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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他明明已经猜到,那么一目了然的事,却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
大火烧了五天五夜。皇帝找了军医替我疗伤,几处烫伤尚还表浅,喉咙被浓烟熏哑怕要许久才能恢复。左前掌上被木刺深深扎入,虽然及时拔去,以后都会留下伤痕。
薪宫只余下一片焦黑残垣。本来已该班师回朝,享受天下之主的美誉,皇帝却不肯离开。他每日带着一队人,在废墟灰烬中寻些什么。他们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皇帝看了只摇头。他每摇一次头,眸中神色便会轻松一些。
偌大宫群,掘地三尺,要费去多少时日。皇帝命韩将军领着大军先行回褚国,自己挽起袖子,每天扛一把锄头,认真翻找每一寸灰土。
我知道他要找什么。他送给大皇子的、挂在颈间的小钟,非金非玉,即使焚烧也不会消失。但我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找,每一日都是提心吊胆,绝望被压缩至最后,只会更加绝望。皇帝那时不在那间屋子里,或许还不肯相信,我却知道,大皇子已经死了。
终于等到我的伤也好了,走出栖身帐篷。天空阴沉着,空气潮湿,废墟上有数人围着皇帝,接着更多的人跑了过来。他们纷纷向皇帝禀报,自己负责找的区域已经寻遍了,并没有看到他要的东西。皇帝猛然回头看见我,脸上欣喜若狂的神色收不住,“老虎!他不在这里!他不在这里!”
我却感到一阵湿意,停下脚步抬起头,薪都上空下起今年第一场雪。
后来,皇帝回到褚国,真正一统天下。他既一手掌控天下,从未放弃寻找大皇子的下落。他那么多的手段,翻天覆地,落雪的北方,温暖的南方,却年复一年。
他从不肯相信大皇子死了,但有许多夜里,我迎着夜风游荡得乏了,回到寝殿中,看见他独自坐在床沿,苍白月光落在他脸上,还有他摆在棋桌上的半局棋。
他身边的心腹阉奴最是鬼主意多,开始从各地搜寻少年,送到皇帝眼前。他们各种模样,年龄不一,但每人脸上必有一处地方长得像大皇子。皇帝微微震动,我走近,脖子上铃铛作响,少年们吓得尖叫逃窜,心腹阉奴连忙苦着脸将他们轰走。
倒有一人镇定自若留了下来。他的年纪比别人略大些,与当年的大皇子相仿,五官漂亮,眼睛像极了他,既存了无知的天真,又盛着无谓的矜高。连皇帝都有些看痴,心腹阉奴点头识趣退下。皇帝牵着他的手走到床榻边,叫他跪下。那人抿嘴一笑,大胆来掀皇帝龙袍,皇帝蹙眉打开他的手,从床头摸出一盒胭脂。他的手指蘸上红色,抹在那人眼角,屏息片刻,唤他睁开双目。那人弯眉一笑,双眸花灿,能溺死个人,却叫皇帝的表情那么失望连掩饰都不愿。
皇帝不再流连男色,频频临幸后宫嫔妃,诞下了几个孩子。数年间,他终于又重新露出温柔表情。皇子皇女中,只有五皇子不怕我,皇帝也最疼爱他,悉心教导,做起慈爱父亲。旁人都说,天下霸主在栽培接班后人。唯独我知道,五皇子笑起来的模样,最像那人。
榜眼留在军中继续做飞龙将军,只是再不戴面具,不知皇帝用什么办法说服他。他解甲回乡的时候,带走了二皇子。皇宫中与大皇子有关的故人一个个离开,就好似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卧在床榻之前,湖边树下,花园凉亭,书房桌底,听皇帝絮絮和我说些往事。我从来不知道皇帝能有那么多话,说不完似的,不能和别人说,只能告诉一头老虎。
再后来,张太医告老还乡。印象中,他总是在叹气,临走前替皇帝诊脉,也是缓缓摇头,深深叹气。我从来不知道皇帝最后究竟有没有吃下那粒解药,他活了十二年,最后传位于五皇子。
