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乐听懂了,但一时难以相信,不敢接受,反复再三确认,“真的吗?你不会是……你想好了?”
“没错,你回校吧,我和你的事一笔勾销”。他说得很平静,稀松平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溪乐大喜过望,那股兴奋快乐劲儿溢于言表!“谢谢!”
首先是为他终于不再生自己的气,其次是为自己生活学业可以步入正轨,所以绽放了今年最舒畅、最饱满、最自然的一个笑容。许是这笑颜太有感染力、太灿烂夺目,任谁都无法自持、无法不沉醉,杜烁也情不自禁跟着嘴角一动。
溪乐抑制住激动,没有即刻收拾行李。若说有什么遗憾的,那便是无法轻易再见到他。还有庆叔和大黑,这么久的朝夕相处,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对这栋漂亮的房子也了如指掌、有了挂念,若以后再没机会来,怎可能一点儿不失落!所以要好好告别。
次日她去外面采购,全是用自己微薄的积蓄。给大黑买了个可爱的定制项圈,上面有庆叔联系方式,“如走失请拨打XXX感激不尽”;给庆叔买了条小毯子,大小适中,平时可以盖住老寒腿;给杜烁买东西最难,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缺什么!
除去秦唐时代,将各大商场逛遍依旧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在路过一家文具店时,勉强挑到了一副祝福卡片,其设计新颖,装裱着各式各样的闪片和金粉。不过还不够,再采买些贴纸、丝带、胶水和一束鲜花,最终才心满意足打道回府。她准备手工做一张道谢卡片。
杜烁收到的,是一张可爱精致之极的卡片。纸不是一般的卡纸,正反两面都嵌着一层闪闪发光的东西,金粉点缀其间,边缘围着一圈浅绿色丝带,内里强力粘合着几朵小小的干花,错落有致,颜色还很鲜艳,真可谓绿肥红瘦金光溢彩。正中内容写:祝杜总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背面一张笑脸。
这个自然是溪乐昼夜赶工,耗费很多心力、浪费很多材料才做出来的。花是手动烘干,用强力胶粘上去的;字也是她写的,只不过内容很犯难,几易其稿。在最后一个成品出来之前,已经有好几份精美的半成品被扔进了垃圾桶——有的是花苞没粘牢,有的是笑脸没画好,还有的是因为字写错了。
她一开始困惑该怎么下笔,想直接称呼“杜烁”,又觉得逾矩;想写很多感谢的话,尽管全部真情实意发自肺腑,但事后再看总觉得肉麻,也不好;想祝他大展鸿图,思索后又觉得身体健康是最基础的,应该放在第一位……就这样一直熬到深夜,最终的作品才完成,而垃圾桶已经满的要溢出来了。
杜烁拿到卡片时,她已经带着行李走了,桌上还留了一餐丰盛的早饭。他拿起卡片,看了又看,正反面不停翻看,不由轻笑。早饭没胃口吃,他决定在房子各处转一转,发现一切整洁如新、井井有条,和从前一模一样,甚至更温馨有序,最后转回到一楼,只剩保姆房。他还从没进过那里呢!
里面空间并不大,只有最基本的生活设施,她就在此住了大半年。她住过的屋子和李妈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什么也没带走,连尘土也没带走。
这么宽敞明亮的现代化别墅,却不会说话,大得如同荒无人烟的旷野,没有一丝温度,仅电器运转发出低低的轰鸣声,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了!一股强烈的孤寂裹狭着他,是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浑身不受控地发冷打颤。不能再待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立即下去开车,临走时想起了什么,匆忙退回来把那张卡片也带走,放进钱包里,大小正好,完美隐藏。
连着好几天,杜烁都没有再回南山小屋庆叔为此很发愁,全副身心扑在工作上,处理集团日常事务,签了几单新的生意,开了几个害群之马。闲了就和镇南等一班兄弟到处玩,镇南已经好久没约到他,见面打趣道,“学长你终于恢复正常了”。他苦笑。
他们无所顾忌放浪形骸,在全市到处留情,最后一晚也是个印象颇深的佳人尤物。杜烁完事后问那女人怎么称呼,那女人也随口答。
“小西”。
“小溪?”他本能地心口一震,身体一僵,瞳孔一亮。“什么溪?”
