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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2 / 2)

高长恭一手掩嘴,轻咳。估计是担心我坏了他的好事,我瞪他一眼,与他口语:“我是帮你!你若还想要这墨,便别再说话。”

然后,他看着我,果真不发一言,似乎真是乖乖听话了。

我转回头,继续对付道行不高的卖墨小郎。当小郎的眼神由痛恨变为哀怨,又由哀怨变得颓败,多番变换后,终于认命地将松烟墨交到高长恭手中:“我确实需要钱。”

看着融进人群的背影,我比了一个胜利手势对高长恭微笑:“这叫——小昀出马,一个顶俩!”

他微笑地看我,眼波中又是灿灿的流光。我顿觉脸颊一热,赶忙别开视线。当我的视线再次移到他身上时,他已拿出一块见方的藤纸包起松烟墨,揣进怀里。

继续走着,但我的视线有慢慢飘到他身上。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发现一缕墨黑的发散在他肩头,黑的发,配着月白的袍,清隽儒雅,倜傥飘逸。念及方才动作时,月白袖口外的骨指如玉,且修长灵巧。

他的一双手就已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是上天给予他本真的厚爱,又何况容貌品性以及其他呢。如他这般的人,其实生来就是非比寻常的。

他抬手突然在我眼前晃了晃:“又在想什么?每日都会神游数次,想必已成习惯了吧。”

我再窘迫,立刻将话题扯开:“你明知道墨不值那么高的价钱,为什么还买。”

他笑了笑:“你怎知这墨不值那些钱?我记得我未告诉过你。”

“可你有恻隐之心啊,他说自己盘缠被偷,你知道就一定会给得高些。”

他蓦地顿住脚,我差点撞到他。待我抬头时,发现他眼中的笑意已经隐去一半,凝神看我。头脑飞速转了转,我觉得我应该没说错话,这时他慢慢问:“小昀,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愣了愣,感觉这种东西历来是说不清道不明,我说:“猜的。”

他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无奈摊手,坦白从宽:“我看到你手里另一串轻些五铢钱了。他说盘缠之前,你握着的是这串;他说过后,你便换了另外一串多的。”

他看了看袖口,似乎不相信我的眼神这么好,我继续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知道你是好人,不过,你若是商人,这般总做吃亏的买卖,肯定赔死了。

他低声道:“恻隐之心,有时候,若对敌人动了恻隐之心,那便是灾难。”

“啊?”我没反应过来。

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轻松了:“赔本就赔本吧,难得遇到一块好墨,不想错过。”

好吧,我是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姑娘,我承认我早就发现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维!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未走多远,双双抬头,便看见站在距离十步开外的宇文邕。

他穿着一身褐色锦袍,站在那里不动,卓然挺拔。背后铺着袅袅正午的炊烟,面庞掩着一层朦胧。破云去雾的片刻,我看到他眉梢沾喜,光晕满面。

疑惑时,高长恭开口慢慢道:“恭喜!”

宇文邕淡淡一笑:“这杯喜酒,高兄无论如何也得喝上一杯?”

我微愣:“这是……又成亲了?”

高长恭碰了碰我的手臂提醒:“喜得麟儿!”

我一踉跄,不是结婚而是生孩子,我想得还真不够多啊。

“高兄要走,若不饯行实在说不过去。不如这样,今日暂且随我回去喝上一杯喜酒,明日一早邕亲自送行!”

高长恭爽朗一笑,答得毫不犹豫:“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掉收藏了……囧,我会更新新章节的= =!