他生前从未放弃寻找大皇子。那年在薪宫他没有找到小钟,膨胀出无限的希望,只能用余年来生生见证希望破灭。世上再无大皇子,亦再无人见过那口钟。
世人都说皇帝英年早逝,而我已经很老了。老得牙齿落光,眼花耳鸣,阉奴送来的牛肉嚼也嚼不动。五皇子登基后待我如旧,我却不太亲近他。更多的时候,我趴在寝殿廊下,听阉奴女婢穿梭来去,风吹起帘幔,暮色缓缓降临。
我轻轻地舔左爪上的伤痕,抬起眼的时候,似乎有人穿白衣而至,向我露出一个笑来。
第93章
天下起大雪,甫睁开眼,我便望见梦中见过无数回的画面。大雪无声,天地一片苍白。我环顾四周,此处原来是天庭最北的寒湖。天寒地冻,湖边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咦,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尚未反应过来,却见白茫之间遥遥有什么东西走近。一身斑斓皮毛,高高竖着尾巴,那只老虎与我生得一模一样。不,那就是我。我忽然醒悟,原来又做起那梦。只是这回的梦里,怎么多出一个“我”?
梦里的“我”径直从我面前走过,似看不见我一般。我不知所措,只能迈腿跟上。漫天冰雪,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我”却似认准某个方向。我跟在身后,直到耳边钟声渐响,才恍然大悟。果然,那口钟出现在我眼前,非金非玉,隔得很远便能看清钟罩上精美繁复的花纹。心里滑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难道皇帝寻遍薪宫废墟也找不到它,它竟在天庭极北之地。不对!我忽然觉得混乱,它若一直在这里,怎会落入凡间到了皇帝手中?
“我”一双虎目中满是好奇之色,大约第一次见到那口钟,打量许久,缓缓走近。我无暇多想,连忙跟上。到近处一看才发现,却是一口极大的钟,将百人罩在其中也绰绰有余,但除了大小与凡间的钟不同,别的几乎一模一样。钟悬在天地间,没有任何绳索,随风雪轻轻摆动,偶尔铛撞上壁,发出浑厚声响。“我”目不转睛,小心翼翼凑上前去,抬起前掌。
我心中一凛,隐隐明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却阻止不了“我”。虎掌只堪堪触到钟面,一声清脆崩裂音传来。“我”吓一跳,赶紧缩回爪子,但大错已然酿成。那口看似极为牢固坚硬的古钟,竟在一瞬间四分五裂,碎了一地。紧接着,寒湖冰面霎然开裂,“我”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落入冰水。
我只觉眼前一花,“我”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天帝面前,劈头盖脑被他骂:“那口古钟原是上古神器,从前剿灭群魔时立下赫赫战功。它浑然天成,天生带了神性,千年浸润灵气精华,不日便要化成人形,正式列入仙班。朕将它接至寒湖清静之地,便是想助它一臂之力,哪知幻化前最脆弱之时,叫你生生打碎!”“我”又后悔又委屈,干脆耍赖趴在地上,不愿化作人形同天帝辩解。余光瞥到地上的古钟碎瓣,心头涌上浓浓歉意。
天帝见“我”无赖像,气得翘起胡子,正要发作,却有仙娥通报文徽天将求见。我正暗道明明是个武将,怎么取名叫文徽,见着来人却不由瞪大双目。那文徽天将,竟和皇帝生得如同胞兄弟!天帝哼一声,对“我”道:“好了,你主子来替你收拾残局了。”“我”恹恹低吼一声,扭头看向文徽。
文徽天将走到天帝面前,行礼道:“事情始末,臣已大致听说了。”天帝撇嘴道:“爱卿的坐骑总是闯祸,你来评评该如何罚他?”文徽天将不语,却细细端详地上碎钟,半晌抬头道:“若臣有办法修补此钟,皇上可否饶了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