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班重重点头,年轻的脸庞,充满渴望。
马悍伸出手:“借右歙侯腰刀一用。”
能臣抵之犹豫了一下,看到楼班脸色不善,只得拔出腰间三尺斫刀,扔给马悍。
马悍扬手接过,屈指弹了弹,赞道:“好刀,至少有三十炼。”
“是五十炼。”能臣抵之冷哼道。
“哦,五十炼,弄坏不要紧吧?”
能臣抵之脸色一变,刚要说话,不料楼班却抢先道:“不要紧,若弄坏了,我会还他一把七十炼好刀。”
能臣抵之郁闷极了,他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刀会不会被弄坏,这样的刀他还收藏有好几柄,只是若被马悍当着自己的面弄坏,那等于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脸。唔,等等,他想干嘛?这可是一把五十炼的钢刀啊!
马悍直接用动作告诉他答案——左手持刀柄,右手执刀身,五指一夹一折。嘣!一声刺声脆响,五十炼的钢刀,就像五两重的木片,折成两断。
马悍将断刀往地下一扔,大笑:“钢铁犹如此,何况血肉乎?”
笑声中,当先策马飞驰过桥,身后一众汉戈骑士与田豫、阎氏兄弟紧随其后。
能臣抵之看着草地上的断刀,脸色阵青阵白,目中隐隐透着惊惧。身后一众乌丸骑兵,交头接耳,既惊且佩。
只有楼班眼睛发亮,望着马悍一行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屠罴勇士,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手,竟然比铁还硬么?”
……
深入虎狼窝,马悍知道,唯勇方能慑胡奴。只要有展示的机会,就一定要亮出来。游牧民族只相信拳头,只服武力,藏着腋着,只会遭人轻视,从而招致更大的麻烦。
镇住了乌丸人之后,马悍本欲前往拜会轲比能,但牙帐来使告之,轲比能大人与各部大人外出围猎,尚未归来。于是,马悍与田豫及阎氏兄弟一道,转而拜会护乌丸校尉邢举。
邢举也接到轲比能的围猎邀约,不过他也只比马悍早到一天,连日赶路疲惫,尚未恢复,故而谢绝。此刻,邢举满面笑容,正在帐中会见马悍一行。
尽管一路奔波劳顿,邢举的须发仪容仍梳理得非常整齐,纵使是塞外会客,也绝不失仪。他的身边侍立着一个年约三旬的军将,是护送邢举北上聚会的骑部曲军侯李固。
邢举对马悍小支山屠罴退敌之事赞不绝口:“赤手搏罴,惊退蹋顿,惊龙实有信、布之勇。有惊龙与汉戈部为吾屏障,大汉北疆无忧矣。”
马悍跪坐于右侧上首,欠身道:“使君过誉了,悍之勇,终究只是匹夫之勇,要真正镇慑诸胡,靠的,还是一支强军。”
“是啊是啊!强军难得。胡弓疾劲,胡马如飞,何以破之,唯强军利器耳。”邢举仿佛想起前任之悲剧,感叹不已。
“使君……”跪坐在马悍下首的田豫张了张口,感应到身侧投射过来的锐利目光,终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马悍知道田豫想说什么——新式马具。
身为汉戈部二号人物,田豫不可能不注意到汉戈骑兵这种独特装备,当然,这也与马悍没有刻意隐瞒他有关。田豫立即意识到这种新式马具对骑兵的重大作用,当时就想写信告之邢举,却为马悍所阻。
马悍直言不讳对田豫道,给他一年时间,打造出一支可与鲜卑、乌丸精骑相抗衡的骑军,再将此秘献与邢举。“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密。如果让鲜卑人与乌丸人知道了、装备了,将如虎添翼,而那时我的骑兵还没成军。如此,汉戈骑兵优势尽丧,汉戈部也将危殆。”
田豫沉默,终于点头,同意马悍这个一年后再揭秘的条件。
此次北上,出发之前,马悍已下令,除下所有马镫与马掌。而随行北上的二十名汉戈骑兵,都是家有亲人死于胡人之手,更屡遭胡人凌虐,对胡人有刻骨仇恨的汉奴,纵使是牺牲性命,也断不会泄露半点秘密。