☆、第十七章  饯行

庭前月下,一方石桌,三两石凳。一壶清酒,两盏白玉杯,几盘下酒小菜。此前已用过饭菜,现在他两人只是对饮。

我拿了厚实的蒲团坐垫抱着膝盖坐在长廊台阶,消化微撑肚中的食物。仔细瞅了瞅他们的影子,微微感叹,青莲居士那独自对影成三人的境界恐怕是十分难修炼的。

寂寂的两个影子加上我干好凑成三个,于是我往前挪了挪,想一睹“对影成三人”的精致。盆景花间,脉脉溪流,烛影摇曳在风中,才片刻,我就被蚊子叮了几个包。

想不到都已经是深秋了,蚊子的杀伤力还这么强,古代蚊子的生命力着实让人佩服。碍于蚊子的威胁,我立刻拎着蒲团乖乖退回到长廊,远离植物远离水源,远离蚊子。

这厢移动,不知是宇文邕先注意到的,还是高长恭先注意到,总之在高长恭担忧的目光中,宇文邕吩咐候在远处的侍女为我去取团扇——扇风纳凉驱赶蚊虫,一物多用。

原本高长恭是让我与宇文家内亲外戚的那群小姑娘们聊天沟通促进感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于是温婉答应了。然而不到半盏茶水的功夫,我就后悔自己答应得太爽快。

少女情怀总是诗,没有听不到只有想不到的。她们从城中某个才情第一的公子谈到某个升官加爵的公子,说的多了便开始八卦哪家的公子还未娶妻,末末时,宇文邕老舅公家的外甥女一张口便是哪家男子与发妻感情疏远,让姑娘加劲儿嫁过去。

古代的女子温婉贤淑起来,让人自愧不如;而真正豪爽开放起来,让人瞠目结舌。于是,我果断弃茶而出。虽然此时是一夫多妻制社会,但我仍会觉得难以接受。沟通之事,委实没有话题,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能躲则躲。

青衣侍女低眉敛首递来了团扇,材质竟是丝绢,上面绣了三朵凌霄花。拿在手中翻了两下,愈是觉得与谢轻萝那日撑的伞上的花样如出一撤。我拦住青衣侍女欲退下的步子问:“这团扇可是宇文公子的?”

“是从殿下书房取来的,已经搁置很久了。”

言下之意这团扇就是宇文邕很久都没用了的,我吓了一跳:“你……你家公子还有使用团扇这等爱好啊!真让人长见识,长见识啊。”

青衣侍女一愣,似乎听懂了我话中的隐含意思,马上开口解释:“姑娘误会了,团扇是谢小姐此前放在殿下书房的,已经搁置很多日子。”

“谢轻萝?”青衣侍女一点头,我暗叹:果然是小阿萝。视线在宇文邕的侧脸上飘过,硬朗坚毅,我想,他对小阿萝或许是有情的吧……

天上漂着几朵暗色浮云,朦胧月色在黑夜中神秘遥远。

可只要一想到十七岁的宇文邕托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表情十分惊异的样子,我都不知自己是哭是笑,或是哭笑不得。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人无法想象的,甚至必须接受也会觉得莫名排斥。比如十六岁的宇文邕已经当了父亲,比如是谢轻萝十四岁的小哥哥已经成亲两年。或许人类在每一个时代里都会有履行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律,但对于一个时刻受现代晚婚晚育规律教育的我来说,这些事绝对惊天动地。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不留神又想多了。言归正传,看到宇文邕宅子里一群外来祝贺的莺莺燕燕,我十分担心谢轻萝的处境。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若是将来真的嫁给宇文邕,想必需要忍受很多她讨厌的姑娘与她分享宇文邕的爱。再者照宇文邕长子出生的时间来算,保不准哪天他的长孙会比她的小儿子大上好几岁。

这样乱七八糟的辈分排名委实让人忧伤。

白衣的高长恭,褐衣的宇文邕,两人互斟互满,举杯的言语中带着非同寻常的豪气。我虽与他们有些距离,但隔着三五植物、一二红木柱却并不影响我听清他们的所说之话。

不涉政治,亦无国权,也无烽火战事。他们说的是年少无知时稚嫩经历,说的是少年轻狂时的无忧心性,说的是如何喜爱山川河流,如何想看一览众山小的景致。

流泉拨清韵、古槐弄清风,十月的夜,沁凉如水。两种颜色的袖口似乎都已染上清淡的酒,散发着醇香正如这段友谊一般悠远。

生在帝王家,可叹身不由己却由天,这是无可奈何的命。然人若各安天命其实也会有快乐。人不同于其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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