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亲自喂给她喝。”
绿秀含笑点了点头,恭敬的行了礼:“奴婢定当办好此事。”
青花缠枝的铜制香炉,她起了身,亲自点上一支檀香,看着那白色烟雾,一缕一缕在空中袅袅腾升,然后漫漫弥散开来,那一抹火星吞噬着香身,一点一点,满室生香,她的心跟着沉静下来。
坐在茶椅上,望着檀香燃起,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片刻的安宁,也感受着心里平静的水波下,掩藏的波涛暗涌的汹涌,蠢蠢欲动,就快打翻一切的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其实也没多久,绿秀回来,将茶壶放回桌上,复命道:“奴婢已经将茶水送给了暄妍夫人,她哭喊着不肯喝,奴婢命人按住她,亲自灌了下去。”
她已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睁开眼睛,面上一片沉静:“再去沏一壶候着,梁夫人一定会来。”
绿秀答应了一声,起身退下,她将目光望向即将燃尽的檀香,嘴角勾起一抹笑,再次起身,重新点燃一支。
第二支香慢慢燃着,香身只剩一半的时候,沏好的蒙顶甘露已经送来,是滚烫的,只需在等片刻,就到了刚好的温度,不温不火。
她以为还要再等一阵,但很快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睛,正看到梁楚儿站在门前,与她直直的对望,毫无畏惧,却带着一丝愠色:“让娘娘久等了。”
“梁夫人来了,进来坐吧。”
梁楚儿大着肚子,在香晴的搀扶下小心的走来,没有任何的礼节,从始自终都望着她,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上前坐在对面,依旧是直直的对望,开口却对香晴道:“退下吧。”
香晴行了礼,转身离开,屋内很快只剩她们二人,片刻的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她望着她的肚子,微微勾起嘴角:“快九个月了,梁夫人就要生了呢。”
抚在腹部的手不觉动了下,她微微扬起下巴,冷笑一声:“我本不该来见你,如今的你就是一只被惹急的兔子,虽然有趣,但兔子急了会咬人,我真不想招惹。”
“梁夫人怕了?”她含笑道。
“怕,当然怕,”她挑了挑眉毛:“怀胎十月,一朝分晚,我总要为腹中孩儿着想。”
“但你还是来了。”
“当然要来,我等着看你如何玩火**,”她轻笑一声:“为了让我前来,你竟然毒死了暄妍夫人,孟央,你被逼急了呢,我还真有些担心,王爷回来你该怎样解释。”
“梁夫人说笑了,你忘了,那壶蒙山甘露,是赏给你的。”
“疯子,”她冷笑一声:“你现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是打算与我玉石俱焚吗?”
“这可不行,”她认真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我好不容易有了王爷的孩子,要死,你死。”
梁楚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良久,道:“如果我不来,你会不会像对待暄妍夫人那样,命宫人端着茶水上门,将我也毒死。”
“这可说不准,梁夫人也说了,如今的我,是一只被惹急了的兔子。”她亲自端起茶壶,斟满了自己的茶杯,又起身上前,缓缓倒满了梁楚儿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道:“这是我亲自为梁夫人准备的,巴蜀蒙山,峰峦秀挺,云雾缭绕。每逢春至,挑选良辰吉日,地方官员会焚香斋戒,燃鞭炮,鸣锣鼓,率群僚在寺庙朝拜”仙茶“,采摘只限七株,茶芽萌发时采取细嫩的一芽一叶,才有了今日的蒙山甘露。据说那七株灵茗之种,是西汉时期甘露道人普慧禅师亲自栽植,味甘而清,香云罩覆,久凝而不散,王爷平日都舍不得喝呢。”
斟满茶杯,她随即坐下,端起手中,用茶盖覆了覆,眼睫垂下看不出任何深意,梁楚儿却未曾动一下,开口道:“多谢娘娘好意,妾身身怀有孕,不宜饮茶。”
“我当然知道,”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但这可不是普通的茶,绿秀特意采取了黎明的朝露,汤色清淡,雅香持久,就连太医也说真茶性冷,惟蒙顶山出甘露,温而祛疾。孕妇常饮肌肤水润,日后有了孩子也是水灵灵的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似乎没了耐性,又或者说她也开始不安,孟央面上一笑,更加令人捉摸不透:“梁夫人不肯赏脸?还是,你怕这茶水里有毒?”梁楚儿沉默不语,脸色不太好看,她摆弄着手中的查盖,继续道:“我记得,梁夫人曾经说过对我很失望,希望看到我真正的实力,现在我拿出了实力,梁夫人反倒成了惊弓之鸟,啧啧。”
“你住嘴!”梁楚儿不免咬牙切齿,腾地站起来,胸口深深的起伏:“孟央,我岂会怕你!”
