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就需要血了么?
——不对啊,我记得两天之前我才饮过一回,难道我的体质又变化了么?
难道,我真的必须要喝生人的血……
我心中拿捏不定,却只能软软倒在地上。
“罗若,罗若!”杜离慌忙将我抱住,伸出我一只手,细细把着脉象,皱眉道,“罗若,你中了毒!”
我虽然身体虚弱,却似乎并未到快要晕厥的地步,吃力地抬起身子,喃喃道:“你懂医术了……?”
他点点头:“在怀疑自己有恙之时,曾习过。年深日久无以打发寂寥……”他的眉越蹙越紧,“你中的这不是一般毒,这毒渗入血中,令你口唇干涸,神智错乱,甚至心性大变!”
我听见心性大变几个字,忽然灵光一闪。
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需要血的?
是从那日早上……那日早上……
许许多多之前不愿意去细想的疑问慢慢如冰山一角浮出水面,我深吸一口气问:“依你看这毒是如何渗入我体内的?”
他指尖轻轻拂过我人中、眉心,继而心口。思索半晌,缓缓道:“不是食用的。这毒似乎是直接通入了你的心口,似乎是什么外用之物……”
我想起临安给我的那只小瓶!
“你记着,不能离身。”
“大典时,要放在心口。”
“千万千万。”
一字字,一声声在我脑海里盘旋。
如此残忍的真相,我一直将它埋没在我的心底,极力让自己以为那杯血红的酒只是一场偶然。然而,毕竟还是要去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
“杜离。”我眼中含泪,缓缓道,“你被亲近的人骗过么?”
他眼中带着怜惜:“别再想了……”
我木然地摇摇头:“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不要再想!”杜离重重握住我的手,狠狠掩着我的口,瞪视着我,“你情绪越是激动,这毒便发作越快……你以血解毒是饮鸩止渴,终有一天自己会被毁掉……”
我继续摇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像只大鸟一般从屋顶上飞旋而下。
因为我恨你
临安的一头黑色长发放了下来,在气流中凌乱飞旋着,殊为邪异,身上那黑色带着银色斑纹的束身长袍亦阴鹜十分,跟那个青衣梳髻的温和男子果然有了天渊之别——我不想知道到底哪一种是他的真相,到了现在,我突然发现,这世间,无所谓真相。
我一手将杜离推到身后,定了定神,扬眉对他淡淡笑道:“我确实是曾经对不住你。”
他的眸子古井无波,在一片浓密得有些阴森的睫毛下静静凝视着我,片刻扯着嘴唇一笑:“你也知道?”
我点了点头:“然而你的手段未免卑鄙,也不失有些下作。”
他脸色略变,然我已运起全部功力,借着方才微微的酒劲,冥焰大放光芒,我双手一旋,便将杜离护在这蓝紫色的光焰内,他的手有些颤抖,我却狠狠地拧著他,叫他不要乱动。
想想还是不妥,便在他身边低声道:“切记勿出这光焰内!”
临安眯了一眯眸,黑眸中划过一丝红光,似乎并不把我们放在眼内,淡淡道:“师姐,若我与你尽力相拼,你虽略差些,倒也一时难分胜负,只是你拖着一个油瓶,此番怕是危险得紧。”
他好大的口气!我心中一凉,他以之前重伤之身,竟然习得了如此高深的法术,心中一时疑窦丛生,他看出我的心思,忽然一反手,将墨色箭袖掀开!
我一时吸了口气,那原本应当白皙的年轻男子手臂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伤痕,几乎看不到原来的肌肤,犹若被什么啮过无数次,从手腕往上蔓延着黑色气息,那气息似乎还会流动,如藤蔓般,十分可怖。
——这黑气不知道是什么巫蛊,他将自己的身体做了这黑气的饲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着他,几乎不能(炫)相(书)信(网)自己的眼睛,“你将身体变成这样,难道竟只是为了来找我报仇?”
“当然不是,师姐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他静静地笑了,收回手臂,“我再也不要做弱者,我出身贫苦,从小受人欺凌,在师傅门下好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却又被你所害,简直成为废人——我在那时候立下誓言,若是有机会,我定要扰乱这天地,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他的眼睛越来越深,如怒吼的海。
他好可怕,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了么?
他长啸一声,忽然又飞上屋顶,一头长发桀骜飞旋,整个人犹若兀鹫:“不过,师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感觉到杜离的手愈来愈冰凉,他拉着我,试图将我向后扯。
我却不惧,静静看着临安。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却还是恁般好运——凭什么?”他眼珠越来越浓重的红,翻滚起来,有些像九天上的曼珠沙华,“凭什么你逢凶化吉,去到哪里都有人保护你,最后你一个鬼族的后代,却要嫁给天帝!——你究竟有哪里好?”
我舔了一下嘴唇,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我好运么?那我可以把这好运让给你。”
我好运么……我不禁想仰天长笑。就这样一无所有,竟然还有人说我好运……也许只是因为我活了下来,但是,生不如死。
“不用了。”他忽然恢复了冷静而冷酷的表情,“你现在只不过是我刀俎上的鱼肉,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他一双黑红色眸子瞪视向杜离,咧开嘴阴阴一笑:“阿宁,几千年不见,你竟然有朝一日也变成了人,可喜可贺。”
我心中一凉,转过头对杜离道:“他说的话你不要听!”
“你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么?”临安的笑容好像蘸了蜜糖的钩子,我感觉杜离的身体震动了一下,“阿宁,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师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却又不敢告诉她?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想就过来吧。”
我心乱如麻,一时竟无法开口。
他向杜离手一勾,杜离便轻轻松开我的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竟然走出了我的光焰结界,定定地站在临安面前,一身白衣飘扬,显得如此洁净。
“你说吧。”他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临安仰头轻笑:“果然,师姐,你看你多么有魅力啊……多得是男子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再大的危险也在所不辞。”
“你住嘴!”我飞身上去,想要将杜离拽回来,他不知道临安有多危险,我已经觉得他有些疯了。
然而却无法扯动杜离的身躯,我心叫不妙,怕是临安使了什么蛊术。只见临安勾起了嘴角,轻轻笑:“阿宁,不,应该叫你杜离,如果你给我一件东西,我就把你和我师姐的前尘往事都讲给你听。”
“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杜离并不惧,抬起眼瞧着他,面容波澜不惊,令临安也有少许惊讶。我也心下大奇,有什么东西可能是临安需要而杜离有的?实在想不出。
风吹动临安的黑发,他冷冷开启嘴唇,说出几个字。
“离魄珠。”
我们都怔了。
杜离满眼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我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恐慌,离魄珠,又是离魄珠……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临安竟然会找杜离要这东西?他一直在凡间,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