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浑身阴寒,甩手,插回承影剑,冷声吩咐:“传令下去,不准任何影卫跟踪监视莫夕。”
“属下领命!”
黑魅垂头行礼,退出了书房。
柳裳突地在地上磕起了头,顾流转过身去,命人将她关入地牢。
第四十九章 各自安定
夜风沁凉,莫夕一路从顾府飘掠而出,连续飘过了两里地,心里不复平静,又过一会儿,停留于汴河旁。
汴河四处灯笼高照,丝竹声阵阵,或从河中船舫或从两岸客楼之中传出,霓虹色彩遍布河街,可谓是歌舞升平,繁闹异常。
莫夕立于河边,看着河中破碎残月和霓虹碎光,突地掩面,心中悲凉。
她脑中闪过众多画面,和顾流的一幕幕,走马灯般晃过,最终停留于那一夜,他一身黑衣无尽优雅从雨幕里走来,撑一把黑伞,眼色如碧玉,对她说:“大半夜的怎的在淋雨?”
他将伞送上她头顶,为她挡去凄凄冷雨。
那一刻,她心里暖流淌过,她虽没说,也没表现出来,但是那一瞬间的顾流,确实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在那个被林墨白怀疑身份的雨夜,心里头一次感到一点安心。
令她安心和温暖的顾流,叫她心里不再那么苦闷的顾流,却如镜花水月一般只是一个假象,当所有的面具被扯碎,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心里难受得好似要落泪了。
她可以接受一万个虚假的顾流,却唯独无法忍受这样一个草芥人命杀戮深重的顾流。
即便她不相信那个血洗半座幽州城池的顾流,却没法不相信杀光虎刀门满门的无颜公子,她曾亲手和他交战,被他利剑所伤,那个残忍的杀手头目,令她打从心里面不能认可。
顾流,无颜公子,她心里只剩下了怨恨,即便不怨不恨,一时半会儿也释怀不了。
她叹口气,转过身,正欲离去,却见前方长街上,走来一个白衣男子。
男子的白衣飘在微凉的风里,两岸红灯映照他一身,透出一色迷蒙,好似湖水般烟波浩瀚。他醉了,脚步不稳,缓缓从人群里朝前而去。
莫夕隔着不远的距离,竟瞧见了他眉间缠绕不去的愁虑和忧伤。
“林公子。”她走上前去,跟他打了个照面。
她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
林墨白醉眼迷离,看到眼前一个青衫男子朝自己走来,那瘦削身影分外熟悉。
无数的人影晃过他的眼,他好似看见莫望在纷乱人流里朝他微微一笑,她关切问他:“墨白,你怎么了呀?怎么醉了?你心里是不是藏了很多心事?来,你跟我说,看我能否帮到你。”
岸边柳絮纷扬,好似下了一场大雪。霓虹光影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披了半身华丽光流,终于近到跟前。
“阿望!”
他伸手,也终是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那个女子身上微凉的气息还是没有变过,他的阿望,终于前来找他了。
“阿望,你可知我等你等的好苦,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我们一起携手到老此生不离!”
