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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市长说的。”
四眼狗不想跟儿子一般见识,摇摇头,站起身来,趁妻子、儿子没有注意,看看自己衬衣上的污点,赶快跑进卧室里换了件衣服。
准西施趁收拾厨房、餐桌的机会,胡乱喝了几口残汤。一家三口勉强进入和平时期。
(第一章完)
第二章 天上掉馅饼
夜,比太平洋还深。美人儿准西施在被窝里像一条毛毛虫一样动来动去,翻来翻去,总是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狂风劲吹,白浪滔滔。自从她看到自己的老公酷似市长以来,这近乎荒诞的画面,她用砂纸都擦不去。
准西施一直把四眼狗作为鄙视的对象。他工作十多年了,总是像秋后的野果,永远长不大,连个副组长都没有当过,普通得像花园里的一株杂草。当衣衫破烂、脸如死灰的流浪汉们腰间都挂着一个手机的今天,他却没有手机。当他的同学、同事们都手握方向盘,神气得如同总统一般的今天,他却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到处转悠,似乎他天生就没有廉耻感,不会害臊似的。
与四眼狗相比,准西施就时尚多了,一年四季,美容比洗脸还勤,本来就秀丽的脸蛋,她偏要描涂无度,锦上添花;本来就婀娜的身段,她偏要千锤百炼。修体塑身的书籍叠起来比她还高。那怕是屁股的一层肥瘦、一点大小、一丝鼓扁,她都要当作脸面来包装和修饰。那怕是脚趾甲的颜色、长短、厚薄,她都要当眼皮来描绘和装扮。
至于脸面、乳房这些女人的重要门户,准西施更是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准西施已经是三十八岁的人,但她走在大街上,还是如同十年前一样盯人。
她新认识的一个文学爱好者男性朋友见了她以后,迫不及待地写了三首诗、两篇散文来释放一下被她的美丽鼓足的压力。一些好色之徒见了她以后,心里都在懊悔过去纠缠那些令他们神魂颠倒的靓女,其实都是自己饥不择食而找到的丑八怪,白白浪费了情感和力气。准西施伸出两个指头推了推四眼狗的肩膀,四眼狗翻了一个身,讲了一句梦话:
“别碰我,你这个偷自行车的贼。”
准西施接过丈夫的话问:
“谁偷了你的自行车?”
四眼狗呼呼大睡,嘴唇像牛吃草一样动了两下。准西施揭开丈夫的被子。只见四眼狗一丝不挂地仰睡着,象野兽似的。他打了一个喷嚏,醒了。
四眼狗皱皱眉头,挤挤双眼,觉得脖后根有点痒,身体有点凉,伸手了摸摸,才发现自己没有盖着被子,而且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他赶紧抓被子盖住自身。
准西施标准的脸型暗暗的,朦胧中透出一种秀美,有一股催人兴奋的力量。四眼狗醒来,习惯性地把右手放在准西施弹性非凡的胸脯上。他的手指指尖慢慢登山,一步一个指印,当登到峰顶时,非要把山尖弄歪。
准西施翻了一个身,侧身面对着四眼狗。他的手指一下子失去重点目标,便到郊外荒野闲逛了。
准西施的鼻尖已碰到四眼狗的耳朵,她鼻腔吹出的两股气,四眼狗痒酥得挪了挪窝子。她说:
“我们的生活像一杯自来水,不但没有味道,还有细菌。”
他说:
“自来水就自来水吧,总比干渴着没有水喝好嘛。”
她说:
“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嘛,比如,你我都发挥一下各自的特长,利用业余时间赚点钱,改变一下我们的生活。”
四眼狗哼了一声,懒得说话,假装睡着了,准西施推了推丈夫,说:
“跟你说话呢,你死了。”
四眼狗把一条大腿压在准西施身上,觉得热乎乎的、软绵绵的,有点舒服,那知这舒服的感觉刚刚传给大脑,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想象的翅膀,准西施就在他的腿上用暗劲扭了一下,四眼狗疼得“啊”的一声叫起来。准西施继续发言:
“我那顶头上司整天色迷迷的,如果我给他占点便宜,再敲他点票子,也是一条致富之路。”
准西施的话音刚落,四眼狗的五官紧急集合,凶得像一个要吃人的怪物,口和鼻中喷出来的粗气把准西施耳边的头发吹得乱飞。他像狮子一样狂吼起来,声音失调:
“那是母狗做的事!”
