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帮我们准备几个菜,在一楼餐厅吃。大海,养精蓄锐十天,今天一定要喝,我们一人喝一瓶。”
“小虎,夺人之好不道德。刚才那一幕,有点不适应而已。”
“你不了解我。她在这里陪你说说话、看看电视蛮好。要不,那就是我害了你,叫你一人在这里受清罪。”
“老大,其实,海大哥对我可好了,到底是大地方的人。海大哥,我没想到你会那么拘谨,对不起。”
“大海呀,大海,我说了,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你看看,‘海大哥’,这话听了多醉人,绝对不一样。”段德良幽默地笑了起来。
“不要说这些了。小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我在道上也混了几年,有些套路上的事我不但懂而且很清楚,哥们的性格、脾气我也有,我是肯帮忙的人。跟你接触一段日子,我知道你也是一个豪爽的人。”
“大海,我现在真的有一个很大的,不妨先说是困难。你真的能帮我,你说话算数?”
“豪爽些,我诚心诚意。”
“这样,大海,你答应我,我就说。要不,我说了也白搭。”
“好,我答应你。”陆晓凯相当干脆。
“大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我却劝你离开陆小明家,离开田畈,离开新江。是非之地,离开它。”
“我听不懂!”
“你马上回去,整理行李,离开田畈。这是命令。在别的地方如果遇上麻烦,给我打电话。我只能说这些。”
“小虎,我不愿用相见恨晚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而且我坚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有时你我不得不信命,人的命运是上天敲定的。我们夜以继日的努力只能改变伙食的质量和欲望的档次,我们贪得无厌的摄取只能满足一时的贪婪,我们甚至无法左右周围的一草一木。当你站在宇宙的角度地审视问题时,你首先发现人实在太渺小,以至于一杯酒就能叫人兴奋、让人胡言乱语。在一定意义上我们不如路边的一草一木。小虎,我不会立刻离开田畈!谢谢你,谢谢你这几天的盛情款待。后会有期!”
“你要干什么?”
陆晓凯紧紧地握着段德良的双手。“我现在就走。多保重。”
“大海,吃了晚饭再走。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在那个破木屋里出任何事都与我段德良均无关。”
“谢谢你的警告。”
陆晓凯吃完晚饭就往陆小明家赶。就像他平常晚上回到田畈一样,小勇闪着晶亮的眼睛仰头趴在小水泥路中间;就像他当初送陆小明回家一样,李秋平穿着白色无袖短褂一人静静地坐在门前的竹椅子上。他将车直接开到屋后,可他刚下车就被李秋平紧紧地抱住。她激烈地抽泣着,泪水湿透了陆晓凯的半边衬衣。
陆晓凯懵了。他故作镇静地拍拍李秋平的肩膀说:“秋平,怎么啦?小雨、六一开学了吗?报名了吗?”陆晓凯使劲也没能掰开李秋平的手。
“小寒姐走了!一个戴眼镜的怪模怪样的人把她接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晓凯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他甩开李秋平往楼上奔。
陆晓凯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注视着眼前宁静的一切。“我的爱人,我对不住你。”他心里暗暗地说。
李秋平手中端着茶杯站在一边。她想劝慰陆晓凯,但却欲说无力。
“叔叔,阿姨会回来吗?”小雨轻声问着。
“你也要走吗?”六一走了进来。
“秋平,小寒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说了什么?”陆晓凯双手抓住了李秋平的双肩。茶水猛地晃了出来。
“她在电脑里给你留了言,是一封信。她说,你会原谅她的。她叫你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谢谢。秋平,让我一个人静静。”陆晓凯迫不急待地打开电脑。
晓凯,你好!
非常高兴与你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晓凯,我偶尔会想,将来的某一天,我因为以前的某项工作或者是一贯行为而获得了某项表彰,我是谦虚地述说还是骄傲地回忆,是激动还是坦然;现在,我觉得那些想法相当幼稚、相当可笑!因为我有了生命中更重要、更宝贵的东西!
我等了你整整七天,我希望当面向你诉说,尽管那样难以启齿,但肯定痛快淋漓。在通讯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竟失去联系,真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我觉得用这种方式也不坏,效果相同,也许会更好。
晓凯,我想我是有了,不,我敢肯定,本来你也应该明白,但你太不注重细节。还记得我拉过你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我异常激动地说:“晓凯,快,过来听听,里头像是有声音!”这也许是任何一位新婚妻子都会说的话。晓凯,我的思想被你无数次的拥抱和亲吻溶化了,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刻,我能原谅你的不以为然和无动于衷。
我非常羡慕丈夫看着妻子哺育婴儿,那场景太美妙。他一定是男孩,晓凯,你长爷爷的相了。请你祝福我,祝福我们。我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澳大利亚人写的《荆棘鸟》,我想,我就是,一生只长鸣一次,便结出晶莹的果实。
想象中你应该是高兴的。
晓凯,我要用最好的音乐、最好的营养、最好的气候,用我们的心血哺育他。我肯定他将来一定会成为音乐家!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中留下他潇洒的身影,他一定会成为音乐殿堂中的王子。
你说什么?他也有可能成为医学家。不,不,千万别,医生太脏,刀光血影,而且相当辛苦。
师大的教授?不,教授弄不好会误人子弟。
如果人们不需要音乐?这怎么可能!虽然现在,寂静的夜晚已不复存在,但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听到他用小提琴演奏的《梁祝》。因为音乐是世上最纯洁的,人们需要而且只有用音乐才能净化心灵,人们太需要音乐,一定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呢。
我一定要得胖胖的,决不让他吃一口牛奶。晓凯,你不想为他起个名字吗?一个令人骄傲、羡慕,一个喻意深刻的名字。晓凯,你说,他应该像你还是像我?我想,他一定像你。我喜欢。高高的,气宇非凡。他还要有一头的长发,一脸的络腮胡子,一件白衬衣、一只黑领结、一根银光闪闪的指挥棒和一件同样黑色的燕尾服。
晓凯,也许你不想离开田畈,但是,我不能离开你,我更不能失去你。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如果你固执己见,要在田畈继续待下去,那么,孩子可能将永远失去父亲,不但如此,你还会失去我。请相信我,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回忆二十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思念,我也不想回忆。到田畈后我说过你是个胆小鬼,其实我也不够勇敢,我们均畏缩不前。尽管如此,我认为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你畏缩不前恰恰证明你对家庭的责任感,证明你具备坚强的意志;反过来,这又是所有女人所希望的、所追求的。但,这是一个永远不能闭合的环。
我衷心地谢谢你。没有你,我只是一个傻乎乎的人,一个自认为能替别人解除痛苦而且有思想、有道德其实却残缺不全的人,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女人,一个身心完整的女人。谢谢你给我一个完美的人生。
晓凯,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认为你的抉择是正确的,我不会有丝毫怨气。
晓凯,田畈条件太差,而且我也等不住。我给送我来田畈的小兄弟打了电话,我相信他会以同样的方式把我安全送走。我已与成都的表姐联系妥当。我先过去,等我安排妥当,你就过来。给我打电话。
我真的不愿意离开你,但是,我必须走!
最后,我要告诉你,在我来田畈之前,劳春燕的请求已经得到法院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