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措手不及的僵硬在他面前,眨了两下眼睛,“让我说完……”
“我受够了,你什麽都知道是吧,嗯哼?你以为你什麽都知道,你又要跟我显摆全天下没有瞒得住你SherlockHolmes的事,你少秀一下会死吗?”John累极了,他往後靠在沙发里,“Sherlock,我不是责怪你半夜三更来找我,我不怪你,你来找我是担心我,我理解,我也接纳,可拜托你,闭嘴,求你了,就今晚,放过我一回,安静的坐著,有人陪著我挺好的,尤其那人还是你,可你行行好,能不能什麽也别说。”
世界上要我闭嘴的人不胜其数,可只有John要我闭嘴时,我才会乖乖听话,我也学他靠在那椅背上,长时间的无言以对,我的视线大部分停留在他脸上,他不理我,专注在他的悲伤里头,然後我开始无聊了,我搜寻著这屋里可有能给我消磨时间的小事物,我将目光看向墙纸,一副镶著相框的结婚照映入我的眼帘。
我已经目睹过John两次穿上新郎礼服的情形,每一次都让我耳目一新,他第二回结婚的对象是一位来自旧金山的淑女,一位黑色长发的美女,大波浪卷垂在肩旁,有著扇上去能硌伤手的颧骨,有著浅灰色的眼睛,有著严肃不爱笑的嘴角,还有层叠在身前修长洁白的手指头,我细细观察第二任MrsWatson遗留下来的结婚照,我从那女主人的身上找到了我的影子。
我迅速将视线从照片里撤下来,我不止一次见过生前的MrsWatson,John结婚两年来,我起码和她对视过上百次,我不得不说,除了身高和我不同,她身上有八成像我,她也有著挺拔的脊背。
对此,我一如既往的选择沈默不语。
John不耐烦了,“Sherlock,你还是说点话吧,你阴沈沈的坐在我对面怪渗人的,你有点像鬼魂。”
我挑了一下眉头,也许是我和你妻子太像了的缘故吧,她是我的影子,我的John,我没有发出声音,以免触怒他,他愤怒起来不好哄,而且战火很难平息,“噢,John,你想要我说些什麽?”
“你睡不著吗?”
“我经常睡不著,我有时得上麻药才能让我得到一次休息。”
他笑了一下,“你无法熄火的超级大脑,啊哈,我想起我以往坐在221B替你打镇定剂让你消停的时光了,我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望著我,眼睛在台灯里闪著光,我分析著他那闪光的到底是什麽,他只是又一次甩甩头,拒绝我的凝视,“想想以前的事,我365天都能见到你,你那鬼叫的小提琴,我真是下了十足的勇气才在博客里写说,你的提琴拉的很优美。”
“大部分时候我的提琴是很优美的,能让你和那老太太都听成傻子。”
他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啊,我们的老太太,MrsHudson,她过的怎麽样了?”
“别去关心她,她有刮刮乐就什麽也不愁了,John,你现在不应该关心任何人,你现在很累不是吗,你需要去楼上睡一会儿吗?”
他说,“如果我去睡了你怎麽办?”
我在沙发里伸伸腿,找到了一个矮脚凳,我将腿架上去,层叠在上面,“我嘛,不占用你的客房了,免得你收拾床单,可我想再坐一会儿,你这里有些像第欧根尼俱乐部,比贝克街静的多,我觉得有助於让我放松。”
“坐到你想走的时候再走吧,我没有赶你,我去给你拿毯子,暖气够吗,我也觉得够暖了,你把大衣脱了吧,别捂著了。”他唠叨完,就从楼上抱了床毯子给我,我把大衣放在沙发背上,接过毛毯,诧异的发现这毯子是他盖著的那床,上面有他的味道,很清晰。
“John,你晚上睡觉不需要盖任何东西?”
他笑了,“我平时习惯盖两床,而且我懒得去客房开橱柜……”他略沮丧的说,“那些被子锁在橱柜里,都由她叠的很好,我不想弄乱,你就将就著用我的吧,你不介意?”