准西施笑得一塌糊涂,眼里充盈着泪水说:
“你这兵马佣,何时能像机器人一样动动脑筋。妓女都不是母狗,我说了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就是母狗。你这公狗就发疯了,要不要去兽医院检查一下。”
准西施边说边用漂亮的手指轻轻拨弄四眼狗的下巴,这头发怒的狮子得到安抚,渐渐安静下来,手掌又在准西施身上玩起微型游戏。
准西施眨眨眼,突然说:
“我发现一个秘密,你像一个人。”
四眼狗摇摇头,苦笑一下说:
“我不像一个人?难道像一块石头啊?废话!”
月亮有一个香蕉那么大,挂在天空,夜风带着花香擦窗而过,顺便偷听准西施和四眼狗的私语。
准西施觉得四眼狗像市长,其实也很无聊,像有什么用,像某位明星还可以到电视台去潇潇洒洒当一回明星脸,像市长的人除非在战争年代可以去给他当替身,当替死鬼。在这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像市长反而如马戏团的小丑那样可笑。
第二天清早,暖暖的太阳光柱像一条绷直的轻纱,从窗玻璃扯到地上。
准西施坐在梳妆台前,早已把自己打扮成一颗耀眼的明星,弯弯曲曲的头发,清清爽爽地披到肩上,像一串串绿叶簇拥着娇如鲜花的脸庞。她的牙齿白润润的,连四眼狗也想去摸摸。
四眼狗从床上坐起来,双手背过去乱捶自己的后腰。呵欠连天,他把双脚缩回来,用手指扭扭大脚趾,赤身裸体地去找衣裤穿。
准西施觉得四眼狗的样子很难看,污染了居室的高雅气氛,说:
“你自尊点!严格地说,你这叫性搔扰。”
四眼狗光着身子跳下床来,要跟妻子进行一场一对一的辩论赛。
准西施背过身去,四眼狗的裸体又在梳妆台的镜子里出现。
“怎么不穿衣裤!像只狗一样?”
四眼狗拍拍屁股,伸长脖子说:
“夫妻之间,这有什么?我们是纯洁的夫妻关系,如果夫妻之间总是遮遮掩掩的,那么男人何必受那么大的罪去讨老婆呢?”
准西施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不跟你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今天是星期六,我们下午去划船吧。”
四眼狗光着身子戴上眼镜,跪在床上找衣服,活像一只四眼狗。
市郊小湖,懒洋洋地躺在山脚晒太阳,湖水不清不浑,不时漂浮着几张糖纸和几个塑料袋,游人三三两两,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几叶小舟像鸭子一样在水面上游动。
四眼狗和准西施各握一只桨划船,显得格外悠闲,四眼狗手在划桨,心里却想着昨天丢失的那辆自行车,他心想:偷那钢圈都生锈的烂自行车的人,肯定是一个穷得没饭吃的小偷。
今天的四眼狗穿戴上升了几个级别,好几年都没有穿的西服整整齐齐地套在他的身上,那条干干净净的领带系在脖子上,标志着他再也不会被人误认为是流窜犯或是拣垃圾的了。
虽然他不会系领带,但准西施却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窝窝襄襄的四眼狗弄成一个体体面面的、像模像样的标准中年男子。
阳光亮亮的,湖水柔柔的,小风像孩子一般东游西逛。准西施俏丽的面容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肤色映日,如红灯照冰,美得无法收拾。
时间在桨叶击水的响声中流逝。四眼狗和准西施离船上岸,到一间彩色房子前去结算划船的费用。小房里一个黑胖黑胖的女士看看墙上的钟,说:
“一共两个半小时,一个小时收五元,共收十二块五角。但我们领导吩咐过,一分钱不收,欢迎首长经常光临。”
四眼狗和准西施一下傻了眼,对视了五秒钟,半张着嘴,又转身望着黑胖子。四眼狗呆痴痴的,像昨天被铁塔打了一拳似的。准西施上前一步,笑意从嘴角开始蔓延到整张脸上:
“这位大姐,我们没有损坏船,也没有损坏桨,不会是要罚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