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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驹将头抵在乐以珍的怀里,抽泣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个家…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和我娘的家在这里,我以后就住在这里,我要在院子里给我娘建一个墓室,我的余生就守着我娘过…”
乐以珍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婆婆死了,她也难过,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难过是无法与怀远驹相比的。娘亲近在咫尺,他却天涯海角地寻找了二十年,终于可以相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死去,这个打击彻底粉碎了怀远驹一向坚强的意志,他眼下的情绪,怕不是悲愤悔恨这样的字眼儿能形容得出的。
她除了耐心地宽慰,再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虽然她觉得将婆婆葬在院子里不是一个正常的决定,可眼下她也不想违拗他,他心里怎么好过就怎么做吧。
于是她吩咐怀禄:“禄叔,老爷现在悲伤过度,怕是操持不了婆婆的丧事,我没经过这事儿,也不知道都需要些什么,你就看着安排吧,只遵循一个标准:风光大葬!”
“是,我这就去办。”怀禄答应一声,留下两个年轻的小厮和定儿听使唤,带着其他人去操办婆婆的丧事去了。
不一会儿,定儿拿着两件粗麻布缝制的孝服走了进来,服侍着怀远驹和乐以珍分别穿上。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来两个蒲草团,丢在地上。乐以珍扶着怀远驹走过去,却见怀远驹将那蒲草团踢到一边,跪到了的砖地上。乐以珍见他如此,也只好陪他。
床边夏玉芙仍在“呜呜嘤嘤”地哭,而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泛白,透过破窗子的孔洞,撒进来一些青白色的光,显得屋内越发的悲冷。
这由喜而悲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一夜未睡,乐以珍并不困,但她有些倦怠。天大亮的时候,定儿见她脸色不好看,便将她扶了起来,给她端来一碗热水。
乐以珍自己喝了几口,又服侍着怀远驹喝了一些热水,将碗递回定儿的手中。
怀禄已经将丧事安排下去,院子里开始有人在忙碌。乐以珍挪动身子来到门口,想看一眼这些人做事。刚迈出门槛儿,就见院外走进一个人来。一宿的折腾,乐以珍有些眼花,待那丫头走近了,看出来她是。
“二太太。”儿显然是有急事,福了一下身子之后,急忙凑上前来,在乐以珍的身边轻声说道:“老太太已经没了,她将毒藏在她的拐杖龙头里,丫头们看她摸着龙头,也不有他,就让她把毒药拿出来吃下了,是…五步蛇毒,救不回来的…”
五步蛇毒…乐以珍看了看身后安然躺在床上的婆婆,生出无限的悲慨来:“唉…我还是回去看一眼吧,定儿…”
“请二太太听我把话说完。
”芹儿又往前凑了凑,这次贴上了乐以珍的耳朵,“老太太四更天就没了,冬儿姐姐打发我来给你报信儿,可是府门让太太着人守住了,不让我出来…”
“为什么?”乐以珍感觉奇怪,问芹儿一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宗符之争(1)
乐以珍听说老太太没了,沈夫人马上派人把住了门,她那混乱了一个晚上的脑子愣是没转过弯来。她问芹儿:“为什么呀?”
