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没经历过这个时代。 他唯一的渠道是偶尔看过的电视剧和书籍, 现在亲身经历, 倒是有些新奇。 大街上都是穿着黑蓝灰颜色衣服的民众, 偶尔看见个别人穿着鲜亮颜色，也是, 毕竟才七几年。 李田喜领着他们来到县高中。 早就有人等着他们，很快工作人员就从里面拿出两份卷子。 陈笑和李薇薇坐在办公室里。 “这两位就是了吧，一路舟车劳顿来喝杯热茶。” 端茶的是县城一高的教导主任，和老支书是老朋友, 看着俩人不住点头。 显然他也知道红星大队要办小学的事情，这次老支书请他帮忙，他自然是乐意至极。 李薇薇脸上带着笑, 大大方方接过了茶杯。 陈笑则低调多了，他默默喝茶。 突然听见一声轻响。 原来是李薇薇的书掉了，好巧不巧滚在教导主任脚边。 李薇薇咬着嘴唇做出一副羞赧样, “这是我的书。” 教导主任捡起书看了两页, 眼里发光, “字迹工整, 看着是下了功夫又肯沉下心的，李同志在哪儿学校啊？” 李薇薇听着他的夸赞微微翘起嘴角，谦虚道：“领导你猜错了，我是在家自学的。主席都说过,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我特意从别人那儿借书, 就怕自己考不好。” 她是故意的。 就为了让人看到她有多优秀。 这番话说下来，教导主任对她好感更甚，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那这位小同志呢？你也是自学吗？” 陈笑正在喝茶，突然被点名，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 才说道：“我？” “我上完了学业，下乡知青。” 简短几句介绍，让人看不透，他是真有才还是假装不懂。 屋子里一下尴尬起来。 教导主任说了几句场面话缓和了气氛，才让俩人做卷子。 他私心里是偏向李薇薇的。 教导主任当年上村子里走出来的高材生，别看他现在性子很好，唯独一点儿格外固执，对学习成绩这事，他特别看重。 很明显，和态度端坐学习刻苦认真的李薇薇比起来，陈笑这样连本书都不带，什么准备都没有的人，很不得他好感。 卷子发下来，李薇薇便开始埋头写题。 陈笑拿着笔，看来看去就是不做题，像极了教导主任以前教过的差生，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看起来特能装，看着自信满满，一点儿也不慌。 李薇薇看见题眉头便皱了起来，一开始她做的还算顺畅，可渐渐的便有些力不从心，后面好几道她都没做过，这种题型…… 她抓着笔咬紧牙关，做题速度越来越慢。 冷不丁听见教导主任的声音：“陈同志，你怎么还不做题？” 陈笑这才收回视线，“不好意思，我有点儿出神。” 教导主任冷哼一声，他就看不惯这种学生，不会做就不会做，还死撑着。 他那老朋友还让他照顾一下陈笑，陈笑现在这样，他怎么照顾？ 陈笑微微一笑，他刚才就是稍微发了会儿呆，这种程度的题，他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哪知道李薇薇突然出声。 她停下笔诚恳的看着陈笑：“陈笑，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埋怨，可是老支书这么相信你，你可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嗯嗯。”陈笑敷衍的点头。 眯着眼看了眼李薇薇，一下看穿她眼里的轻蔑。 他不做题还有一个原因，怕自己写的太快，碾压了女主的自尊心。 没想到在被人眼里倒成了他在装腔作势。 他收起刚才的漫不经心，开始做题。 李薇薇心里很轻松，她觉得陈笑就是装的，他肯定比不过自己。 这样想着，她越做越畅快，可是很快，她就磕死在一道大题上。 这种题型她从没见过，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可是她做不出来，陈笑肯定也做不出来，想到这儿她心里轻快多了，想都没想就直接跳过。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李薇薇翻开了第三面卷子。 陈笑放下笔，举起了手：“老师，我做完了，但是卷子超纲了。” 李薇薇讶然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 陈笑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怎么可能写完卷子。 还这么快。 他绝对是胡乱写的！ 李薇薇攥着卷子角，脸上浮出一抹微笑，这一定是假的。 教导主任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问他：“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这都是我从卷子库里抽出来的，早就准备好了。” 