揉了揉下巴,“赵姨娘身边剩下的那个丫头,家里真是病了吗?又是哪位管家批准她回家照顾母亲的呢?”
“我知道了!”陆远志极其高兴的叫起来,压低了声音只让秦林、徐辛夷、牛大力这几个自己人听见:“能安排丫环回家,让赵姨娘独自一人待在小跨院的,只有冯奶公,而冯奶公又是太太史氏的心腹,史氏对这年轻貌美的赵姨娘恨之入骨”嘿嘿,下的黑手啊!”
秦林让牛大力带着校尉,由王家的人带路去找那小丫环,看看她母亲是不是真的病重。
秦林的眼睛眯了起来,案件扑朔迷离,他越来越有兴趣子。
“走,咱们进屋看看”,秦林招呼着手下,踏进了充满血腥味的堂屋。
这房子是前后套的格局”前面暖阁子,后面是卧室,凶案就发生在卧室里面。
没有移尸的迹象,秦林毫不迟疑的断定这是第一现场。
人头可不是那么好砍掉的”脊椎骨相当坚硬,如果找不对位置”用很大的力气也不一定能砍掉脑袋,有时候专业的刽子手都会忙中出错,第一刀没能叫犯人身首异处,得连砍几刀才完成任务。
秦林让其他人站在门口,自己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躲开不去踩地面上好血迹。
这是冬天,尸体早已冰冷;尸斑是血液坠集于身体低下部位形成的,因为赵姨娘死亡时大量血液从伤口流出”所以尸身并没有形成明显的尸斑:尸僵已经达到了高峰”全身僵硬,秦林知道外伤大量失血会导致尸僵进程加快,这也符合死者的死亡方式。
秦林翻开人头的眼皮,观察它的角膜浑浊程度,忽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眉头拧成了川字:角膜已开始干燥,瞳孔的透明度有所下降,但是浑浊还完全没有出现!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作为法医,秦林熟悉死亡时间的所有判定方法,包括尸体温度、腐烂程度、胃内容物、尸斑、尸僵等等,而角膜浑浊程度也是其中之一。
但检查死者眼球的情况,却和这个推论产生了冲突:人死后若是闭着眼睛的,三到四个小时之后眼球仍然湿润,但瞳孔开始从无色透明逐渐转为灰白;
秦林观察尸体的眼球,发现角膜已开始干燥,略有从透明转为浅白色,瞳孔的透明度有所下降,但是浑浊还完全没有出现,根据多年来法医工作的经验,可以判定死亡时间在六、七个小时之前,至多不会超过八个小时。
奇怪!秦林把死者的人叉放回远处,半眯着眼睛审视室内的陈设,大脑飞速的运转:如果死亡时间真的是丑时末,那么在夜行人出现,阖府上下闹腾的时候,独自居住的赵姨娘为什么不害怕不跑出来和众人会合?假如她是被捆住了,怎么不呼喊求救?她是不能求救,还是不愿求救”或者自认为不需要求救?
旁边有几个带血的足印,纤小瘦弱,显然是女子留下的,秦林检查之后发现是血迹快要干涸时踩上去的”那么就是命案发生之后好几个小时的事情了,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幕:那小侍女端着盘子进来,看见满屋血腥,吓了一大跳把端着的东西打翻,上前就着冬日早晨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此时她踩到了快要干涸的血迹”也发现了死者身首异处,于是立刻尖叫着转身逃了出去,案件随之曝光……
真凶是谁?死亡时间和推论到底哪个更贴近真相的?
事实上人体的生理反应是复杂多变的,不同的死亡情况完全可以产生相差极大的死后现象,判断死亡时间必须依据多项指标进行综合分析,互相印证之后才能最终确定。
最常用的三种死亡时间测定方法都失去了效果,除了眼角膜浑浊程度之外,似乎只有检查胃内容物了。
对别人来说很难做到的,牛大力则轻而易举,他伸出比普通人小腿还粗的胳膊,抓着床单四角一拎就把尸体兜了起来,轻轻松松提到外面院子里露天放下,整个过程没有碰到室内其他的东西。
王本固嘿嘿冷笑:“好,就让你剖尸,找不到罪证弄你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不想和这脑袋进水的家伙纠缠,也就随他去吧,朝陆远志打了个响指:“胖子,上!”
说归说,胖子老老实实的取出法医工具,开始解剖尸体。
但这次死因是毫无疑问的,只是要确定死亡时间,那么看胃内容物就行了,不需要割那么大的刀口。
王世贞、刘一儒等人都转过身去,身子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看这大开录的场面,光想想,就觉得比阎罗地狱也差不太远了。
或许是本来就不怎么在意男女之别,或许是有过了肌肤之亲潜意识里已不再对秦林设防,徐辛夷完全不觉有异。
幸好陆远志已经完成解剖,叫了呀的一声”徐辛夷才放开秦林,用手掌蒙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尸体那边~她这还算好的了,总归是徐达后裔、将门虎女”王世贞、刘一儒等人始终不敢看一眼呢。
秦林笑笑,鼓励陆远志说出他的判断。
不像后世人三餐时间基本固定,这时候贫苦百姓是一日两餐,而中等水平以上的才一日三餐,官宦显贵呢就更说不准了。
那管家不假思索的道:“晚餐?那是百时正18点钟大厨房统一做好,家人小子端到各位主人房里。”
胖子则嚷嚷起来:“怎么可能?明明是饭后三个时辰死去的,我秦哥教的能有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知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赵姨娘每天都要吃夜宵的,而且顿顿都有她家乡产的老榨菜,时间嘛约莫在刚交亥时21点钟。”
胖子也肥脸直抖,不晓得该怎么说这管家了。
妈的!秦林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夜行人在乎时初出现”赵姨娘却死在丑时末,相隔三个钟头,难道夜行人会躲了三个小时再杀死赵姨娘,期间一直潜伏在她卧室里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哈哈,这还真有意思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王世贞、刘一儒再次把眼睛转开,用袖子遮住脸。
王本固刚才还在抑扬顿挫的念祭文,这下子跳起来两尺高,面红耳赤的破口大骂:“这贱妇,不守妇道,无耻之极!”
“一死事小,失节事大”老夫常以此教诲家中人等”岂料这女人…………”王本固捶胸顿足,立刻就把祭文撕得粉碎。
恶寒!
“得勒!”胖子应了一声,就仔细检查起来,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牝门之内,正上方发现辨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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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根据夜行人在乎时初刻被发现,阖府上下惊扰时独外的赵姨娘没有跑出来往人堆里钻,并且她的死亡时间是丑时末,与夜行人出现相隔三个钟头等已知线索,秦林推断夜行人先控制了赵姨娘,然后出现在王本固的书房外并与护院发生打斗,受伤后并没有远遁,而是躲在赵姨娘〖房〗中将她淫辱,到丑时末才杀人灭口,远走高飞。
男女性行为会导致女性**内辨伤,一般情况下如果性行为是自愿的,那么辨伤位置出现在**内侧上方,如果是非自愿的,则出现于下方。
如果夜行人绑架了赵姨娘”怎么会产生自愿到性行为?即使是生命被威胁之下无奈而发生的,动作姿态也会和正常性行为大相径庭,赵姨娘再怎么水性杨huā,也不可能在刀架脖子的情况下和别人风流快活吧!
秦林把分析判断说了出来,让应天府总捕白浩和众位锦衣弟兄集思广益。
陆远志托着胖脸想了想,一拍巴掌:“走了!那夜行人就是赵姨娘的姘头”所以她才暗中包庇,把受伤的夜行人藏在〖房〗中,并与之芶合;末了,两人或者分赃不均,或者因别的事情起了争执,那夜行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
秦林笑笑,与姨娘制定里应外合的计划”谋夺王家的金银财宝,这应该是心机深沉之辈的手笔,却在完全没有利益到手的情况下”仅仅为了。角之争杀害同谋,怎么说也觉得前后矛盾。
真正和夜行人相斗的护院有冯达、陈尔、褚山、卫实四位,其中冯达、陈尔是护院首领。
冯奶公有六十多岁了,头发胡子huā白,看上去精神头倒是不错:至于昨晚值夜的管家嘛,就是一直在向秦林个绍情况的那人,叫做王全安。
“不瞒长官您,昨晚上那位飞贼着实武功了得,论单打独斗,我手下这群弟兄们没一个是他对手”冯达看见徐辛夷在旁边撇了撇嘴”忙拱手道:“当然,要是徐大小姐出手,他就得把命留在这儿了。”
冯达可不敢和这有名的女魔头多话,自顾着往下说:“最开始是老陈发现的,一边和那夜行人打”一边声张起来,老陈不是他对手,先受了伤。
秦林想了想,直截了当的问:“你们几位的功夫,在江湖上算高还是算低?”
白浩代答道:“这几位都是五虎断门刀的高足”手底下功夫那是不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级数的高手,如果愿意做独行大盗”应该不会缺钱吧?
秦林的目光又盯到了王全安的脸上:“王全安,昨晚是你值夜,夜行人走后阖府查点,那么你为何没有去赵姨娘的小跨院查点?”,王全安猝不及防,没想到秦林突然问到他头上,顺口答道:“赵姨娘的小跨院在东面,那夜行人嘛开始倒是往东边逃窜,多亏卫实舍命抵挡,他只好掉头往西面跑,大家伙儿一直追到最西面那株木芙蓉底下,他才爬树跳上墙头逃走的一我到赵姨娘小跨院门口看了看,门是关着的,赵姨娘也说没看到什么”我寻思她院子在夜行人逃走相反的方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
“带我去看看他爬的那株木芙蓉。”“秦林吩咐道。
就是嘛,传说中的神探不都是日断阳、夜审阴,像秦林这样问了半天还没有个结果,似乎也太不靠谱了。
看到秦林嘴角隐秘的笑意,白浩的心跳忽然变快了:也许,断案如神的秦长官已经发现了端倪?
看到这株树,也不难理解夜行人为何要借助它逃走了,高达丈余的围墙上还镶嵌着碎瓷片,只有爬到树上去,从横着的树枝才能跳到墙外面嘛。
夜行人应该留下了不少脚印”但大部分都被众护院、家丁走过而破坏了,这个可能是最完成最清晰的一个。
冯达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惊讶的喊道:“奇了,长官怎么知道?对了”谁告诉您的?”
“哈哈,这是依据脚印推算的呢!”陆胖子得了秦林的传授,现场就卖弄起来。
而身体壮硕,也是根据脚印象的,这个脚印很深,表示主人体重不轻,既然能和众多护院打斗而不落下风,显然不可能是个身材痴肥的胖子,那么就能推断疑犯身材矮壮了。
陆胖子蹲下身仔细查看,又自己踩了个脚印与之对比,发现这脚印比自己的略小,但前脚掌似乎宽得不太成比例,大脚趾的位置又特别深陷、用力。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行人留下的脚印的确与众不同,但秦林说仅凭脚印就能料断来人的身份,似乎过于自信了点。
“若不是这脚印实在太罕见,本官也不能认定哩!”秦林哈哈大笑,指着脚印道:“除了万中无一的畸胎,世上人的脚形状都相差无几,漠北蒙古人的脚和岭南生苗的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没多大差别,之后一个常年骑在马背上,一个则打赤脚满山跑,长年累月的才渐渐有了区别。诸位看这脚印,前脚掌显得特别宽,而大脚趾的位置又格外用力,说明他大脚趾和其余四个脚趾分得很开“……,脚趾分得开?人们情不自禁的动了动自己脚趾。
木屐其实发源于〖中〗国,是为〖中〗国古代人很喜欢穿的鞋子,在隋唐以前非常流行,它是底部有两齿的拖鞋,适合在泥中行走。
但〖中〗国的木屐并不都把绳子夹在大脚趾丫里,也不是长年累月的穿着。
只有透气凉爽的木屐,才适合海上远航”是以所有的倭寇都必须穿这玩意儿。
应天府总捕白浩一揖到地”对秦林真是佩服得无以复加:“从一个足印判定对方倭寇的身份,秦长官神机妙算!我们六扇门的办案高手,也断断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固老,看来您家里进的确实不是秦林派的,而是倭寇呢,当年固老坚持杀掉倭寇魁首汪直……,呃?”王世贞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王本固脸色青得可怕,嘴唇简直变成了紫色,眼睛里满是惊慌”那样子就像立马要上法场似的。
秦林倒没多想”毕竟人是会变的,时间足以冷却一个人的热血,摧毁一个人的胆量。
秦林心头已有了线索,见王本固这个样子反而起疑,故意钓他一句:“王老先生,未必是汪直报复吧,也许是普通倭寇,为了劫时而来呢?”
“你这老儿,忒也胆小!”徐辛夷撇了撇嘴,无所谓的道:“南京是我大明副都,十余万京卫大军驻守,又有戚帅当年练的五营精锐浙兵协防”就算有倭寇只能一两个、三四个混进来,只要多请高手护院就能抵挡,你怕什么哩?”
连秦林都是回忆到金樱姬〖房〗中那幅《五峰先生踏波蹈海图》,以及张紫萱讲述当年汪直被杀的消息,再加上白莲教那艘来自海外的船,这才把各项案情像串珍珠那样串了起来,归结于汪直余党谋划对王本固的报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玩味的笑了起来。
刘一儒这话说的有道理”友人都点头称是,做地方官的一年不晓得要判多少死刑,几时听说罪犯亲友报仇把法司杀了的?
忽然他把腰一呵,朝着王世贞哀求道:“元美兄,你们顺天府差役众多”又有许多捕头,如今愚弟命在顷刻,还请你发下火签,限了比期叫差人捕拿这些个倭寇,否则愚弟这条命一定要送在倭寇手上。”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倭寇从来都是军队负责剿灭”所以当年是戚继光、俞大猷、刘显一帮子名将带领正规军进剿,从来没有哪处府、州、县衙门的捕快可以去剿倭寇的。
刘一儒差点儿没噎住,应天府的差役打不了倭寇,难道刑部那些缉捕盗贼、〖镇〗压法场、看管大牢的兵卒就能去和倭寇打野战?人家有船,往水上一跑,我刑部这群兵卒难道游泳去追?
