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发自内心的喟叹,带著些许的慵懒,自顾易扬口中发出,众人闻之一怔。
却见顾易扬早已脱了鞋袜,撩起长衫,露出白皙的双足,浸入溪中。
溪水潺潺流过间,只能绕著小圈,发出轻微音响,仿若有灵般,嬉戏笑闹。
一向把礼仪缛节奉为守则的儒生们何时见过如此的,目光禁不住被那仿佛泛著白光的双足所吸引。
“咳!”取酒来的顾青霄见了,忍不住小大人似的大声提醒,见只有部分回神,忍不住又重了几分,“咳!咳!”
这次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恍然惊醒,而个个都红了脸,尴尬之色溢於言表。
就连余天,也是在顾青霄第二次咳嗽时才回神的,心下禁不住嘀咕,这顾易扬合著就是为了来取笑他们的?擡首,正见当事人若无其事从顾青霄托盘里取了酒杯,仿佛浑然不知此事一般。
为免这事再有发生,余天马上也从一脸不高兴的顾青霄手中接过酒杯,尴尬一笑,对众人说:
“好了,酒也拿来了,不如我们进入正题吧。”顿了顿,又道,“由我先出题如何?唔,这日子杏花正盛,不如,就以杏为题如何?”
正尴尬著的众人听了均舒了口气,表示赞同。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毕竟是小插曲,於醉心学识的子弟们,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罪魁祸首也没有纠缠,只点点头表示赞同。
很快,第一个饮酒应题的人就出现了,却见他随手喝了一杯,出口却是一首七绝,且难能可贵的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其精妙之处虽不多,却也不乏一首佳作。
有了第一个,後面的人也来了兴头,纷纷饮酒作诗。
而顾青霄除了嘟著嘴为众人添酒外,还把众人所赋记录下来。
等一圈下来,就剩主角顾易扬未作表示。
众人不禁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却见顾易扬也不急,双脚犹自在溪水中摆动,时不时扬起点水花,犹如戏水的孩童,笑容中带著些许的天真,些许的随意。
而就在众人快要又陷入恍惚中时,他开口便又是一首七绝,而未等他说完,众人中已有人击掌叫好了,及至诗刚念完,或拍掌盛赞,或皱眉苦思。
见此,一直恼著众人的顾青霄忍不住与有荣焉,得意洋洋笑了。
最後,还是余天开口道:
“顾先生才学文采实属我辈所仰望。余天前日以为已有足够考量,却未想今日顾先生又给在下一个惊喜。”
众人点头称是。
顾易扬却没多表示,只摆摆手,笑眯眯问:
“那各位算是认输了?”
众人点头。
顾易扬见之双眼发亮,然後盯著其中一人。
“你可是宁府宁二公子?”
众人侧目,纷纷猜测他如何知道那人来历,心下起了连自己都不察觉的嫉妒。而被点名之人闻之亦是一喜,却连自己为何而喜也不自知。
但,下一刻他的脸就僵住了。
“据闻前阵子尊父,曾送了宁二公子一双出自城中雕刻师李敬李大师之手的墨砚,不知是否有这事?”
众人一听,先是楞了楞,而後却是笑了。
谁不知这宁二公子对这墨砚宝贝得很,逢人就炫耀,说这墨砚是李大师近些年来除了贡品外唯一流落民间的精品,磨出的墨无论作画还是题字都是有别於平常,吹嘘得其他人都有扔了家中墨砚的冲动。
现下可好,问这事除了想要对方送予自己还能有别的麽?
姓宁的儒生倒是想蒙混而过,然周围皆是镇上有名的才子,最是重视信义二字,这事传出去可不得了。
於是那宁二公子只能够苦笑作揖,道一句愿赌服输,并明说等会就让小厮去家中取来。
而其他人是既钦佩他的度量又暗暗高兴顾易扬并没有挑中自己。
只是……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
接下去的几场,有输有赢,但大赢家却稳稳是顾易扬。
因此,几乎每个人都逃脱不了被“剥削”的命运,个个面带苦色,却碍於文人一向自居清流,视钱财如粪土之名,皆装作若无其事。
同时,他们也心惊这书院先生怎生就如此清楚他们家中贵重书画笔砚等物,难不成他们才子之名已盛到足以令这些事都广为传颂?