“东西的西。怎么了?”那女子不明所以。
“哦,没事”。
杜烁决定不等镇南马上走,明天再跟他解释,并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夜总会。
等他把宝马开回集团大楼,已经是深夜。车钥匙随手一扔,杜烁点燃一根烟,走到落地窗外,看着古城寒冬的夜景,心里没来由地又默念一个名字。相似的场景在纽约也上演过,同样是冬天,同样在深夜,同样的人。只不过那时提起这人是满腔恨意,近乎癫狂的执念,咬牙切齿,忿忿不平,不甘、不得、不休;到今天只有空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很快又要到杜烁一年中最讨厌的日期之一了。他宁可被人围殴,暴揍到住院,都不愿面对这天。
公司里的人慢慢走光了,齿轮再精密也有完全停摆的片刻,集团再大也有彻底安静的时候,喧喧嚷嚷的大城市一年中总会凝滞冻结那么几天,万籁俱寂。眼看除夕就要来了,他避无可避,只好提前安排过年的行程。
交接好今年最后几单生意,便让末原给自己定曼谷的机票和酒店。再琢磨下要给长辈送的新年礼,让助理照单买好了径直送到庆叔那儿。王星顺便问要不要给董事长也备一份,他犹豫一下,说那就请他代自己送去楼上吧。至于自己,回家看看庆叔,和他简单吃点,再去公墓转一趟,就直接飞国外躲清闲。
他本以为除夕前就自己一个人上路,若非要叫几个兄弟来,想他们也不会拒绝,但强人所难、搅人合家欢不是他的作风。意想不到的是,镇南竟跟来了!
一问原委,杜烁才放心接纳他同行。说起来,镇南也是个怪人。父母都是邻省体制内军委大院的,都希望他入仕,他偏偏反着来,非要自个儿出国,在洛杉矶一家企业打拼时,遇到了在实习的学长杜烁。那时镇南事业受挫,本升职无望,偏巧学长家里是一所大型财团,杜烁更是雪中送炭,主动抛出橄榄枝,提供了自家集团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位。从此镇南做生意的心更坚决,誓要在商海大展拳脚,闯出一份名堂证明自己。这不,今年就是因对他前途的分歧,家里人吵架了,他大闹一场,“离家出走”。
也罢,让他跟着自己总好过他一个人,杜烁无奈地想。
这个季节的曼谷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温凉清爽。既有镇南同行,索性就退了酒店,租一套别墅,宽敞幽静,少有闲人打扰,在那儿玩,也会方便点。
俩人下午一边游泳一边闲聊。杜烁劝他“别这么大个人了还搞离家出走这一套”,镇南反驳他不懂,这是原则底线,他有他的坚持。杜烁看他有些生气,言语间很是认真,索性随他去了。
镇南又梳理了一下“秦老六”他戏谑秦正雄的绰号在公司的势力,跟他谈逐个击破、缓慢蚕食的策略,杜烁只是听着,不置可否。镇南反复询问、确认他的意见,他也只是懒洋洋不疾不徐游着,“急什么”。最后镇南无可奈何摇头,总结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晚上镇南早就计划好了,要试试泰国的女人怎么样。他本想打电话叫一堆女的,被杜烁拦住了,他表示自己兴趣不大,也劝他适度,所以最后只点了三名女郎。两个陪着镇南去了隔壁房间,还有一位留下来陪着杜烁。
那接客的女的身材丰满、体态妖娆,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很是开放大胆,一上来就主动凑近,搂着他动手动脚,摸来摸去。这过分的热情让他不太舒服,早早了事后,多付些钱,宁可把人打发了。那女的在外一边等同伴,一边撇着嘴数钱,嫌这趟太无趣,直呼没意思。
她走了之后房间里并没有静下来,隔壁时不时传来嬉笑打闹声,是镇南和那两个女人在打情骂俏。这样也好,胜过绝对安静,那才是可怕!
