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年纪三十出头,和颜悦色,尽管长相平淡无奇,但是世家子弟出生,身上与生俱来一股淡淡的贵胄之气,远比那些容颜倾城之人多了一份不怒自威的压力。
林墨白心思转了几转,斟酌着开口:“早些时候便听闻花针绣庄委托扬威镖局送往庄里一柄承影宝剑,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木大当家惨死,木小姐失踪,承影剑也下落不明。不知庄主手里可有些消息和线索?”
他这番话不无试探之意。早些时日木镇雄一案出来的时候,除了花针绣庄的大当家花枝出面调和了与扬威镖局的托运经费之外,御水山庄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回应此事。而御水山庄身为铸剑山庄,其庄主李天素来嗜爱各路宝剑,传言他庄里特地建有一个阁子,其名曰“珍器阁”,专藏天下名剑。
林墨白不得不怀疑李天与承影剑有些许瓜葛,进而与木镇雄一案有关。当然,他只是想要从李天口中得出一些消息罢了。
李天闻言只是淡笑:“此事李某也甚为可惜,这扬威镖局向来是镖局中的大家,威信有加,江湖品行也好,深得同道中人信任,委托他家镖局之人不在少数。就连花针绣庄也雇用扬威镖局托运承影剑。”他顿了顿,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林公子,我知晓你无故与此案牵扯上了关系,但是我御水与扬威镖局来往不多,关系甚浅,托运一事也是花针绣庄告知李某,李某才知道接下这单子的是扬威镖局。扬威镖局失事,承影剑失踪,李某听闻消息后也是甚觉痛心。”
林墨白听了面色不变,再问:“敢问庄主,花针绣庄将承影剑送到御水山庄是为?”
“不瞒林公子,此次群英会,除了武林中各大门派需要例行的一些常规事务,李某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展示会,展示我珍器阁中的各路宝剑。李某先前听闻花针绣庄藏有一把上古宝剑承影剑,心里很是欢喜,故特意传信花枝大当家求得承影剑一面。花大当家爽快应下,并同意将此剑在群英会之际展示给众人一看。”李天说着垂眼,似是叹息一声,“哪知半路会发生宝剑被盗一事,还赔上了木大当家的性命,可惜啊可惜!”
林墨白依旧眉目沉静,“原来如此。”
“官府正在调查此事,林公子放宽心,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李天放下茶盏,莞尔,“花针绣庄的承影剑和昔日莫望所用佩剑七星龙渊剑皆是不可多得的宝剑,现下都不知所踪。李某甚觉可惜,早已命人去寻。他日若有消息,定当告知林公子。”
“有劳庄主。”
李天所言字句都甚为稳妥,尽管林墨白从那些话语里探查不出什么来,但也还是拱手做礼,带着半分无奈离去了。
李天笑望他的身影消失,一回头,瞧见大堂屏风后转出了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
此女着一袭产自花针绣庄的银红色软烟罗拽地衣裙,衣上刺有繁复的双层雕绣蝶穿牡丹图案,腰间肩头皆是坠了金黄色的细丝流苏,流苏随着女子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摇,无尽生姿,端的是华丽的贵气。
再看她的面庞,柳眉细眼,俏鼻樱唇,着实是个典型的江南柔软女子,笑起来似烟雨朦胧,温婉可亲。
李天眼里带了一点深意,唤道:“花枝。”
花枝笑意盈盈:“庄主安好。”
“站在那里多久了?”
“不多,半柱香时间。”
李天复又坐回椅上,端起放凉的茶水,喝一口:“承影剑在你手中?”