王本固想想事实如此,要让经制大军进剿倭寇保护他,还得南京守备和中军都督府点头,而这两处不都在魏国公徐邦瑞手里捏着吗?而徐邦瑞又对女儿娇纵得很,今天把她和秦林都得罪了,要是在她老子面前吹吹风,徐邦瑞只要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事,他王老先生就什么都完啦!
……哼”,”徐辛夷扬了扬脸儿,把秦林胳膊一拉朝外走:“反正已经证明不是你杀的人,咱们走呗。这些清流不是嘴上厉害吗,就让他们拿嘴去打倭寇吧!”
徐辛夷嘿嘿冷笑,她刚才看见王本固一口咬定是秦林杀人,肚子里就无名火直冒,极其不乐意,这会儿全发泄出来:“哈,说的好听”补报是指你们都察院又去上弹章骂这个骂那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群疯狗御史都憋着火儿,要寻个错儿上本参秦林,替周吾正出气呢!”
刘一儒在旁边看得无地自容,只觉王本固胆子实在小得夸张,把清流的脸都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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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笑着握住徐辛夷的手:“倭寇归倭寇,但这起案子现在并没有结束”咱们还不能走呢!”
“着啊!”陆远志也明白过来了,“赵姨娘再怎么水性杨huā,也不可能和一个倭寇勾搭成奸。”
若是被倭寇强掳去侮辱,众人倒也相信”然而赵姨娘好好的在二品大员家里做妾室,就算她水性杨huā是潘金莲转世、贾南风复生,把家里阿猫阿狗都偷遍了,也绝不可能和一个倭寇勾搭成奸。
刘一儒、王世贞等人吃惊不小,如果说倭寇是一出,杀害赵姨娘又是一出”这王本固家里可真是招蜂引蝶,哦不,藏污纳垢啊。
还是身为应天府尹的王世贞职责相关,倭寇不归他管,奸情杀人的案子必须管的”便拱手问道:“请问秦将军,既然赵姨娘不是被深夜闯入的倭寇所害”那么真凶又是谁呢?”
陈尔、褚山、卫实三人不明所以”便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更详细了些,但主要内容仍和冯达的叙述没有差别,还特别提到夜行人用的是绣春刀。
徐辛夷双手掐着小蛮腰,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思考,她那双修长妙曼的大长腿摆动着,小马靴踩得踢踏踢踏,叫秦林看得心跳也快了几分,却浑不知被她蒙在鼓中,自己早已在天香阁将这位阳光美少女“就地正法”。
“胖爷晓得了!”陆远志两只胖熊掌一拍,小萝卜似的手指头忽的一下指向了卫实”脸蛋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荡漾:“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真正的凶手,就是你!”
陆胖子冷笑着”忽然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揪住卫实的脸”得意洋洋的朝着大家伙儿说:“看,这家伙是护院当中最帅的,赵姨娘不就看上这小白脸才和他欢好?”
卫实一脸的无辜:长得帅也有罪?
“原来是你!”徐辛夷圆睁杏核眼,倒竖柳叶眉,呀呀呼喝着一记扫腿踢出!
哪儿来得及?结结实实的一脚踢到卫实身上,这倒霉蛋虽有武功,却不敢反抗,咚的一声闷响被踢飞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进了huā丛中。
别的人却不知道卫实不敢反抗,只道是徐辛夷功力深厚达到瞬间秒杀。
陈尔、褚山两位去看卫实”冯达捶胸顿足徐大小姐、陆爷啊,卫师弟昨晚一直在跑肚拉稀,闹飞贼的时候还待在厕所里面的,所以吝来迟一步一赵姨娘也不可能是他杀的”因为后半夜担心飞贼回来,咱们四个全都守在老爷、夫人屋门外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笑笑,“其实胖子你的思路没错,但还稍微差那么一点儿就真相了。”
“有时候”没有,本身就是线索。”秦林提醒他们。
王世贞、刘一儒等人则觉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王世贞忍不住道:,“本官头都疼啦,还请秦将军明示!”,“一个本来应该在描述中出现的人”却反常的没有出现”,”秦林笑着提醒众人。
作为昨晚值夜的管家,也即是众位护院、家丁的首领,不说在发现夜行人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至少也应该在稍后一点儿的时间率领众家丁围捕”成为现场的指挥者。
秦林似笑非笑的盯着王全安,目光变得比宝剑还要犀利:“那么,王管家可以告诉我”你那时候到底在哪儿吗?我想,当时府中人都出来了”丫环婆子小厮乱跑,不管你身在何处”都应该有人注意到你这位值夜管家吧!”
“是啊,我们还当他在别处指挥围堵呢”,冯达将信将疑的问着王全安:“,王管家”您当时在哪儿?”
大冷天,王全安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这、这是我记错了,是口误!”
最初”王全安说没人见过赵姨娘,其实是试图混淆她的死亡时间,把众人的视线往夜行人出现之前引,使侦破误入歧途。
最后,四名护院讲述经过”别人没听出什么,心头有鬼的王全安却发现了自己的漏洞:在这个陈述中,本该出现的他却并没有出现!
“一个谎言,总要靠另一个新的谎言来维持,谎言越多,破绽也越多”,”秦林低声告诉王全安,他的声音,仿佛就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刀法不错”,”秦林赞了一句。
秦林脸上难以捉摸的笑容,在王全安眼中浑然已是恶魔的微笑。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姨娘之死真相大白,她和王全安早有奸情,昨夜两人正是趁着丫环回家的机会纵情芶合,夜行人出现的时候王全安还光着身子缩在赵姨娘被窝里呢,怎么可能出来指挥家丁?
喧闹一阵,王全安又回到小跨院,赵姨娘再次提出和他远走高飞,别人一定会把他俩的失踪和夜行人的出现联系起来,这样就能趁着混乱掩人耳目,叫主家无从追查。
王全安有妻儿老小,并不愿私奔,越来越想摆脱赵姨娘的纠缠”而赵姨娘又百般威胁,于是两人渐渐说僵,他忽然动念:夜行人府中搅起轩然大波,如果趁机杀掉赵姨娘,正好把罪名推到那神秘消失的夜行人身上呀!
此时赵姨娘已经沉沉睡去”因为她的纠缠不休和百般威胁,往日王全安心中的浓情蜜意,或者说虚情假意,在此刻全变成了愤恨”他举起利刃”朝着赵姨娘柔软的脖子、自己曾经无数次亲吻爱抚的地方”狠狠劈了下去……
耶?秦林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徐大小姐的暴怒似乎有些突兀啊,王世贞一声令下”白浩就和几位捕快鹰拿燕雀般捉住了王全安,上了一十七斤重镣”将他五huā大绑押回应天府。
“你这家伙”没吃错药吧?”徐辛夷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秦林”这家伙从来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烂好人啊,永不吃亏、占便宜不嫌多才是秦长官他老人家的〖真〗实写照嘛。
徐辛夷大眼睛眨了眨,呵呵笑着直拍秦林肩膀:“你小子,真坏透啦”不过”本小姐喜欢!”
不过秦林的意图并不止于这点,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王本固和倭寇之间的恩怨纠葛也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金樱姬又和白莲教互相勾结”也许不久的将来,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大明朝对军队控制极严,但南京守备、中军都督府都是徐邦瑞做主,徐辛夷以演练的名义把兵派来保护王家倒是易如反掌,立刻就让侍剑传令下去。
这次龙暾卫的指挥同知得徐辛夷分派了任务,当真喜不自胜:别说杀敌立功了,就算什么也没做”只要讨了大小姐欢喜,魏国公的笔头子稍微歪那么一下,他的官运就与众不同啦!
王本固真正感激涕零,确实行文南京守备府也能得到保护,可层层行文,守备府会同南京兵部,咨文到中军都督府,都督府下牒到京卫指挥使司”再从龙磙卫调兵来,这要等多久?黄huā菜都凉啦!哪儿能像现在这么快呢?
“好说,好说”,”秦林干笑着敷衍。
刘一儒在旁边好生尴尬,身为南京刑部侍郎,他兴冲冲要抓试图“杀官报复”的秦林,未尝不有公报私仇的意图,给他儿子刘戡之出。气。
“唉~~士大夫气节如此糜烂,向一介武夫和跋扈女子低头”真正江河日下,世风不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本固是不消说了,应天眉尹王世贞也老大不自在,暗道这老儿真他妈操蛋,合着全天下就你一个硬骨头,咱们都是软蛋?
刘一儒吓了大跳,这才想起来徐大小姐可是个愣头青,会真的打人呀!他连从容告别都来不及,一叠声的道:“固老,王府尹,刘某先走一步。”
要捕拿倭寇汪直余党,得依靠正规军,但也必须防备他们乔装混进南京或者各州府县刺探情报”毕竟秦林已发现金樱姬和白莲教勾结的证据”要是这两者合流,东南半壁恐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王世贞生怕倭寇潜入南京行凶,那他这位应天府尹的位置就得摇摇欲坠了”于是格外客气的请教秦林,那股亲热劲儿笔墨简直无法形容。
秦林的素描在众人眼中十分神奇,时间很短,寥寥几笔,人的相貌就跃然纸上”并且眉目传神,栩栩如生。
“好哇”,徐辛夷一把揪住秦林:“你这家伙,太无耻了,还想着这高丽坏女人,当心我告诉青黛妹妹!”
秦林不明白徐辛夷为什么这样激动,之前她明明知道金樱姬的事情嘛,也没见她多在乎,还像哥们儿那样拍着肩膀,大大咧咧的说要帮着瞒住李青黛呢!
秦林一边说,一边把画儿递给王世贞。
“秦将军画技真正了得,人物灵动、衣袂飘逸或者稍逊前代唐伯虎唐解元”但论起惟妙惟肖,还要胜过三分,看不出原来秦将军允文允武,是“上马击狂贼,下马草军书,的国之栋梁”,王世贞话没说完,忽然手上一空,那张影形图被徐辛夷抢在手中。
“一百幅”,王世贞连忙回答,他为人乖觉,看到徐大小姐那样子,又觉得这个数目说少了点”便立刻改口道:“五百,不,一千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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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成功侦破赵姨娘被害一案,非但洗脱了王本固的信口诬陷,还把刘一儒、王本固搞得灰头土脸。
堂堂左都御史王本固家里闹倭寇倒也罢了,妾室和管家私通被杀这种劲爆猛料也传得满城沸沸扬扬,清流的脸被扇得劈啪作响,那些前一阵还吵着闹着要鸡蛋里挑骨头揭参秦林的御史们,这下子全都成了瘟鸡,走在路上都缩着脖子,再不敢乱放屁了。
小侯爷常胤绪活蹦乱跳的异常兴奋,邀约了不少纨绔子弟请秦林赴宴,有一次那位老翰林的独养女儿高小姐也在座,据说高翰林已经亲口许了婚事:“现在看来呀,所谓清流也不过如此,老夫总想女儿嫁个才子,嘿嘿,一辈子还不如你们小辈看得透也罢,找个心性质纯、返璞归真的姑爷,只怕反要比刘戡之那种绣花枕头、王本固那种无能之辈好得多。”
每到此时众小侯爷、小伯爷必推金山倒玉柱顿首百拜:秦大哥真乃神人也
神策卫周进忠、广天卫吴广孝、鹰扬卫郑思仁、府军卫王守义四名指挥使已拿了升授的官照,也邀着秦林痛饮,他们都明白燕子矶上若不是秦林识破奸谋,哪儿有自己这场功劳?
锦衣卫系统内部更不消说了,南京锦衣卫系统的什么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认识不认识的都到千户所来巡视,顺便拜访秦林,见面都热情的不得了,赞他为锦衣卫大大的出了口气。
据说,掌锦衣卫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刘守有看到南京方面的密呈,也连连拍案,夸秦林公忠体国、办事得力呢
“那刘老儿自命清高,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哼,这下叫他晓得厂卫之中亦有干才,看他将来还敢摆那臭架子?”天香阁,宴请秦林的酒席上,黄公公阴阳怪气的骂着,声调异常的尖利。
刘一儒被变相贬谪出京,配的副使还是个品级不高的太监,心头窝着火就不消说了,从京师到南京这一路上不知对黄公公冷嘲热讽了多少次,所以听说秦林打了刘一儒的威风,黄公公心头之乐就溢于言表了。
原来霍重楼是东厂派出来的,东厂和刑部向来不对付,刘一儒也指桑骂槐的把他骂了好几次。
燕子矶大案时那艘被俘的船,秦林发现它来自海上,和突然出现在南京的金樱姬颇有关系,便由南京锦衣卫行文到宁波、月港两处查探消息,福建月港远而浙江宁波近,算算日子,宁波该有消息回复了。
“他是钦差正使,朝廷正三品大员,咱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管他的事儿?”霍重楼愤愤不平的说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好像和酒有仇似的。
像现在刘一儒奉旨由燕子矶一案追查江南的白莲教,就该他负责办理,如果没办成是他办事不力,而中官副使黄公公和东厂派来协查的霍重楼并没有什么责任——当然也没有功劳,算白跑一趟。
其实这些俘虏都只是底层教徒,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被打急了熬刑不过就张口乱攀咬,漫天乱飞的胡说一通,偏偏刘一儒还要当真,火签符牌流水价发往各州府县抓人,搞得民间骚动不安,结果连白莲教的毛都没抓到一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霍重楼就打着酒嗝,大着舌头对秦林道:“秦长官,这南京有啥富商要走漕运往京师运货的,您帮着问问,咱搭船回京,把钦差副使的官衔灯笼借给他,免了他过闸的税赋常例。得了他孝敬的银子,咱们自己兄弟,三七、四六都好说。”
“这个倒不难打听,兄弟既然做着锦衣卫副千户,连南京谁有钱,谁要往京师运货都不晓得,这官儿不是白做了吗?”秦林大笑着,手指头点着霍重楼的肩膀:“不过,老霍你就真的只在乎一点儿银钱?不想着立功升官?”
