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珍妹的身体呢,我有义务保护她,她应该身为怀府的当家二太太,平平安安一直到终老,任何使她背上毁誉、陷入窘境的事情,我都不能允许发生。”
屋子里好一阵沉默,随后听到怀明弘长叹一声,挪揄道:“王爷好闲,如此专心于我们家的事,难道王爷此番追来,竟是为了这个不成……”
乐以珍在窗外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好不纠结。屋里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最可靠的挚友,一个是她最瑰丽的幻梦,比起此时在安平抽着西土烟的那个男子,他们中的任意一个人,都可以激发出她生命的光彩。
可是偏偏她被安排到了怀远驹的身边,曾经在她心里幻光流彩的那些梦想,在他的手里一点一点的被掐灭掉了。
如今的她,就是怀氏掌家的二太太,肩头有千斤重担,一颗心沧桑而沉滞。
她默默的转过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回自己的客房中,只当没听见那两个男人的对话。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掌上了灯,她就坐在灯前,让玉荷将她的妆盒搬过来。她支起镜子来,定定的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二太太,要不要我给你梳一下头发?”玉荷不知道乐以珍这是怎么了,试探的问了一句。
“玉荷,你看我,是不是像一个中年妇人?你瞧我这脸色,瞧我这眉心……还有一条竖纹,我平时是不是特别严厉?挺讨人嫌的那种?”
玉荷更加莫名其妙了,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刚刚做了什么梦,像是还没醒过来一样:“二太太,你这面像肤色,不知道让多少年轻女子羡慕呢,我们平时聚在一起,要是有人说起谁家的女子漂亮,就会有人问,有咱们家二太太漂亮吗?所以二太太千万别担心,您是最近太累了,等这次从京里回来,二太太要好好休息些日子才行。”
“你当然不会说我难看,我现在觉得自己好老。”乐以珍沮丧的扣上镜子,叹着气。
正这当口,门被敲响了,怀文在外面说道:“二太太,不早了,该下楼吃晚饭了。”
“知道了,二太太马上就下去。”玉荷一边应怀文的话,一边上前拿起梳子,“二太太,我给你重新梳一下头发,很快的。”
玉荷手巧,三两下就将乐以珍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而好看的发髻,再簪上一朵珠花,给她披上一件鹤氅,扶着她往楼下饭厅去了。
厅里靠窗户的位置,朱琏广、怀明弘和岳鹏天都已经就坐了。乐以珍见刚刚还躲在屋子里互相告诫的两个男人,此时都面容平静,微笑着聊天,她暗舒了一口气。
“见过王爷。”了一整上前施礼,歉意地笑着,“刚刚睡着了,不知道王爷也投宿这家客栈,失礼了。”
“是我生生的凑到你们一起,以求路上结个伴,有人说话解闷儿,是我失礼呢。”朱琏广一边抬手示意乐以珍坐下,一边看向怀明弘。
怀明弘听明白他话里的讥讽,当着乐以珍的面,不好再起争执,冲着朱琏广一挑眉,没有接话。
酒菜上齐,几个人有说有笑,一顿晚饭用毕,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又是五更天起,只是路上多了一个爱说话的朱琏广,一会儿在前面跟怀明弘和岳鹏天插科打诨,一会儿凑到乐以珍的马车旁边,跟她说话逗趣,路上就热闹了不少。
第二百一十章 乱中生智
其实对乐以珍来说,与朱琏广接触要比与怀明弘面前却使始端着二娘的架子。朱琏广心里有小小的得意,不自觉的会流露出来,怀明弘将乐以珍的拘谨归咎于朱琏广的多管闲事,一路上都摆着脸子,也说不清是自己郁闷,还是在谴责别人。
三个人各揣着心事,在离开安平后的第五天,他们到了京城。朱琏广执意邀请二人住进他的浩亲王府,了一整却婉言谢绝。毕竟他们这次上京是为官司的事,住进王府会给朱琏广招来很多的是非。
