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已经过了,我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居然是昏迷的,今天是大年初一,按规矩是要给太后皇后请安,然后再太后的带领下祭祀先皇祖先,然而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估计已经快要完了吧,我应该是,还被圈禁着。
“如雨,扶我去看看碧若,她怎么样了?”
如雨忙过来扶了我,说:“姑姑尚好,主子上回还剩下些伤药,伤得也不甚严重,如今已经见结痂了。”
碧若见我来了,慌得要起床,我忙按住了,说:“别动,动了痂可就要裂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碧若红了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笑了坐在如雨搬来的凳子上,说:“有什么好哭的,主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要主子死了你哭才值得。”
谁知碧若哭得更厉害,抽泣着流眼泪,我忙说:“别哭了,再哭,主子都被你真哭死了,到时候你后悔去吧!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抓了她的手摸了我的脸颊。
碧若哽咽着说:“主子,奴婢,奴婢害了您!”
我啪的打了一下她手心,说:“胡说,是主子连累了你才是。你给我好好躺着养伤,若再是胡思乱想,小心主子家法伺候!如雨,你好好看着她,若发现她还是这般自怨自艾,再给她二十大板!”
出了碧若屋走到院子里,阳光灿烂的印到了我的脸上,头顶上四方的天湛蓝湛蓝的,如同幼童的那双眼睛,平静得没有一点杂质,院子里枯败的梅花已经落下,生前如此桀骜不驯,不染烟尘得她,死后的坟墓,却是一片泥泞的黄土地,她又如何得知,在她死后,她会成为那些在她生前恨不得拿世界上所有的赞美之词来恭维她的那些王孙公子脚下的一抹泥泞!我也不过如此,死后,也不过是一钵黄土,活着的这些须种种,不过过眼云烟,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我一人!
我转头看如雨正呆呆的看我,笑了说:“怎么了?想什么呢?翠屏,被带走了?”
如雨吓了一跳,慌忙说:“奴婢没想什么,昨天司刑监来了两个人把翠屏带走了就没有回来,只是,门口的侍卫并没有撤走,昨天邵太医来给主子诊脉,说今天还要来。”
嗯,邵太医来,至少可以带信给爹娘,他们也可以安些心。
转眼就过了元宵,邵太医只来了两次,我本来就只是体虚,调理几天也就好了,院子里安静如一潭死水,偶尔丫头们的轻声细语,不过是微风拂过带动的几丝波纹,我静静的守着这潭死水,或者,我根本就是这潭死水的一部分。偶尔传来了几声闷响的爆竹,丫头太监们都仰了头看,却只有漆黑的一方天,那紫红的围墙,在朦胧的月光中模糊的割断了外面延伸的欢笑,围住了一院的清冷!
我噬上了睡觉,除了偶尔看看碧若的伤势,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厢房,任黑暗一点点在我的周围变浓,直至把我吞没。我原来的我房已经弃置了,如雨收拾了她同如烟的房子给了我,他们则搬到了丰儿他们的房间,和后来的两个丫头一起住,如今这里无事,他们都小心翼翼的闲着,或者,是等着。
这日立春,本该冬尽春来,日头渐暖才是,今年却突然来了一阵冷风,吹的宫里上下益加萧瑟,屋里又添了炭盆,还是觉得寒风嗖嗖的刮了进来,如今我被圈禁,碳的份列本来就少,还都是些粗碳,燃了一屋子的烟,碧若挑了好得都送到了我屋里,他们就只能守着冰冷的屋子冻着,便忙叫他们都聚来了我屋里,碧若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如烟如雨加上两个耐不住寂寞的小丫头,平日里也不顾忌我,憋了这些日子,顿时屋里就热闹了许多,我强自提了精神,吆喝了他们玩起来,古时的行酒令啊最对子说诗词我是不在行,想了想记起了大学毕业时一伙同学玩杀人游戏的时候倒是很开心,此时也没有扑克牌,便忙叫如雨拿了硬纸壳写了标记,又细细的和他们说了规矩,当然名字是不能叫杀人游戏了,我取了个通俗点的名,叫智趣推理,他们当然不明白什么叫推理,然主子说了,也就是懂非懂的记了。
游戏开始,自然我是法官,我稍微串改了一下,叫大人。刚开始时玩得乱七八糟的,几局之后便都熟落了,开心时也不记得主子丫头,吆喝的很时兴奋,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碧若也就不管,只是她还是不肯参加,我便叫她烫了几壶酒,权当我们也过了立春。
然而偏偏今日是立春,上头赏了饺子下来,前头过年元宵御膳房都有意无意的落了我们,这次,偏就送了来,却是王明提了食盒进了院子,我们正自高兴,酒也喝的七七八八了,院子里的动静谁都没在意,只碧若稍觉有异,开了房门,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我正要碧若回来,就见王明提了食盒铁青了脸向这边走来,其他屋都黑灯瞎火的,只这间热闹非凡,瞎子都知道人在哪里。
收拾已经来不及了,一伙人忙都起了身胡乱移了移地上的软垫,站到了我身后,王明进了屋并不看我,抬了头喊道:“皇后娘娘有旨,今日立春,乃万物复苏,诸事开头之期,特赐各宫主子娘娘饺子一碗,喻年年有余,事事顺心之意。望各宫主子娘娘收心敛意,尽心为大新朝祈福,佑我大新朝万代永新,世世延续!”