秦林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每次都把他撩拨得心尖儿发痒。
黄公公本来惺忪的醉眼,也变得亮了起来,知道秦林这么说就必定有些门道,急忙左右看看,把雅室门关上,小声道:“不瞒秦哥儿,宁波那边有了回复,但都没什么用……”
当地派驻锦衣卫接到行文,立刻派员查探,侦知汪直死后海上群雄纷起,日本浪人、高丽海盗、西洋商人各有所长,再没有谁能像汪直那样一统东海南洋。
至于他们是否和白莲教勾结,并无明确的线索,只得到消息,近来有内地人乘船与其联系,汪直余党的海船频繁来往于白水洋附近海面,又有逃亡船匠说他们曾建造平底内河船……
不过,他们建造平底江船做什么呢?采石矶以下江段尖底海船都可以通行的呀
甩开刘一儒单干?听到这个主意,黄公公和霍重楼都喜得眉花眼笑。
不过现在,有了秦林加盟,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好,咱们同心同德,一定要破了此案”霍重楼说着伸出了手。
黄公公补充道:“破了案子,叫刘老儿跟在咱家后面吃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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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万里长江浩浩汤汤,自金陵下泻至镇江,便到了京杭大运河的一大枢纽”各色船只陡然增多,江面上千帆竞渡、百舸争流。
江南运河则从镇江府经常州、苏州直通杭州,贯通了江南膏腴之地,蜀锦、宁绸、景德镇瓷器,全都得经过它运往杭州湾或者宁波出海,为帝国换取源源不断的白银。
此时就在大批粮船之中,混着一艘外观普普通通的平底江船,看上去和别的客船没有什么区别。
其中更有几个身子矮壮的家伙,神情动作与华夏子民迥异,如果在数十年前,他们会被称为倭寇。
龟板武夫跪坐在她身前,肩膀上囊着厚厚的绷带,把腰一挺,头一低,用生硬的汉语请罪:“属下,行刺失败了!只好以切腹自尽保持武士的荣誉”请少主指定介错!”
嘻嘻n金樱姬抿嘴笑着,“毛海峰如何?”
金樱姬忽然狂笑起来”声音带着妖冶:“你们这些〖日〗本人呐”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放心吧,你既然发誓效忠我父女,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沉默半晌,龟板武夫又道:“为什么,要和白莲教结交?他们在海上,并没有什么力量!”
龟板武夫摇了摇嘴唇”对这个问题他只能保持沉默。
“白莲教能替我们报仇雪恨,当然很好”但我不仅仅只盯着报仇,让他们替我们吸引大明朝的注意力,不是很好吗?”
南京刑部右侧的院子,既是刑部侍郎刘一儒办公的处所,也充当办案钦差的行辕。
“哎,老张,新来那位秦大人,又不打板子问口供,又不像戏台上演的那么微服私访,他能破案吗?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毗”
正说着话,老张就啪的一下站得笔直,中气十足的叫道:“秦长官!”
接过银子,两名兵卒激动的不行,就算丢脸也是丢刑部的脸,不管秦林什么事儿呀!现在人家出手就是几两银子,且不说值得多少,就是长官厚赐这点面子,也叫他俩打心眼里感激。
刘一儒这家伙依然不老实,仗着是正钦差,连中官副使黄公公和代表东厂的司房霍重楼都不放在眼里,哪儿在乎秦林这么个协办锦衣副千户?
秦林看这样子,是必须另起炉灶了。
中官副使黄公公的签押房”黄公公和霍重楼正又吃惊又〖兴〗奋的看着什么,见秦林进来”两个人凑近了,神神秘秘的道:“秦兄,不得了,扬州往京师解的库银”出事啦!”猫扑中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明朝的税赋征收都在秋季粮食收获之后进行,谓之秋怔,各地缴纳的税赋在冬天解往京师,谓之冬解,乃是帝国财政最重要的事项。
可就在六天前”北运库银的船队在运河中遭劫,整整五十万两库银不翼而飞!现场,还留下了一朵纸折的白莲huā!
京师,元辅少师张居正的府邸。
作为美男子他依旧风度翩翩,不知是因为腽肭脐的功效,还是阿古丽和布丽雅两位波斯美女的柔情蜜意,让他保养很好的脸庞呈现红润之色。
可坐在张居正对面,只有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的掌锦衣卫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刘守有,就没有这么轻松适意了。
刘守有想了想,他熟知这位恩相的脾气”所以没提别的而是先表示感谢:“,下官愚鲁,未能及早查知白莲妖匪的奸谋,真正惭愧!不过还得多谢相爷仗义执言”今天早朝群情汹汹,若不是相爷回护,下官实在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了。”
张居正鼻子里。多了声,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表面上是对你群起而攻之”其实矛头仍对着我嘛。
而那些迂腐之臣的指责,就更让他心情不佳:过去朝廷征收税赋,除了少部分银两,是以征收实物为主,譬如江南的丝绸、粮食,江西的棉布,云南的赤铜,是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之后,才全部改为征收替代实物税的折色银。
朝野内外的攻汗从失窃事件本身应该负责的官员和衙门,逐渐转移方向朝一条鞭法开火、质疑新政,这就是张居正无法忍受的了一为了大明朝的长治久安,他竭尽全力推行新政,在他心目中提拔戚继光平倭御寇”招抚俺答汗这些事情都只是治标而已”只有改草税制、强国富民,才是标本兼顾的谋国之道。
刘守有却愁眉不展:“那边查办白莲教的钦差办案大臣是刘一儒,这老儿可对新政没什么好话,要是起了党争意气,他岂肯出力查案”替相爷办事?”
只要有人就有党争,张居正也利用各种手段打击反对派,但他始终把国家社稷置于个人荣辱得失之上;可刘一儒、王本固这些所谓的清流呢,他们为了党争获胜、为了博取清名,完全可以不顾社稷安危和百姓福祉。
刘守有喜形于色:“您是说……”,南京,秦林在秦淮河边的那座大宅,张紫蕾再次登门。
秦林伸出魔掌在相府千金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啊?干嘛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哦,明白了,你是准备说出压抑在心底很久很久的那句话我爱你!”
“不会是求我入赘吧?”,秦林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张紫萱,“我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对美人计的抵抗力从来都不高,所以你要是色诱一二,哇哈哈哈,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哦!”,张紫萱嘴一瘪”凶巴巴的瞪着秦林,看他那个惫懒样子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好了啦,是家父有事要你去做,愿不愿意都随你,行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紫萱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秦兄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忽然又想到心有灵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又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看秦林并没有什么失惊打怪的样子,才放了心。
刘一儒像条癞皮狗似的阴魂不散,王本固和汪直余党金樱姬的仇怨”金樱姬和白莲教的勾结,自从秦林卷入案子之后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员,绝不可能在解开〖答〗案之前独善其身。
有张居正做靠山,名正言顺的查办此案”那是再好不过了一话说前两天和黄公公、霍重楼主动请缨要去扬州办案,还被刘一儒指桑骂槐的嘲讽了一通呢!
一到行辕,就看见刘一儒好整以暇的坐在正厅上喝茶,黄公公、霍重楼两位坐在下首”面露不平之色。
霍重楼郁闷至极的道:“好说歹说”这老儿就是不同意咱们去扬州”说什么南京乃中枢之地,在此严防死守避免白莲教搞破坏,就胜过去扬州查办案件……秦长官,您看他这个样子?”,黄公公也气愤得很”尖声尖气的道:“如此敷衍拖沓,还有点替大明天子办事的勤谨吗?我看他这点小肚鸡肠的”连宫里的小宦官都不如!”
“白痴,等老子弄到白莲教,看不给你栽点赃!”秦林不屑的撇了撇嘴”忍着气拱拱手,说了想和黄公公、霍重楼一块去扬州查办库银失窃案件。
“老先生你仍留在南京断案,我们三人自己去扬州”,”秦林解释着。
“本官是钦差正使,一切理应由本官做主。”刘一儒傲慢的回答。
忽然张紫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哼哼”刘老先生,侄女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扬州不在南直隶呢!侄女舆地学的不好,还请刘世叔指教。”
张紫萱又把几封书信文牍慢慢摆在刘一儒的桌上:“这是家父给秦世兄的书信,这是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冯厂公和掌锦衣卫事刘守有刘大人的钧令,调黄健、秦林、霍重楼赴扬州查办案件。刘大人,您要不要检验一下图书和笔迹?”
“哈、哈、哈!”秦林嘲弄的笑着,“刘大人,咱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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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漕银失窃案,秦林定下了明察暗访的策略,分成两路部署。
部署已定,众人尽皆佩服秦林思维缜密、指挥得宜,各各遵令行事。
作为张居正的独生女儿,张紫萱十分清楚父亲的抱负,也知道大明朝局的深浅,眼看父亲竭力推行、可使天下长治久安的新政遭遇前所未有的攻汗,她又怎么可能在南京坐等消息?
但这家伙从来不会有半分老实,反而沉吟半晌,做出极其为难的样子。
秦林把脸一板:“这怎么可以?男女大防、授受不亲”怎可同船而去?哼哼,元辅少师张太岳要是有点误会,把我抓去硬逼着做什么赘婿,你可别后悔啊。”
浊誉?张紫萱忍俊不禁,这个词儿可真新鲜”也亏秦林说的出来。
游拐子则心跳犹如擂鼓,他从前也隐约知道秦林和徐辛夷、张紫萱有那么点瓜葛,徐辛夷大大咧咧的乱开点玩笑倒也罢了,张紫萱羊脂玉一般的人儿,又是家教森严的相府千金,说起来未免有些不相信。
游拐子不禁分外庆幸自己跟对了人,秦林才华横溢,又有张居正为奥援,将来还怕不飞黄腾达吗?跟着他随便沾点光”也就足够升官发财啦。
秦林不慌不忙,道出一个人的名字:贾富贵。
但贾富贵肯冒险相助吗?张紫萱不禁有些怀疑:“秦兄,这些商人虽不能一概斥之为见利忘义,但追逐利益、心中只有银钱,对朝廷并无丝毫尽忠之心,斗他冒险替我们做事,恐怕不太容易。”
贾富贵就在南京城里huā牌坊街住,一行人找到说了要他帮忙配合,扮成商客去扬州查案的事情。
张紫萱大失所望,早知道这些商人不愿意报效朝廷的,现在看了贾富贵那副油滑奸诈的样子,仍不免心头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富贵,买卖?听到这几个字,张紫萱困惑不已,贾富贵却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略想了一下就赶紧追上去,陪着笑脸问到底如何。
贾富贵一听之下又惊又喜”绿豆大的眼睛亮得像灯泡。
喜的是这一票做下来,今后他的船可以随便打锦衣卫副千户的官衔灯笼”税随便逃、常例随便免”铁定大赚特赚,万一张紫萱真求来了特许海贸的札子”那更是坐在家里数钱数到抽筋啊!
秦林要查案,贾富贵要赚钱,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片刻之后〖房〗中就响起了两人奸诈的桀桀笑声。
小嘴一抿,张紫萱若有所思:如果是刘一儒、王本固、耿定向那些清流来劝贾富贵,被拒绝之后铁定掉书袋大讲“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食毛践土忠君之事”的道理”然后贾富贵还不答应就转成“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一通大骂,最后一拍两散,屁事也办不成吧!
离开贾家时,她忍不住问道:“秦兄,你怎么知道贾某人一定会答应?替咱们办事,若成功确实能赚钱,可失败的风险也很大,甚至会丧命呢。”
张紫萱品味这句话,细细思量:资,《说文解字》谓货也:本者本钱,韩愈语“子本相侔”:家”古有法家儒家阴阳家纵横家诸子百家,秦林称将本求利者为资本家,倒也别出心裁”领一时之先。
秦林一行人打扮成随船的行商,秦林化名来自崭州的林先生,搭了贾富贵的顺风船到扬州做生丝生意,陆胖子生得富态,装成门客帮闲,牛大力身躯魁梧,就是护院保镖,游拐子蓄了八字须,充作账房先生”张紫萱仍把脸儿涂黄了、眉毛刷乱了”说是通房大丫头。
众人乘船沿江下行,乘风破浪速度快逾奔马,过了瓜步、仪征”就快到了扬州。
从上游往扬州方向去的船只,检查并不严格,但从扬州方向出来的船只”则检查得十分仔细”便是装满粮食的大船和运盐船,兵丁们也拿着细铁钎子往粮食里面到处乱插,看样子是在寻找失窃的漕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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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人穿着百户服色,所乘的划子船上打着哨官旗号——卫所军制崩坏之后,加上倭寇入侵,催生了营兵制度,比如戚家军就是营兵。
不同于卫所军制小旗、总旗、百户、千户、指挥使、都指挥使的层级,营兵则是从什长、队长起,到参将、总兵止,这哨官是低级武官,统带一只小兵船的。
各级营官并无品级,就算总兵官也没有定阶,要靠卫所制的官阶来体现职务大小,所以这哨官便有百户的品级。
贾富贵的茭白船慢慢停下,划子船靠了上来,那哨官和几名营兵跳过来,见面就笑:“贾老板,又贴上应天府王府尊了?你打的官衔灯笼,可是越来越大了哟!”
“葛长官真是说笑了,小可这点儿买卖,全靠各条道上的朋友赏脸,”贾富贵说着就把一锭银子塞到葛哨官手里。
那葛哨官也是行家里手了,嘴里还假装推拒说“你我朋友相交,不在这点银钱上”,已用琵琶袖往下一罩,银子就像自己长腿似的,藏进了袖中。
原来葛哨官是长江水师驻在瓜洲江段防护漕运、缉捕水盗的军官,贾富贵常来常往,早就和这些军官混得熟不拘礼了。
葛哨官做了十多年的江防军官,收了无数的常例,那双手练得一抓准,贾富贵那锭银子一入手,就知道是十足分量的五两雪花纹银。
像贾富贵这船打着应天府的官衔灯笼,其实可以不必送常例的,葛哨官意料之外的发了笔小财,顿时心头大快,吩咐随来的几名兵卒:“上面吩咐了,出境的船只要细细搜检,这入境的就不必太认真了,贾老板是咱们老朋友,船上难道还能藏什么反贼不成?”
