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绿光,贺兰远远就瞧见了,但虽然已经走到近前,却仍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公子爷!这里好古怪。”伴书用力吞了口口水,抓住他的衣袖说:“那东西就这么浮在半空中……”
“是呀,倒真有点古怪!我把它抓下来瞧瞧。”他兴奋的说著。
“不行啦!公子爷,绝对不行,我们快走!”
但是贺兰才不管,兴匆匆的往前迈开长腿,才走了几步,觉得脚下高高低低的,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正低头看时,伴书已经尖叫了起来,“骨头……死人骨头!我的妈呀!到处都是死人骨头!”
“还真的是骨头。”贺兰藉著些微的绿光,这才看见自己脚下踩著一根白惨惨的人骨。
“喂!快把脚拿开。”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语气似乎有些不悦,“你踩到我的骨头了。”
“骨、骨头说话了?!”伴书双腿一软,身不由己的跌坐在地上,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的使不出力气。
他只能勉强地在地上爬开几步,一边大叫,“鬼、鬼,有鬼!”而且还是个白骨女鬼,这下子一定要给鬼抓去当点心了。
“骨头怎么会说话?”贺兰蹲下来,抓起骨头东瞧西瞧,一脸惊讶的说:“这还真稀奇,真的有白骨精呀?”
要是抓到了,拿到大街上去展览,想看的人交一两银子,不用一旬他就发大财啦!
“白骨你的大头,快把我的骨头放下!”
那声音听起来清脆而年轻,带著三分倔强、七分任性的感觉,以这声音听来,这白骨精鬼龄可能不大,法力应该不怎么高强才对。
“喂!我叫你把骨头放下来,你聋啦!”那声音又道。
“闭嘴!吵死了,要是真有鬼,也已经被你吓跑了!”这句话却是对著伴书说的,因为他持续不断的尖叫,似乎让白骨精颇为火大。
这时贺兰终于发现,声音并不是来自于他手上的白骨,似乎是出自地底?
地底?他微皱著眉,突然眼前黑影一闪,有个东西朝他飞来,他顺手一抓,只觉得手里油腻腻的,连忙摊开掌心一看。
“鸡脖子?”
“错!是老娘啃过的鸡脖子,你到底要不要把我的骨头放下来?”
贺兰循声往前一探,脚下一个踏空,差点摔倒,还好他应变迅速,连忙退开数步。
原来就在他面前不过数步的地方,居然有个大坑,而因为暗,再加上那里地势较高,一时之间很难发现。
“喂!你踏这么多沙土下来,想把我活埋呀!呸呸呸,害我吃到了,难吃死了!”
贺兰一脸稀奇的往前几步,弯腰在坑边探看,终于让他看出了个所以然来。
有个人攀在坑边,只露出半颗头,声音正源源不绝的从那里冒出来。
他有些失望的说:“伴书,你可以闭嘴了,这不是鬼。唉……”
而此时伴书已经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只顾著乱叫的他,完全没办法将贺兰的话听进去。
“废话,我当然不是鬼,喂!你到底要把我的骨头拿著多久?”
那可是证物耶,她可不希望辛苦挖出来的证物,被一个半夜不睡觉的冒失鬼给毁了。
“这是你的骨头?”
他细眼看去,只看到一张脏兮兮的脸蛋,而且半边脸都叫长发遮住了,只看到一只黑漆漆的眼珠,半个鼻子、半边唇。
不过看起来年纪不大,似乎给他当妹妹也嫌小,想到她刚刚还自称老娘,他就觉得有些吃亏了。
贺兰将那根人骨在手中转了一圈,送到她面前去,“物归原主。”
“不还我你留著当纪念吗?呋!”
她伸手一抢过,人就消失,贺兰大奇,连忙探头去看,只见坑里有具半开的棺材,还有一个木箱子,原来刚刚那个姑娘就是站在木箱上跟他说话。
她其实也没有消失不见,只是跳下木箱而已。
一只啃了一半的烤鸡被扔在一旁的竹篮子里,里面还乱七八糟的堆了一些槌子、尖锥、麻绳等等的东西,不知道是做啥的。
见那姑娘探身伸手在棺材里捞了捞,随手丢上来一个东西,贺兰转头去看,终于明白这满地的白骨,都是她扔上来的。
“姑娘,你三更半夜跑来这挖坟,会不会太扰鬼清梦啦?”如果是要盗墓偷东西的话,也该挑个气派点的坟坑吧?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是在盗墓没错吧?还带了点心来呢!
