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芸无心闻讯而来时,沈半双注意到其后跟着带着面纱的一个男子,虽然其穿着朴素不引人注意,看在外人眼里也就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厮而已。可与其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半双敢于肯定此人必定就是君心,至于其为何打扮成这样,想来有所顾虑,沈半双也不点破,放了两人进去与明儿相聚。
不像白氏与其母见面时情深意切激动万分,这边场景可以用平平淡淡来形容,对于这位教导过自己琴艺的芸无心,明儿是相当敬重的。虽然自己嫁到涟城头等人家沈府来,地位不知比青楼公子高贵多少,明儿却丝毫没有架子,请芸无心上座,还欲亲自敬茶被芸无心笑着阻止:“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要好好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再操劳多少。”
明儿略显别扭,怀孕还没两个月时间,小腹还是平平坦坦的,看不出迹象来,自己还没紧张,众人就一惊一乍的,真是受不了。
暗自沉思时忽然感觉有人凝视自己,明儿寻着望过去,不禁一愣,只见芸无心身后那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进屋来都没把面纱拿下,看不清其的面貌。只是这人似乎熟得很,而且浑身散发出来的都是温和慈祥的气息,明儿心一动,难道,那个名字刚想脱口又硬生生地咽下去,只是双眼发红,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你过得怎么样?”芸无心身后那人缓缓开口道,果真是君心无疑。
“很好,”明儿温柔地看着沈半双道:“我过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沈半双摸摸鼻子,似乎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想出去避避嫌好让三人叙叙旧,没想芸无心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告退了。”
“咦?”沈半双颇为惊讶,原本还以为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考虑到府上仆从来回走动实在麻烦,没有开口挽留。芸无心来时不欲大肆张扬,便把轿子停在后门口,沈半双将两人送到后门口,亲眼见两人坐上轿子离去方才转身回屋。而此时异常郁闷的白母静静待在沈府后院赏雪,无意中看见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其中一个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白玉倩恍若被雷击中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暂的回忆
沈半双自然对这寒冷天气厌恶的要紧,哪怕在外面多呆一刻也不愿意,见芸无心乘坐的轿子渐行渐远,便急匆匆地赶回屋中取暖壶捂手,哪里想到自己尊贵的岳母大人像失了魂似地躲在角落里暗自发呆。
还记得自己那时莫不过于十六岁,早就过了及簈之年,家里人也给自己安排一个妥当安稳的工作,就是随一个亲戚去文学院谋个差事。对于白家子弟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出路了,可自己心高气傲,不愿在那一成不变的地方蹉跎人生。女子就应当胸怀大志,文能治国,武能御敌,有番作为才不枉自己来世上走一遭,白玉倩是这样认为的。只可惜白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偶尔有个入朝为官的,可从来没有超过四品以上的,再加上白家家产微薄,没有足够的金钱打通上下关系,导致白玉倩前途一片惨淡。对此实为不满的白玉倩暗恨自己才华横溢却无施展的地方又不愿窝在文学院那地方浪费光阴,则以出外游学的名义逃避这一现实。除了京都后白玉倩先后经过冕源、函詹、洛城等几个大城市,结交各地学子们顺便欣赏一下各个地方独特的景色,这样转悠了大半年才在涟城里落了脚,不为其它,只是与出来闯荡的沈化如相识相交并引以为知己。
说到这两人相识还要归功于还是小屁孩的沈连心,非缠着沈化如要出来见识世面,沈化如没办法只得将自己这个幺妹带出来。而沈连心一出来就四处给自家二姐惹麻烦,让沈化如头疼不已,一次集市上有杂技表演,沈连心兴匆匆地挤在人群里看热闹,谁知自己却成了小偷的目标,腰间别着精致的钱袋,鼓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里面有不少钱。当这位沈三小姐看完表演后想打赏时发觉自己腰间的钱袋不翼而飞,才后知后觉自己是遭了贼了,便慌了,想这钱是有别的用途,出门之前二姐再三叮嘱,结果自己顾着看表演把正事给耽误,回去后还不知道被训成什么样子呢?越想越害怕,于是年仅十三岁的沈连心非 常(炫…书…网)丢脸的在大路中间大声哭起来,倒让人白看了一场戏。
