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案之上,李太后手持御笔,在几方雪色笺纸上奋笔疾书。明窗暖光,衬得一室静谥。
春阳端着参茶,轻巧移步:“太后,该歇一歇了,今日风和日丽,奴婢陪太后往御花园里走走。”
“往御花园做什么?长门宫外头的景致也不差!”
春阳笑道:“太后忘了?给皇上选下的宫女,此时都在御花园等着太后,都快一个时辰了。太后还不快去瞧瞧。”
李太后搁下笔,笑道:“瞧瞧哀家这记性,竟把这事给忘了!敬事房这回选出了几个?”
“回太后,挑了颜色整齐的共有十八位姑娘。只等太后过目后,再最后定夺。”
李太后叹道:“皇上十六了,也该放些人了。昔日先帝在时,只得他一根独苗,怕他早早的沾了女色,坏了身子,所以一直禁着,难为这孩子了。明年开春,各城各州选些秀女上来,帮新帝把三宫六院充盈起来。”
“太后英明!只是皇后的人选,太后也该慢慢相看起来,若不然,朝堂上那些个言官又有话说。”春阳笑道。
李太后接过春阳奉上的参茶,润了润唇,眼角透出凌厉。
“急什么,皇帝登基半年不到,这些个文武百官不想如何励精图治,辅佐皇帝,造福百姓,倒管起皇帝的家事来了,真正是可恼可恨!”
昔日李太后尚是德妃,皇帝欲封其为后时,满朝文武,百般阻拦,更有那厉害的,拿出前朝旧事,祖宗规矩向皇帝发难。
先帝以一句“此乃朕之家事”,犹不能平息百官怨怼,只得按下心思,徐徐图之,后位空了三年。直至李德妃产下一子,方坐了大位。
李太后一想到往日所受煎熬,心中涌上怒火。
春阳瞧得分明,忙哄道:“太后,再不动身,姑娘们可就等急了,都巴巴的盼着您去呢!”
李太后缓缓吐出口浊气,抬眼时,已半分怒气也无。
……
御花园中,碧枝夭夭,朱花点点,轻粉淡白,玲珑生姿。万里无云碧蓝天,清辉摇曳春日风,好一派园中盛景。
未走几步,便听得姑娘们的莺莺笑语,恰如那枝头的花儿,透着抹娇色。
先帝自封李氏为后起,便再也没选过秀。李太后长居宫中,许久未听得年轻女子的笑声,不由眼露喜色。
春阳轻轻在她耳畔低语:“太后,此时相府中,只怕也是这般热闹。”
李太后眉心一动,笑道:“真真会挑日子,瞧瞧今儿这天。”
“凤津姑娘真是个有福之人,这些时日春雨绵绵,独独今日,阳光又好,风儿也暖,定是个好兆头。”
李太后笑容满满:“也不知高家那位,能不能瞧得上那丫鬟。”
“太后放心,凤津姑娘必能入了高家大少爷的青眼。”春阳顺着话道。
“你啊,别替她说好话,她是个什么德性,哀家还不知道吗?”李太后抚着额角愁眉道。
“太后着什么急?瞧不上,不是有您在后头帮衬着吗?这会子咱们还是先帮皇上挑了人再说!”
“瞧瞧你,真是张巧嘴!走,陪哀家瞧瞧去!”李太后语气渐柔。
“太后,太后!”夏公公一路小跑追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太后……急报……逍遥侯三百里急报!”
李太后身形微晃,脸色大变。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回 三小姐的关心
话说林西溜出了花厅,一路疾行至欣然院,院里只剩几个看院门的婆子正在太阳底下磕瓜子,见她来,笑道:“林西,花厅热闹不热闹啊?”
林西面露焦急,顾不得说话,强撑着露了个笑脸,便冲进了自个的屋子。
“这林西,怎么连话都不说啊?”
“瞧着好像面色不对,是不是病了?”
“不会又是被朱姨娘骂了?”
“嘘,轻点声,别瞎说!”
……
林西一进门,喘着粗气,迅速从墙角的衣柜里掏出包袱,打开,翻了几下,也不知从哪件衣裳里,找出一白瓷小瓶,。
打开,倒出两颗黑色药丸,也不顾茶壶里的水是冷是热,忙不迭的送进嘴里。
许久,她长长的吐出口浊气,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微黄的面皮,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灵动黑亮的眸子,一点点暗淡下来。
许是因为老娘怀她时,心头惦记着千里之外的老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土壤的不肥沃使得林西这棵小种子,没有足够的养份可以吸收,因此生下来赢弱的跟只猫似的,没有哭声,连呼吸都不顺畅。一连几个大夫,郎中瞧过后,都说活不了几年。
老爹失了妻子,不愿再失去女儿,每日夜间,用自身的内力一点一点的输到林西体内。几个月后,等林西稍稍大了些,可以吃些糊糊之类的东西,便四处寻医问药去了。
据老爹事后回忆,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过往。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带着个奶娃娃。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踪迹遍布了九州大地后,总算是找到了几个世外高人,替林医看病。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寻,一路看。三年后。猫一般的小林西已然成了白白嫩嫩的瓷娃娃,只留下了一样病根,终身难治。这个病根便是哮喘。据那些个长须飘飘的老神医说。此病神仙难治。
林西心道老神医的话,讲的确实有几分道道,并非庸医坑蒙拐骗。此病别说是神仙难治,便是再过几千年。世界大地科技当道,也难除根。
若单单是哮喘也便罢了。偏她还是个过敏的体质,浑身上下只轻轻一碰,便会淤血,因此发作起来。竟十分的厉害。为此,回回发作后,林西总会无声的朝老天爷竖起中指。以示鄙视。
好在,有失必有得。
情景再现幼时林西的所作所为。十分不堪,皮得跟只猴似的。老爹只要她身子好,不发病,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百依百顺。因此养成了她十分无法无天的个性。
此种境况,以小师弟入了林家后,稍有改观。
这厮聪明绝顶,毕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习武,二是看医书。看到后来居然能自习医术,替村上的街坊邻居治个伤风感冒什么的,手到擒来。
再大些,那厮有一日,便捏着几颗黑呼呼,油腻腻的药丸,非说是良药,逼着林西咽下去。
说来也真奇怪,自打吃了师弟的黑药丸以后,林西的哮喘病一年好似一年。唯一一次大发作,还是因为春日里,山中野花遍地,林西不知死活的跟着铁蛋他们捉蝴蝶,逮蜜蜂。
一股悲哀浮上心头。
人啊,真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若她林西今日真被那满屋子的脂粉弄得丧了命,只怕是盘古开天以来,死得最壮烈的人。
林西正咬牙切齿的想着,却听得一声咳嗽声,抬眼去瞧,三小姐一身新衫,楚楚动人的站在眼前。
林西一惊,忙起身道:“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高鸢尾眼露关切,拿过她手中的白瓷瓶,打开来闻了闻,柔声道:“花厅里闷,我出来透口气。小丫鬟们说你捂着胸口跑得飞快,怕你出了什么事,过来瞧瞧。这瓶里,是什么药?”
林西心中一窒,眼眶便觉得有些热。
“小姐,奴婢从小便有哮喘,刚刚花厅里脂粉味太重,奴婢觉得喘不过气来,回来服一剂药丸。多谢小姐关心。”
高鸢尾摇头轻笑:“这会子,没事了?”
“嗯,有几年没发作了,用了药便没事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