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一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一个撑着伞的模糊身影,还未看清便昏了过去。
李花城,和谐客栈。
归一躺在客房的床上,头痛欲裂。
“你醒了?”
归一开口想回答,却发现声音哑了有些发不出声。
问话的人走到了归一床边,摸了摸归一的额头,喃喃道:“怎么还这么烫……你等着,我把刚煎好的药端过来。”
归一本能地拽住那人的袖子,动了动唇。
“我是你大师兄。”那人微笑着,替归一掖好被子,便去端药。
宵待晨……这个大师兄竟然还记得他么!
眼眶有些润,咬住牙才将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憋了回去。
宵待晨不消片刻便回来了,扶归一坐起,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递到归一嘴边:“乖,张嘴。”
归一看着一脸慈母样的大师兄,不禁打了个寒战。
“靠,哥又没用嘴喂你,怕什么怕啊!”宵待晨投以鄙视的眼神。
“师兄还是,咳咳咳,开口就,不饶人啊。”嗓子稍微缓过来一点的归一开口,一边咳嗽一边用沙哑走调的嗓音说着。
宵待晨用药汤让归一闭嘴,道:“你听你这破声音,都快赶得上师父唱歌了,快省点口水吧。”
归一无奈点点头,乖乖喝完了药,闭眼躺好。
宵待晨见归一大概没什么事了,这才走到门口,撑好伞出了屋子。
屋外,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撑着同样的纸伞,安静伫立。
“情,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紧急召集么,怎么……”
白发男人看着宵待晨,平静地道:“影杀解散了。”
宵待晨愣了愣,复又笑了:“那你就改行给我当药僮呗,虽然老了点,不过正好我喜欢老的。”
白发男人瞥了一眼宵待晨背后的客房,道:“你知道我姓景,也知道屋里的人刚杀了一个以前姓景的人。”
宵待晨坚定地挡在门前:“君子不乘人之危。何况你也不姓景,你姓最来着。”
“不管是最诚然还是景连情,都不想留这人一命。”
“你这是生拉硬扯的远房亲戚,轮不上号的。要杀也是你侄子凌厉先动刀,你省省吧。”
“别跟我提他,当年我要知道有他这么个存在就不会被姓颜的混蛋赶鸭子上架了。”
“最后还不是原来的景连情在给你当皇帝,你丫就天天窝在家里孵蛋好么。”
白发男人被宵待晨说得忍无可忍,扔了雨伞拔出短剑:“决斗!”
“决斗就决斗!”宵待晨上前一步将白发男人拉到自己伞下,勾肩搭背向院外拖去。
白发男人还挣扎着想抬起握着短剑的手:“你做什么!”
“决斗啊!告诉你什么叫英雄宝刀未老!”
“你手上抹的什么!”
“从师父那骗来的绝世蠢药,一试便知!”
“靠,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两人越走越远,身影终于隐没在雨雾中,再看不见。
稍时,客房的门被打开,只穿了一身中衣的归一提着花恋水的水剑走出门,捡起被白发男人扔下的伞,撑在头顶。
听二人的对话便知,此处不可久留。
虽然从把两封信交到魏迟钟手上起,便没想过凌厉会放过他。从决定复仇起,便没有想过全身而退。
听到影杀解散的消息,归一也有些惊讶。本来的设想是牵制住影杀最强的战斗力,然后由腾龙帮来推平影杀。可如今的情况似乎和设想中的有些偏差……
是因为影杀解散了?被那个自律到极点的会长子缘给解散了?那么影杀已经不复存在的话,他和师父黑圣人的约定也已结束,黑圣人可以干涉此事了。
以师父他老人家的作风,定是已经把腾龙帮犁过一遍了。
如今之计……
“是你,对么?”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归一背后响起。
归一握紧水剑和雨伞,不动如山。
“回答我。”刀出鞘,风声如凤鸣泣,在归一耳边响得很危险。
归一依然沉默,或者说默认了。
“能让魏迟钟明知危险也要冒险的事不多,知道有哪些这种事的人更不多,而知道这些事本身的人,整个江湖也找不出几个。”身后人顿了顿道,“更何况会用画兵器这种方式来叙事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的确不会有别人。”归一猛地一个侧身让开锋芒,用手中的水剑抵在凤泣刀身靠近刀柄的一端上。
手持凤泣的凌厉不惊不惧,顺势把刀往回一抽,转了个弯向袭向归一。
归一蹲身躲过这一刀,手中水剑倒握,以刁钻的角度刺向凌厉腹部。
凌厉收刀招架:“用剑使出来的七玄刀决,我倒是第一次见。”
归一顺着凤泣的方向往凌厉身侧绕去:“白狐教出来的七玄刀决与剑决相近,用刀用剑差别不大。”
凌厉小退半步远离水剑锋芒,暗中运起内力:“你知道与我有关的一切,所以你制造假象让我将凌啸错认作凶手。你这一手玩得可真是阴险。”
归一横伞以干扰凌厉视线,手中水剑后收准备出招:“你说得对,我是一个阴险的人。”
水剑破伞而出,与凌厉手中凤泣相接。
伞被凌厉的内力震成了碎片。
归一胸口一闷,猛地咳嗽起来,险些吐出血。
凌厉抽回凤泣准备挥出第二刀:“有实力的人,不需要阴险。”
归一本就病着,又被凌厉的内力震伤,只得将水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
刀出。
秋雨被一条血线横切开,又连回一片。
归一倒地,胸口多了一道尺长的口子,肋骨也被斩短数根,若非情急之下以失去平衡的代价后倾,此刻已被斩作两半。
“你做了怎样的事,就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凌厉踏着很慢很冷静的步子走到归一旁边,第三刀已经蓄势待发。
“我知道。”归一颤抖着手紧握水剑,却已无力再举剑招架。
凤泣由上而下,以落瀑之势穿透归一胸腔。
血漫。
凌厉放开凤泣,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手腕上多了一道柳叶形的口子,便是这一下让他的刀歪了。
凌厉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老树:“摘柳刃……你是左家的人?”
树后走出一个被雨淋透而显得极为狼狈的人,那人将鬓发捋到耳后露出左眼角的柳叶形伤疤:“不,我是另一个被摘柳刃命中过的左家仇敌。”
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归一双眼猛瞪,想要挣扎起来却被凤泣刀钉在了地上。
“曾胜……又是你!”
被称作曾胜的人用手中花剑指向凌厉,有些怅然地道:“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未败。”
“为何你总是跟我过不去?”
“我小时候以师兄你为信仰,可后来我的信仰却无情地背叛了我。那时候我便明白,只有信仰自己,才永远不会有背叛。”未败走近凌厉,“可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我最初的信仰是对的。连子缘师兄都说,选择杀或者不杀是我们每个人的自由和权力,这和当初你背叛影杀的理由何其相似。如今,当你选择杀而我选择不杀的时候,我们便再度对立。”
凌厉皱眉,伸手想去拿凤泣的刀柄,却发现自己浑身软麻使不上劲。
未败见状便明白了一切,收回了花剑,对凌厉道:“看来无论我来不来,你的结局都没有区别。”
凌厉看着归一,皱起眉:“什么时候下的?”
归一启唇,却无力发声,只用唇形说了五个字。
凤泣,我的血。
便是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毒住了凌厉。可在凌厉倒下前,流着血插着凤泣的归一中毒更早更深。
未败想到这一点,连忙推开凌厉去看归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