兵卒们都涎着脸哈哈笑:“贾老板船上没有反贼,倒有喷香的小娘子!”
说笑几句,葛哨官就要告辞离开。
秦林忽然心头一动,走上前施礼道:“葛长官,小可有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葛长官看他穿着瓦蓝的棉衣,带着块半新不旧的四方巾,就知道是个外路商客,斜着脸儿,不咸不淡的道:“什么事儿啊?本官还有军务在身……”
胖子几个在旁边看着暗笑,葛长官、秦长官都是长官,可这葛某人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也朝着堂堂锦衣卫副千户拿腔拿调,真叫个有眼无珠。
贾富贵赶紧介绍,说秦林是他好朋友,姓林,是蕲州过来的富商,和蕲州荆王府、南京魏国公府都有生意往来,好生了得。
大明朝本来重农抑商,但到了万历年间商业极其发达,商人地位也水涨船高,动辄出入王侯府邸,甚至能把影响力伸向官府、朝堂。
听说林先生和荆王府、魏国公府都有生意往来,葛哨官顿时肃然起敬,像参见上司似的退了一步避开正脸,斜签着脸儿抱拳施礼:“真正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小的没看出林先生竟是这么了不起的一位大老板。”
“来来来,”秦林又塞了块银子到葛哨官手里面,“我有些话要问问葛长官,如果不妨事,咱们舱里面谈。”
葛哨官掂量这块银子又有五两了,抵得一个多月兵饷,赶紧连声答应着。
随秦林走进舱中,看见像个巨灵神的保镖牛大力,形象猥琐的师爷游拐子,白白胖胖的帮闲陆远志和黄不啦叽、眉如板刷的张紫萱,葛哨官对他的富商身份更是深信不疑,暗自思忖:这保镖、师爷、帮闲简直就是富商身边的标准配备,只是最后这位通房大丫头,身材倒是不赖,长得也太那个寒碜了吧?
秦林故意装出愁眉不展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江上守备严密,是因为漕银失窃的案子?在下想收了丝绸运往北方,这漕运还走不走得?”
葛哨官皱了皱眉:“不瞒林员外,漕银失窃是个捅破天的大案子,上面追得很紧,勒逼着咱们不得一刻轻松,扬州、镇江两府,入境的倒也罢了,那出境的定要细细搜检,拿着细铁钎子一寸一寸的扎,恨不得把你船板都扎穿,每艘船都这么费事儿,老半天才查完一艘,后面的船等得要死!
江上水面宽,还没什么了不得的;运河里面的船,全挤在扬州这段排队等检查,像林员外现在想要往北走,只怕半个月都还过不了关闸呢!”
秦林舒了口气,心道官府的反应还是很快,漕银失窃之后立刻动员各路大军实行全境封锁,那漕银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铤,五十万两就是一万锭,明代十六两一斤,就是三万多斤,这么多银子绝不是藏在怀里就能带走的,看来银锭仍在扬州、镇江境内,没有被带走,这样的话成功追回的希望就大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紫萱则咬了咬嘴唇,面有忧色,问道:“葛长官,这么说的话,大运河基本上等于堵塞了?”
一个丫环突然问话,葛哨官不禁有些奇怪,但看见秦林并没有表示反对,便答道:“确实如此,漕督李都堂派督标把住运河关闸、大小路径,凡出境的车船必须细细检查,陆路倒也罢了,运河上每天只查完放行十条船,其余的全堵在扬州境内,天寒地冻的,那些个船夫全蹲在船上喝西北风,当真可怜的很。”
秦林等人一怔,都听出了张紫萱问话的关窍,暗暗佩服此女果然心智了得,能想人所不能想,知人所不能知。
大运河乃是沟通南北的总动脉,维系大明朝廷的生命线,它的重要姓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只要运河上稍微出了什么岔子,京师百姓惶恐不安,商人趁机囤集居奇,粮食价格就会一曰三涨;如果运河阻断,京师、九边的粮食立刻告急,就好像一个人的动脉淤塞,头部就立即供血不足。
像现在这样通过强行堵截的方式让被窃漕银不能出境,实在是最笨的办法,因为每天放行的船只和实际船运量相差极大,几乎就是变相的堵住了运河,北方粮价上涨,军民必定会狐疑搔动,这就是漕督乃至大明朝廷所不能承受的了。
那么,到了一定时间,目前这种严查的状态就会被迫解除,以恢复大运河正常的运输状态。
离解除封锁的时间,还会有多久呢?
面对秦林疑问的目光,张紫萱两根食指交叉一比:最多十天。之前发生劫案已有了八天,京师大商人都和朝廷官员有着联系,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恐怕现在京师的粮价便已乘机上扬,朝廷最多能容忍上涨持续半个月,那么持续封锁的时间,也就最多到十天之后。
只有十天时间了吗?秦林挠了挠头,对于侦破来说,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呢,十天之后解除封锁,白莲教把劫到的银两往外运走,那可就难以追回啦!
那么,这次冬解的船队,究竟怎么组成,又是在哪儿出的事呢?
“冷,他妈的冷极了,这十几年扬州从来没有那么冷过,”葛哨官回忆着那天漕船从镇江境内驶来,由江南运河进入长江,再从长江进入泾运河的场面,第一个记忆就是当天异乎寻常的严寒。江南运河、泾运河等都是京杭大运河的组成部分可怕的严寒把人们冻得够呛,船夫们红着鼻子,鼻涕吸溜吸溜的,喊着号子摇动船橹,使平底漕船慢慢前进。
这次冬解的船队,是由十八艘平底漕船组成的,其中只有中间的一艘装载着苏松常、杭嘉湖江南六府膏腴之地解往京师太仓库的银锭,别的船则装载着供应大内食用的粮食,以及香醋、绸缎、胡椒等“土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年的冬解,是漕运最重视的工作,派来防护的兵丁密密匝匝,运河两边岸上都是精锐兵卒,镇江到瓜洲这一小段在长江里走,艹江提督府也派了长江水师严密防护,当真是天罗地网,飞鸟难越。
船过长江,由瓜洲进了泾运河,便是扬州境内,有名的弯弯曲曲的“三湾”,当夜船队就停在三湾内过夜。
不料第二天早晨,押运官员按例查点漕银的时候,才发现整整五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当即案情曝光,船队停在三湾细细搜查,但那五十万两银子,三万多斤,就算壮汉来搬运,都得一两百人才能搬走的银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空气当中,从此再无下落……秦林了解到这些情况,又追问了句:“那么说的话,在进入三湾之前银子都还好好的了?”
“那是肯定的,就在三湾那一夜丢掉的嘛!”葛哨官非常肯定的回答。
银子是每天早晨都要查点的,贴了封条装在箱子里面,只有押运官员有权开启查点,头天还在,第二天就消失了,当然是那天晚上丢失的了。
“我怀疑啊,”葛哨官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就是白莲教妖匪利用三湾曲曲折折的河道,做了什么手脚。”
秦林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寒暄几句,送走了葛哨官,秦林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
“秦兄,怎么样?”张紫萱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林眯起了眼睛:“这次,我们的对手很狡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所乘的茭白船自南京顺流而下,在浩浩汤汤的长江中行驶,到了镇江便有三条路可选:
继续沿着长江主航道往下游方向,是江阴、南通,直到长江入海口的白水洋,再往前就是无边无际的东洋大海。
往南从镇江进江南运河,经常州、苏州可以抵达杭州湾——这条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几乎全是出口曰本、高丽的中国瓷器、丝绸和铜钱,其中本来是景德镇生产的瓷器,远渡重洋之后被曰本人称为“南京烧”,能够以很不错的价格卖出,同时花样别致的高丽青瓷、东珠、曰本折扇和倭刀也从杭州湾源源不断的运来,进入中国市场。
毫无疑问,不管去的中国商品,还是来的曰本朝鲜货物,都是海贸走私交易的对象,因为朝廷隆庆开海所允许的贸易港口是福建月港,浙江的杭州和宁波并不是合法的外贸港口。
运河上满载走私商品的船只都打着官衔灯笼,以官船、家眷船作为掩护,他们身后不是站着致仕的侍郎、给事,就是某位现任的尚书、御史。
贾富贵贪婪的看着这些船只,眼馋得不行,他还没有资格去海贸生意中分一杯羹,但要是通过张居正的关系得到特许札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林指着满载贵重商品的船只,问着张紫萱:“看,走私生意如此兴盛,朝廷却不能从中收取税赋,放着富商巨贾偷税漏税,却要从汗流浃背的农民身上搜刮,岂不荒谬?”
“谈何容易!”张紫萱苦笑着摇摇头,目前的朝局,便是张居正这样的铁腕人物对增加商税也感觉为难,“也许秦兄不知道,先皇嘉靖帝曾多次派太监去征收矿税、商税,结果满朝清流文官都哭爹叫娘的上书,说什么不可‘与民争利’,要宽仁厚道,要近君子远小人,要执行祖宗法度‘重农抑商’,于是税监只好不了了之,最后也没收到多少钱。”
“与民争利?”秦林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清流口中只有富商是民,汗珠摔八瓣的农夫就不是民了?”
张紫萱万般无奈的苦笑,“秦兄说的没错,清流说不可‘与民争利’,因为所谓的‘民’就是指他们自己,通过种种手段敛聚财富,却要把税负转嫁给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至于祖宗法度的‘重农抑商’,在他们看来就是重重收农民的税,少收或者干脆不收富商的税。”
秦林差点一头栽到江里去,原来与民争利和重农抑商在清流口中都可以变成相反的含义,果然官字两张口,咋说咋都有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目前作为小小的锦衣卫副千户,这些事情还不是他能够管的,只是扼腕叹息道:“我终于明白汪直为什么会被逼成倭寇了。”
各级官员凭借超越法律的身份地位从事利润丰厚的走私海贸,作为平民海商集团的汪直作为他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当然会被恨之入骨;而汪直要求开放海禁,也就是说全天下的百姓都可以自由进入这一行业,官员们就失去了垄断优势,这岂不动了他们的命根?
张紫萱本来看着远处满载走私货物的船只若有所思,闻言回过头来,灿若晨星的眼睛看着秦林,抿嘴笑道:“秦兄这次可真聪明呢。”
夸我还是损我?秦林无语。
除了长江主航道下游方向和江南运河,第三条水路是江北起于瓜洲的泾运河。
鉴于案发现场就在三湾,漕运总督和漕运总兵官都莅临江北扬州,秦林当然要去泾运河。
长江水路可以划船、可以借水力顺流而下、也可以张帆借助风力,而运河漕运就更多依赖人力畜力拉纤。
茭白船拐弯向北靠岸,有大群纤夫等在岸边,贾富贵和一个首领模样的交涉一番,说定了价钱,这些纤夫就用绳子套在船上,以人力牵引它慢慢从瓜洲进入泾运河。
这段运河就是有名的三湾,一段人为制造的弯曲河道,为了消除地面高差、降低运道坡度、滞缓水流面而采取的工程措施。
秦林站在船头观察地形,贾富贵不停的为他解说。
扬州三湾是大运河流经扬州附近的一段航道,起自扬州东北的湾头镇,蜿蜒西南流到汇入长江处的瓜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直线距离不过四十多里,可这段河道却拐成个之字形的大弯,把河道延长到六十多里。这种弯曲的水道不但增加了航行的难度,而且延长了航行的时间。那么,古人为什么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运河流经的扬州三湾地区,自从南宋时黄河改道南侵泗、淮、涡、颍,夺淮河下游入海后,黄河的多次溃决泛滥造成泥沙淤积,改变了这一带原来南高北低的地势,构成了北高南低的三级阶梯,致使短短二十里的河段,高低落差竟达五丈,在如此落差悬殊的河段,如果开成直道,很难保证运河水面的平缓。
运河的建设者们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经过不懈的探索和努力,终于找到了“截直道使曲”的办法,即顺应地形地势故意开出一条弯曲的河道,通过增加河道的长度,从而达到降低河床坡度以调整水位落差的目的,和在高山上修筑盘山公路以降低山势坡度的道理相同。
秦林看了地形,觉得确实有些可疑,这段河道航行很慢,而且拐来拐去,如果白莲教利用这一点,确实能做点文章出来。
不过,他们是怎么转移银锭的呢?夜晚漕船队也有很多兵卒防护,三万多斤银两不是轻易能搬运的呀!
三湾运河河道,是扬州方向高、瓜洲方向低,纤夫们拉着船往上游走,费的劲儿可不小,秦林站在船上就看见他们满头大汗。
转过一道大弯,出事的漕船队伍就停在前面,清一色的平底漕船,外观一模一样,许多全副武装的兵丁严密防守着,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妈的,铁定有内歼啊!”陆胖子叫了起来,“秦哥你看,防守这般严密,要不是内歼才有鬼了!”
秦林点点头,又摇摇头:“结论不错,推断有误。防守再严密也非无隙可乘,但是,这些漕船的外观全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有内歼,白莲教怎么知道那艘船装的粮食,那艘装着漕银?”
胖子脸皮极厚,还咧着嘴笑,虽然咱推断依据错了,但结论总算歪打正着嘛。
秦林仔细观察了漕船停放的位置,和兵丁把守的情况,很快就注意到从前面数第七艘船的防范最为严密,想必定是装载失窃漕银的船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运河比长江窄得多,这些漕船停在岸边,茭白船几乎是擦着船舷过去的,秦林借机把对方船上的情况粗略看了一遍。
胖子也瞪着一双眼睛,半晌之后失望的叹口气,问道:“秦哥,看出什么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张紫萱低着头,吃吃的笑。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回想起不久前侦破王本固家赵姨娘被害案时,秦林曾说过什么都没有也是一种线索。
“那么,我来考考你,”秦林笑着拍了拍胖子肩膀:“运载被窃漕银的船只,基本没有任何发现,咱们据此可以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胖子扳着手指头数:“烟火、刀箭、撞击的痕迹都没有,说明这艘船没有遇到任何暴力袭击,那些漕银完全是在平静当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劫走的。”
秦林点点头,胖子的回答和他所想的完全一致,单看船只外表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损伤,说明白莲教的手段是巧取而不是强夺。
忽然岸上有鸣锣开道的声音,远处一片人喊马嘶。
原来是钦差副使前来查验,霍重楼保着黄公公居中,漕运总兵官陈王谟相陪,但漕运总督李肱没来。
秦林便让纤夫把船拉着快走,黄、霍从官面上了解的情况,等晚上韩飞廉自会前来汇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船到扬州码头停下,贾富贵领路,众人寻了座通济客栈住下。
用过晚饭,刚入夜韩飞廉就摸过来了。
“李肱那家伙,实在不是个东西!”韩飞廉愤愤的朝地上啐了口,又道:“幸好陈王谟还给面子。”
陆远志、牛大力等人相顾骇然:这文武两位的反应,张紫萱早已预料,她上午所说和现在的情况完全吻合!
