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老板你放心啦!”仪梁拍拍手起身并拉起佳桦:“我们以后一定会常常来,因为这里的灯光好、气氛佳,东西又便宜好吃嘛!佳桦,对不对?”
“嗯!对啊,老板,今晚很谢谢你哟!”佳桦的微笑真是迷人的。
“谢谢光临,请慢走。”
不知为何,我居然走出了吧台送仪梁与佳桦出门;这对我来说实是少有的感觉,总觉得他们给我一种不同于一般人的体会,似乎还能够在他们身上留下些什么似的,于是我转身由吧台后方拿出一架银色小机器。
“先生,请等等。”我赶了上去:“能不能让我替你们两位拍张照呢?”
“拍照?”
“是这样的,你们若有注意的话也许有看到店里有面墙上贴著相片,那面墙上的相片都是来店里消费的客人们留下的;不过并非每位客人都能将相片贴在那里,那得依我的感觉而定,我只留下有故事的人的影像。”
佳桦对于我的话同时感到不解和有趣,弹了棕色皮包的背带一下:
“有故事的人?”
“老板,你怎么觉得我们是『有故事的人』呐?”仪梁的嘴角在笑。
我举起相机退后几步,取了他们俩站在富士山珠帘前的背景,并指示他们听我的倒数三二一笑起来,我要捕捉他们甜蜜幸福的模样。这对男女虽对我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愕然,不过相机镜头一对上焦点,他们立刻摆出了一幅完美的画面。
富士山就在眼前吧。
相机配合我的手指,转瞬就将这景美丽留在它的回忆里,意念著这次的回忆会是一段美好因缘,因为相机正在笑;拍完卷回的底片努力地将这热腾腾的温暖保护在怀里,深怕任何风吹草动伤了它辛苦生产下来的孩子。
“谢谢!”我满意地点头,向眼前登对的男女说著:“相片冲洗出来之后,我会将之贴在店里那面墙上,过些天你们可以来看看。嗯……请问你们需要敝店加洗给你们各自保留一张吗?”
“可以吗?”佳桦闻言是兴奋的:“那、还要不要另外付费啊?”
“请放心,这属于敝店的额外服务,免费的。”
“那就真的是麻烦你了,谢谢老板!”仪梁看到佳桦的高兴,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我喜欢看到情人间这种甜蜜满足的笑容,每次看到这种笑容,总教我想起曾经的甜美过往,或许自己掌握不到美丽,可是我希望来店里的人都可以沾染美丽气息,至少离开的时候要被店内的老歌感动、被店内的气氛动心;或者,被三言两语的体贴感怀了。
“嗯,几天后你们可以来店里拿相片。”
我转身走回吧台,仪梁忽提高了声音:
“对了,老板你放心啦!我们明天就会再来的啦,绝对不会让你亏本啦!”
我笑了笑,进入吧台后还看到这对男女跨出店门口时,她拍上他的背时嘻笑的模样;男子任女子的手落在背上,却可以看出那是一种微微的甜,如果有这种柔情,任谁都愿意承受蚊子叮咬般的掌心吧?
店口的门扉摇呀摇,结束了一段情绪心思。
★★★★★
第七杯
摇晃的门扉停下,一道身影步回深粉红色系的灯光下。
我停下手边正在收拾的工作,不晓得苍白的木偶为何折回店里,也不知道他若有似无的眼神所流露的究竟为何意思。仪梁用手拨开富士山珠帘,朝吧台摇摇晃晃地走来。
“老板……有件事、想要你给我帮忙一下!”
“什么事?”我有点提防,因为不知仪梁折回来有何用意,虽然知道他现在喝醉了、神智不清,可是对于一个酒醉的人总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提防也是不得已的。
仪梁笑了一声,几乎是趴在吧台上:
“那个……那个、之前那个在你这里拍的那张照片……就是墙上的那张啦!我、我想要拿下来,好不好?我想以后我还会来这里喝酒,可是我不想再看到那张照片了!老板,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佳桦、反正佳桦以后也不会来了,贴也、也没什么意思,呵呵……不用贴了。”
“你们的合照?”这令我有些意外:“嗯,你这么要求我照办就是。你怎么现在才一副醉了的样子?一个人可以回去吗?”
仪梁忽之跳起,大笑之后转身要离开;我看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吩咐店内的服务生到巷口帮仪梁叫出租车,确定他搭上出租车之后才放下心。出租车远远离去,夜里的后车灯愈来愈不明显,巷子里头无法看得太远,我仅是隐约看见出租车转出巷子口终至不见。
晚上八点多的巷子算是冷清。
抬头望著店门口的霓虹招牌,一股莫名寒意竟抖上心梢,现在都已经快是夏夜天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凉意?夜空的星星闪亮,只是好像带著不快乐的闪烁,那种光亮不太直接尚还是冷漠的,感觉上,彷若虚空了一切情感。难道是因为仪梁和佳桦的事情而致?
相爱了这么久又互相需要的一对恋人却说分就分了,残忍吗?我无法断定这是谁的错,因为某方面来说,仪梁错了、佳桦也错了。仪梁不应对自己如此没有自信、不该以为无力去挽回爱情;而佳桦,不该将仪梁对她的好看做理所当然,梦想总会实现而不能求什么都要快吧?可是,某方面来说,他们似乎都对的……不是吗?
走向店里那面贴了不少相片的墙,仪梁和佳桦半年前拍的那张相片就稳稳地贴在中央靠左的地方,一处不算高也不算低的位置;这位置很好,来这面墙看相片的客人多半会由两端开始看,又因吧台柔和的灯光在左方,且这面墙左方挂著一串清脆的风铃,风铃声铿锵脆然使人注意力集中至左边来,所以多数人总下意识地从左边看起,左往右移个两步就能看见这张美丽的相片。
是的,至今我仍然以为这是张美丽的相片,就算相片中人已经不如当时亲密,这依旧是种回忆,就像半年前我替他们俩拍照时的感觉一样,甜甜蜜蜜。只是不知当时的底片会否仍这样以为。
我将仪梁与佳桦的合照摘下,相片背后的双面胶却像冥顽不灵的恶鬼,紧抓著已是非放弃不可的栖息地,不肯说放就放,多么顽强,和这几片双面胶骁战一会儿,终究还是勇者胜利。其实我是不愿破坏这张相片的,因为影像中的仪梁看来神气、佳桦很是美丽,郎才女貌,美的事物如何能破坏呢?既然是在店里头的一项回忆,还是要保留下来的;虽说仪梁不愿再将这张相片贴于这面墙上,可,我总能将之收藏起来吧。
“Chief?”
一道轻顺的单音由背后传来,我回身看去,是一位五官格外分明、眼睛甚是有神的秀致高挑女子微笑著。这位女子是店里的熟客,可是很奇怪,我居然不清楚她的名字,只晓得她约每周来一回,但每次来却都只点一杯Rosai并续杯两回之后就起身走人,话不多、眼神却流露许多心事,我也无权过问太多。女子的口音有些外国腔调,面容也有几许外国人样,或许她住过国外好一阵子,也或许她是侨裔。
“哦,是你?”莫名其妙的,她给我一种不同于一般女孩子的感觉,我对她轻笑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Well,mayIaskyourhelpto……咳,我可以请您转交一样东西吗?”女子的腔调颇为特殊,英文念起来甚是标准、感觉舒服,连中文也字正腔圆,相当难得。
收折了方才摘下的相片,店内的音乐仍继续流转,音乐的曲调由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