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这样幸福下去的,我这样坚定的想。
却忘了,落下的枫叶,带的都是血的痕迹。
*
那一天来的很快,让我措手不及。
赵国的使者又送来了礼物,这两年大哥一直都进贡礼数周全,我也常在未央宫见他们,有什么稀世珍宝,就直接送给我心爱的人,只盼他一个欣喜的笑颜。
而今天,他们送来的是刺客。
我打开礼物盒子的一刹那,喷出的白烟迷伤了我的眼睛,接着是呼啸而来的风声和剑与血肉摩擦的声音。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刺客已经被捉住,我的爱人,已经倒在我的怀中。
血涌出了他的口中,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是那么刺目。
这件衣服,今早我亲手为他挑选的。白色,那么适合他,现在却已经变成了血红。
我把他抱在胸口,他全身都在发抖,我抚着他的头发,“不要紧的,筝,不要紧的,太医马上就会来了,不要紧的。”
他看着我,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可是他却笑了,那么安详,没有一丝阴霾,像我初次见到他。
“不,不要这样……”我感觉他抖得厉害,“筝,你不能有事,如果没有了你,我要怎么办……我只剩下你了,我们是相爱的,没有什么人能把我们分开。筝,你说是不是?筝,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我问着,我求着,希望我能给我肯定的答复,可他却只是笑,口中念着什么。
我伏下身,隐约的听见他说,“……谨书……信……”
“蓝谨书?信?”我摇着他求证,他微笑的点头,血在我暗红的衣服上,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慢慢的,他伸出手,想要抚上我的脸,却在半路落了下去,被我紧紧的抓住重新覆上我的脸庞。
我凝视他脸上再也不会消失的笑容,也笑了,转身看向已经赶来的蓝谨书,他默默的递上一封信。
撕开信,手几乎拿不住信纸,我这才发觉其实一直是自己在发抖。
抽出信,我看着还在我怀中的人,原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信——一张白纸。
你甚至不恨我,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无话可说。
原来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要把我推开,替我挡上那一剑。
原来是为了解脱吗?
我凝视着怀里的人,我冷冷的笑。
转头看绿色的太阳升上黑色的天空,赤红的云彩在天空荡漾,幽蓝的风摧折着灰色的花朵,我面前跪满了妖魔。
不看跪在地上的众多东西,我走出了未央宫,一步一步走向那曾经收集了我所有幸福的地方。
在这里,我们相知。
在这里,我们放过风筝。
在这里,你第一次说爱我。
可是,都是假的。
难道是我爱的不够?
是不够深?还是不够重?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还是真的像你说的,我根本不值得被爱?
没有眼泪,心已经干涸,让流不出的全烂在心中。
天地只剩下灰白。
如果有来生,你会爱我吗?
来世,我宁愿做瓶中昙花,倾世的芳华只为你一个笑容。
不敢奢求你的真心,只要你的微笑,真心的一瞬,为我所有。
这世间,从此再没有了你。
我永远失去了你。
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得到过。
*
四年后
一个还带童稚的声音响起——
凌筝,你是知道蓝谨书不会拿给云,才把信交到他手中的吧。
不过你放心,云会忘了你,因为有我在他的身边。
火焰中,信化作了灰烬,被火舌慢慢的舔黑的纸上落着林逐云永远也看不到的字——
逐云,今生至爱,唯有你。
*
神都历二二四年
凌王林逐云起兵灭许,七年后亡故,年仅三十三岁。
番外篇 火蝶
扑火化蝶,只愿生生世世,与你,纠缠。
一片,两片,枫叶在空中回荡飞翔。
红色的雨持续的下个不停,风摩擦着树叶,音符滴落在空气中,在某一点飞溅开去,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拉住落下的一片叶子,阻止它肆意的舞蹈,转头问读着诗文的哥哥。
——你说,这枫叶像什么?
他抬起埋在书本中的头.细长的眼睛里浮现出温柔。
——扑火的蝶。
高兴的笑了,我也觉得他们像一只只燃烧的火蝴蝶,明知道无望,却还是降落下来,演绎着绝望的深情。
偷偷的看着哥哥,看他儒雅的面容,我的心跳渐渐的加快了。如果我也是这样的蝴蝶,他可愿意承受这样义无反顾的美丽。
在我印象中,哥哥一直是一个内向拘谨的人,不轻易展现的温柔,只给家人,只给父亲,母亲,还有我。
可他不快乐,我从来都知道。
他是家中的唯一的儿子,所有的希望都凝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会笑,但笑容总是淡淡的。带一点犹豫,带一点匆忙,惟恐他的微笑不合宜似的。
可那一天,我看到他笑了。
大声的,毫无顾及的,平常的阴霾全不见了。
他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不时的逸出清晰的笑声。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明亮的表情。
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失去他了。
刚想避开,哥哥却已经看见了我,仍然笑着,开口。
——筝,这是我妹妹谨文。
一直背对着我的人转过身来。
我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眉横远山,不浓不淡,在眼窝处留下氤氲的阴影;鼻子很挺;唇是淡淡的珍珠色。
水晶一样精致的男人,有一双比水晶更晶莹的眼睛。
细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粼粼的盖住低垂的眼眸,眼波流转时,蝶翼轻轻的扇动,带来一片水泽的荡漾。在他接触到空气的边线处,絮絮的晕出皎白的月影,如月色一样的男子染出莲的香气在屋梁书桌间游荡。
“这就是你妹妹吗?果然如你所说的一般温婉可人。”
我呆呆的立在当场,直到哥哥把我推醒,只匆匆福了万福便退了出去,全没有了以前的应对得当和知书答礼。
以后的每天,我几乎都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哥哥也只有在讲到他的时候,表情才会生动起来。
我知道他不凡的身份,以及他与哥哥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哥哥的感情过于浓烈了,我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也一样深爱着哥哥呢?
不过,或许这也是一种期待,期待他的心没有被哥哥占满。
原来,我是这样的卑鄙,我有些好笑的想着。
可这也没用,他又怎会记得我呢?
看着窗外的枫树,跳跃的红色是无数蝴蝶在汹涌的动着,挣扎,又死去,但还是不放弃。
那天,来的有点可笑。
是哥哥跪着求我的。
“谨文,和他成亲吧,朝野上下的呼声,让我们没有办法。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其他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他爱你吗?”我想我的声音有些冷淡,让哥哥有些难堪。他的答话略略停顿。
“他爱我。”很轻,但是很坚定。
我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为谁悲伤,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我就这样决定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所谓的幸福。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我坐在喜床上,绞着双手等他回来。
天要泛白的时候,他进了洞房,却带着满眼的泪和喝得神志不清的身体。
我把他扶到床上,为他脱下鞋子,喂他喝下醒酒的茶,刚想扶他躺下,却被拉住了手。
“云,云,你一定很恨我吧。”
“云,我是爱你的。”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