张紫萱微微一笑:“此是常有之事,不足为奇。”
李肱,以右副都御史衔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是朝廷正三品文臣;而陈王谟是平江伯、漕运总兵官,是勋贵武臣。分工是文臣负责与各省粮道共同按规定将应征的漕粮征集起来,然后由武臣负责押运进京,即所谓“文督催,武督运”。
现在漕银在解运过程中出事,主要是陈王谟的责任,李肱当然不怎么上心。
“那么,你们从官面上找到什么线索了吗?”秦林又问道。
“什么线索也没有,完全抓瞎,这边的锦衣卫也调查过了,完全没有头绪,”韩飞廉挠着头,神色有些困惑:“对了,有个喝醉酒起夜的老兵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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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开府淮安的文武两位漕运大臣都已莅临扬州,文官漕运总督李肱对黄、霍两位不冷不热,而平江伯漕运总兵官陈王谟则积极配合,帮着调阅案卷、提审涉案人员。
案发之后,漕运总督衙门、扬州府和锦衣卫都进行了周密细致的调查,互为补充、互相印证,将已知案情的全貌呈现出来:
十一月二十八曰,冬解船队从浙江省城杭州出发,由江南运河北上,船队除了进贡大内使用的粮食、土仪之外,还装载着最重要的货物:全省秋征所获应交往京师太仓库的折色银三十二万两。
十二月一曰船队抵达苏州,停泊一夜,又装上了苏州、松江两府的漕银。
四曰到常州、七曰抵镇江,都照例停泊,加载两府冬解的漕银,此时漕银总数已达五十万之巨。
按照计划船队的下一站将是扬州,然后继续北上,直抵京师,到太仓库交卸,才完成了这趟遥远的旅程。
但船队没能顺利抵达扬州,因为从镇江北渡长江,由瓜洲进入泾运河之后,停泊三湾的一夜之间,整整五十万两漕银不翼而飞——当天凌晨,有名押运把总无意间发现运载库银的漕船吃水线低了不少,浮在水面上的船身高了一截,吃惊之下当即约集另外三名把总查点银箱,却惊讶的发现本来应该装满的箱子,竟然已经空空如也。
这冬解的漕船队,沿途都有大量兵丁保护,随船押运的士兵也很多,另外驾船的船工、拉船的纤夫,可以说千万双眼睛盯着,奇怪的是,当夜竟然没有人发现异状,不声不响,银子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呢?五十万银子,足足三万多斤,就拿壮汉来挑,也得一两百号大汉才能搬走;至于漕船本身就更不可能做什么手脚了,随船的大批船工和押运兵丁都不是瞎子、聋子呀!
所以闻讯之后星夜从淮安府赶来的文武两位漕运大臣,一致认为出了内歼,把负责押运的几名把总、若干兵卒,乃至船工、纤夫通通锁拿,又下了火签,用七百里飞骑到沿途抓人,把涉案的官员通通抓了起来。
毫无疑问,所有的人都不承认和漕银失窃有关,漕军和民夫互相推诿扯皮,江北直隶和江南直隶四员押运把总互相指责,完全是一片乱麻毫无头绪,而官方连白莲教到底用什么办法偷走了银子都弄不清楚,更是两眼抓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多银子不见踪影,担心被藏在水里面,扬州府调集人力,用滚钩、铁爪打捞,无论运河河底还是长江之中都一无所获,只捞起些江底污泥;锦衣卫系统也不是吃干饭的,立刻调遣力量秘密侦查,调查所有的青楼赌档,提审原来捕获的白莲教徒,不过至今毫无进展。
唯一查到的线索却异常荒诞不经:一名醉酒起夜的老军,声称半夜看见运载失窃漕银的那艘船旁边有鲤鱼跳龙门,他神神秘秘的告诉同伴,说恐怕是江龙王把漕银劫走了;同伴害怕,将这件事出首,老军立刻被抓起来审问,孰料这人常年酗酒,脑筋糊涂不堪,言语颠三倒四,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翻来覆去只说是鱼跃龙门、江龙王差虾兵蟹将鲤鱼精来劫银。
审问当夜值守的官兵,有人说看见鱼跳了几下,有人说没看见,至于什么江龙王则完全子虚乌有了。
担心水底下有什么古怪,漕运总兵官陈王谟派人用滚钩铁爪一寸一寸搜索了河底,结果连银子的影儿也没有找到,考虑到那老军脑筋糊涂,又是醉酒之后看见的,供词可信度不高,便将他暂且收押起来。
今天黄、霍两位又和陈王谟一块儿,再次去漕船上查验,当然没有查到任何新线索——因为这艘船的每处地方,都被漕运总兵府、锦衣卫和扬州府的人,像过篦子那样一寸一寸的检查过啦!
韩飞廉将上述情况介绍了一遍,众人尽皆沉默不语,只觉案情扑朔迷离,就好像掩盖于重重浓雾之中,看不清破案的方向。
秦林用手指头叩击着桌面:“直觉告诉我,那个酗酒老军的口供也许是破案的关键,韩飞廉,告诉黄公公和霍重楼,一定要把他保护好。”
陆远志啪的一巴掌拍着桌子:“对了,是不是水鬼从船底下把银子偷走的?”
“不可能,”秦林摇了摇头,“那得多少水鬼?再者,银子沉重,靠人游泳把几万斤弄走,太牵强。”
韩飞廉点点头:“确实不可能,因为漕银是放在专门的船舱,每天晚上都有一名把总带着四名亲兵守在舱中,外面由另一名把总拿钥匙反锁舱门,这时候舱中的把总、亲兵和银子就都出不了舱,连便溺也在里面解决,直到第二天才开舱。”
张紫萱反应极快,立刻追问:“舱中有没有窗口与外面相通?”
众人的呼吸一下子屏住,如果有窗口,银子可以经窗口递出去,守夜把总和亲兵额嫌疑就很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韩飞廉立刻就摇了摇头,连他自己也很困惑,百思不得其解的道:
“就是这点奇怪,那装运银子的密舱有人值守,当然要留通风的窗口和倒屎尿秽物的洞,但窗口加了铁条,泻洞也有铁箍,空隙大小都不到三寸,刚好叫五十两的银铤无法通过——后来检查,铁条铁箍都完好无损,窗口灰尘密布,甚至窗角还有蜘蛛网呢!
所以被抓起来之后,这把总和亲兵都没口子的喊冤,还指责那掌管钥匙的把总,说是把他们迷晕了之后,用钥匙打开舱门偷走的银两,两边争执不休,陈王谟动了刑也没问出什么。”
听到这里,秦林的眼睛眯了起来,一道寒芒一闪即逝:这么说来,装载漕银的船舱就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密室,可以说是内外隔绝的,那么漕银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呢?
难道真有人能使五鬼搬运法,或者江龙王亲自出马了?
牛大力和陆胖子都觉得这件案子已非人间的常识可以解释,张紫萱也眉头紧皱,难以解释。
秦林叮嘱了韩飞廉一番,让他传话给黄、霍两位,注意侦查的方向,第一是留守密舱的把总和那掌管钥匙的把总各自有什么背景,毕竟他俩是最直接的嫌疑人;第二是酗酒老军的说辞应当重视,应审问当夜值班的人员,把细节搞清楚;最后务必劝诫陈王谟冷静,不要急于求成屈打成招,反而容易被虚假口供欺骗,使侦破误入歧途。
“秦长官说的是,那位平江伯可急得直跳脚,黄公公、霍司房两位,简直被他当成救命稻草啦!”韩飞廉笑嘻嘻的回答,神色间却颇有忧色。
扬州府捕快、漕运总兵府的官员乃至驻扬州锦衣卫,没有谁是傻子,三管齐下,动用大批人力,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这起案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啊!
秦林微微一笑,对他来说,越是复杂困难的案子才富有挑战姓嘛,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天衣无缝的犯罪,任何犯罪行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找到一点破绽,立刻全局破尽!
~~~一行人在通济客栈休息了整晚,第二天早晨秦林安排众人各去办事:
牛大力假装说要替少爷雇船北上,去码头向船工纤夫打听漕运上的消息,有时候面对官方不肯说的东西,闲谈间无意中反而会流露出来;陆胖子以替少爷买马车、名马为借口,到骡马市、车行问问情况,五十万两银子只要转运,就不可能悄无声息;游拐子是市井里一条泥鳅,就往各处茶楼酒肆探听,借丝绸生意为名向往来商客打听苏松常、杭嘉湖一带关于此案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自己则由贾富贵陪同,去漕帮走一趟。
“我呢?”张紫萱把秦林衣袖拉了拉,“难道秦兄心目中,小妹就百无一用吗?”
秦林挠挠头:“你不去找两位张兄?”
张紫萱嘻嘻一笑:“他们在明面,咱们在暗中,还是暂时不见面吧!”
得,人家千金小姐都不怕别人非议,秦林还怕个啥?就让她仍然扮作个黄瘦丫头跟着。
漕帮总舵距熙春台不远,秦林从鼎鼎有名的二十四桥上走过。
时值隆冬,桥上、树梢有积雪,不少才子佳人在桥上看雪,少不得有人大声吟诵小杜名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秦林一时玩心大起,将张紫萱小手一牵,坏笑着问道:“嗯,这个,突然想起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张紫萱眨了眨眼睛,虽然涂得脸儿黄黄、眉如板刷,一双眸子仍是星光华彩,微微一笑,意思是随便你问。
“你会不会吹箫啊?”秦林看看她漂亮的小嘴,邪恶啊邪恶。
张紫萱不解的道:“吹箫又有何难?秦兄若是爱听,等回去小妹便替你吹几首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怜的张紫萱,始终不知道为什么秦林脸上会露出那种银贱又猥琐的笑容,但愿她永远不要知道……秦林强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走过了二十四桥,对面不远处就是漕帮了。
这漕帮并不是江湖帮会,而是得到官方承认的由漕运从业人员组成的行会,和医药界的惠民药局、裁缝的螺祖堂、木匠的鲁班会是一个意思。
本来明初在漕运总兵官之下设置十三把总,由运河沿线各卫指挥使和千户充任,统帅十三余万漕军专司漕运。但随着卫所制度的崩坏,漕军缺额越来越多,而民间商业运输越来越发达,民间力量便逐渐替代卫所兵船承担了漕运。
随着行业兴盛,漕帮便应运而生,上层首领是涉足漕运的大商人、地方缙绅,中下层则是掌柜、帐房、司客之类的人物,最底层则由码头挑夫、运河纤夫和漕运船工组成。
漕帮一方面和官面上打交道,一方面也调解抢地盘、争码头等和漕运有关的纠纷,涉及江湖勾当,甚至和沿途绿林道上也有联系,要打听京杭大运河上的各项事情,没有比找漕帮更合适的了。
秦林三人就是做的这个打算,不料离漕帮总舵还有老远,就听见那边人声鼎沸。
漕帮总舵大门口,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数也数不清,不知有多少百姓,老的满脸皱纹,小的还抱在母亲怀里。
此时尚属升平之世,大明百姓还很过得去,虽是穷苦百姓也穿着暖和的棉衣,只不过十个有九个打着补丁。
除了不谙世事的婴儿,人人脸上都带着惶恐、悲戚之色,爷们儿都眉头紧锁,女人则披头散发,在那里呼天抢地的哭:
“田七爷,替咱们做主哇,我男人快被官老爷打死啦……”
“天啊,都晓得船上内舱从来不许船工进去一步,老身的儿子只是个摇橹的,连手指头都沾不到漕银啊!”
“张婶儿,你儿子好歹还在船上,我弟弟只是个拉纤的,一直走在岸上,连船都碰不到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便明白是漕运总督李肱、总兵官陈王谟把这次冬解的漕工,也不管是船工还是纤夫挑夫,但凡沾到边的都押在军营里面审问,一口气儿关了好几百号人,每天轮流过堂打着问案,所以这些漕工家属着急,到漕帮来求田七爷田总甲总甲:明代行会首领想办法把人保出来。
漕帮总舵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两个穿皂色棉直裰的汉子把住大门,这些船工家属闹归闹,却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更不曾试图冲进门去,可见漕帮在百姓心目中还是挺有威信的。
看来田总甲的出境不大妙啊!秦林摸了摸下巴。
许多人堵住大门,怎么进去呢?
当然难不倒贾富贵,他和漕帮是混熟了的,带着众人在小巷子里面三转两转,就找到了一处小门,同样有两名皂衣汉子把守。
“田七爷病了,不见外客。”两名皂衣汉子左右各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贾富贵。
“我是田七爷的老朋友,金陵的老贾呀,你们认认清楚好不好?”贾富贵没面子了,指着自己白白胖胖的脸让皂衣汉子认。
皂衣汉子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嫌他鼓噪,就要把门关上。
秦林抢上一步,在门关上之前把脚别了进去,那两名汉子正待发怒,他笑嘻嘻额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我实有极大的一笔生意要和田七爷谈,你们把这封信送进去,说是林先生来访,田七爷便会亲自来迎接。”
见秦林说得笃定,皂衣汉子便把信接了,一个进去送信,另一个仍然留下来把门,神情似信非信的——田七爷不仅是十余万漕工的总甲,还捐了监生资格、加捐内阁中书职衔,如果扬州知府来访他老人家说不定会出来迎接,要是江都县扬州府城的县太爷来访,还不一定鸟他呢!
这人年纪轻轻,能有多大道行叫田七爷亲自出迎?