尽管朱琏广极力强调他现在游闲身份,说他自己没有任何的公职在身,纯粹私交上的朋友个,没有人敢说他什么。可乐以珍明白,他这是不放心她担着这么大一件事,住在外面怕有差池,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以便随时掌握事态的变化。
但乐以珍却不想接受他这种近乎溺宠的保护。安平怀氏在大明朝是数得着的豪上巨贾之家,她身为怀氏的当家人,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女孩,将自己置于一个男人的保护之下。此次临京,无论危机是否能化解,都需要她为怀氏树立起一个坚如磐石的形象。
于是她带着怀明弘和随行的几个人,住进了一家叫云来的客栈。
她在客房里洗梳更衣后,连口茶也没喝,就唤来怀明弘和岳鹏天:“天色还早,我们现在去汇通分号看一看。”
“那里已经被官府封守了,二太太想知道什么,不如让我带两个人去打听一下吧,您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岳鹏天在面对这个跟他女儿一般大的主子时,始终无法当她是这个偌大家也的掌管人。
“别人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我不太相信,我来都来了,还害怕发生意外吗?”乐以珍身穿一件玄紫色暗纹锦的袍服,外披玄色的绒缎氅衣,头戴一顶轻纱帏帽,一双眼睛在那帽纱后面闪着晶晶亮的光彩。
她很坚决的出了客房往楼下去,怀明弘和岳鹏天只好喊来人,跟上了她的脚步。
在岳鹏天的引领下,几个人很快就到了汇通在京城的分号,灰砖红柱的门楼,金色的匾额上刻有“汇通天下”四个规规矩矩的隶书墨字,与相毗邻的店面楼宇相比,显示出这家银庄作为老店的气度来。
只是当乐以珍他们到达的时候,银庄门内门外却是嘈嘈杂杂乱成一片,进进出出全是身着差服的刑部衙役,四人一组抬着厚重的黑漆铜锁楠木箱子,往门前的几辆马车上装。
岳鹏天一看这情形就慌了:“不是说封守吗?怎么开始抄店了?”他赶紧上前拦住一个差役,塞给那人一锭银子,客气的问道:“差官,请问你们这是奉谁的命?执的什么差?”
那差人收了银子,小声说道:“这家银号屯私盐,前几日封了的,掌柜过堂讯时招供了。”
“招了?”岳鹏天大吃一惊,没想到佟掌柜连这几天都挺不过,他们才到京里,他在刑部已经招了。他急急转身回到乐以珍面前:“二太太,二少爷,大事不妙!佟掌柜在里面招了!”
乐怀二人同时倒吸气,乐以珍的心开始“嘭嘭”狂跳,她问岳鹏天:“店里面有多少银子?”
“现银大概有三十万两……这可不光是银子的事,他招了……”岳鹏天急得脸都红了。
“ 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回去找人往刑部打通关节,让佟掌柜千万支撑这一阵子,让他赶紧翻供!”怀明弘心急火燎转身欲走。
乐以珍却站在原地没动,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从腰上摘下一块牌子来:“不能让他们把店抄空,银子抄入了官府,再要可就难了。”
说完,她迈步往店里走去。怀明弘随在她身后,小声问道:“你要干什么?我们刚到,事情可能还有转机,现在还没到冒险的时候……”
“已经踩在刀锋上了……”很奇怪,乐以珍越接近那两扇差役进出的大门,心里就越是镇定。反倒是她的出现,引起了正在执行差事的众差役的好奇。
她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执刀的守兵拦住了:“这里在办差,小娘子离远一些,小心刀剑不长眼。”
明晃晃的刀光亮在眼前,倒真是吓了乐以珍一跳。她偏头躲过那刺耳的刀光,将手中的牌子往那守兵面前一举:“看清楚这块牌子,我要见你们这里说了算的。”
那守兵伸着脖子凑上去一瞧,转身对后面的人小声说道:“延庆王府的腰牌……你去里面跟都捕大人回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