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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2 / 2)

还有那一盒子厚礼。老许绞尽脑汁,给了一堆牵强附会的典故,恨不能将画师的生辰都拿来拆解;每隔一日,便送上两页新编出的注解。

萧图却日渐通透了:要什么解释?总不过是一刀两断的意思。

阮雪臣回到府中,秦攸仍然点了灯,在他屋里候着。他听说了赵珋准他们回江南的话,果真挺开心,却比阮雪臣料想的要淡得多。

雪臣面有疲色,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想独自歇下。秦攸一贯就话不多,今日尤其乖得出奇,默默看了阮雪臣一会儿,老气横秋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就要回自己房里去。

到得门边,忽听阮雪臣在背后道:“你早些睡,我们……我们兴许明日便走了。”

“嗯。”

秦攸应虽应着,替他阖上门的那一刻,黑幽幽的眼睛在灯火里一闪,却有些微的忧色。

他被压着读多少书,骨子里依旧是个武人,说不上什么道理,却是极相信直觉的。剑一出鞘,不须沾身,只要听着它划过风的声音,便知道能叫对方的血溅出多远。

秦攸忽然觉得,阮雪臣急成这样,这一趟走不走得成,难说得很。

阮雪臣晓得这最后一夜的难熬,却不晓得难熬成这样。

辗转反侧,始终在梦魇里浮沉。到了天将明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知道并不单单是心里难受,而是自腰腹一阵阵地冷上来,牵得半边身子都疼。勉强撑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人像是躺在冰上,辣豁豁痛进骨里,换了多少姿势也暖不回来。六月的天气,何至于这样。

雪臣渐渐清醒了,坐起身,想把脚边的薄被拉上去盖严实。才刚一伸手,腹中一阵剧痛,竟是眼前一黑,半个人都立时痛得僵住,动弹不得了。

就这般在漆黑的帐中熬了半晌,仿佛血一点一滴又开始流动,眼前厚厚的云翳稍稍散了些。雪臣不敢再乱动,忍着疼,极慢极慢地躺了回去。倒到席上的时候,累得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原想延捱到天亮,眼下先迫着自己快睡,兴许睡着了便不会觉得了。可是那痛却是不肯被他这样糊弄过去的痛,不屈不挠地一遍遍将他从无痛无觉的黑甜乡里驱赶出来,叫他知道这一夜是绝对不能安生的了。

虽然冷得哆嗦,而额上麻痒痒的,是汗水淌下来。最可怖的是,腹中好像有东西在动。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按在小腹上。那里微弱却不容置疑的动静让他悚然放开了手。如此明晰,竟然不似往常的噩梦。抓着薄被的手松了又紧,他等这一波疼痛过去,略略好受些,试了一试,却还是直不起身。

万般无措,阮雪臣抽息着唤了一声秦攸。隔了一会儿,才想到他在别院,只怕听不见。

49。

秦攸明白阮雪臣心绪不佳,才留他一人清清静静。然而在枕上翻腾半夜,偏又害怕起来:那人若是忽然想通了,果真舍不得姓萧的,他该如何?总不能学山贼将阮雪臣捆起来套了袋子,丢马背上劫走。

这般胡思乱想着,时而觉得他更宠自己,时而觉得他更在意萧图,正在苦闷之间,骤然想起连爹梦中都唤阮雪臣,却不知道雪臣是怎么想。这一来,吓得一点睡意也没有,忧心忡忡地枕着手,盯住帐顶发呆。

万籁皆寂。远远的院墙外有猫儿凄然叫了两声,又没了动静。他想到出神时,忽然耳根轻轻牵动了一下。

只稍稍一愣,秦攸也不及多想,抓过床头的剑就跳起身。

阮雪臣伏在席上,又苦苦捱了一会儿,试着改叫了一声庆儿,却更不敢指望那小东西。还没叫出第二声,秦攸已经撞开门扑到了枕边。

“怎么了?”

雪臣脸色煞白,看到他却终于松了口气。秦攸被他抬眼时候的模样吓了一跳,拨开他被冷汗弄湿的额发,轻声道:“不舒服?哪里?”

“肚子……”

“嗯?”

“……想喝热水。”

秦攸从琉璃暖瓶里倒了一杯,看他起身艰难,便想以口哺送。雪臣虽虚弱,却摇头坚持自己喝。秦攸看着他喝下两杯,担忧道:“你说肚子疼?”

雪臣不置可否,只道:“冷得很。”就像是一个梦魇,长久地向他投着暗影。最初还似真似幻,慢慢拨云去雾,日渐成真,再由不得他不信。阮雪臣眼里空茫茫的,先是看着秦攸的衣襟,又转脸看着床壁的雕花。

秦攸用薄被将他裹严实了,自己爬上床去,连人带被子抱住。隔了一会儿,感觉不到雪臣的温度,便又悄悄钻进被中去,自然而然地,手心便贴到他小腹上。

秦攸身上很是暖和,教阮雪臣冷不丁颤了一下。他放在肚子上的手也热,疼痛立时便去了一半。雪臣心虚,原还想将他手搬开,可是却舍不得那热度,握住秦攸手腕的指头,慢慢松开了。

秦攸感觉到阮雪臣在臂中不再颤抖,还悄悄贴紧了自己的胸膛。

然而闭了一会儿眼睛之后,他的气息仍然没安稳下来。

“我去请大夫?”

阮雪臣打了个哆嗦:“不,不,我躺会儿就好。”

秦攸沉默了良久,道:“你是不是知道是什么病?”

阮雪臣急促地吸了口气,顿了一顿,一路向上摸到秦攸的手肘,低道:“秦攸……我可能是怪物。”

秦攸叹了口气:“雪臣哥哥。”

阮雪臣微弱地摇头:“我太蠢……害了我大哥,也害自己。”

秦攸揽紧了他,小声道:“你若是怪物,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去山上过日子。”

话说出口,发觉自己同阮雪臣一样犯起痴来,秦攸笑了一笑,道,“原来你有哥哥?”

“嗯。”

秦攸不敢在这个时候问他哥哥还好不好,便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腹,换了话头道:“这里疼么。”

“……睡吧。”

他越是想瞒过去,越是一波疼得厉害,腹中隐隐又动了一下。

秦攸手正搁在上头,“嗯?”了一声,挑眉奇怪道:“雪臣哥哥,你的肚子里头,长了什么东西么?”

雪臣咬牙道:“快睡。”

许融捧着两张纸,在门口停了一停,才走进萧图的书房。

“放桌上罢。又教你费心了。”

“不敢当。”

这个人家世怎样,因何在此,王府里没几个人说得清;生得很是单薄,一双弯弯的笑眼,一肚子杂学,倒合萧图的脾胃。

他放了东西,只是踌躇着不走。萧图看了他一眼,道:“许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许融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咳了一声,道:“在下是想说,王爷教我解的这个哑谜……只怕不是个哑谜”

萧图停了笔,道:“你若是手上有正经事,只管去忙。这件事差不多了,可以不必再猜下去。”

“王爷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送这些东西的人,恐怕并不是想出难题给王爷猜。”

萧图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或许吧。”

“在下斗胆,猜测此人并不像王爷说的,是拒绝投入您麾下的清客。”

萧图拿起桌上那两页跟往日差不多的东西翻了翻,抬眼饶有兴致地望着许融道,“那该是什么?”

“在下继续斗胆……此人或许,是拒绝王爷求欢的美人。”

萧图垂目想了想,道:“其实这两个差不了多少,还不是不肯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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