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被人搀扶着离开,王夫人也走了出去,行至孟央身旁,顿了顿步子,嘲讽道:“王妃可要记住,知画妹妹是因你而死。”
石夫人和荣姬相继离开,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忽然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气,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却听一声讥讽的女声:“事情若是落在王夫人身上肯定罪不至死,不顺着她的话说日后必遭报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也不必难过,王爷那样精明的人,未必不知她是无辜的,只碍着安东司马的面上,只好杀鸡儆猴看。”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无奈的苦笑两声,抬头看到一直沉默的女子冷冷落落的站在那,眉眼淡然清净,她走过来坐在她身旁,伸手递过一只通透的宝玉钗,孟央疑惑的看着她,她会意一笑,看四下无人,小声说道:“我是姜慈,王爷的侍妾。妹妹不必惊慌,我也不绕弯子,我知道你是斛律公子的人,斛律公子有恩于我,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孟央努力的掩饰面上震惊,半晌开口道:“你,你……”
她冷笑一声:“你猜对了,我是斛律公子安排进来的,我进王府三年,只为杀了司马睿。”
她脸上满是冰冷的恨意,孟央不禁打了个冷颤,她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这个恶魔,三年来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让我恶心,我狠他,狠毒了他,恨不能立刻杀了他。可我不能让他死的这么便宜,我要让世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我要他身败名裂。怜珠妹妹,我知道你深爱斛律公子,也难为你在他身边忍受那么些年,不过很快,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孟央只觉心脏飞快的跳动,迟疑的问道:“你,为何这样恨他,”
姜慈一阵刺骨的冷笑:“当年的琅邪恭王司马觐莫名病逝,牵连甚广,牢狱无辜受害者多不胜数,宦官方正亦在其中。父亲小小一个牢吏,被人诬告放走恶人方正,他贵为琅邪王爷怎会不知我父亲是被陷害的!可他不分青白,将我一家老少满门抄斩,母亲将我藏于水缸中方躲过一劫,后来颠沛流离,几次丧命,我告诉自己大仇未报如何有脸面下去见家人,直至遇到斛律公子相救,司马睿这个恶人,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脸因愤怒变的扭曲,声音不觉间也大了起来,孟央心惊肉跳的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要说了,你不要命了。”
姜慈拉住她的手,稍稍平息,说道:“他凶残暴虐,妹妹肯定深受其害,我们联手找出那份图纸,你也可以和斛律公子团聚,你是公子的至爱,我必会护你周全。”孟央一动不动的坐着,她见她眉眼间皆是迟疑,忍不住道:“你不忍?莫不是这些年来真的爱上他,你背叛了斛律公子?”
见她不语,她讥讽的笑一声,“妹妹天资聪慧,琅邪王府从来不缺女人,身为宫人的荀夫人尚且有两个王子,这么些年为何妹妹却无子嗣,妹妹怎会不知?”
孟央面上不动声色,双手却紧紧的揪住锦帕,她怎会不知,怎会不知。
紧紧闭上眼睛,她的睫毛轻轻颤抖,想起一早青穗端来的那碗福喜羹,想起小桥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怎会不知!只要司马睿在她房中过夜,清晨必见青穗端来一碗寓意“长长久久”的福喜羹,红枣、桂圆、花生、莲子,那羹肴带着淡淡的药香,她的心里却是透心的凉。
他宠她爱她,却从来不信她,或者说他从来不信虞怜珠。
打蛇打七寸,姜慈看她苍白的面色,又开口道:“你可知王府曾有位明夫人因难产而死,她死了,司马睿的心也就死了,他爱的是明夫人。你,连一个死人都斗不过!”
【041】定不负卓文君
夜色渐深,孟央一人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呆呆的一动不动,月光镀在她身上宛如一座雕塑,肃穆而绝美。
出神间突觉背上一沉,转头看到司马睿笑着为她披上一件大氅,“想什么这样出神?”见她面色苍白如雪,他叹息一声,开口道:“你兴许觉得本王残忍,知画嚣张跋扈,她若不死日后必将怨恨于你,本王不能留她,斩草除根才能真正护你周全。”
她微微垂下眼睑,“王爷知道她是无辜的。”司马睿很久没有开口,孟央一脸的疲倦,“臣妾累了,王爷请回吧。”
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就听他在身后缓缓开口,言语间有些无措的苍白,“本王现在不能动她。”
她脚步一顿,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只因王瑜是安东司马之妹。她忍不住想笑,惊觉一切都是错的,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的。
司马睿拉她转身,眉宇间有些无可奈何,“五年前本王任命于司马越军中的左将军,出兵讨伐司马颖,落败,司马颖率军一路厮杀,三叔怕他伤及于我,于是劝诫司马颖息兵,谁知因此而遭他杀害。本王几经生死回到封地,王导王敦二人忠心耿耿,随着我离开司马越的大军,离开洛阳的混乱之地,定居琅邪国,他有恩于我,你该明白本王的无奈。”
他眼神中透着不知所措的紧张,原来高贵如他,亦有害怕的时候,原来无情如他,也会有惊慌的表情。孟央禁不住在想,面对当年的明夫人,他是不是也会如此的慌乱,多么残忍,她,竟然忍不住跟一个死去的女人做比较。
他小心的拥她入怀,孟央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低低的说:“我害怕。”
司马睿以为她仍在为这件事不安,感觉她的声音略带惶恐,微微的带着颤音,神情凄楚怜人,情不自禁的揽紧了她,“别怕,本王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助道:“我不是怕这个。”
司马睿不由的愣了一愣,“那你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惴惴不安的模样。
感觉她的语气凄然无助,他心下万分疼惜,说道:“有本王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只需做好自己的琅邪王妃,无人伤害的了你。”
这样莫名的一句话,孟央的心却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抬头间泪水涟涟,“我……”
他却突然捂住她的嘴巴,认真的看着她:“什么都不用说,本王只需知道你是琅邪王府的王妃,并且一直都是。”
是啊,聪明如他,怎会发觉不出她不是真的虞怜珠,兴许他一切都了如指掌,只是为了维护这小小的幸福,不忍撕开真相,有些事宁愿不要真相,只是为了守护可怜的贪念。他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残忍的追究,只会使得双方血淋淋的痛楚。
孟央顺着他的肩头望去,高空皓月,冰轮如镜,只是那夜幕遥远漆黑,看了心中难以安静,终究忍不住喃喃自语:“司马景文,你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司马睿怔了怔,见她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怜悯的亲吻她的额头,她却很快的回过神,笑着起身,缓缓摸出他腰间的玉箫,“今晚,由王爷吹箫给我听可好?”
他哪舍得拒绝她,于是想了想,问道:“你那日在宫内吹得”凤求凰“扣人心弦,司马相如求爱卓文君,一直奉为美谈。”凤求凰“本就该男子吹奏给心爱的女人听,现在本王吹给你听。”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他的箫声使得她微微讶然,她从没听过有人把箫吹得这样好,丝丝入扣,本是儿女情长的音律,竟也沾染了几分他的霸气,带着他独特的气息,足以打动世上任何一女子。
凤求凰……而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吹起这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