我捂上毯子,将毛边卷在下巴上,把自己弄的像个繈褓里的婴儿,我很心满意足的望著他,结果换来了他的一个笑容,接著John与我说过晚安就上楼去了。
我觉得今晚我来对了,他的确需要我。
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从沙发里滚了下去,我在地板上四肢著地顿时找不到北,我眯著眼睛看看窗帘里投映进来的强烈阳光,我有些痛恨John为何不把窗帘24小时都拉上。
我爬起来径直的找准他家厨房的位置,一屁股坐进进餐用的长方桌旁边,John正在平底锅里敲了两个鸡蛋,我闻出来的,我用手指叩击著桌面,接著拿出手机浏览,手指头飞快的在屏幕上翻动,“Bored,Bored,Bored,无头尸体……恩……两分锺就可以解决的案件,仍旧只有Bored。英国现在是无人犯罪的乏味天堂了吗?”我希望罪犯能够明白我的苦恼,给我制造一些娱乐。
我仰起头,望向单调的天花板,极其悲哀深沈的叹了口气,“淡季,凶手们不知道是不是都跑去孵鸡蛋玩了。”
“无论你多麽的无聊,别拿我开刀。”
John说著,把鸡蛋和烤吐司端来了,摆在我面前,我觉得他即使以後单身一人过活也能支撑下去,不会像我一样把浸泡著眼球的奶茶喝进肚子里。
我去了一趟盥洗室用Holmes的方式利落的洗漱了一遍,我不喜欢胡子,所以我借用了John的刮胡膏和剃须刀,我很快就回到了我的早餐前面,我想我真的饿到我的胃开始抗议了,然而我能记住巴赫的所有乐谱我竟然却记不住我到底是几天前吃的上一顿。
我大嚼了一口吐司面包,然後发现John一动不动,我以为他变成树,和椅子融为一体了。
我用餐巾擦擦嘴,端起热饮喝了一口,我想去握一下他的手,但我不能,那样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可怜,所以我当做什麽都没看见,什麽都没有发生,我重新捡起我的叉子。
John抬起一只手遮挡著他的双眼,但已经来不及,我从之前那半秒就已经看见了他的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我放下叉子,稍稍侧过身体,背对著他,我认为我应该这样做,背对他,会让他好过一点,他不会喜欢被我看见他掉眼泪的,他痛恨软弱,世界上最讨厌跟命运认输的人他得是第一,而我得屈尊第二。
我背对他很久,我听见了他啜泣的声音,我不明白他对他妻子的爱有多深,想必是很深的,想必,是和我对待John那样深刻的,因为如果上周躺在那棺材里的是John,我肯定不仅仅是抽泣,我肯定在我那混蛋老哥面前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Sher……”
我听见了,他在喊我,极其微弱,就像用气流发音的,可我听见了,我回过头,我眨了眨眼睛,我抬起手,在桌面上接近他的手,我的手悬空停下来了,在他紧握的拳头前面彻底停住。
这样是没有用的,死人已经成为了死人。
很久很久之前我问过John,对尸体有什麽看法,他说,这个尸体死了。
我那时取笑了他,说他像个瞎子看不见线索。
我现在觉得我当时才是瞎子。
John当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死亡,他看见了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和过错,而我只看见了一堆冷酷无情的东西。
我从椅子里站起来,走过去,我的身影打落在他头发上,我近乎野蛮的揪起他的手臂,John顺从的站起来,倒在我怀里,他像个失去了知觉的人,脚下毫无力量,身体全部倾倒在我身上,我紧紧的搂住他,抱著他,一手按住他的後脑勺,一手勒紧他的背,我稳稳的用双臂抱他很长时间,直到他的眼泪湿透了我的西装和衬衫。
“她死了……Sherlock……她死了……我明明知道会有这麽一天,我和她结婚前就已经知道她有癌症,我知道,但我还是……我自找的……就像你说的,这种生活方式,这见鬼的下场,我自找的。”
我竟一时对不上话。
John哭了一会儿,然後尴尬的从我怀里出来,他将头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眼泪,我想大概都在我衣服上蹭干净了,他变回了那个替我解决敌人的JohnWatson,我也松开了他,在他面前蹩脚的整理著我的纽扣。
他依然坚强,英勇,刚毅无比,他仰著头冲我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谢谢你,Sherlock,真了不起,你从哪里学会拥抱别人的?”
“从你身上。”我淡淡的说。
第2章 Sherlock
John静静的站在我面前垂头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心里搬去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