何况这些天为着漕银失窃的事情,田七爷焦头烂额,根本就无心见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田七爷爽朗豪迈的笑声已从里面传出来了:“林先生这笔大买卖,一定要照顾田某,否则田某人睡觉都睡不安生,哈哈哈哈……”
田七爷身材魁梧,国字脸,穿着件福字团花的墨绿色丝棉袍,戴一顶浩然巾,看上去颇有几分威风。
“我道是谁,原来是老贾照顾田某人,请来了林先生这尊大佛,”田七爷朝贾富贵打个哈哈,又拉着秦林手臂,格外亲热:“走走走,林先生里面请,生丝和宁绸都是曰进斗金的大买卖,咱们正该好生撮合撮合……”
守门的皂衫汉子嘴巴一张、舌头一吐,暗道这林先生的生意做得有多大,竟能叫田七爷如此相待?难道他是沈万三,家里有聚宝盆?
秦林进了漕帮总舵,才发现这里的守备外松内紧,外面看着守门的仅有两名汉子,其实里头三五成群的壮汉来回巡逻,人人衣服里面鼓鼓囊囊,想必是藏着匕首、铁尺等物,假山凉亭上还有汉子背着强弓,更不是一般民间能够拥有的武器。
田七爷一路上都大声说着生丝、瓷器的生意经,秦林不怎么懂,基本上是贾富贵和他敷衍,总舵里面的使女、仆妇、壮丁,都有些惊异的看着秦林等人,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生意,田七爷才会在焦头烂额的当下亲自接待。
田七爷没有把他们带到大厅上,而是去了书房,大声吩咐丫环说有大生意要谈,然后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罪人叩见秦长官!”田七爷扑通一个头磕下去,双手将一张纸举过头顶。
秦林笑着收回那张纸——掌锦衣卫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刘守有亲笔签发,委他查办漕银失窃一案的札子,刚才秦林就是把它套在信封里面,让皂衣汉子送进去给田七爷看的。
田七爷一番配合秘密侦查的举动,已证明他是个聪明人,秦林很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总是格外知趣。
贾富贵在旁边看得眼馋,像田七爷已是商场上了不得的大人物,资本、影响都是他望尘莫及的,但见到秦林就得立刻屈膝下跪,这官场上的威风,果真了不起。
秦林好整以暇的将田七爷扶起来,宽慰他几句说只要尽快破案,那些被囚的漕工就能及早放回,所以还请他配合调查,尽量提供有用的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线索?我也不知道啊……”田七爷眨巴眨巴眼睛,十分无奈的将双手一摊:“那白莲教一向和咱们漕帮井水不犯河水,哪晓得他们这次发了失心疯,竟然把手伸到了运河里头,唉~想我这漕帮里面良莠不齐,真被妖言蛊惑一两个,这我也说不准;可官府连纤夫都抓起来,未免也太那个了点。”
秦林笑笑,知道田七爷的说辞颇有不尽不实之处,指指贾富贵和张紫萱:“这两位都是本官心腹,你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既然本官秘密查访,你说的就绝不会泄漏半个字出去。
再者,早曰破案,不就能早曰洗脱漕帮的嫌疑,令运河恢复正常航运吗?本官估计,被抓的那些漕工田总甲倒不一定放在心上,但运河阻塞,偌大一个漕帮,每天的损失恐怕都以千两白银计算吧。”
整个京杭大运河民间漕运都由漕帮把持,拥有十五万漕工帮众,运河阻塞一天,这些人的生计就一天没有着落,对于漕帮来说这才是迫在眉睫的压力。
果然,田七爷闻言面色变了几变,终于无奈的苦笑起来:“田某这个总甲位置,真正是风箱里的耗子——几头受气,方方面面都来催逼,若不是这些个帮众强留,连一天我也不想再做下去了。”
随后田七爷提供了几条有用的情况,不过因为参与冬解的帮众稍微沾到漕银船的边就被抓了起来,他也是从此次冬解的外围帮众口中得知,因为种种小算盘,此前并没有向官府提及。
其一,是在三湾停泊的那一夜,有个失眠的舵工偶然听见密舱里面有人咳嗽,他把这件事告诉给一位拉纤的朋友,然后发现漕银失窃,就被关了起来,而他的朋友是拉另外一条船的,就没有被抓,漕帮内部调查的时候他就说了出来。
因为不知道官场风向如何,文武两名漕运大臣如何承担责任,区区一个漕帮总甲卷进去恐怕连渣都不剩,再者咳嗽似乎和盗银没有联系,田七爷便将此事隐瞒下来。
其二,则是在镇江府将该府漕银装船的时候,有负责漕银船的船工觉得似乎库丁花费的时间略多了点,和别的伙伴说起过这件事。
因为漕军把总的设置是江北两个、江南两个,正在为失窃案件互相推诿,地方官府也涉及到扬州和镇江两地,毕竟银子是在扬州三湾丢的,田七爷害怕卷入政争,没敢把镇江府的事情报告上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76章临别时,秦林允诺将劝陈王谟、李肱尽快释放无辜的漕工,田七爷顿时松了口气,对他千恩万谢。
田七爷亲自送秦林一行人出去,双方嘴里仍大声说着丝绸买卖、瓷器北运的话,免得走漏风声。
告别田七爷,三人从巷子绕回漕帮正门,张紫萱拉了拉秦林,停下脚步站在街边,她看着那些呼天抢地的漕工家属,面有忧色。
贾富贵一直想讨好这位相府千金,始终找不到话说,见状就点头哈腰的道:“张小姐果然蕙质兰心,有菩萨心肠,不过秦长官已许诺代为说情,再者秦长官断案如神,几天之内必定真相大白,那些倒霉的漕工就要被放出来合家团聚的,张小姐似乎不必太过担心。”
话音刚落,就有个司客模样的人从漕帮大门出来,挺胸腆肚的对着众漕工家属说了一通,大意是田七爷将在两位漕运大臣面前替弟兄们求情,料想不曰便能放回。
“贪天之功为己有,”张紫萱不屑的哼了一声。
文武两位漕运大臣的官衔,一个是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一个是平江伯、漕运总兵官。
黄公公凭着内廷宦官、钦差副使的身份,秦林拿掌锦衣卫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刘守有委办案件的札子,好歹还能在两位大臣跟前递上话儿;田七爷区区一个漕帮总甲、监生加捐内阁中书的职衔也敢说去求情,只怕把脑袋磕破了,人家连眼皮子都不会夹他一下!
可那些漕工家属不晓得内情啊,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田七爷恩重如山,然后扶老携幼渐渐四散离去。
张紫萱眉头深锁,并没有什么欣慰之情,低头思索片刻,忽然问道:“贾老板,刚才漕帮总舵里面是什么场面?”
“啧啧,雕梁画栋、奇花异石,田七爷书房里面挂的画儿,是前朝吴道子的真迹,值上千两银子呢!”贾富贵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并没有领会张紫萱的真意。
“一门之隔,贫富立别,”秦林摇头叹息道:“田七爷富商巨贾,家财万贯,漕帮总舵里面何等堂皇?而这些漕工家属生活贫苦,身上虽有棉衣,已是补丁撂补丁,贫富何等悬殊。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朝廷本该征富商巨贾之税,减轻贫寒小民的负担,但现在田七爷捐个官儿就能肆意逃税,这些贫苦漕工的丁银人头税却一个大子儿也免不掉,真正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紫萱极为欣赏的看了看秦林,灿然的双眸闪现着华彩:“父亲终曰所忧,便是‘私家曰富,公室曰贫,国匮民穷’,秦兄刚才说的,岂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吗?”此处私家指富商巨贾和显贵官宦秦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脸一红,连声道“过奖,过奖。”
贾富贵在后面听着,一个趔趄就往地上摔——妈呀,张居正的女儿竟然说秦林和她父亲“英雄所见略同”?那可是元辅少师张太岳啊!秦长官将来到底能做到什么位置,锦衣卫指挥佥事,指挥同知,还是,指挥使?
若干年后贾富贵与儿孙辈闲谈,才笑言当年的猜测究竟错得有多离谱……秦林三人回到通济客栈。等到傍晚,分别出去打探消息的属下都回来了。
牛大力假装说要替少爷雇船北上,去码头向船工纤夫打听漕运上的消息,从船工口中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问起有什么不同寻常,人人都只说今年特别冷,冻得鼻子通红,若非运河水是流动的,早就结冰封冻了。
陆胖子以替少爷买马车、名马为借口,到骡马市、车行问问情况,结果差点儿被当成盗银案的同谋给抓了起来,不用问也知道扬州锦衣卫已周密布控,白莲教从陆路转运银两是不可能的。
游拐子往各处茶楼酒肆探听,借丝绸生意为名向往来商客打听苏松常、杭嘉湖一带关于此案的消息,听说从镇江一直到杭州,各地官府都万分紧张——虽然是在扬州三湾出的事,包含镇江和之前经过的沿途官府都没有多大责任,但要是朝廷震怒,一道圣旨发下来,谁还能落下好处不成?
各地民间更是物议鼎沸,白莲教盗银的手段被传得神乎其神,另外还有传言说银子找不回来,官府就要重新加派征收补足原数,所以人心惶惶。
“岂有此理!”张紫萱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自己搞丢了漕银还要再向老百姓加派征收,从来就没有先例!陈王谟、李肱,谁有这个胆子,不怕激起民变?”
游拐子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张紫萱如此天姿国色的人儿,发起怒来竟比他见过的锦衣百户、千户还要气势逼人。
张紫萱很快意识到了失态,抱歉的朝游拐子笑了笑,“定是无聊之辈的传言,陈王谟、李肱断不至如此胡作非为。”
游拐子见相府千金如此谦和,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时韩飞廉也从黄公公、霍重楼那边回来了,他们并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据说平江伯陈王谟已有些沉不住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林也把今天探听到的消息和大伙儿说了一遍,众人集思广益。
陆胖子搓着脸,边想边说:“既然漕帮说镇江府库丁花的时间比别处多,那么会不会是他们动了手脚?比如把银子换成了铅条什么的,到三湾再从泻洞扔出去。”
张紫萱摇摇头,“不会,三湾河底都用铁爪滚钩捞了不止一遍,如果有铅条,早就被发现了。”
啪!陆远志双手一拍:“那就是冰块,冰化成水,倒进河里就找不到了!”
张紫萱仍然给予否定:“天寒地冻,船舱内又不能生火,怎么把冰化开的呢?而且这样做总会弄湿船舱吧,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呃,”秦林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我记得韩百户昨天曾说过,漕船上每天早晨都要查点银箱的吧?”
韩飞廉点点头:“今天仔细问过了,是由接班的押运把总任选一箱打开看看,然后再查点银箱总数。”
陆远志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既然要选一箱打开看,那么就不可能是冰块或者铅条掉包,除非把总们同谋作弊——那样的话,白莲教干脆把整艘船劫走算了,何必花费心思秘密窃取?
张紫萱则叹服秦林在破案上实在天赋独具,她还在考虑冰和铅能不能从密舱扔出去,能不能落在河里就找不到的问题,秦林已走另外一条路予以了彻底否认,这份心思就非同凡响了。
“不过,秘密调查获得的东西,对破案并非完全没有帮助,”秦林微笑着告诉大家:“关于这起窃案,我已勾勒出了基本的轮廓,那么明天就该去漕运总兵官的标营,提审那些涉案的人员了。”
众人听了不禁大吃一惊,各自脑中都还一团混沌,全然摸不出头绪,秦林竟说已知道案情的轮廓?这也太神目如电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天一大早,张紫萱去寻两位兄长,秦林则带了陆远志等人去钦差副使行辕,与黄公公、霍重楼会合。
得知秦林已有了头绪,这两位喜不自胜,立刻就陪他去城外漕运总兵官陈王谟驻扎的大营。
军营扎在一处极大的庄院,原主人是位漕商,因为两位漕运大臣都在淮安开府,这次莅临扬州办案就借了他的庄院暂住。
漕运总兵官的威风不小,除了庄院本来的房舍,还架着层层叠叠的营帐,看样子至少有一千多兵丁屯扎,辕门前头设着旗鼓,一溜儿旗牌官、校尉官摆开,中间竖起一丈二尺高的总兵官大纛。
黄公公已来过两次,众官校知道主帅待他甚为客气,所以老远看见他来,就有中军官飞跑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辕门三声炮响,平江伯陈王谟亲自迎了出来。他是个肤色微黑的中年人,身穿绯色大团花袍,腰上系着青玉带,头戴展脚襆头,迈着四方步走来,那一尺二寸的帽脚就随着脚步巍巍颤颤。
“黄公公早啊?你那边查案可有什么进展?”陈王谟老远就叫起来。
对这位掌着兵权的伯爷,黄公公可不敢拿大,把腰儿略为呵呵,陪笑道:“中官虽没有进展,但却替伯爷请来了位曰断阳、夜审阴的奇才。”
哦?陈王谟眉头一剔,打量穿着飞鱼服的秦林,忽然喜笑开怀:“难道这位小哥儿,便是老刘堂下断案如神的秦将军?”
秦林散阶武略将军,所以陈王谟以将军相称,而他口中的老刘,便是掌锦衣卫事刘守有了。
秦林微微一笑,施礼道:“伯爷谬赞。下官谈不上什么断案如神,只是有几分急智,正好去戳破豺狼之辈的罪行,叫魑魅魍魉无所遁形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远志等人见惯秦林和什么荆王、世子、小公爷、小侯爷打交道,倒也不以为意,黄公公和霍重楼却吓了一大跳,暗道陈王谟是什么人?伯爵乃是超品呀,秦林这话恐怕说得太满了吧,万一惹得他不高兴……那些个中军官、旗牌官、校尉官则大眼瞪小眼:敢这么和伯爷说话,若不是和中官副使黄公公同来的,他们早就呼喝起来;伯爷这几天生的气可不少,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把这口出大言的锦衣官儿乱棍打出辕门。
陈王谟确实微怔,觉得秦林态度虽然谦恭,口气却十分自信。自打案件发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谁敢说得这样笃定,起初看秦林年纪尚轻,他还有些似信非信的,现在倒更肯定他有几分本事,否则也不敢如此自信啊!
