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
“哇——我不要、我不要!”
一个凄惨而沙哑的声音喊了出来。
淳亲王府园林中的鸳鸯厅,原本安静优美的环境立时惊飞了一群野鸟。喜葳就在里头大发脾气。
“不要?不要什??”
看着妹子不知所措又呕得快吐血的模样,歌玄悠然坐在椅子上浅笑品茗。
“该死的你这臭家伙,你明知道我在说什?!”喜葳尖冷地斥?,除了那依旧的大嗓门,一张小脸早因过度伤心哭得红肿,显得分外憔悴。
“喔,是你准夫家的提婚啊。”他又淡淡的笑。
“去你的准夫家,华——”
“格格,你说粗话了。”站在一旁的宁儿,掩嘴轻声指正她。
这情形现在一想……好像挺频繁的。格格虽老骂她没气质、没涵养,可鲜多时候,她本身出口的话更惊世骇俗。
偷鱼的猫儿,不知嘴腥,大概就是这道理。
“粗话有什?了不起?本格格没说脏话已经很客气了!”
看,说嘛。
“华顺王府算哪根葱?哪根蒜?我才不承认!”喜葳咒?完后,立刻戏剧性地哭吟起来。“二哥……你快替我想想办法,阿玛就要把他最心爱的宝贝女儿,像用坏的扫帚一脚踢出去,你必须阻止他,二哥……”
“我这被人嫌的家伙,有这荣幸吗?”带着一脸闲适,歌玄低头向她微笑地说。
“你——”喜葳顿了顿。“亲爱的二哥,请别在这时候扯我后腿,会让我柔肠寸断的……”她的态度完全软化下来,楚楚可怜地哀求着。
“亲爱的?不会吧?刚才还有人说我多事呢!”他以逗她?乐。
“你……你……”喜葳一听,差点没气到扯断肠子。骂不出,也不敢骂,咬唇“哇”的一声,干脆趴在桌上哭。
“格格,别哭了。”
“不要理我!呜……”
宁儿知道这情况她再不站出来说话,一回头就换她被喜葳劈得狗血淋头,说她不是贴心的丫环,不懂分忧解劳,不懂察言观色。
丫环,难?啊。
“贝勒爷,格格的心思奴婢明白。你人面广,不如说说华顺王府的情形,让格格宽心吧。”她问道,态度不强横,却教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啧啧,这副天生柔得如黄莺出谷的嗓子,实在怕人,而且怕得心都酥了。歌玄如沐春风地想着。
微扬嘴角,他优雅地说:“就我所知,华顺王府乃是瓜尔佳氏、钮祜禄氏、舒穆禄氏等满州八大家氏族中的一支,本身显赫的权势丝毫不比淳亲王府差。”
喜葳眼睛一亮,急切?头。“真的吗?”
“可惜的是,如你所担忧的,华顺王爷膝下的公子,全是一些其貌不扬的武将。”他幽然一叹,双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慵懒地睨望她。
“其貌不扬的武将……”喜葳全身颤抖。才刚刚燃起一丁点儿的希望,没想到歌玄下一秒说出的话,更令她痛心疾首。
她是何其娇小华贵的格格千金,怎堪忍受得住跟粗手粗脚的武将过一辈子?那就像是将一只金丝雀送到野蛮人的面前——死定了!
她的人生完了!天哪……
“连要迎娶格格的少爷也是吗?”总有一、两个例外吧。
“是,没错。”他答得顺口极了。“我在朝?官多年,高矮胖瘦阅人无数,可雪贝勒,哎呀呀,实在是最令我震撼的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眼如豆,鼻如针,耳朵……”
“住口,不要再说了!”喜葳梨花带泪,忿然拍桌喝止。“我受够了!管他什?雪贝勒、雨贝勒的?我誓死不嫁!”
“恐怕由不得你,阿玛已经答应人家,怎能说不嫁就不嫁?”
“答应又如何?反正他不就想从淳亲王府娶人,随便扔个丫环给他不就得了!”
“人家指名要一位格格。”他轻淡的口气淡得几近不在乎他这位妹子的死活,甚至有落井下石之意。
“我呸!谁规定要格格就不能奉上丫环?别忘了你自己婚礼上花轿里坐的可是武喜郡王的小跟班。”她快言快语,说得义愤填膺。
“格格!”宁儿心思细腻急忙唤她住口,怕她伤了歌玄的心。
“逝者已矣,往事何必重提呢?”歌玄微哂,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内伤的感觉。
宁儿似乎多虑了,可她的好心肠却意外惹毛了原本就已经够不爽的喜葳,她突然对她叫嚣起来。“你这死丫头,胳臂老是向外弯,我看甭费心找谁,就由你来当这只代罪羔羊!”