然想想今日之比,却又感此猜测未免过於厚颜,纷纷表示难解。
第三章两小无猜
晌午,日已当头。
“先生,午後你还得去书院呢。”擡头看了看日头,顾青霄虽然为众儒生们苦笑连连暗喜,但思及下午顾易扬还得授课,忙提醒道。
众儒生听了,无不心下感激,有些连输几场的并被点名的只差没拱手给这小书童作揖表谢。
“哦?”顾易扬闻言,擡头看了看,果然已不早,便道,“的确不早了。不如各位就留在寒舍用过饭再走,饭桌上还能行个酒令呢。”
末了,附上一眼笑。
但经过一早上的折腾,心下正滴血的众人如何还看不透他吸血的本质,忙摆手推辞,这方说家有娇妻在等,那方说家有慈母在候,连余天也是连连推托。
顾易扬也不勉强,只笑意盈盈送客。
待得众人走後,顾青霄才冷哼:
“没一个好人。”
顾易扬也是闻言好笑,伸出手指弹了下他的头,笑骂:
“小鬼头就是多心思。”顿了顿,又笑问,“他们给你先生我送了那麽多礼物,怎就不是好人了?”
顾青霄摸摸自己的额头,嘟著嘴不语,小声嘀咕著什麽。
“嗯?”顾易扬却是听不清,俯身侧耳凑近。
突然靠近的脸,几乎贴到唇边,单纯的少年忍不住红了脸,扭头别扭哼了声,跑走了。
顾易扬楞了楞,才好笑摇摇头,喃喃:
“现在的小孩可真难懂呢。”
另一边顾青霄边走还边低声抱怨著:
“难不成我说因为他们看你眼神奇怪所以感觉没一个好人麽?说了你还不笑我?”
午後。
顾易扬徒步走去书院,一路上学生们见了纷纷行礼。
对著新的一篇文章摇头晃脑带读了几遍,他就让学生自己念了,拿著书卷自个儿开始周围闲逛。
说也奇怪,他这种教学方式绝对说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毫不负责。
然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命中注定,他手下倒真出了好几个秀才,甚至年前还出了个贡士,成就一段佳话,引其余学子趋之若鹜,为求承教其下。
那些原本看著他懒散就有气的老先生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著他了。
及至小竹林准备找个地方睡个午觉时,却见著两抹人影。
……是他们?
他们不去念书,却到这里作甚?
顾易扬眼中不觉露出了惊讶。
这两人说来也巧,均是顾易扬门下学生。一为镇上朱府小公子,一为刘府大公子,在镇上素有薄名,均有小才子之称,已为秀才,是他门下又一有望高中举人的人选。
只见两少年几乎脸贴著脸,细细声说著什麽,朱小公子偶尔展颜一笑,小脸红彤彤的,轻推了下刘大公子。
刘大公子也不顺势往後,反而抓住推他的手,笑望著。被握住手的朱小公子一楞,没了笑,垂首不语。
顾易扬眨了眨眼,而後不禁举起书卷,掩住嘴轻笑一声。
“呵……”
听见动静的两少年一惊,四周看了看,却没找著人影,也顾不得礼数,慌张跑出竹林。
见此,顾易扬终於抑制不住笑弯了腰。
另一边,正提著食盒出来找寻顾易扬的顾青霄,见著了慌张逃窜出来的朱小公子和刘大公子。若不是刘大公子小心拉著朱小公子避让,只差没撞个满怀。
“诶,刘韬,朱影,你们怎麽在这?”顾青霄讶异问。
“呃,我……”朱影却不懂得撒谎,又思及顾青霄是顾易扬身边的人,一个说不好,即使不是有心却保不准会顺口,就跟顾易扬说他们偷跑出来的事了,一时没了分寸,支吾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影说他身体不舒坦,我带他出来坐坐。”还是刘韬急智,随口编了个借口,接著免得顾青霄多问,急急忙忙拉著朱影就走,“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去念书了。”
楞楞看著跑走的两人,顾青霄奇怪挠挠头。
却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