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无奈,他只得漫不经心地开着车。
突然,劳春燕猛盯着陈建国问:“你住哪里?”
“春燕,你别吓我。我刚从苏州过来,还没住下。”
“来海西办事?”
“没有。我说了,看看你,安慰安慰。”
“谢谢。你是我这几个月来见到的第一个好人。送我到楼下。”劳春燕心中一阵热乎。
“好。”陈建国淡淡地应着。
劳春燕觉得自己似乎冷酷了些,于是说:“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哎,这些年你都在哪儿?”
“噢,春燕,我一直在海南、广东做事,总的来说情况还可以。但是现在,生意愈来愈难做。最近,我想回来发展。但是我知道,我要回海西,必须经你同意。你,”陈建国觉得说什么都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车子停在劳春燕家的楼下。陈建国不得不强打笑容看着纹丝不动坐在车内的劳春燕伸出手说:“春燕,握个手,多保重。”看到劳春燕坐着仍没动,他紧接着又说:“春燕,握手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的劳春燕整个脑子都快炸裂了。“陈建国,你到底是来安慰还是特意来刺激!”
陈建国略微思考后说:“我不能乘人之危,更不能落井下石,”
劳春燕大笑起来。“乘人之危的不是你还是谁!要不,我们今天怎么坐在这里。现在你倒是口口声声,大话连连,侠肝义胆起来,厚颜无耻!告诉你,此时此刻,我什么都敢做。”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不敢对你说什么。春燕,我生不如死。这感觉跟我好几年,我怕路过海西,怕旧情复发。”陈建国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春燕,我一直不敢讲。我叫人来打听过,我不忍心伤害你;这几年,我自己来,我又不敢得罪红极一时的区长。我太胆小。我不可能得到你。春燕,你在听吗?”
“你讲吧。”
“如果你肯抛开眼前的一切,与我远走高飞,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我求你忘却过去,想想明天。”陈建国终于鼓足勇气。
沉思片刻后,劳春燕“哼”、“哼”几声。“陈词滥调!”
“我讲了,我太胆小。我不可能得到你。”
“一切都过去了,我没想到我们双方都能克制。陈建国,我对你特意来看我再一次表示谢意。”劳春燕颤抖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在门把上摸索着。
“春燕,留个电话!”
劳春燕稳稳地打开车门果断地下了车。
“春燕,春燕。”
劳春燕有节奏地甩动黑色拎包一步一步地走到门洞口,她停下步子自信地回头看了看陈建国靠在车门上潇洒自如地举手告别。她慢吞吞地上楼,到二楼时她侧过身向楼梯下边看了看;她继续上楼,到三楼时她又蹲下身踮起脚用手中的餐巾纸擦了擦皮鞋的鞋尖;到三楼半时,她弯腰探视三楼楼梯口;到四楼家门口时,她一边慢慢地打开包摸索钥匙一边又机警地向楼梯口瞟了一瞟;她打开门,刚踏入一只脚便立即一个转身探头而出,她神秘地向蒙黑的楼道上扫了一眼,愣了愣之后,她重重地关上防盗门;她贴在门上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并一直盯着猫眼,几分钟过去了,门外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她粗粗地喘着气,懊恼地丢下拎包仰靠在沙发上,茫然地望着石英钟跳动的秒针;又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始终未发出她想象中的声响。此时,她且憾且叹,也许还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第二天下午,劳春燕下了班便约陆岑一同到外头吃海鲜火锅。因为父亲的事,陆岑的心情变得喜怒无常,好在爷爷奶奶的邻居中有几位同学,虽然作业一页未做,但是谁也不敢在陆岑面前多说几句。当然,今天的陆岑一扫平日紧锁的眉头与劳春燕有说有笑。
“妈,明天还来吗?”
“好呀,只要我的岑儿能高兴起来。”
“妈,我不是蛮好吗。”
“还好!一个小姑娘都快变成阴死鬼了。”
“妈,你把爸找回来,我天天对你笑。”
“好了,岑儿,你爸不会回来了。”
“不许瞎讲。我不允许你这样讲!”陆岑声音立即高了起来。
“我不讲,好,我不瞎讲。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想哭就哭。好了,宝贝,好了。”
找好位子坐下之后,陆岑感觉好了些,她擦去眼泪后说:“这里环境蛮好,菜也不错。”
“是不错的。以后买了房子就按这种风格装璜。”
“妈,我不在家你经常来吗?”
“我能有这种心情就好了,我快疯了。”
“没有男人,就这么难过!”
“你爸不是一般的男人。”
“我是说女人,女人离开男人就不能生活!我不信!”
“你不过是个初三的孩子,你理解不了。你爸,”
“妈,在我眼中爸爸和男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爸爸是好人,他的一半应该属于我,一说到他我就难过。我想他。”
劳春燕擦了擦眼角说:“岑儿,吃吧,今天暂时忘掉他,好好吃,还想吃什么你自己点。”
“妈,我忘不了爸,我一直在想他。”父亲高大的、匆忙的身影一直留在陆岑的脑海中。
“你爸在家时,你可不太听他的。”
“所以我很后悔。我当面不听他的,可是我心里最爱他。看上去他总是今天讲我这个明天又指我那个,但他讲完之后又教我这个教我那个。我就是烦他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子、一种男人的样子来压我,他那副样子就好像不拿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拿法院的死刑判决书一样,我受不了。但我知道,他最爱我。”
“岑儿,他讲得有道理。只是你现在无法理会。”
“妈,你又来了。”
“好,岑儿,我不讲了,我们吃。”
“妈,现在我们俩人生活,有些事我会多想想,而且我已经想过了。妈,你知道全国的名牌大学每年在我们这里要招多少学生吗?有的大学像是专为我们开的;再说,我们不是穷困地区,考大学是唯一出路,考上名牌就像珍稀动物;对我来讲,即使我再贪玩、不努力,考个大学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岑儿,你不能想得太简单,要有上进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岑儿,要考名牌,一定要考名牌,给这帮畜生看看,给我争气。”
“妈,我认为只有男人才离不开女人,女人可以独立生活,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其实这个道理是古人传下来的。你看古人造字多智慧,家中有女人才叫‘安’。妈,我希望你像小姑那样为女人争气。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为一个我不熟悉的男人烧饭洗衣,好像没有男人就没有灵魂似的;我更不想看到你把一个我不了解的男人带到我们家来,这是引狼入室。不过,我从爷爷奶奶和小姑姑的言行中感觉到,他们是同情你的,他们会尊重你做出的任何选择。妈,这些事你一定要想想清楚再做决定。”
劳春燕异常惊奇,她仔细地审视着陆岑说:“岑儿,我的好女儿,这些话你是听人说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