我早跪了,这时磕了头谢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定遵娘娘懿旨,不敢有误!”
接过食盒,碧若忙过来收了,王明却没有走的意思,看着我说:“梅贵人如今可大好?这冬尽将残时节最易伤寒,时常还得请太医来看看才好。”
我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笑了叫他们都下去,说:“王公公有话不如直说,我最害怕拐弯抹角的话里猜话了。”
王明也笑了说:“早闻梅贵人直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奴才就直言了,梅贵人今日在宫里划拳饮酒,作对吟诗,可知那位,顾影自言,形容憔悴!就是奴才看了,也是心疼,难道梅贵人就没有一丝记挂?”
我心里一阵酸楚,夹杂了尖锐的疼痛,泛到了指尖,脸上却冷了笑容,说:“王公公此行若是为了此事,恐怕公公要无功而返了。如今宫里谁不知他脑了我,公公难道没有见门口直挺挺的六尊菩萨,我又怎能顾得了他形容憔悴!”
王公公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急忙说:“梅贵人,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么?如今皇上已经一个多月未曾召人侍寝,每日里只顾看奏折处理杂事,稍有不顺心之处便大怒,侍候的公公丫头们每日里战战兢兢,却还是受了打领了罚,就连那些个王公大臣,也闭了嘴不敢多言,如此下去,何不堪忧?”
我转了头走到窗前,说:“王公公,我如何不知?只是他有他的骄傲,我有我的自尊,要我如家犬般摇尾乞怜,我做不到!更何况事情到今天,就算我去见他,他也不一定会见我。”
王公公不明白得看着我,我笑了继续说:“公公,今日你来找我,他定是会知道的,这一顿板子,我看你是免不了了。”
王明振了一下,行了礼说:“梅贵人既然如此说,奴才也无话可说了,梅贵人早些安息,奴才告退!”
我笑着送了王明,碧若如烟如雨围了过来,却不敢问,我叹了口气,说:“要起风浪了!”见他们奇怪的眼神,我又换了笑容说:“还不快把饺子端上来,把他们都叫过来,咱们吃饺子了。”
碧若忙得止了,说:“这是皇后娘娘赏的,还是主子您吃吧,如今王公公一来,这规矩还是守着点好。”
我笑了拍了她一下,说:“今日不碍的,规矩么,明天再守不迟。”
待的他们都各自睡了,我独守了一室漆黑,抱了膝盖蜷在床上,王公公的话依旧清晰,顾影自言,形容憔悴,他是在后悔当日的举措么?还是,不堪面对自己的错误,还在逃避?然而不管怎么样,太后皇后必是不会罢休,今日王明一行,定是皇后暗许的,皇后不行,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就该太后出马了。
果然,过了两天,太后跟前的小太监李义就来了宣了我去,递了一个叫碧若他们安心的眼神,我便跟了李义去了慈宁宫。慈宁宫我来的甚少,太后尚佛,平日里并不让我们这些嫔妃去打扰了她,何况我从进了宫圈禁的日子倒占了多数,去的就更少了。
慈宁宫到未见得比坤宁宫大了去,只是装饰的更加庄重肃穆,进的里面便是谨规慎言,不敢乱了去。此时太后端坐了上首,安然受了我的礼,却不让我起身,果然是母子一条心!
待的轻轻的喝茶声停了,这才听见太后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