宁儿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眨呀眨,对她的火气相当处之泰然。
端上一杯茶,宁儿体贴地请她喝。“格格,你吼了一个早上,喉咙也该渴了,喝点吧。”喜葳真乖乖地喝茶,所以宁儿继续道:“我想啊,如果你好好跟王爷商量,事情说不定有转圜的余地,丫环代嫁这种事别说了,行不通的。”
“行得通,只要一个格格的身份,外加丑陋的真相一件!”歌玄语出惊人。
“二哥,你说这话是什?意思?”喜葳一激动撞翻了宁儿手中的茶。好在茶水不热,只泼得宁儿胸口湿淋淋的。
“格格……”宁儿又轻唤了,拿起绢帕在身上又拍又抹。
“如你所愿,让宁儿出嫁。”
“——”宁儿心头一震,手中的绢帕顿时飘落在地。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个意念此刻正强烈冲击着左宁儿。
是啊,瞧她竟然给忘了,在这王府中,她毕竟是个下人,随便哪个少爷、小姐一不高兴就能把她给卖了、丢了!
拿现在来说,王府里的大大小小正?了要不要给她一个格格的头衔,然后一身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将她扔进华顺王府,成?史无前例代主子出嫁的丫环而议论纷纷。
他们喜欢代嫁这主意,却难以接受必须附送她一个格格当,直到歌玄贝勒道出雪贝勒是皇上钦命调查,涉有杀人重嫌的贝勒爷后,这才止了大家反对的声浪,将话题转移开来。
“杀人重嫌?你胡说些什??”淳亲王脸色极度难看。
“我像在胡说吗?”歌玄冷冷一笑,兴味看着一屋子男男女女呆若木鸡,刷白了脸。“事实上,步军统领严密监视雪贝勒?时已久,就差最后一步人赃俱获摘下他的脑袋。”
淳亲王一掌重重打在桌案上。“这?重要的事?什?你到现在才说?”
“是啊,玄儿,这事太严重了,你一直不说,你妹妹可是直接羊入虎口。”福晋心乱如麻地接口,女儿即将下嫁杀人犯的念头令她不寒而栗。
“所以我现在说。”他依然处之泰然。
“现在说有什?用?我都亲口答应人家,难不成要我悔婚吗?”淳亲王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咆哮声震耳欲聋。
“有个办法,不是吗?”
“你——”淳亲王快气炸了。“不孝子!你跟华珞格格的婚事已经贻笑大方,现在女儿的婚事再出错,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唉,人千万别做错事,否则三不五时,就有人挖你的旧疮疤,歌玄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沉默了一晌,他淡淡地说:“话题回到原点,你认宁儿拜干亲,收她当干女儿,由她出嫁。”
“你发什?神经?让一个孤儿来拜我做干爹?”
淳亲王这一吼,瞬间像把利斧狠狠劈进宁儿的心窝。
她脸上的血色转?难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自卑及羞惭的情绪。
?什?要这样嘲弄她的身世?难道她认命地留在这里,等待出于自私而即将到来的黑暗命运还不够吗?还必须这样挑剔她?
“是啊,玄儿。”福晋瞥了宁儿一眼,摆明嫌弃她地说。“向咱们家拜干亲,虽然不一定要富贵人家的子孙,可好歹得家世清白。这丫环不仅是个孤儿,还是在妓院长大,不清不白,怎能接受她来拜呢?”
困窘紧紧掐住宁儿的脖子,她的耳际胀满残忍的批评,令她难过得想吐。若不是仍有一丝理智在,叮嘱自己淳亲王府有恩于她,只怕她就要疾声抗议了。
她可怜呀,她暗想。
“阿玛、额娘,你们别太过分了!”喜葳慢然回驳他们。“宁儿是我的丫环,就算要嫌,还轮不到你们这对昏庸夫妇!”气死她了,都什?节骨眼了,还摆什?派头?
“你说什??”淳亲王吼道。
喜葳眼中的熊熊烈火烧向他。“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胡乱答应婚事,会出这?多问题吗?我说二哥,你少拿我的气话在那里出鬼主意,简单的一句话——悔婚。我不嫁,宁儿不嫁!叫那雪贝勒娶别人去,什?跟什?嘛!”她拉着宁儿转身就要走。
格格……
宁儿愕然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