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乐以珍见怀远驹前的一碗饭,已经吃下了一半,心中不觉安慰,“我看东屋收拾出来了,看起来还挺亮堂的,下午让人铺上地板,就会更暖和一些了。”
“恩…”远驹看着她,“打哪儿来的?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吃饭?”
他居有心思关心她吃不吃饭了,这真是让她惊喜。于是她将自己从早晨到中午的行程简单地说了一遍。怀远驹听后,将自己眼前的一碟板栗烧瓢儿白端起来,放在她面前:“快吃饭吧,吃了饭身上就暖和了。”
于是床上一桌,地下一桌,大家开默地吃饭。
午饭用罢,大家琢磨着主子们八成有事要谈,便收拾好桌子,都挤坐在灶间里。西屋只剩下怀远驹父子和乐以珍。乐以珍将上午自己做的事详细地跟怀远驹汇报过了,怀远驹听后,垂头沉吟半晌,也不表意见,只转头看怀明弘:“二太太不懂生意上的事,她出面只是象【炫|书|网】征性的,具体事务你要多操心,生意上的事你熟悉,相信你不会出错的。”
怀明弘规矩地站在怀远驹面前,恭敬地答道:“儿子一定会尽心,不过我还是希望老爷能早些回府…”怀明弘刚提了“回府”二字,怀远驹便将眉头一皱,说话的人揣摩他的神色,赶紧打住了这个话题。
“外面的道场…”乐以珍刚进院子时,就看到东墙边搭了一个道场棚子,有几个道士正在做蘸法事。因为刚刚完丧,乐以珍一看到那道场就觉得奇怪,刚刚大家都在吃饭,她不好相问,此时就剩家里三口人,她便问了出来:“那班道士,是老爷请来的?”
怀远驹掩口咳了一声,答乐以珍道:“是芙儿从城南五丰观请来的,要给我娘念七七四十九日南华经…昨儿才来的。”
“哦…”乐以珍一听到夏玉芙这个名字,心里就很不舒服。可毕竟这个道场是为了给婆婆诵经祈福,对怀远驹来说,这种事后的弥偿行为可以安慰他愧疚的心灵,她也是乐见的。于是她接着说道:“要不要多请几拨道士来?也好日夜轮流不停地做法事?”
“不必了,心意尽到就好,这里不比深府之中,晚上闹出太大的响动来,吵了街坊邻居也不好。”
怀远驹这样说,乐以珍便不再提此事。只是她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来。怀远驹要死不活的时候,她希望他好起来。可是今天看到他情绪恢复得如此好,她又觉得有一丝怪异。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利在后代
乐以珍本来很认命以为,如果没有神迹生,让她回去,那么她这一辈子就只能窝在深府大院之中了。却没想到事有奇巧,在这个女人的天职是相夫育子的时代,她居然能有机会每天早起上班,傍晚下班,过着职业女性的生活。
这让她兴奋激动了好一阵子,虽然她要不要去行里,根本都由她一个人说了算,如果不爱去的话,只需跟怀明弘捎个话过去就成。可是在那些托着腮帮子数庭前落叶的无聊日子里,她想象着那些曾经的同学朋友们也许正在职场上奔波,那是多么充实而美好的日子,她本该也正在过那样的生活。
因此自从那日在载德楼见过诸位掌柜之后,潜在乐以珍内心对职业生涯的渴望像雨后冒出来的笋芽儿一般,节节拔高,旺盛生长。她每天早早地起床,喝杯热牛奶,用过清粥小菜,便坐着马车出门。至于她每天的行程,开始的一段时间还只是熟悉怀氏在各行各业的生意。
很多人的想法都跟怀远驹一样,认为这个二太太的出面只具有象【炫|书|网】征意义,她出现在的意义仅在于证明怀远驹还好好的,这份产业还处于他的掌控之中。而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其实在怀远驹隐居的这一段日子里,生意上掌握实权的人,应该是怀明弘。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乐以珍对怀氏生意的熟悉和接受速度让人刮目相看虽然她经验缺乏,可是在听掌柜们谈起经营上的事时,她却丝毫不显生涩。而怀明弘似乎并不想趁此机会展现自己做为怀氏未来当家人的能力,他只是依怀远驹的吩咐,规规矩矩地辅助乐以珍管大事小情,都必先请示过她才做决断。