此时刚巧白玉倩约几位学子寻个地方乐上一乐,碰见一脸无措哭哭啼啼的沈连心,好心上去问个大概,觉得好笑万分。钱早就被贼子摸走,上哪里去寻?还是将这孩子送回家人身边要紧,免得再吃什么亏。白玉倩动了这个心思,便将好友放在一边,先做了这善事再说。沈连心也不是认不得路,可就怕被自家二姐教训一顿,磨磨蹭蹭才挪到两人落脚处。白玉倩暗笑不已,知晓这孩子的想法,少不了在沈化如面前替其说了一通好话,使得其免遭责骂,因此沈连心就对这人心生好感,老是跟着白玉倩后面混日子。这一见面也让白玉倩和沈化如相识,虽没说上几句话,可颇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意味,彼此留给对方极为深刻的印象。
后来白玉倩再次与沈化如接触时惊喜的发现这女子虽是商贾出身,却丝毫没有那让人厌恶的铜臭味,谈吐也没有一般人的俗气,甚至比那几位文学学士更得自己心意。两人详谈欢畅,便逐渐增加了来往,白玉倩游学四方,一来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见识,二来也是寻求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和物。知晓沈家本来财产就极为深厚,用家财万贯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尤其在沈化如的打拼下呈现出铮铮向荣之势,这样的助力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在诸多原因之下,白玉倩停留在涟城的这段时间与沈化如的情谊越来越浓,甚至超过日日在一起吟诗颂词的学友们。
在沈化如的默默支持下,白玉倩在涟城的县试中展露一手,夺得榜单头一名,获‘俊士’称号。再过半年便可在县官的推荐下参加京都的省试,如果出色的话便可得到御前殿试的资格,到时候一步青云不在话下。
凡是苦读多年的女子取得功名之后的身心放纵,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到青楼以千金博得一欢,双方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白玉倩也不例外,自小饱读群书再加上一年多来的阅历,自负的很,什么省试殿试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沈化如能打点到位就可。往日白玉倩争得是人心向往,一向洁身自爱,哪怕应学友的邀请来到风月场合也以与人结交为目的,从不招惹这风流债上身。而小试身手便拿得‘俊士’美称,哪怕白玉倩在老成也未免有点洋洋自得,在一帮子损友的撺掇下,脑子一热便上了涟城最有名的青楼——醉仙楼,还点了楼里最好的几个公子陪伴。
那时醉仙楼还没有立花魁的规矩,可能也是为了多赚点钱,定期选出几个容貌出众各有所长的公子来推荐到客人面前,任由众人撒钱追捧,到时凭入幕之宾的数量和地位来区别这几位公子的高低层次。
涟城总共那么大的地方,一点大的事情都能传遍小街小巷,更何况是少年之际就夺得‘俊士’荣誉的白玉倩。那青楼老鸨特有眼光,见是白玉倩亲自带众学士上门来,立马将楼中比较出色的公子挑出来专门伺候这一帮子人,一点也没藏私。
同行人欢喜地拥着美人饮酒作乐,写诗漫爱,互相调侃着。白玉倩却觉得有点无聊,哪怕在场几位公子都是楼中红牌级的人物,可惜入不了高傲挑剔的白玉倩的眼。而此时老鸨为了迎合这位才女的口味,特意让玉面琴师崔玲来弹奏一曲,增加点雅兴。
引起白玉倩注意的并不是玉面琴师的名号,而是随着琴音伴舞的一位公子,年纪不大,应该是刚出阁的稚子。容貌清秀,比不上周遭几位佳人的绝色,偏偏素衣淡妆的打扮却又说不出来的动人。尤其当他起舞的时候,云袖轻摆、纤腰慢拧、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将人的神魂都能夺走。白玉倩今日总算明白为何有人热衷于写词来赞美青楼妓子们,其中一首较为出色的词是这样写道: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传金翠杯于素手,今日拿来形容此翩翩起舞的小公子是再适合不过了。
待一曲终罢,起舞的人停下脚步,微微细喘,香汗淋漓,略微矜持地面对众人的夸捧,更让白玉倩觉得与众不同。听楼中老鸨唤其为君心,是楼中刚培养出来的新人,脾气傲得很,只献艺不卖身,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白玉倩面带微笑淡淡听老鸨在一旁似怨似嗔地说着,心里明白只是为了提高君心身价的一小手段,却忍不住动了心。说到这男女之事,莫过于发展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行那巫山云雨之事,跟随白玉倩来的学友们都以为其会成为君心的第一位恩客,没想到白玉倩自从见到君心献舞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