儿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听说老太太刚一咽气,太太就带人把德光院翻了个遍,不知道在找什么,还守着府门不让人出来给老爷报信儿,说老爷的亲娘刚刚过世,一时也顾不过来,等明儿个再说。快天亮的时候,冬儿姐姐偷溜出来,送我从后花园的角门儿出府,让我来给你报信儿。”
“哦…”乐以珍的思路这才稍微清晰了一点儿,她想明白沈夫人在找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那块儿玉。自从老太太把这块玉给了她,沈夫人就打破了一贯的淡定,在她面前开始流露情绪。但她当时不知道这是宗符,只当这是一个珍贵的传家宝,她并不是爱财敛货之人,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将这东西还给老太太,她觉得为一块儿宝玉招人嫉恨,是一件很不值当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既知道了这就是掌控怀氏命运的宗符,她就没有那大度的心思要给沈夫人了。她从儿口中得知沈夫人封府翻德光院找这东西,她就开始不信任这个女人了。纵然她不争权夺势,她也得替怀远驹守住这份家业。虽然他现在痛恨那个家里地一切,可那总归是他奋斗了半生的成果,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更何况,老太太临终前还有嘱托。
她回头看了看仍跪在那里地怀远驹,走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来,轻轻说道:“老爷,来报信儿,说老太太服毒自尽了,是…五步蛇毒,四更天的时候就没了…”
怀远驹闻言,浑身都开始抖动,紧咬着牙关,说出一句话来。乐以珍抚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劝道:“我觉得你终归还是应该回去一趟,不过你今天要是不想回去,明天后天都可以,今儿我先回去看一眼。还有…你跪了一个晚了,起来歇一会儿吧,累倒了你,婆婆出殡那天谁给她扶灵?”
说完,她扶着怀远站起身来,想送他去对面地屋子里躺一会儿。可是怀远驹起身后,不出屋去,反而走到了婆婆停灵的床边,靠着床柱坐下来,哑着嗓子说道:“我陪我娘坐一会儿,你回去吧。
乐以珍见他如此。也只好由他。刚想挪步。想起一件事。又回身:“老爷。老太太昨晚找我说过话。她说…她托我向你求个情。好歹身后给她留个面子。将她葬在老太爷地身边。你看…”
“她以为我会把她葬到乱坟岗?她以为我会把我娘葬进祖坟?她以为人人都喜欢老太爷身边那个坑?哼!我才不会把我娘送到那里去呢!她才是怀家地媳妇!她最合适当怀家地媳妇!把她埋在那个坑里再合适不过!没人跟她抢!”怀远驹瞪着通红地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乐以珍领会了他地意思。转身出了屋。坐上马车回怀府。
这是她新婚地第二天。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身着新服。和怀远驹一起在荣寿堂给老太太敬茶。可是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一个是生养怀远驹地亲娘。一个是栽培他成材地养母。两个老太太因着同一种毒药相继去世。怀远驹陷入了悲痛愧悔之中。怀府陷入了无主地混乱之中。
而她在自己地新婚夜。经历了由喜而悲、由生而死地火冰两重天。此时倚在车厢地内壁上。听着马蹄“”。人竟有些木然。
定儿被她留下来照顾怀远驹。她身边坐着芹儿。怯怯地看着主子地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马车到了怀府地大门口,乐以珍掀开帘子往外看。一个守门的小厮手打遮棚往这边一瞧,见是她的马车,转身就奔府里去了。
乐以珍冷笑一声,回头对儿说道:“你在车里呆着,机灵一些。我进去半个时辰后,门禁就会解,到时候你再溜回去。”
答应一声,乐以珍便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吩咐车夫不要卸车,她中午还要回帽儿胡同。然后她上了台阶,迈步进了怀府。
冬天地早晨本来就,怀府之中的花树亭台一大早就被仆人们系上了白幡儿,路上所见之人,不论是主是仆,皆身穿孝服,头扎孝带,满府一片素白,冷肃逼人。
乐以珍本来是直奔德光院去,没走出迎面急匆匆来了一个人,是尹兰婷。她显然是守在;了好{炫&书&网久了,见乐以珍进来,一边凑近一边四下观瞧,见来往仆人中没有钟慧院地人,她上前一把扯住乐以珍:“快一点儿吧,要炸锅了!”
“怎么了?”乐以珍一夜未眠,身体到底有些虚,被尹兰婷拖拽着,差点儿摔倒。
“太太昨晚封了府,我本来想着人给你送信儿去,可是人到了大门口就给拦回来了。太太连三老太太那边都没有惊动,自己带人将德光院翻了一个遍,也不知道她想找什么要紧东西,也不知道给她找到了没有,总之今儿一大早,三老爷和五老爷得知了老太太的死讯,立即找来了族长五老太爷,闹着要沈夫人交什么符,此刻还在轩正堂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