乐以珍倒不是刻意出风头,她实在是太喜欢眼下能上班做事的生活了。她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力,早晚有一天会完完全全地交到怀明弘手上,她只是想在自己还能出门做事这段日子里,好好地享受一下职场生涯。
她将自己的日程按照现的作息时间安排,人为地将七天定为一周,周一至周五她上班,周六周日她会带着蕊儿、梦儿和实儿三个孩子去帽儿胡同,后来因为蕊儿对院子中央那座高坟心怀恐惧便只带梦儿和实力过去了。
转眼一个月去了,似乎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两位老太太的过世,在每个人心上烙下的悲伤印记,正在逐渐得淡去。
年过去了眼上元节过去了。怀府在重孝期间,即不能张灯结彩不能走亲串友,孩子们都吵着这个年过得没意思,可是大人们却感受到了新年那强烈的欢乐气息,正将弥漫在怀府之中的悲情氛围驱走。
帽胡同那边,似乎也一切正常。怀禄、罗金英和定儿三人照顾怀远驹一个,乐以珍没有什么不放心。朱琏广的侍卫已经年前回到他们主子那里了乐以珍在家丁中挑出身强力壮的十个人,又在城内武馆里雇来几位武师怀远驹的旧居旁边,租下来一户人家的房子些人住在那里,日夜轮流保护怀远驹的安全。
怀远驹这一子真是好多了来他在人面前就总是一副严肃地样子。甚少露出亲和地表情。因此他眼下这副少言寡语、不喜不怒地样子。在很多地人眼里。就已经算是恢复正常了。
只有乐以能体会他内心深处那股幽远深长地哀伤。知道婆婆这件事在他心上留下地伤痕。怕是一辈子也弥合不起来了。
在乐以珍地日历上。每个周六地早晨。当她带着梦儿和实儿出现在院子里地时候。怀远驹通常会把着门框。正在朝门口张望。梦儿仍然是怀远地开心果。她活泼好动。聪慧机灵。打小就跟怀远驹最亲。每次四口人相聚度“周末”。小院儿里就会响起她银铃儿般欢快地笑声。怀远驹会搬一把椅子坐在阳光里。目光追随着女儿地身影。只有这个时候。他地脸上才会现出微不可察地笑意来。
有一次。在“周日”回怀府地路上。梦儿突然抱着乐以珍地胳膊问道:“娘。爹现在不疼我了。爹都不愿意抱抱我了…”
小孩子地感知是敏锐地。尽管很多人认为怀远驹经过一个月地调养。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梦儿却感觉得到。她地爹爹与以前不一样了。乐以珍难过地抱着梦儿。跟她解释道:“两个奶奶都没了。爹是最伤心地人。等过些日子。爹爹伤心地劲头过了。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你地…”
生意上。怀氏产业地掌柜们跟了怀远驹多年。倒不是会因为他一时不在而乱了阵脚。何况也没有出现权力真空。虽然乐以珍和怀明弘两个人绑在一处。也及不上怀远驹地经验老道、游刃有余。但年轻人有年轻人地好处。经常会有一些奇思妙想。让那些老掌柜们眼前一亮。
就比如那日在载德楼,乐以珍所提的百科全书,当时只是跟梁先生聊起来时,随口一说。却不料那日她巡视到东林书院时,梁先生郑重其事地跟商量起这件事来。
按梁先生的说法儿,如果怀氏东林书院能编一部百科全书,那可不光是一件赚银子的事,那将是一件流芳后世的文化事件。虽然前人也有这方述,但是几百年的时间里,无论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看,都会出现新的成就。梁先生虽然已经算是弃文从商了,但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心中那个读书经世、启迪后人的梦想并没有泯灭。乐以珍随口一提的百科全书,在他心里点燃了澎湃的激情。大概每个读书人都会有做一番大事业、留芳后世的壮丽梦想吧。梁先生终于从乐以珍的提议中到了自己名垂后世的途径了。
他极力地说服乐以珍,向她阐述这件事将如何为怀氏留下千古美名,如何造福怀氏后人等等。当乐以珍向他问及这件事的可行性,他回答:“只要能取得国子监的官文,组织编写书籍一事交给我来做东林书院这些年人才辈出,挑出百十个来个人编一部百科还是卓卓有余的。”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乐以珍问他。
“三年时间一定可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