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媳妇碰了一个软钉子,尴尬地告了退。定儿回身来到床上,掀开床幔,坐到床沿上,打开那匣子翻了翻,对靠在被子上的乐以珍笑道:“真想不到,我们老爷在这里还有好大一份儿家业呢…你瞧瞧…姨娘就不眼馋?还舍得走吗?”
乐以珍瞄一眼那一堆的钥匙和契据帐册,打趣定儿道:“你是眼馋了,不如你留下来,住进东厢里去,管着这份家业,叫鸾杏儿一声姐姐,如何?”
“呸!”定儿红了脸,“姨娘一天不作贱我一次,浑身筋骨都不爽利呢!”一边说着,一边将匣子合上收好,也爬上了床,躺在梦儿的另一侧。
乐以珍此时已经困盹了,迷迷糊糊之间,问定儿道:“你跟了我回去,舍得下小杨吗?”
定儿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语气轻快地说道:“姨娘回了安平,相信老爷不久就会追回去的。有缘自会再相见,不差这一月半载的。”
真是个乐观的丫头!乐以珍心里这样想着,脑子已经搅起了浆糊,下句话没说出来,人就睡着了。
主仆二人一直睡到日头西斜,被梦儿一通乱拱乱踹,才算醒过来。晚饭是李媳妇亲自送过来的,简直丰盛得像有十个人要用餐。乐以珍与定儿对望了一眼,都没有吱声。
那李媳妇见这位主事的姨娘收了钥匙,却一句话也没有,心里奇怪,临退出房间之前,问了一句:“姨娘,要不要奴才把下人们都招来,姨娘也好训话?”
“训什么话?你们当好你们的差事就行了。”乐以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将这件事推掉了。
李媳妇完全摸不清这位小姨娘的心思了,惶恐着退了出去,找外面那些等消息的丫头婆子商议对策去了。
这里乐以珍和定儿用罢晚饭,将行李整理妥当,藏进箱子里。两个人又商议了一番回去的路线,便准备梳洗睡下了。
乐以珍正解了头发在梳头,门被推开,怀远驹带着夜的凉气和淡淡的酒气走了进来:“晚上孙老板留饭,不好推辞,所以回来得晚了…”
他很主动地报了自己下午的去处,再看乐以珍的脸,淡淡地没有任何回应。这一路上的日夜相对,在两个之间培养出来的那种熟稔与热络,此时完全感受不到了。怀远驹一下子就觉得又回了安平的大府之中,那时候乐以珍对他就是这样的,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关心不询问。
他知道这都是鸾杏儿的事闹的,他想开口告诉她,这几天就会把鸾杏儿安排走。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自己像在刻意讨好她一样,心里终有些不甘,便想着等人走了,她自然就好了,也不必急着说。
于是他讪讪地问了几句休息得可好、晚饭吃得怎么样之类的闲话,酒气上头,他也有些难过,便回前院儿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晨,怀远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捂着有些疼痛的太阳,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
“老爷!老爷快起来!乐姨娘带着五小姐和定儿走了!”小杨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规矩了,一个劲儿地催着怀远驹。
怀远驹一听之下,太阳处的疼痛“嗖”地传入脑仁之中,一阵地眩晕。
第九十二章 偶遇故人
第二天清晨,卯时未到,乐以珍和定儿就起了床,不惊动别人地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定儿从昨天李媳妇送来的木匣中,翻出一串挂着写有“后门”字样木牌的钥匙,背上包裹,乐以珍抱上孩子,主仆三人趁着洒扫庭院的仆人都没有起床的时候,悄悄地开了后门,出去了。
昨天定儿跟着小杨出门的时候,就留心记住了一家车马店的位置。两个人匆匆地赶到这家店的时候,伙计刚刚开了门,正站在台阶上伸懒腰。
乐以珍上前打招呼:“小兄弟早!我们姐妹二人因家翁故去,急着回安平,想在贵店雇一辆马车,时辰早了点儿,还望小兄弟给通融一样。”