就着断断续续的背景音,他去酒柜挑了一瓶杜松子酒,躺到沙发独自小酌。刚一入喉,咂摸出一些美妙滋味来,朦朦胧胧间透过纱影,又浮上一张不真切的脸,好似上次酒醉望着的人——
李溪乐。
用力摇头摆脱这种思绪,他拿着酒瓶逃到阳台,试图用外面开阔宜人的景色来转移注意。暖风熏人,古城的春节可没这么柔和,他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母亲去世那天,春节是他一年中最讨厌的日子。秦燿一家团圆,他爸也百忙之中抽空回来吃年夜饭、保证过个大年,李妈她们却要走,从除夕开始连请三天假。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李妈带着溪乐、提着大包小包就出门了。
杜烁不知道该去哪儿,反正不能在那面对姓秦的一家,所以也出门闲逛,经常混的几个哥们,这会儿都乖乖蜗居在家里。他独自晃荡,无所事事,北方的腊月冷得可以。才下过一场雪,路面残雪还没清干净,又混着污泥和垃圾成了灰黑色的臭水,淌得满地狼藉。不是人们不想打扫,而是年关将至,都没闲情、没余力。
他在脏兮兮的大街上晃悠,观察冬天的形态,观察急匆匆的路人,猜他们在忙什么、要去哪儿。十家店铺九家都关门,剩下的也不是全心全意做买卖。其实外面没什么好逛的,但他就是不想回去,不能回去。
直至天将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装点一新,随处可见的大红色渲染着喜庆氛围,炮仗声此起彼伏,小孩的欢笑喧闹混杂其间,饭菜的香味在大街上弥漫,他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父亲应该为了跨年,专程放下工作回来聚餐。他不能缺席不给他爸面子。
年夜饭看着丰盛,实则对他而言无比苦涩,难以下咽,因为这是属于杜秦燿他们一家的团圆,不是他的。他纯粹是多余的人,碍眼的存在,扫兴的东西。
饭桌上秦燿对着爸妈肆无忌惮地撒娇,他们都是一脸宠溺。小儿子说想要个定制款汽车模型,杜建刚笑问那你这学期有没有进步?有没有考进前十?秦燿噘嘴表示不满,这会儿不爱提学习这件事。秦靓难得温和打圆场,“哎呀,其实儿子有进步,你不常回来怎么知道,他这学期表现可乖了!”
“那好,爸就给你买个大的、专属的、独一份的,怎么样?”
“耶!好哎!”
独他默不作声,埋头吃饭,不闻不问,全当自己是个假人,周边是三团黑漆漆的影像。要是能当场化成一粒灰就好了!
“没事,四个轮子的东西嘛,你又不喜欢”。他对自己说。
可能是杜建刚察觉到还有一个儿子存在,略感心虚,顺带问道“阿烁,你新年想要什么礼物?”杜烁有些意外,不妨这突然一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也不挑拣,“都行”。
此时不用看也知道,秦靓应该是厌烦憎恶的,她果然狠狠剜了杜建刚一眼;秦燿神情也充满敌意,尽是嫌弃与不屑。所以他没怎么动筷就说自己吃饱了,先回房去。
这顿饭,怎么可能吃得饱?“这是他们一家人的节日和团圆,本就没有你的位置,你就不该上桌,你这恶心的臭虫!黑漆漆的小房子才是该待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年正月初一,16岁的杜烁准备带些东西去看望妈妈,他爸劝他留下来,“外头天寒地冻,那里也没个人影”,他拒绝了。宁可去那,也不要待在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穿得尽可能厚些,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墓地的冷清。本就人迹罕至,又加上偏僻郊区,空旷寂静,这儿几乎也成了活人的坟场。他在墓前述说思念,才待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住了,不得不起身运动一阵,一边哈气一边跺脚。一个人枯燥无聊,为了消磨时间,就去数树上的残叶和麻雀,数完了,继续点这里睡着多少人……
饿了,就坐在碑前准备吃自己带来的方便面,去向看门大爷讨热水时,发现已经人去屋空,他灵机一动就着干面饼硬啃,居然硬生生尝出了这种吃法儿的美味;困了,就在树下掩上帽子,稍稍打个盹儿,不担心感冒着凉的问题,因为地上太冷,不舒服,蜷缩的姿势也很难受,人肯定睡不熟。