田豫方才受邢举所感,一时激动,差点要脱口而出,幸好马悍及时阻止。
一番交谈后,邢举本欲留马悍一行宴饮,但有使者通传,轲比能大人回来了,请前往相见。众人只得告辞而出。
第四十一章 【大会蹛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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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顶饰貂旄,角端兽纛飞扬的巨大白色穹帐前,马悍见到了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骨子铭刻着草原人特有的勇士情结的轲比能,一见马悍,丝毫不介意自家身份之尊,大笑着上前与之拥抱。
马悍笑得比轲比能还欢,也热烈张臂回抱,不过他只敢左臂用力,右臂只是虚碰轲比能的后背,装个样子而已。这条胳膊杀伤力太大,搞不好会变成刺杀事件。
“赤手屠罴,真勇士也!”轲比能满面激赏之色,随后亲热地与马悍并肩而行,不断向出帐迎接的各部大人介绍。
其实马悍赤手屠罴,固然令人称道,但真正令这些草原之雄敬畏的,是他濡水之畔,三阵退鲜卑;小支山下,一击破乌丸。但这些扫自家脸面之事,不便宣之于口,所以人人称赞的,就是他的屠罴壮举。
马悍在轲比能那宽大堪比蓝球场、铺着纯白厚毯、壁挂各种金饰的主帐里,见到了不少鲜卑与乌丸诸部豪酋,其中也有不少熟人:乌丸左谷蠡王楼班;鲜卑犍提部大人扶罗韩,以及其子泄归泥;鲜卑轲比能之弟苴罗侯;辽东属国鲜卑厥机之子沙末汗;辽西鲜卑素利之弟成律归;三郡乌丸之一的辽西乌丸峭王苏仆延;右北平乌丸汗鲁王乌延部右歙侯能臣抵之等等。
鲜卑人与乌丸人虽同属东胡遗支,但并非同族,彼此时常征伐,互相抢掠是常事。不过草原上就是这样,打完了就可以坐下来喝酒,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解不开的世仇,不打仗的时候还是朋友,有什么重大祭祀,还要互派使者庆贺。
马悍一直是笑容可掬,哪怕是与昔日对手,如泄归泥、能臣抵之相见,也面无异色,招呼自如,昔日帮派大哥气质一展无余。马悍本就俊朗,再加上笑容阳光,谈吐从容,除了因他的悍勇留下心理阴影的泄归泥与能臣抵之二人之外,其余部族豪酋,无不欣然与之谈笑甚欢。
田豫与阎氏兄弟亦得到诸豪酋之欢迎,只有在这个诸部豪酋聚会之地,才发现阎氏兄弟的地位声望相当不凡:许多部落头领络绎不绝向二人行礼问安,敬献礼物;阎氏兄弟也不断还礼,笑语晏晏,显得与每一个人都异常熟络。而后身为主人的轲比能,更将兄弟二人请入上座,其位竟与护乌丸校尉邢举相对,更与诸豪酋相邻。而马悍呢,则坐在下首,几乎靠近帐门。
坐哪里马悍倒无所谓,他本就不是鲜卑人的贵客,也不指望人家有多热情招待他。但他所处的位置,正与轲比能斜对面,并处于围坐两边的鲜卑人与乌丸人夹持之中,这样一个座次安排,可就有些微妙了。
一旁的田豫低声道:“鲜卑人似有不善之意啊。”
马悍从容喝着酪浆,咬着羊肉,含混道:“说白了,咱们是来谈判的,鲜卑人能有个好脸色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打心眼里欢迎咱们?”
田豫有些不满地朝阎氏兄弟座位处瞥了一眼,道:“鲜卑人也太无礼了些,竟让阎若水、阎子鲲仲昆与邢使君相对而坐,而阎氏仲昆竟也安之若贻……真是奇怪啊,以阎氏仲昆的机敏,怎会未见到邢使君脸色不豫?”
马悍听田豫一说,目光从阎氏兄弟红光满面的脸上扫过,再瞥向邢举那淡淡的神色,不禁微微沉吟起来。不过,鲜卑人没给他机会思考,开始发难了。
首先发话的是吃过闷亏的犍提部大人扶罗韩:“马部帅,我想知道,你为何无故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