陈笑早料到这种情况，也不闹，耐心的给他指出来：“您看这题，这是高中才能学到的公式，我们要考的是初中卷子，还有这题……” 教导主任顺着看过去，竟然是真的。 但很快更大的发现就让他顾不得懊恼，他抓着卷子不放手，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宝藏，看着陈笑的目光闪闪发亮：“这是你做的卷子？好好好！” “小陈，你学习真好！” “这种解法，我怎么没想到呢？省了好几个步骤。” 他惊叹的看着陈笑，又低头看完了整个卷子。 这卷子确实拿错了，还是他昨天刚讲过的高三卷子，他实在没想到陈笑竟然在短短十几分钟里全做了出来，正确率更是达到了百分之百！ 这孩子不会是文曲星下凡吧？！ 陈笑不适应的笑笑。 李薇薇见状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又是这样！ 先是在老支书面前夺走她看中的职位，现在又这样大出风头，李薇薇恨得咬牙切齿。 她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陈笑，大声说道：“那这卷子还算不算呐？” 她其实不比陈笑差什么。 她也看出卷子超纲了，只是没敢说出来罢了。陈笑还大言不惭的说他做完了，呵，肯定是假的。 想到自己做的卷子，李薇薇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她说道：“我马上就能做完，到时候您再看看。” 没想到刚才还一脸和蔼的教导主任直接摆手，一口回绝了她的念想：“这哪儿还用的上比，薇薇你是个好孩子，学习也认真刻苦，可陈笑实在是太聪明了，你们俩不能比，也别耽误时间了。” 他直接对着大队长宣布结果。 李薇薇登时脸色惨白。 她甚至偏执道：“这怎么可能！您一定是骗我的，陈笑那个样子，怎么可能——” 她绝不相信！ 眼看着人都要癔症了，李田喜赶紧拍了她一巴掌，呵斥道：“你这妮子，人家都说了，你咋还是不相信！” 李薇薇眼睛都憋红了。 李田喜跟李薇薇家有些关系，也为她可惜，他心里更偏向李薇薇，想到老支书对陈笑的看好和教导主任跟老支书的关系，他眼神闪了闪。 怀疑是这些人串通起来糊弄他，毕竟他大字不识一个。 他当即梗着脖子说的：“要不您再给看一看，薇薇这孩子学习很好的。” 教导主任还是那个答案，摆手只是说还看什么。 他这样坚决。 在李田喜心里，更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当即低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李薇薇，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劝李薇薇吞下这口气。 李薇薇本就心怀怨愤，听到他的话，越发愤恨！觉得就是他们设计自己，要让她放弃到手的职位，不可能！ 一不做二不休！ 她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凄惨：“领导，您就再看看吧！我求求你了！” 正值下课时间，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一大群老师。 陈笑冷眼看了看李薇薇，几乎一瞬间就猜出她的意图，她这是以为自己跟别人串通一气蒙骗她呢。 被人指指点点的看着，教导主任骑虎难下，一脸为难：“我已经跟你说了，你比不过他，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李薇薇边哭边说：“您说我不行，可是您连看都没看过我的卷子，只凭他写满了就说我不如他，我也是辛辛苦苦写完了卷子啊，我知道您跟老支书认识，老支书又信任陈笑，可我不甘心，我是堂堂正正来比的……” 说完又哭了起来。 外面一群人听见李薇薇的话，当即震惊的看着教导主任，没想到他是这么偏颇的一个人。 连人家卷子都没看完，直接说人家不行，听着还跟人认识，这……这也太…… 教导主任听完李薇薇的话面色铁青，错愕又震惊的看着李薇薇，什么好感都没了。 小姑娘话里话外就是说他有私心，糊弄他们。 他当老师这么多年，哪个不说他公正无私，哪想到会遇见这糟心事儿，眼看着就要晚节不保。 是他看走眼了。 教导主任当即冷下脸，对着外面老师叫了声，让他们进来。 他看着李薇薇，说道：“既然你怀疑我不公正，那就让其他人看看。” 李薇薇擦了擦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其他人。 她看着身姿柔弱，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罢了。 其他老师顿时怜意四起。 可等他们看了卷子，脸上表情都变了。 拿着陈笑卷子的老师脸上浮现出惊叹不已的神色，拿着李薇薇卷子的老师眉头紧锁。 等他们看完，一群人都沉默了。 “你们说说，谁做的卷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