不知不觉,北风刮过,天就黑了,日落之迅即、夕阳之短暂,人类无能为力,又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等他到家,他爸果然已经走了,秦靓他们好像也陪着去公司了,此刻宅子里空无一人。他直接回自己房间,外面的火树银花、张灯结彩,与里面的昏暗诧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趴在窗上,痴痴望着那些绚烂的烟花爆竹,听着别人的欢笑打闹出神。
这一晚,注定难眠。
初二,他实在不知道还有哪里可去,但也确实不能待在这里,只好先穿上羽绒服出去,一边走一边看。就在他绞尽脑汁为自己找一个目的地时,突然间一所简陋平房毫无预兆蹦入脑海。
“你上次不是去过一趟了吗?再去一次,悄悄地,看看小黑怎么样”。所以鬼使神差地,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路过相同的地标,来到了溪乐家门外。他就在不远处站着,看看她在做什么,她们家在忙什么。
只见暖黄灯光下,溪乐一身喜庆的红色棉褂,上面是浅红粉紫的花纹,边缘嵌着一圈毛茸茸的雪白棉花;下面是配套的浅紫色裙子,大红棉靴;头上扎着两个马尾,系着红色的发绳,还坠着两个小金铃铛。她两颊通红,喜气洋洋,活像个年画娃娃。李妈好像和他们在说什么,一家人都笑了,可能是在讨论她这学期的成绩和一等奖学金吧,毕竟整面墙都张贴着她密密麻麻的奖状。
溪乐收到了两个大红包,高兴地活蹦乱跳,抱着妈妈爷爷手舞足蹈。爷爷不忘把厨房的边角料投喂给小黑,小黑接过之后汪汪直叫。很快饭熟了,看着像摆了好几盘,有鱼有虾有鸡,很丰盛的一餐。大人坐定,小黑也想跟着上去,爷爷忙拦住,小黑偷蹿到一半,不防备摔了个墩儿,洋相尽出,她们都跟着笑,笑得可开心了。
终于在这时,杜烁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转身,顺着来时路,偷偷返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年初三,李妈她们终于回来了!他由衷地开心,终于把新年熬走了!
秦靓也上前笑脸相迎,那是因为终于有人洗衣做饭了,这几天没人理家务,房子里乱作一团,那婆娘千金小姐尊贵之躯绝不可能沾染这些!她儿子面无表情,呆呆在旁边看着他的补习老师又回来。有时候,杜烁想,秦燿面无表情时,实际上是有表情的——那是一种默不作声又不得其法的反抗。
过了一会儿,溪乐一个人做贼似的铛铛铛来敲门。“阿烁哥哥,在忙吗?我给你送点儿东西”。
杜烁疑惑,想不到她会来送东西,扪心自问“送什么?难道昨天被发现了?不可能吧”。
她进来,他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一个是整套“金榜题名”文具,各种品类都有,按理说杜烁不缺这些,但难得的是,这是他们学校去年独给尖子生的表彰,属于专项殊荣。可能她已经有好几套了,这个也用不上,再加上自己的文具总是乱丢,动不动就不见,便收下了。
另一个是崭新的深蓝色文具袋,材质摸起来很结实,防水耐脏可能是她上次看到自己现在这个脏乱差,实在不堪入目,上面挂了个与她昨天佩戴的一模一样的铃铛,叮叮作响。“这样就不容易丢了”,她说。
最后是一盒裂可宁防护霜,他不知是何物,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冬天这么冷,擦在手上,防皲裂的”。
杜烁害羞了,不好意思低下头,她怎么知道自己生冻疮了?过了一阵,一句谢谢,声如蚊呐。
溪乐倒是很坦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北方,如果一不小心被冻伤,手先是又肿又红又痒,然后沾水才会剧烈疼痛溪乐看到她妈是这样。即使第二年保护再到位,也常常复发。她送的东西终究迟了些。次年冬天他人在纽约,那些东西早已不知所踪,身上皲裂的口子和冻疮,远比之前多得多。
所以说东南亚的春节就是比古城暖和,杜烁望着外国的月亮。
低头回神,不经意发现她临别送的那张卡又摆在身前。“怎么把它拿出来了?是刚刚走神不自知,梦游了吗?”
