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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人已行至榻前,却见皇帝脸色苍白如纸,闭目卧在塌上。呼吸均匀。
赵靖琪见父皇短短两日瘦了一圈,胡须已呈斑白之色。虽养尊处优,然面上竟有苍老之态,不由心下微痛,一双手渐渐渗出汗来。
他缓缓走上前,静静地跪倒在塌前。守着不说话。
……
“皇儿来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略略仰头:“今日朝堂如何?”
赵靖琪忙道:“回父皇,一切安好,无甚大事。”
皇帝似很满意,点头道:“遇事万不可着急。要稳稳地沉住气。你只需记住,你是君,他们是臣。”
“儿臣遵命!”
短短一句话,皇帝说得很喘,他顿了顿又道:“你母后替朕打理朝政也有数年了,见识谋略非你能比,以后,若有不决之策。需多听听你母后的意见。”
“儿臣明白!”赵靖琪恭敬道。
“昨夜的事,你母后出手稍稍重了些,却也是因你而起。你是她唯一的皇子。是大莘国唯一的太子,是她唯一的指望,你若有个什么,让你母后如何过活?昨儿你走后,你母后在朕的塌前,掉了半天的泪。”
赵靖琪心中又羞又愧。不由泪浮于眼,哽咽道:父皇。儿臣私自出宫,累父皇病重。累母后操心,儿臣不孝,儿臣死罪。”
“什么死不死的,年轻人,有几个耐得住这深宫的日子?
父皇年轻时,也常常偷跑出宫,比你还皮。”皇帝脸上牵出一抹笑意,眼中似有迷离之色。
“父皇说的可是真话?”
“皇儿,君无戏言。只是父皇那时兄弟姊妹多,便是被人发现了,也无甚大碍,左不过一通长跪。而你,却是大莘国唯一的皇子,肩系重担,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明白?”
迷离之色片刻尽褪,皇帝眼中深沉又起。
……
子嗣不丰是莘国皇室由来已久的传统。
先皇文成帝膝下,长大成年的皇子不过三五人而已。赵晗非长非嫡,最后能成就大业,也是因为前太子英年早逝。
景德帝赵晗二十七岁荣登大位,如今已二十八年。
赵晗十九封宁王,娶妻吴氏,几年后,吴氏病重,未留下一子半女便撒手人寰。
赵晗后娶妻郭氏。郭氏出身高门,陪伴着赵晗一路从太子之位走到权力鼎峰,其中艰辛自不必说。让人惋惜的是,景德十年,郭氏也因病去逝。
彼时景德帝除了皇后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然不知何故,怀孕生子者也不过缪缪十几人。
更不幸的是,这些皇子皇女长至四五岁,乃至七八岁,总因各种疾病,早早夭折。
故景德帝临近不惑之年,膝下只孤零零的两位皇女,连个可托付江山的继承人都没有。
景德十三年,高龄四十岁的刘德妃怀胎十月,九死一生产下皇子,娶名赵靖琪,成了景德帝众多皇子中唯一存活下来,且健康长大的皇子。
景德十四年,刘淑妃母凭子贵,力压后宫众贵女,被皇帝亲封为皇后。五年后,年仅七岁的赵靖琪被立为太子。
太子之位,关于国本,若有丁点意外,那便是乱国之本。因此赵靖琪此次避开众人私自外出,引得皇帝病重,皇后大怒,也都在情理之中。
赵靖琪一点就通,拜伏下去,心悦诚服道:“儿臣明白,儿臣知错!”
“起来吧!”
赵靖琪方敢起身,回首见张义端了药盏过来,接过药碗,尝了两口,才送到皇帝跟前,亲自喂送。
药闭,皇帝望着太子,微微含笑道:“高相此人,皇儿觉得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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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江山姓赵
赵靖琪冷不丁被问,略思片刻,方道:“老奸巨滑,深不可测!”
皇帝摇头叹道:“此人虽然奸滑,却是忠臣,此次朕让他辅佐皇儿,皇儿可放心重用!去吧,御用书房里的折子怕已堆积成山,皇儿需得用功方是。”
“是!”
赵靖琪再拜而退。
……
“张义!”
“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张义迅速上前,躬身侍立在御塌前。
“太子宫里,找些个你看得中的送过去!”
张义揣摩这话中的深意,不由心头一凛,低声道:“皇上……”
皇帝叹息一声,不答反问:“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暖如春日的寝殿里,张义忽然觉得一股寒流沁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成冰凉。
他扑通跪倒在地:“自皇上十四岁起,今年已整整四十年。”
皇帝幽幽地斜看了他一眼:“你与她交情非浅,朕心中明白,只一点,你要记得,莘国的江山姓赵。”
冷汗涔涔从手心,背后涌出,张义浑身颤抖,强撑心头的恐惧,抬眼对上皇帝幽深如潭的目光,咬牙道:“皇上,老奴永远是皇上的老奴,此生不变!”
皇帝心下一松,疲倦地挪开眼睛,许久,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谁强,谁弱,都非好事啊!”
……
崔瑾辰疲倦地把书一扔,拿起茶盏,却是冷的,不由高声道:“林西。林西!”
“来了,来了,表少爷有什么吩咐?”
林西扔下手里的活计,颠颠地跑到书房里,笑道:“表少爷。要喝热茶,还是要吃点心?”
“给我换杯热茶来!”
“表少爷看了半天的书了,也该乏了,要不要去园子里转转?”林西一边麻利地倒茶,一边热心地劝道。
表少爷出了趟门,回来后像是换了个人。也不跟着大少爷他们去学堂,只缩在书房里看了半天的书,还把她给撵了出去。林西乐得清闲,跟荷花姑娘学着做了几针针线,颇有几分心得。
崔瑾辰接过热茶。吹了吹,嫌烫,又扔下了。复又拿起书,看了几页,又觉无趣,脸上便讪讪的。
这京城虽然繁华似锦,歌舞升平,奈何他人生地不熟。高家三位少爷。家教甚严,整日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很没意思。
林西这一说,正合他心意,遂笑道:“走,替我换衣裳,你陪我在府里走走!对了,你们这府里有何好看的?好玩的?”
林西思了思道:“这大冬天的。叶儿,树儿都榭了。景致也都稀疏平常,哪来什么好看的。好玩的?”
话极一半,却听外头丫鬟唤道:“表少爷,老爷请您到书房走一趟!”
崔瑾辰吓得直接从梨花木太师椅里跳了起来,一把扯住林西的衣服,低声道:“你家老爷为什么找我?”
林西心道我又不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知道老爷为什么要找你。
遂开玩笑道:“也许老爷觉着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看看女婿长什么样,所以特特把表少爷叫去,让他瞧瞧仔细。”
崔瑾辰脸色一沉,呵斥:“胡说八道!”
林西见表少爷吓得脸都白了,心道这世上可不仅媳妇见公婆是个难事,女婿见老丈人也非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