“庄主高看我了,我也不知此剑如今在谁手里。”
“你花针绣庄与羽公子白袅是何关系?”李天问。
“白袅?”花枝转身在方才林墨白坐过的位子上入座,笑道:“这可得问我妹妹花落了。”
第二十四章 夜探山庄(一)
十里长街,繁闹异常。
莫夕坐在街边一个茶棚旁,左手拿着一屉肉包子,右手一个一个将热乎乎的包子掏出来,逐个分给围在她身畔的几个小叫花子。
叫花子拿了包子,开开心心,一边向她道谢,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莫夕面色温和,笑一笑,拿起最后分剩下的一个包子,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嚼起来。
顾流看到她的时候,就是看见了她垂头将最后一口包子吃尽的模样,她的表情很平和,平和到有一丝安详,好似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扰乱她的情绪的。
他的心里在那一刻竟也划过一丝安逸。
他走过去,长袍飘起一角,依旧是优雅的的黑色,衣角依旧描绘着银色的暗纹,在一丝阳光下闪着细碎的流光,晃过了莫夕的眼睛。
她抬起头来,顺手以一指擦过了自己沾着包子皮屑的嘴角。
“是你。”她淡淡道,没有笑容。
“是我。”他表情温雅,就那样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她。
然而,她也依旧那样坐着,不动分毫,以一种平静的眼神回望他。
她身边那些吃完了包子的小叫花子纷纷散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饿吗?站起来,别坐着。”顾流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莫夕不答反问,依旧坐在地上,情绪不受影响。
“恰巧遇见了。”
莫夕闻言笑了一下,淡淡的,不明言喻。“我不饿,谢谢。”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已经被她穿成灰色的月白色衣衫。
顾流再次上下打量她,他不知道她这些天都跑去哪里了,竟然会仪容脏乱到形同叫花子。说真的,方才在那一堆小叫花子的人群里,他差一点就没认出来那个头发散乱衣衫脏乱的青年会是她。
“去干了几件事。”莫夕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这条长街,“眼看群英会将即,顾公子理应去拜访御水山庄庄主,而不该在这里找寻我。”
“莫夕说笑了,御水山庄名门望族,岂是我一介小小商人能攀望的。”
“小小商人就不会从长夜阁手中救下我。”莫夕正视顾流,向他抱拳,“莫夕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事事都劳驾公子。公子先前对莫夕的恩情,莫夕自会有缘相报。公子器宇轩昂,必定出自大家,莫夕实在不想连累公子,更不值得公子几次三番救助。”
顾流听她说完,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只是温文一笑:“想来莫夕是迫不及待要和我断绝关系了。先前在客栈里你也是,走的急匆匆,后来在衙门前也就这样子走了,现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不,还未问完招呼呢,你就又想着要赶我走。是不是只有林墨白才值得让你如此上心?”
他看似平和,但是话语说到最后,他的眼里流光冰冷。本就是如碧玉般的眼色,此刻冰凉若水。
“劳烦公子对莫夕上心。”莫夕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不想多加理会,朝他再次抱拳,转身便走。
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了。
顾流眉头稍显难得的皱起。
他回了别院。
别院花廊里,气息香甜,一个手持银弓的蒙面黑衣人站在那里,早已恭候多时。
“白袅。”顾流道。
“已在路上。”黑魅答。
“御水山庄。”
“属下明白。”
黑魅说完退下了。
是夜,夜色如水,弦月朦胧。
御水山庄。
御水山庄庄内有一座令世人啧啧称奇的天下宝剑珍藏之地--珍器阁,该阁楼位于山庄后园,分隔九层,每一层里都挂着相异的宝剑,或短或长,形样各异。又据说,珍器阁里的宝剑价值也不尽相同,庄主李天将它们全部都按照上贵下贱来划分,即楼层越往上,所藏之剑便越是珍贵。
眼看要到群英会,珍器阁前守了大批护卫,巡逻的一列列队伍从暗夜里悄声走过,可谓是戒备森严。
暗寂的夜空中,倏地划过两道暗影,像两只飞鸟一样风般闪了过去,不留一丝痕迹。
珍器阁的阁顶上,轻轻落下两道影子,一前一后站立,前面是名男子,后方却是个高挑的黑衣女人。
男子的白衣似流光般在夜色下摇摇晃动,冰凉若水,一支白玉箫从他手底下现出,空气中流淌而过一缕杀气。
黑衣女人的黑发散在身后,披拂过半身。她转过了脸,露出一副妖媚的容颜,犹是右眼下一颗朱砂痣,妖娆似血。
“怎么,终是要动手了?”她娇滴滴地笑了一声,双手抱胸,像在看一场好戏,丝毫不为周身的杀气所动。“白袅,你身后到底是谁?竟然让你这么为他效力。你可知,你得罪了我们长夜阁,我们阁主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白袅面无表情,转身朝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箫突然收进了袖中,杀气骤敛。
他往下望去一眼,冷冷开口:“夺剑?”
“既然你把承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