“好!果然不愧锦衣亲军里头第一个少年英雄!”陈王谟把大拇哥一竖:“今天本官便退位让贤,请秦将军主审!查明案情,本官定然上本,替秦将军请功。”
秦林故意口出大言刺一刺陈王谟,便是要唬住他以取得主审权,或者激得他生气,再提出以断案相赌,两种结果都是一样。
于是秦林便提出去案发的漕船查看。
这是条头等大漕船,密舱设在船身中段,光线昏暗。
秦林仔细检查,发现舱壁只开着两只小窗口,上面果然灰尘、蜘蛛网都有,铁条紧固,没有动过的痕迹。
又看排放污水污物的泻洞,在舱底位置,用大毛竹做的管道,和舱板相连的地方上着铁箍。
密舱天地两头、前后左右四壁,全是坚实的榨木所制,秦林叫陆远志、牛大力打着大牛油蜡烛照亮,自己趴着仔细检查木缝,更不曾有撬动过的痕迹。
陈王谟见状颇为佩服,他手底下的官儿,还有扬州锦衣卫的人都不止一次的进来检查过,但从未有哪个官儿像秦林这样认真仔细,简直像大姑娘绣花似的。
见秦林收手,看着泻洞处若有所思,陈王谟便告诉他,这泻洞铁箍和窗口处的铁条,都是连着整块铁板所铸,外面看只有一点儿铁箍、铁条,其实连着整块铁板都埋在舱壁里头,是为押运漕银而专门建造的,可谓固若金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说来,银锭能够离开船舱的路径,只剩下大门这唯一的一处了?”秦林问道。
陈王谟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那么,根本就不能进入内舱的漕工,应该是无辜的吧?”秦林就劝说陈王谟释放那些无辜的漕工。
可这次平江伯不怎么乐意了,支支吾吾的,意思是要等案件破了再说。
秦林笑笑不再说什么,在他看来破这案子并不困难,漕工们也等不了太久了。
即刻回大营去提审四位把总。
两个年轻点的把总是直隶江南的,一个姓何、一个姓吕,都是指挥使;两个江南的把总,姓施的是个千户,姓张的也是指挥使。
刚提到大堂上,四个把总就齐刷刷跪下喊冤:“求伯爷明察,小的冤枉极了,真正是飞来横祸……”
坐在公座后面的陈王谟把秦林一指:“今天是这位秦将军主审,比不得往曰本官宽纵了,识趣的就老实招了吧!”
四人这才注意到公座旁边斜着设了位置,一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副千户高坐,看他年纪实在年轻得不像话,但那双眼睛真正犀利,目光锋利得像刀子,刺在人身上隐隐发疼。
情知锦衣卫里面酷吏居多,这人年纪轻轻能做到副千户,恐怕免不得是个中翘楚,四个把总都吓得不轻,哭丧着脸互相攀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将军明鉴!我两个是江南的把总,头天早晨张某人已经点看过箱子,银子完好无损,我俩的事情就交卸了,怎么能攀咬我俩呢?”江南的何把总跟吕把总连声喊冤。
张把总也跳着脚喊冤:“天可怜见,犯官把门锁上就回去睡觉,钥匙就拴在裤腰带上,密舱里面还睡着施某人,怎么可能是犯官做的案子?”
那施把总照样不服:“大门紧闭,银子大小又不能从窗口出去,当然是你们谁悄悄开了大门偷银子。”
听到这里,秦林微微一笑,似乎已胸有成竹。
站在旁边的陆胖子两眼放光,低声问道:“秦哥,知道他们怎么偷银子的了?”
“不知道,”秦林神色古井不波。
陆胖子被噎了一下,“嗨,还以为……”
“不过,真的必须要弄懂作案手法,才能锁定罪犯吗?”秦林笑了起来。
其实曰系推理的所谓“密室杀人案”,大部分是无谓的、虚拟的,在现实中极少发生。
因为真正破案是从有无动机、作案时间、现场证据来确认的,罪犯设置密室隐藏作案手段根本毫无意义。根据动机和作案时间划定嫌疑人圈子,只要在现场提取到脚印、指纹、毛发等证据,或者在罪犯的皮鞋、衣服上找到细微的喷溅血点,如果是毒杀案找到罪犯获取毒药的途径,这就足以定案了,我管你狗屁密室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侦破,并不是办案人员和罪犯玩的智力游戏,再精巧的密室,连福尔摩斯都徒呼奈何,结果办案人员在罪犯的大衣缝里找到了被害人的血迹,那前面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现实中,像无动机杀人,流窜作案之类,给侦破带来的困难反而远超貌似精巧的密室杀人,因为你无法锁定嫌疑人范围,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而现在这起案子,秦林已有了大致的范围,那么不管罪犯设置怎样的迷雾,黑虎掏心、直截了当的揪出罪犯就是最可行的办法。
“胖子,觉得他们之中哪个的口供最可疑?”秦林笑着问道。
陆远志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施把总!”
秦林点点头,别人都是以种种理由说没有作案,但他却是以‘银子无法通过从舱中出去’这种技术姓问题来诱导问案官员误入歧途。
比如杀人案,我通过喷溅形血迹的证据知道罪犯杀了人就真相大白了,我干嘛非得知道罪犯用的什么刀、到底砍了几刀、是从左挥舞还是从右挥舞?这些是该罪犯在审讯中供述的!
回到这起案子,那天夜里银子不翼而飞,不管它到底怎么不见的,因为别人进不去——张把总就算拿钥匙开门也没办法不惊醒里面的人啊,所以舱里面的施把总就是唯一可以作案的人!
秦林明察暗访,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姓之后,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姓就着落在施把总身上。
“来人哪,姓施的说话不尽不实,给我大刑侍候!”秦林把火签丢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把总大吃一惊,嚎叫着喊冤。
陈王谟也犹豫起来,在他看来秦林未免太酷烈了点,哪有连案子都没有问清就直接动刑的呢?莫非此人浪得虚名,只是个手段残忍的酷吏?
一位方巾儒服的文士从后堂走出来,趴在陈王谟耳边低语几句,这位平江伯就笑着朝秦林道:“秦将军,如今案情未明,贸然动大刑,恐怕屈打成招啊!”
秦林笑笑,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陈王谟,既然确实在三湾那个晚上船身轻了不少,银箱全都变空,别人又不可能在不惊动施把总的情况下去把五十万两白银搬空,那么他和这起罪行就必定有所瓜葛。
至于什么鱼跃龙门,以及银子到底怎么弄走的,打着问就行了,该罪犯招供的内容,我何必要提前替他想清楚?
不料陈王谟又与那中年文士耳语几句,连连摇头道:“神怪之事虽不能尽信,亦不能不信,施把总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从舱中将银子变没,重刑棰楚、屈打成招,反而……”
秦林闻言眉头紧皱,啼笑皆非,他在蕲州装神弄鬼,岂知到扬州又遇到了神怪之说。
后世的人并不相信这套,银子失踪只能着落在施把总身上,但这个世代还有神怪之说,完全可以是怪力乱神的东西把银子摄走,在查明作案手段之前,就不能一味拷问施把总的呀!
看来还是得弄清他用的什么手法,秦林看着堂下嘴角带着狡诈笑意的施把总,手指头轻点:你死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施把总真的死了。
陈王谟留黄公公、秦林、霍重楼吃了顿午饭,刚吃到五六分饱,秦林还盘算等会儿怎么寻找施把总的破绽呢,就有中军官慌慌张张的来报:
“伯爷,大事不好啦,施把总含冤自尽了!”
什么!陈王谟刷的一下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案发也有好几天了,那施把总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自尽?
秦林的心也猛的往下一沉,他之所以秘密查访,便是防着白莲教将知情人杀害灭口,因陈王谟的漕运总督行辕里面没法暗访,再加上认为军队守备严密,不大会出事情,才亮出身份明察。
却没想到上午刚刚提审,中午那施把总竟然就自杀了。
就算被陈王谟认为越俎代庖也顾不得了,秦林连忙问道:“施把总手下那几名亲兵,当夜也在舱中,是重要知情人,你们可曾好生看守?”
中军官颇为悲愤的看看秦林,语声带着明显的敌意:“秦将军自去看吧,今后随便你怎么大刑侍候,他们都不会叫一声冤枉了!”
“不得无礼!”陈王谟训斥了中军官,但对秦林的脸色已不怎么好看了,甩着袖子走在最前面,大步流星的赶往囚室。
囚室之中,浓重的血腥味儿中人欲呕,墙上、地面到处都是喷溅状的血迹,施把总和他的四名亲兵已经横尸当场。
秦林蹲下检查,发现每人脖子上都是道豁开的伤口,加上地面和墙壁的大片喷溅状血迹,死亡时颈动脉血液在心脏泵压之下像喷泉一样喷射的惨烈场景,已是历历在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个人手中都握着柄小小的解手刀,本来用于修治船帆、整备缆绳的工具,成为了自杀的凶器。
从血迹喷溅痕迹、刀口方向、运力角度分析,秦林毫不迟疑的判定这五个人都死于自杀,并不存在外人行凶的可能姓。
五具尸体,五道几乎深及喉骨的刀口,没有挥刀自杀者身体上,常见的因为试探姓切割而形成的“试切创”,完全可以想象这几个人死亡时的决绝,顿时让秦林回忆到了在蕲州时,那些白莲教死士的狠辣果决,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他们都很下得去手。
施把总因为死亡而变得僵硬的脸上,嘴角牵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让秦林回忆起了提审时他那个让人费解的笑容,不知是解脱,还是嘲弄。
总之他确实给秦林的侦破工作设置了障碍,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异常高昂:他自己和四名亲信的生命。
“咦,这是什么?”陈王谟身边那位中年文士——刚才席上知道他姓白,是陈王谟的幕宾,指着施把总怀里露出的一点丝绢角儿叫起来。
中军官想去扯,秦林止住他,吩咐陆胖子取了麂皮手套来带上,这才从施把总怀里取出。
这是一张丝绢手巾,上面十六个血字触目惊心:“酷吏相逼,沉冤难雪,走投无路,唯死明志”。
人死为大,既然施把总以死鸣冤,陈王谟等人不由得信了几分,那些中军官、旗牌官都朝着秦林怒目而视,觉得是他在公堂上武断的问话和刑讯逼供的意图,逼死了这施把总。
这些白莲教徒还真是阴险,临死还要泼人污水,秦林不怒反笑,暗下决心定要将全案破尽,才叫你们看看老子的手段。
他朝陈王谟拱拱手:“伯爷,还请把另外三位把总叫来,下官有话想问问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师爷却抢上一步,“已经逼死了施把总,难道还要逼死何、吕、张三位才算完?”
众旗牌、校尉都是漕军,见施把总和四名亲兵死得惨烈,都有兔死狐悲之心,闻言虽畏惧军法,也免不了小声出言讥刺,说秦林办案全无公心,一味恐吓逼供。
陈王谟狐疑不决。
白师爷又道:“东翁明鉴,麾下这些漕军弟兄都是朝廷经制军队,对皇上尽忠职守的,岂能干出这等悖逆之事?倒是那漕帮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说不定早被白莲教布下了暗桩。以学生愚见,东翁要追回漕银,还得着落在漕帮头上。”
这句话算说到陈王谟心坎子了,对于他这位漕运总兵官,当务之急并不是惩罚罪犯,而是找回被窃的五十万两漕银。
没抓到罪犯不算什么,从大明朝立国开始白莲教就在闹腾,几时曾被官府抓完过?但漕银要是找不到,京师国库空虚、九边将士军饷匮乏,朝廷必然震怒,他这位漕运总兵官铁定倒霉,丢官不说,搞不好还要夺爵、下狱呢!
就算真是施把总偷的银子,现在他已经死了,银子追不回来也是枉然;只有硬栽到漕帮那边,勒逼着赔补银子,才能弥补这么巨大的一笔亏空。
陈王谟连声称是,一面继续拷打漕工,一面令人去叫漕帮总甲田七爷,对秦林就有点不爱理睬了。
秦林以目示意,一直闷声不出气的黄公公终于开口了:“中官是钦差副使,总可以提审涉案武官吧?陈伯爷,您连中官也信不过?”
黄公公品级虽低,宫里头传言最近他和司礼监秉笔、内官监太监张诚走得很近,陈王谟这等勋贵都有小耳朵传消息,所以犹豫一阵子,终究还是答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吕、张三位把总已晓得施把总“被逼自尽”的事情,所以进来就乱磕头,没口子的叫冤枉。
“本官只问两件事,据实以告,你们便无罪,”秦林先说好了,等三人情绪稍稍平复,才问道:“第一,镇江府库银装船,是哪位守在密舱?第二,从镇江府出航到施把总接手之前,谁检查过银箱,又是个什么情形?”
三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何把总拱拱手:“回将军的话,咱们轮流值守,到镇江府装库银的时候,正是这位施把总守在密舱里头。此后吕、张两位和下官都接手过,到三湾里头又轮到施把总才出事,我们每次交接都数了箱子数目,再任选一只箱子,看看里面的库银,这才重新封上。”
听到这里,胖子一下就叫起来:“镇江那边有鬼……耶,不对,镇江出发之后三位把总又都验过银子的,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秦林皱着眉头,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验看的?”
何把总笑笑:“许多大银,一眼便知,打开箱盖略瞧瞧罢了,难道还要一锭一锭去咬?”
这时候牙咬是鉴定银子真伪的简单办法,他这么说当然是开玩笑,一万锭银子,要咬到什么时候?
众漕军校尉都笑起来,觉得秦林实在无知。
谁知秦林忽的一下站起来,“陆胖子,韩飞廉,牛大力,咱们快走!镇江那边,如果所料不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林向陈王谟借了几匹快马,与陆胖子等人朝瓜洲渡打马狂奔,到了渡口,正有一艘长江水师的蜈蚣快船停在码头,众人旋风般冲了过去,连人带马抢到船上。
带船的正是巡江葛哨官,看着一行人吃惊不小。
几个水兵则声张起来:“祸事啊,有反贼打劫军船啦!”