“就是要挑三更半夜起大雾来挖这坟才有用。”她哼了一声,又说:“我跟你说这干吗?滚你的,别妨碍我做事了。”
“当然要跟我说,这里算我的辖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都得查清楚、弄明白。”
知县是父母官嘛!遇到有人盗墓,坏人尸骸还不闻不问的话,那也算渎职吧?
“你的辖区?”
她站起来,伸手在半空中一拉,那团绿色的火就飞到她手中。
贺兰这时才明白,原来那团火光是以黑线吊在树上,牵到坑里,固定在一块石头上,黑线在黑暗中看不见,所以他们才会以为是凌空。
那团绿火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就是纱囊里装了萤火虫罢了。
“瞧瞧是谁说这种大话,呵呵,你的辖区?”她轻斥一句,“别笑死我啦!”
“有什么好笑的?”原来她拿火是要照他的脸,看他的样子。
“你三更半夜还在这里晃,一定是为了赶路,既然要摸黑赶路一定是有要紧的事要办,是吧?劝你少管别人的闲事,快滚你的吧。”
“话是没错,可是既然叫我遇上了这么古怪的事,没弄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不过你的同伴已经走很远了。”她一皱眉,一脸不耐烦的说:“他怎么还在叫?”
“当他练嗓门就好。”他干脆直接盘腿而坐,道:“说吧,你要是不交代清楚,我可是会把你送官的。”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你要把我送官?好吧,那你稍等,天亮之时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到时候你再去跟他们告状吧!把我送官?哈哈。”
看她笑成这样,贺兰也知道送官这两个字大概不对她构成威胁吧。
“没什么好笑的,我说把你送官就是送官!”他可是县太爷,如果连一个盗墓贼都摆不平,那他还需要混吗?
“好啦,随便你,这世上就是有这么许多爱管闲事的人。”
其实他这么罗哩巴唆的妨碍她,应该是她把他送官才对吧?不过她天生器量大,懒得跟人计较。
“我不是爱管,我是不得不管。”贺兰伸出手指头,认真的摇了摇,“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忠君之事嘛!”
她一愣,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第一次听见人家管闲事的理由这么好笑。”
“不会呀,很正当呢。”他也一笑,随即说:“忘了告诉你,我是兴国的新知县。”
“新知县?”她的声音陡然拔尖,带了一些兴奋的语气,“你是贺真?!”
只见她跳上木箱,手脚并用的爬上来,眼里闪著兴奋的光亮。
“你干么?”瞧她那么兴奋的样子,还摆出饿虎扑羊的姿势,让他有些小生怕怕。
不过她上来之后,他才注意到,原来她个头这么小,奇怪的是嗓门却那么大。
“原来你是贺大人!久仰久仰了!真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个荣幸跟你说话!”
虽然半边脸被头发遮住了,但她另一边的脸可就写满了崇敬和佩服,“虎台寺的奇案您破得太漂亮了!”
“大伙知道您要来,都开心激动的不得了!您是当朝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御史,您破过的案子、翻过的冤狱难以计数,您……”
她两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著、摇著,一脸的兴奋样,贺兰忍不住在心里想,她要是有尾巴的话,恐怕也在大摇特摇吧。
“够了、够了,也没那么伟大啦!只是随便弄弄,结果就破了案子,也没什 么。”
虽然贺兰的脸皮很厚,但人家把自己夸成这样,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您太客气了。”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幸运,在这样的夜里,能跟这个伟大的奇人有这番偶遇和对话。
她现在有点气自己刚刚对他说话不客气,她应该要恭恭敬敬的才对。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了吧?”早知道亮出知县的身分能得到热烈回应,他应该在身上挂个牌子,让所有的人都看得到。
“我在做煮骨的准备。”她必恭必敬的说,“我是兴国府衙里的仵作。”
他瞪大了眼睛,“仵作?!你?我不信,你唬我呀,你明明是个女的!女人怎么能当仵作呀?”
她不但年纪幼小,而且还是个女的,她会是仵作?会不会太草菅人命……还是说尸命比较妥当?
“大人,去年我曾写信给你,和你商讨一桩死后灌毒制造冤狱的疑点,你当时可没说女人不能当仵作。”
而且他还称证她的发现,并且嘉勉她,说她恐怕是当朝仅见的天才型仵作。
开玩笑,她三岁就会分辨溺水而死和死后被投入水的尸体的差别了,许多仵作老得胡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