随意的扫了她一眼,她叹息着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茶水,递到唇边就要饮下,谁知还未沾到杯檐,突然被人一把夺下,温烫的茶水险些洒在她身上,诧异的望去,正是一脸愠色的梁楚儿,她眼中带着冷笑,重重的将自己那杯放在桌上:“你喝我这杯。”
“梁夫人这是为何?”她不由得蹙起秀眉,看了她一眼:“咱们喝的可是同一壶茶水。”
她不觉冷笑一声,端着茶杯坐到一旁,想是动了怒,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茶杯里下毒,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哈哈……”她像是觉得好笑,怎么也止不住的大笑出声,使得她一阵恼怒:“你笑什么!”
好一会,总算平静下来,她眼中尤有笑意,忍俊不禁的望着她:“梁夫人不是傻子吗?难道你就没觉得呼吸不畅?”
“你!”她瞪大眼睛,不敢置疑的望着她:“不可能!”
她缓缓的起了身,走上前两步,弯下身子,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没注意那香炉吗,那香烛的味道跟平常不一样呢。”
梁楚儿震惊的望着她,抚着腹部,头上隐隐冒出冷汗:“你这个疯子!你以为王爷会放过你吗?”
“我又没做什么,”她无辜的的看着她:“我只不过想告诉你,那是檀香,有安神之效,但你太紧张了,所以对你无用。”
“你敢耍我!”
她眼中闪过狠色,二话不说的扬起手,她却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眼神比她更狠,凑近她面前,含恨道:“你以为我还会站在这让你打?”话音刚落,她更加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深陷入她的肉里,看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慌,突然扬起右手,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
“啪”!
梁楚儿偏过去的脸很久没有转回,她清楚的看到她面颊上五个深深的指印,一字一顿道:“我说过,这一巴掌,会还给你的。”
这一巴掌,却使得梁楚儿彻底清醒,捂了捂火辣辣的面颊,不怒反笑:“娘娘的意思是,咱们算是扯平了?”
“扯不平,”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阴寒至极:“永远扯不平,静夫人一尸两命,段夫人一条命,还有河苑的死,挫骨扬灰,你也赔不起!”
“我根本没想过赔!”
她一把将她推开,面上带着冷冷的笑:“死了就死了,这乱世之中哪一天不死人?你想让我陪葬?我怀的可是王爷的孩子!”
这一句话,使得她彻底惊醒,司马睿的孩子……。是啊,她怀的是司马睿的孩子。
梁楚儿已经伸出手端起那杯茶水,缓缓的推了推盖子,缓慢道:“九个月了呢,说不定是王子,也说不定是小公主,纵然我手染鲜血,这孩子是干干净净的,待他生下来,逐渐长大,会跟王爷越长越像。眼眸狭长,鼻子直挺,嘴唇总爱轻抿,下巴是坚毅的,睡着的时候喜欢皱眉头,他可是王爷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
她说着,禁不住轻蔑一笑,流转着眼眸,直直的看着她:“你想报仇?等不及孩子出生了?想杀我啊?连同杀死王爷的孩子?别忘了,你肚子里也怀着孩子呢,要他在腹中感受着母亲的杀意吗?要他亲自感受残害至亲的快感?孟央,你肚子里的,跟我肚子里的,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是亲兄弟,或者亲姐妹呢。”
一番话,使得她惊出一身的冷汗,站在那里,只觉一片惶然,看着梁楚儿轻笑,望了望杯中的茶水,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