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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2 / 2)

“跟着走。”耿少潜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彦卿一路走得忐忑,眼中只能看到忽明忽暗的阴影,感觉时而直行百步,时而婉转数度,或是被双肩提起两脚踏空御风行走,竟然只在山林中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一只手撤去彦卿脸上的布巾,只见巍峨山门立在眼前,上书“连横山庄”四个大字,如壮士拔剑,怒龙吐珠,气贯长虹。

彦卿退后一步,他早已经料想自己来的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民间有歌曰:“连横群山连阴阳,阴阳之间有山庄,天不断,山不断,山中自有庄主坐断,凡人卜算天下事,不问鬼神问连横。”

朝廷派官军围剿,剿而不灭,江湖各个门派又嫉又恨又惧,却无可奈何,打不过,查不清,看不透,不服也得伏,这就是连横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帝王数

经过一路的奔波,彦卿浑身风尘仆仆,甚至原本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有退干净。这让一向注重仪容的他很是难受,努力想使自己看起来符合世家子弟的身份一些,无奈仓促的时间并没有机会让他在面见连横山庄主人之前整理好自己的外表。

“主上的事务太过繁忙,能够抽出时间来见你已经是难得,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当时耿少潜如是说。

江湖人不拘小节,果然是这样粗俗无礼,竟然完全不懂得见客的礼数。彦卿心里忍不住抱怨。于是,他在大堂外换过干净的鞋子,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换去,就踏上花纹细致艳丽的地毯匆匆走了进去。

在他的预想中,这个大气而不拘小节的连横山庄主人,应该会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蓄着威武整齐的环燕大胡,一双锐利的眼睛从浓密的双眉间射出精光,声如雷震,大马金刀地跨坐在胡床上。

然而一进去内堂,周围的建筑和摆设却像是突然换了一种风格,不像是之前那些随意五彩廊画,灰墙黑瓦,四四方方的格局,九格九窗,九步九花,似乎每一件事物之间都暗含了术数的有意布置,而颜色也从之前跳脱的色彩转变为沉稳大气而更显得压抑的黑色,大红色,而内堂里点燃的玉沉香将他周身慢慢缠绕起来,沉静地让他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一路走来,内堂深而窄,两排朱红的廊柱一直没入头上看不见的黑色屋檐里,向前延伸到一个连阶的高台上,台前是一片鲛绡的帘幔,帘幔后面是一张八尺罗汉床,而罗汉床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一身紫色的长衣,之前竟是没透出一点儿声来。

彦卿惊得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像是误入死境的人突然活了过来一般,脚下竟忍不住后退了半小步。

“你就是彦卿?”那人低沉的声音透过鲛绡和一排排的廊柱清晰地传入彦卿耳中,使他蓦然想起山庄门口那苍龙出海的字迹,无形中仿佛是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压力闷住了心口叫他顿感呼吸不畅。

彦卿只看到那人紫色的长衣,对那人无尽的揣测和好奇都在心中翻滚涌动,无奈脖颈上却像是突然变得千金沉重,再不能抬起一分看上一眼。

“……是……”彦卿苍白着脸费力回答,他可以感觉到那人正坐在上方透过鲛绡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不放过一丝一毫,在那样的目光下,每一刻都难熬地好像马上就要死去。

彦卿这个角度恰可以看见那紫色长袍的一角,薄薄的纱质透过数层还能够看见下面沉香木的踏脚,色泽紫中微微泛着金光,却没有杂质,彦卿看不懂这是什么料子,然而他只知道座前挂的那一片鲛绡帘子,从前在京城里巴掌大的一块曾经卖出过千两黄金的天价。

“嗞——”似乎是一串珠子在这空旷的地方滑响打破了此间的静默。

“请你成为静儿的先生。”

随着这样突兀的一句话,没有恳请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当彦卿终于觉得自己能够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发现那台阶上的罗汉床早已经空了,只留下珠子滑动的声音似乎还在廊柱间回荡。

彦卿浑浑噩噩地走出来,耿少潜派了两个人送他去他的住处,正要转身进去,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彦卿脸上全是后怕的颜色,“紫色是亲王的服色,九五之数是帝王的专属,你们怎么敢……”

“先生。”耿少潜似乎已经知道了连横庄主的决定,并没有再称呼彦卿为公子,“连横山庄身处庙堂之外,山庄众人都是草莽之辈,不懂得这些,也不讲究这些。”

“但是这是大逆不道……”

“先生——”

彦卿只感到脚下一虚面前寒风凛冽,竟是被耿少潜带到了屋檐上。

连横山庄本就是依山而建,背后是悬崖绝壁,站在此处屋顶犹如凌空望渊,举手就可触摸天际,脚下烟云缭绕,云深如海,丛峦耸翠,一个不慎跌落下去,便是尸骨也打捞不到的下场。

彦卿颈后发寒,却听得那耿少潜镇定自若地说道:“你看这蜿蜒万里的山川相缭郁郁苍苍,万千铁骑踏不进来,山庄之内,芸芸众生朝生暮死平淡和乐,外界的生老病死苦将引不出去,你又在忧虑些什么?”

耿少潜说完这些话救将他放了下来,看着他不知道是害怕、呆滞还是思虑的样子,最后淡淡说了一句:“这些话原本不应说得,先生因为少庄主而进连横,亦是因为少庄主而留在连横,连横山庄是什么样你也都看在眼里,以后该是如何,还请先生好自为之,另外……”耿少潜像是怕彦卿还不够明白,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在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朝廷已经发丧,耿敬公自戮以示清白,彦家,已经没了。”说罢,将一张带着玉玺大印的皇榜丢在彦卿面前,走开了。

“你说什么——”恍若晴天霹雳,彦卿抓着手里的皇榜看了一边又一遍,大印是真的,顿时跪坐在地上,脑海里想起的,尽是父亲耿敬公生前对自己严厉而关切的音容样貌。

“先生走吧。”

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彦卿收起满脸的脆弱,仰头一看,却是一张熟悉的脸面:“利一?他说的是真的吗……”

利一没有解释的必要,那张皇榜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将一托盘的麻衣孝服交给他:“丧礼已经过了,这是耿总管让我取来的。”

彦卿猛地扯开丧服穿戴在了身上,朝着北方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双眼通红,眼泪却是再没流出来。

彦卿跟在利一身后,绕过大堂后苑,却见利一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到了吗?”

“这是少主的院子。”利一说,“少主目前还没有醒来,我们三个如今已是主上赐给少主的贴身近卫,亨一的伤不重,但是必须留在少主身边等他醒过来之后再行处置。”

彦卿从利一的话语里陡然明白了几分连横山庄处事的原则,在看着那方正的匾额上“若水院”的三个字,若水生华,心里便不由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忧怨。

“先生可要进去看看少主?”

“不,不用了。”彦卿摇摇头,跟着利一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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