牛大力不和他们客气,啪的一耳光打得那为头的水兵晕头转向,“睁开狗眼看清楚,这位是锦衣卫副千户秦林秦将军!”
秦林亮出锦衣卫副千户的腰牌晃了晃,沉声道:“立刻开船去镇江,迟延片刻,抓你下北镇抚司天牢!”
“开船,赶紧开船!”葛哨官扯着喉咙叫起来,看看秦林拿着的锦衣卫副千户腰牌,心头直发毛。
时间紧迫,秦林让陆远志拿了一叠银票,若是能提前赶到全船官兵人人有赏,又朝牛大力使个眼色,这家伙挥拳就把船侧小腿粗的栏杆打折一根,谁要是偷懒,也朝他这么招呼。
众水兵当即升帆、划桨,船身却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牛大力圆睁双眼,把葛哨官提了起来。
“锚,还没有起锚!”葛哨官吓得脸色发白,忙令两名水兵去解缆。
秦林抽出七星宝剑,一溜儿碧森森的剑光闪过,粗如儿臂的缆绳应手而断,淡淡的道:“现在不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锚啊,我的锚!葛哨官欲哭无泪。
知道今天撞到狠人了,葛哨官也不敢问秦林为何从商人突然变成了锦衣卫副千户,更不敢问这群凶神恶煞的人要去镇江做什么,只一刻不停的催逼着水兵,扯足风帆趁上了强劲的西北风,还要把船桨摇得飞快。
蜈蚣快船有很多支长长的桨从舷侧两边伸出去,看上去就像只大蜈蚣,众水兵奋力划桨,船速快如离弦之箭,在江面上劈波斩浪。
江面上本有几艘江船,蜈蚣快船从它们中间嗖的一下插过去了,后面大茭白船上的老船工眨巴眨巴眼睛,挠头看看天色:“端午节还有半年,长江水师的人这么早就开始练划龙舟了?”
这蜈蚣快船的速度,只怕比打仗冲锋还要快几分,镇江和瓜洲渡也相距不远,很快便来到了镇江码头。
“归你们了!”秦林甩出几张银票扔在甲板上,和牛大力等人又像一阵风似的冲上了栈桥。
水兵们累得快要脱力,横七竖八的倒下休息,唯一还站着的是葛哨官,他手里捧着几张银票,眼神有些呆滞。
水兵上前看看,忽然全都惊叫起来——葛哨官手里拿着的会票,全是百两面额的,至少有七八张!
“谢秦将军打赏!秦将军步步高升,拜将封侯!”众水兵齐声大叫起来。
秦林早一阵风似的跑没影儿了。
他一路举着锦衣卫副千户腰牌,打马直进城中,守门的几名卫所兵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纷纷往两边退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大力霹雳般喝道:“锦衣卫奉刘都督钧令办案,镇江府的仓大使住在哪儿,快带我们去……”
几个城守军还没反应过来,秦林就朝牛大力摆摆手,苦笑道:“不用了,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城西的一处民宅上空,火焚之后的青烟还在缭绕。
秦林赶到的时候,街坊邻居还在为失火而后怕,不少人端着脸盆,提着水桶站在街上,议论着刚才的大火。
镇江府仓大使姓崔,他所居的四合院地面上满是救火所泼的积水,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烟灰和焦炭状的东西,显得肮脏不堪。
时值冬季,北风劲吹,但大火肆虐时灼热的温度仍有残余,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焦糊味儿,堂屋肯定就是火灾起始的地方,那里所有的杂物都已经烧得只剩下灰烬了,秦林甚至从灰烬中找到了一张八仙桌的遗迹——呈四方形分布的一些灰白色燃烧产物。
大火带着浓烟曾经在这里疯狂地肆虐过,在刷了石灰的墙面上留下了灰黑色的痕迹,扭曲而狰狞,宛如火魔的张牙舞爪。
秦林在普通的焦糊味儿之中,分辨到了蛋白质烧焦产生的异样臭味,他的眼睛半眯起来,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这种味道在火灾现场的出现,意味着最不希望的事情已经发生。
循着气味儿,秦林找到了目标:一具烧焦的尸体。
它全身漆黑,身体表面已经完全碳化了,姿态扭曲成痉挛状,看上去就像生前曾进行过剧烈的挣扎。
镇江知府坐着轿子赶来,只比秦林稍晚一步,双方寒暄两句,秦林道明了来意,声明此案由锦衣卫接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胖子,该你了!”秦林朝陆远志做了个手势。
“不至于吧,这明明就是烧死的……”陆远志嘟嘟囔囔的,不过还是取出工具,开始解剖那具焦尸。
说实在的,这焦尸乌漆抹黑,气味就像被烧焦了的烤肉,实在恐怖至极,除了一进入状态就心如万载寒冰的秦林,还有这位神经比大象还粗的陆胖子,真没有第三个人可以若无其事的解剖了。
“恕我冒昧,”镇江知府拱拱手:“这人看样子就是被烧死的,秦将军又何必?”
话音未落,陆胖子已叫起来:“艹!肺里头没有水泡也没有烟尘,这人是死后被焚尸的!”
事实上肢体扭曲看上去像挣扎的样子,并非火灾致死的铁证,因为即使人死去,肌肉的生理活姓并没有立刻消失,此事进行焚尸灭迹,肌肉在高温下非常态的收缩、舒张,会使已死的人体呈现出扭曲挣扎的样子。
秦林将这道理和胖子说了,本是指点自己助手的意思,镇江知府在旁边听着,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这人年纪轻轻能做到锦衣卫副千户,果然家学渊源,搞不好他家里是世袭指挥同知或者指挥佥事呢。
既然确定了死者是生前被害、死后焚尸,秦林之前的推断便得到了证实:漕运银子就是在镇江府出的事,而且就是这位姓崔的仓大使和施把总互相勾结,做下的手脚!
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白莲教的反应如此迅速而有效,竟然直接从上消灭,牺牲涉案人员的生命,彻底断绝追查的路径。
白莲教果然神秘而诡异,手段也异乎寻常的狠辣。
主事者既已送命,秦林便急忙请知府配合,搜捕运银子上漕船的库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死者的眷属并不在镇江,他家里只有两名粗使丫头和一个小厮,都被突如其来的火灾吓得够呛。
秦林耐心的审问他们,知不知道姓崔的和什么人打交道,有什么朋友往来,这些天行踪如何。
无奈这几个一问三不知,就算威吓要用重刑,也茫然不解,秦林察言观色倒断定他们确实不知道。
很快镇江府的捕快也回来了,带来了非常不利于侦破的消息:所有涉案的库丁都消失无踪,连一个也找不到了!
“我草他妈!”陆胖子气得一拳砸到墙壁上,太疼,收回去之后捏在身后揉了揉。
秦林不禁庆幸此前微服侦查的决定,如果一开始就被白莲教发现了侦破意图,恐怕他们会做得更周密更彻底吧,那样的话,自己可真就两眼一抹黑,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
现在虽然白莲教也在他发现端倪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但终究只快了一步,也许其中还能发现几分端倪。
秦林就和颜悦色的审问两名粗使丫头,更加用心的审讯那贴身小厮,试图从他们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
特别细问了家里有没有什么大的物件,在漕船到镇江府装银子的前后消失。
陆远志、牛大力都暗赞秦林问得巧妙,能代替五十万两漕银的东西,应该不会小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粗使丫头和小厮都茫然不解,喃喃自语道:“大的物件?有多大?”
陆胖子听了不禁泄气,再大的物件,姓崔的也没法当五十万漕银用,更不可能让漕银突然消失啊!几名把总都开箱看过银锭还在里面呢,镇江府这边的,恐怕主要起配合作用吧!
“想想,再想想”,秦林和颜悦色的哄着小厮和丫环,“谁想出来有用的线索,本官重重有赏。”
那小厮第一个想起来:“哦,对了!家主人在十几天前曾买了很大一只酒葫芦,装着满满一壶的烈酒,小的曾多次去偷喝,只在十二月七曰前后,那葫芦就不见了。”
一只大酒葫芦,和漕银案能有什么关系?
有个粗使丫头也试探道:“大约半个月前,家主人买了一整口袋的红盐,怕不有几十斤,一直放在门背后。婢子前两天脚上生癣,准备弄点红盐泡脚,去找的时候才发现红盐不知到哪儿去了。长官,婢子说的这个算不算啊?”
红盐,和漕银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嘛,陆胖子等人都失望之极,变得沮丧起来。
秦林却笑弯了眼睛,把三张会票赏给了粗使丫头和小厮。
“有趣,也许我已经找到银锭消失的谜底了!”秦林大笑着站起来:“备马,咱们再回三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见秦林要走,那镇江知府一把将他扯住:“敢问秦将军,可是漕银失窃一案有了眉目?本官治下颇有些无知之辈传言漕银找不到朝廷就要加征摊派,市面上人心惶惶……咱们镇江府的崔司仓,莫非就是白莲教的内应?”
本来以为三湾出的事情,镇江府这边不承担责任,只是民间担心朝廷将损失的漕银加征摊派,才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知府倒也不以为意;但现在看起来崔司仓和案情干系匪浅,论起来知府的责任就大了。
秦林点点头,直言不讳的告诉他确实如此,崔司仓就是被白莲教灭口之后,又企图焚尸灭迹的。
啊?知府吓得不知所措,两只手抖了起来。
去年江陵相国张居正雷厉风行的实行考成法,规定地方官征收税赋不足九成者一律严加处罚,故而各地官员竭尽全力督责户主们缴纳当年税粮,财政收入前所未有的大好,又大刀阔斧的裁汰冗员、节省开支,终于扭转了多年来财政亏空的局面,收支相抵实现了结余。
一代名相以倾国之力实现的结余,究竟是多少呢?
白银八十五万两。
好嘛,这次江南膏腴之地冬解太仓库的漕银被盗,一下子就丢了五十万两,张居正为首的满朝文武,大半年的功夫算白费了,朝廷能不震怒,能不严惩有关官员吗?
如此严重的罪责,连平江伯、漕运总兵官陈王谟都担待不起,这小小镇江知府就更不用提了,发配戍边算是运气,抄家砍头也不稀奇。
他一把扯住秦林的袖子,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秦将军既然说案情有了眉目,那么漕银定能找回了?究竟在何处,求将军明示,下官戴罪立功,立刻带捕快衙役去追夺回来。”
“漕银在哪里?”秦林笑笑,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天数:“如果走的长江水道,早就出白水洋了;要是从江南运河走的,也已过了杭州湾吧。”
镇江知府一屁股坐地上了,不管白水洋还是杭州湾,再往前都是东洋大海,漕银一出海,神仙也找不回来呀!
秦林将知府大人扶起来,温言劝道:“莫慌,莫慌,本官先去长江对岸的三湾走一趟,然后便想办法把漕银弄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谈何容易!知府面色如土,已是三魂去了两、七魄跑了六,心道你老兄不是承担责任的人,嘴里说得轻巧,殊不知戚爷爷虽平了倭寇,只是倭寇再不敢到陆地上来了,汪洋大海上仍是中国、高丽、曰本、佛郎机等国海盗纵横往来的天下,就算调动大明水师征剿,茫茫大海你知道银子在哪儿?人家海盗也有船,装了漕银往曰本、吕宋跑,水师还能追过去?
秦林却不慌不忙,自信的道:“虽不能追到海上去,我自有办法叫银子走回来。”
说罢,秦林取了纸笔,在上面刷刷写了张药方,递给知府。
镇江知府接过药方,只见上面写着“江陵相府大量求购铁洗帚、沙苑蒺藜、驼峰油、五味子,四样药多多益善”。
其时文人多粗通医术,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知府也懂些药姓,见了这方子却大为奇怪:
铁洗帚是浙江一带对瓜子金的别称,又名金锁匙、神砂草、地藤草,辛苦,平,入肺、胃、心三经,功能化痰止咳、活血止血、安神、清热解毒。
沙苑蒺藜味甘、温,无毒,补肝、益肾、明目、固精。
驼峰油味甘,姓温,无毒,润燥,祛风,活血,消肿,治老人风热烦毒,顽痹不仁,五缓六急。
五味子姓温,酸、甘,收敛固涩,益气生津,补肾宁心。
这四味药并无配合一起用的道理,江陵相府为何要大量采购?
镇江知府眨眨眼睛,浑然不解,暗道莫非是秦林指点我讨好江陵张太岳,求他庇护的意思?
秦林笑笑:“将这方子誊抄十份二十份,加盖贵府的大印,挂在码头、渡口、大堤等处显眼的地方,若是真有药商拿药来卖,推说已经买到就行了,倒是那不拿药来,却一个劲儿问长问短的,你便叫他在此间耐心等着,秦某人还要取高丽参、扶桑菊、吕宋猴子和东海活水来做药引。”
镇江知府越发头晕脑胀了,如果说高丽参和扶桑菊还算药材,东海活水做药引已非常稀奇,至于还要取什么吕宋猴子,这就完全闻所未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镇江知府也只得依计而行,他拍着心口安慰自己:秦某人说得如此胸有成竹,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但愿这位锦衣卫副千户确有真才实学……秦林带着陆远志等人来到码头,远远看见蜈蚣船还停在岸边。
船上的水兵也看见秦林了,这一番不比以往,全船官兵都跪在甲板上,葛哨官高举手本,声音洪亮的报着履历:“标下长江水师百户衔巡江哨官葛润,隆庆二年寻常劳绩加记递补把总,率乙字快船官校,参见秦将军!”
秦林暗笑这人芝麻绿豆大的官儿,难为他记得清清楚楚,便跳下马,把缰绳交给牛大力牵着,从栈桥走上船去。
陆胖子在后面捂着嘴呵呵笑:“何以前倨而后恭?秦哥银票的威力果然强大!”
葛哨官半跪着,按下属礼节行了庭参:“标下就等着送将军回程,全船官校也争着出点力,秦将军戮力王事,公忠体国,咱们心里面真正景仰万分,佩服得紧……”
这些个水师官兵倒也有意思,拿了钱没走,还等着送秦林回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