他用力抱紧她,头一垂,将脸埋进了她温热的颈间,突然喉咙一颤,竟抱着她低声哭了起来。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霓虹光芒耀眼,柳絮纷飞,夜风寒凉。
从画舫中传来的丝竹声还缭绕在耳边,似乎有女子在船上唱着小曲儿,歌声飘渺--
晚妆初了明肌雪,
春殿嫔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间,
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
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
待踏马啼清夜月。
莫夕在那一瞬间觉得心头苍凉无比,不为她自己,只为死去的莫望和如今痛苦不堪的林墨白。
林墨白的苦闷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林公子,我是莫夕。”她叹息一声提醒他,眼角垂泪。
“不,你明明是阿望,我的阿望。”
“你醉了,公子。”
“醉了才好,醉了才能见到你,才能好好抱着你和你说上一会儿话。阿望,等我,等我了却一切恩怨和责任,我便随你而去。”
他抬起脸来,眸子里燃起一道亮光,那般灼热。
莫夕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他轻轻放开了她。
“在楚州等我,莫夕。”
莫夕,原来他没醉。莫夕苦笑,他不过是想要装作醉了抱住别的女人任性一回罢了。
林墨白仰起头来,淡淡叹息:“对不起,莫夕,我只是太想念阿望了。”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个明媚的女子。
一句话,叫莫夕心里愈加难受了。“我知道,公子。”
“你走吧,在千老前辈那里好好待着,等我过去找你。”
“小心流沙。”莫夕突然道。
林墨白一怔,继而莞尔。
莫夕转过身,离开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无尽霓虹之中,也消失在他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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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扑素迷离
莫夕独自一人回了楚州,找到闲客居千仁子,千仁子笑眯眯地接待了她。
“终是回来了,也不枉费老夫准备了所有事物。”
“前辈何意?”莫夕神色淡静。
“你以后便知道了。”
千仁子带她进屋,早已收拾了一间干净的西屋给她住,这会儿领她去堂屋。
莫夕看着他心情甚好,不由问道:“你不怕流沙?”
“怕他们作甚?”
“我得罪流沙,流沙势必不会放过我,前辈留我在此,岂不是与流沙作对?”
“老夫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吗?”千仁子朝她吹胡子瞪眼,“想必流沙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前辈怎知?”
“这个你别问了,在这一年里,老夫定会好好教导你,让你拥有一身解奇门遁甲的本事。”千仁子虽这么说,但双眼一眯,问她:“但是你首先要告诉老夫,你到底是谁。”
“什么?”
莫夕一愣,微微拧起眉头,看样子千仁子还是在怀疑她。
“莫夕,你与莫家是何关系?”千仁子也不拐弯抹角,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莫夕再愣,苦笑:“前辈为何穷追不舍?”
“若老夫说认识莫望呢?”
千仁子笑眯眯,眼见莫夕神色忽变,他不动声色,一脸淡然。
莫夕神色复杂,盯着千仁子瞧了半晌,才问:“晚辈不知前辈意思。”
“还想要装下去吗,莫夕。”千仁子见她装傻也不恼,“我与莫望是故交,她曾在我这里住过一段日子,亲口向老夫说明几件真相,其中一件便是关于你,莫夕姑娘。”
他一口拆穿了她女扮男装的真相,让莫夕大吃一惊,但仔细一想,莫夕又冷静下来,一脸的冷漠,随即抿唇道:“她还说了什么?”
她的表情虽然冷下来,但是眼底却流动着极致复杂的神色,好似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眼里,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千仁子摇摇头,“很多事情,都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你以为真相是这样的,但是结果却让你大跌眼镜。所以,莫夕,在你还不能确定一件事的时候,永远都不要去随意断定。”
“前辈何意?”莫夕并不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莫望都与前辈说了些什么?”
“你关心的不是莫望与老夫说了些什么,而是你将来要怎么做。”千仁子一脸的高深莫测,“正是因为如此,老夫才留下了你。莫夕,你虽然武艺高强,但远远不是流沙的对手,尤其是无颜公子。”
“前辈的意思是叫莫夕学好一身本事对抗流沙?”
“非也,老夫叫你学习这些杂术不是叫你和流沙争个高低,而是让你更好地活于世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也叫你在面对形形色色的敌人的时候少一些羁绊。”
千仁子说着叹息了一声,起身去另一间屋子取来一个水盆,对她道:“先把你面上的易容药洗去了吧,你总不能用你的假面永远活做一个男子。”
莫夕盯着千仁子,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忽的眼神渐柔,依言洗去了面上的易容药,待到将面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她再次抬头显露出来的却是一张尖俏靓丽的女子面容。
莫夕长得和莫望一模一样,只是比莫望多了一分冷然,她的眼神是清冷的,不会很温情,连着那如画的眉目都少了一丝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