离车马店开门做生意的时辰还早,老板都还没来呢,看门的小伙计本打算将这二人打发了。可是见乐以珍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恳切的神情,心里一软,嘀咕一句道:“这也太早了点儿吧?你等一等。”
小伙计进去没一会儿,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汉,虽然相貌有些苍老,不过看身板还挺硬朗,衣服脸面尚还整洁。那小伙计指着老汉对乐以珍说道:“这位崔大爷老车把式了,安平府人氏,昨天送了一家三口过来,歇在我们店里,这一趟生意你们私下谈了吧,别让我老板知道就成。”
定儿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块儿碎银子,塞到小伙计手中:“有劳小兄弟帮忙,解了我们姐妹的急困,谢谢了。”
那小伙计一大清早就得了偏财,心里非常爽快,又帮着说了一句话:“崔大爷,你这里也省了我们老板的抽头儿,给这两位小大姐儿便宜一些吧。”
那崔老汉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憨笑着点头:“当然当然,小夏子给介绍的生意,当然要便宜。”
于是乐以珍跟崔老汉谈妥价钱,等他套了车出来,主仆三人上了马车,在东方刚刚露出第一抹金辉的时候,出了凤州城,往北而去。
乐以珍怕怀远驹追来,便跟崔老汉说她们姐妹着急回安平,可不可以抄近路,不必走官道。那崔老汉多少年的老车把式,什么路不知道?只要这两位女主顾不担心安危的问题,他乐得抄近路,快些回家。
因此马车出了凤州城不久,便从官道上拐入一条岔路,虽然也是一路向北,但却不是怀远驹带她们来时那条路了。
饶是如此。这一路上乐以珍一直担着心。不时掀开帘子往后看看。到最后连崔老汉都瞧出不对来了。担心地说道:“两位小大姐儿。你们该不会是从大户人家跑出来地吧?可别连累我老头子去见官呀。”
乐以珍赶紧安抚他:“崔大爷放心。我只是久居家中。很少出门。以前回娘家又走地是官道。对这路边地野生景致好奇罢了。”
忐忑了一天终于在天近黄昏地时候。赶到了前几天歇脚地那个镇子。本来小镇子上地客栈不多。像样地也就上次投宿那一家。可是乐以珍担心怀远驹随后追来。便另在镇子最北边地一家小客栈住下了。
主仆二人梳洗一番。又叫小二送了晚饭。连门儿都没敢出。窝在屋子里歇息了一夜。
第二清晨。两人下楼。准备用过早饭后。结帐出发。刚刚步下楼梯。就听到身后有男人说话:“大哥。这不是前两日那个拿凳子砸你地小娘子吗?”
乐以珍听那声音。脊背一僵。虽然脚步在继续往前走。却将怀里地梦儿交给了定儿。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让她走几步。就有三个人影闪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地去路。
她抬头,就见前几天投宿那间大客栈时,因为调戏她而挨了打的三个男人,齐刷刷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微闭一下眼睛,心里无奈地喟叹: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这都过去三天了,这三个冤家怎么还住在镇子上?而且象是故意在等她一样,她换了客栈,竟也能遇上他们!
如今追究事情的因由已经不重要了,三个男人正一脸得意的邪笑,排成肉墙堵住了她。她扫一眼定儿,见这丫头正抱着梦儿焦急地在找崔老汉,估计是想把孩子交给他,好过来帮她的忙。
她的本意是让定儿离开这里,她不放心将梦儿交给一个仅认识一天的人,因此她见了定儿那样,格外地着急。
“小娘子…怎么今儿落单了呢?可是想我们哥仨儿,巴巴地找来了?”其中高个子那位一脸猥琐的笑意,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要摸乐以珍的脸,被她侧闪一步,避开了。
“妈的!不用跟她客气!这婆娘下手狠辣,上次那一板凳,砸得我头晕了一个晚上!”被砸的那位恶狠狠地说道。
其实对乐以珍来说,当威胁真正迫在眼前的时候,她还真不太害怕。这还要归功于她小时候跟男孩子打架练就的胆量。那时候胡同里的男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