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过道里,一个女人正在打着开水,虽然背对着赵继军,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姐!”赵继军大声叫了一句。
“军子,你怎么过来了?”姐姐赵春兰一脸的吃惊。
“爹不是打电话给我的嘛!”
“爹也真是的,一再嘱咐他不要跟你讲,他还是讲了。”赵春兰带着一丝抱怨说。
“姐,娘生病,为何不通知我?”赵继军有些责怪地问。
“娘怕你工作分心!”赵春兰瞪了赵继军一眼说。
“到了!”赵春兰指着一间病房轻轻地说。
轻轻推开门,一位老人正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赵继军摄手摄脚地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娘!”
老人的肩膀突然耸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吃惊得捂起嘴咳嗽了两声。赵继军连忙走过去弯下腰在老人肩部慢慢地捶了几下。
“军子,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跟你弟讲的?”母亲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女儿赵春兰。
“娘,是爹跟军子说的。”
“这个老东西,不听话!血压高了点,在医院里住上几天就好了,干嘛非要让军子跑过来,他还在上着班呢。”母亲吃力地唠叨几句。
“娘,你少说话,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赵春兰提醒道。
赵继军坐在床边,看着面容憔悴的母亲,深情地说:“娘,你这几天就安心在边养病,赶明儿,别太操心来着。”
母亲拉起赵继军的手放到她那干瘪的手上,说:“军子,有你姐在这陪我就行了,你现在回去好好上班吧。”
说着母亲抬起另一只手,放到赵继军的脸上,轻轻地抚摸并不停地打量着儿子。
赵继军松开母亲的手,站起身,看着姐姐赵春兰问:“姐,娘看病的钱……”
“爹把家里的那五千块钱全带过来了,我也带了两千,够用的,你不用担心。赵春兰着指了指她鼓鼓的裤兜。
赵继军把全部的积聚600块钱全摸了出来。抽出一张放到上衣口袋里,其余的一古脑塞到母亲的枕头底下。
母亲用微微颤抖的手把钱拿出,说:“军子,你拿走,娘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家里的钱够了,你姐的钱俺也不用,赶快装起来,省着花,快!”
“娘,这钱你一定要用!”赵继军心疼地看着母亲说。
姐姐赵春兰走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钱,拉着弟弟的胳膊,将钱重重地放到赵继军手里,说:“娘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次住院花的钱不到三千,姐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这个钱姐还是能拿得起的,等你工作三五年之后,手里有钱了再给娘买好吃的。”
“姐,你有多少钱啊,你就种那几亩地,姐夫偶尔出去打点零工,这钱不让你出,先用家里的钱吧,我上学时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赵继军有那么点一家之主的味道。
钱,此时此刻在赵继军心目当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
钱,不能换来健康,可是当健康需要钱的时候,没有钱那将是多么的尴尬。
假如家里的积蓄不是5000块,而是500块,那该怎么办呢?赵继军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母亲的病情。
“军子,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照顾娘。”赵春兰给赵继军下了“逐客令”
“娘还要住几天院?”赵继军问。
“医生说还要住三到四天。”
“军子!”母亲轻轻地呼唤着赵继军的乳名。
“哎!娘。”赵继军走过去又坐到床边。
“回去吧,工作没多长时间,不能老请假,请假多了你领导不说你呀。”母亲一字一顿地说。
“娘,请假是小事,关键是你的身体啊,我很担心。”
“好儿子,懂事了,知道疼娘了。”母亲笑着,看了姐姐一眼说。
“嘿嘿”赵继军被母亲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回去吧,听话。回头你爹还会再过来的,有他们爷俩照顾我就行了。”
“回吧,军子。”姐姐赵春兰接过母亲的话,轻轻地推着赵继军,要把他往外撵。
赵继军凝望着病床上的母亲,心里酸溜溜的。
“娘,姐,那我回了,你好好养病!”
出了病房,赵继军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母亲一眼。
母亲微笑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泪光。
第八十九章 老头也会骗人
办公室的传真机滴滴作响,看来有人要发传真过来,赵继军趴在旁边眼睁睁地瞅着。很快传真机便愉快地吐出两张有着温度的A4纸。拿起来一看,是一份正式通知,通知上面还盖着印。乖乖,搞得还蛮正式的。
这通知的大致内容就是要求计生专职核实一份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举报,如果属实,由计生专职做工作将罚款收上来。
通知的后面附了一份不记名的举报信。被举报的对象是李园村三组的一位名叫李广洲的农户。
这份通知赵继军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从来没有独立去查处过违规人员,这对赵继军来讲是个锻炼的好机会,可是这种机会说实在话他并不想要。
通知都发下来了,不能不去执行。就算有三分不情愿,硬着头皮也得去。
锁了办公室的门,直奔院子的车棚处。
正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扎上自行车,小跑着回来。
“咚咚”
“请进!”
“刘姐,往三组去怎么走啊?”刘春花刚开门,赵继军便劈头盖脸地问。
“你从小卖部北面的那条路一直往东,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左手捌弯,再走到一个路口再左捌,你会看到一条河,河的西面就是三组。这样吧我干脆给你画个草图。”
说着刘春花打开抽屉找出一支铅笑,将一张白纸铺开,认真画了起来。
赵继军拿着“图纸”高兴地跟刘春花道别。
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赵继军突然觉得有种孤独感。这事情能办得怎么样,心里实在是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春花画的地图上的那条“河”出现在赵继军的视线里。这是一条并不算大的河,河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海草,岸边的泥土上长满了绿苔。河里传来了几声“嘎嘎”的叫声。赵继军下了自行车,放眼放去,一群鸭子在嬉戏,一只白衣天使闹到高兴之处,扇动两只翅膀立在半空中,嘴里在喊着:“姐妹们快跳起来呀!”
赵继军淡淡地笑了笑。
一个老头手背在身后正踱着步子,赵继军凑上前,问:“大爷,三组在哪?”
“这里就是!”老头打量着赵继军一眼说。
“李广洲的家您知道吗?”
“你是哪边人啊?”老头的态度很温和但眼神有些诡异。
“我是村计生专职赵继军。”赵继军如实回答。
“哦,是赵专职啊。我们组没有‘李广洲’这个人名。”老头摇摇头。
“可是举……”赵继军差点说出了“举报”两字。为举报人保密,在开展调查工作时不允许提到举报这件事——这是最基本的纪律,通知上也特别注明了这一点。
“大爷,真的没有叫李,广,洲的吗?赵继军生怕老头没听清楚,一字一顿地问。
“没有!我这么大年纪骗人干嘛!”老头拍了拍胸脯说。
“哦,那谢谢您了。”赵继军有些不死心,站在那里不愿意离开。
“你怎么不回去啊,赶紧走吧。”老头看赵继军不走,倒是有点着急了。
老头的这一反常举动令赵继军起了疑心。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从身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