小小一张卡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字斟句酌、念了又念。晚风轻轻地吹,吹来隔壁依旧火热的浓情蜜意,却吹不走一室躁热。
一瓶烈酒已经空了,人还没醉……
回国之后,所有人复工,纷纷投身正常的忙碌中,杜烁也打算借工作节奏让自己理智重回高地,克服近期烦乱不堪的心绪。可惜的是,这只能短期奏效。一旦闲下来,那个身影又不受控地在脑海中浮现,反复显像。想知道她毕业了吗?以后有什么打算?现在住在哪儿?
就在他苦苦自制、不去打探她消息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赫然显示正是“李溪乐”!
当时他正在开常务董事会,整个人吓了一跳,心下大骇,差点要弹起来!不敢相信,一个不稳险些把手机摔了,擦亮眼睛再看向来电显示,没错!为防止更大的失态,不影响会议,他急忙致歉,出门接听,确认无误是她,甫一拿起——“喂?”
“杜烁,你也太过分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原来溪乐自南山别墅出来后,没有选择继续读书。她被耽误了,错过了申研的最佳时机,为期略晚,正在为今后出路纠结时,家里突然传出妈妈摔伤尾椎骨的消息。
正值寒冬腊月,路面结冰易滑,李妈急赶着回家做饭,脚下一个不小心。这一摔把溪乐和爷爷都急坏了,年纪越大的人越怕栽跟头。幸好最后没事,只花了点小钱。
但这让溪乐清醒了,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年轻劳动力。为了培养这个劳动力,一家子快被榨干了。母亲劳作半生,最拼的时候一个人打三份工,还都是体力活,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爷爷更是节俭朴素,每天都过着苦日子,已年过花甲还不能颐养天年,不时做点零散活儿。
“李溪乐,你怎么忍心为了自己念书就让他们继续受累?
溪乐,你已经长大了,能扛起一个家就是大人。
你是勇敢的大人!”
所以她婉拒了教授的好意帮助,找了一份杂志社的编辑工作。尽管目前还在试用期,但能保证自力更生,省吃俭用的话还能余下一些,再加上之前做保姆、家教和勤工俭学的存款,卡里也算有一笔小钱。这样,可以在家人再有万一时,不愁经济,稳住后方。
作为大四下即将毕业的学生,她已经大半只脚迈出校园了。自打进入社会,几个月以来感触颇深。一方面,职场令她眼花缭乱,大开眼界,学会了很多课堂上没教的实用技能,比如如何紧密追踪市场密码,这是一项足以长期养活自己的硬本领,也让她明白职场不养闲人。
另一方面,这里的人情世故远比象牙塔复杂得多,使她应付颇为艰难。尤其是为了经费来源,不得不服低做小讨好他人,酒局上既有自大狂傲的跋扈将军,也有悄摸占便宜的好色之徒,她内心厌恶到了极点,面上又不能显露丝毫。
说实话她更喜欢简单纯粹的读书生活,所以偶尔也会冲动,追问当初的选择。对钱的认知更是史无前例的深刻,为了俭省她每天公交通勤,在车上片刻的放松中,观察形形色色的乘客——各种风尘仆仆着急忙慌赶路的人。此时她又深深感触,妈妈和爷爷多么伟大、多么不容易!
事情突然发生在开春某一天。
几车人和一辆挖掘机事先不打招呼,开进她家,说这要拆迁重建,当场赶人!溪乐上气不接下气跑回来,只见一堆壮汉咄咄逼人,妈妈爷爷还在据理力争。
这儿原是老乡杜建刚的宅基地,近十年之久,他们一直借住在别人家屋檐下。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情愿寄居这里,也想过搬走,只是家里窘迫,没那个条件,时机总是未到,久而久之没人再提,便想当然抛之脑后。今天这场面才猛然给了她们一记重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理解,她很生气,气的并不是赶她们走,而是为什么不提前通知、直接赶人!这害的她们丧家之犬,狼狈不堪,一时间又能去哪儿?是要她们流落街头,乞讨要饭吗?!
她扶住妈妈,上前质问那领头的人,愤怒使她毫无惧意。“为什么你们现在才临时通知?”
那人面不改色,依旧得意。“谁说没提前告知了,通知单不在这呢嘛!你们自己没看见!”说着从平常注意不到的一丛灌木后,取出一小团不显眼的纸。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藏在视线隐蔽的地方,故意让她们措手不及,就是想今天看她们出丑!溪乐怒不可遏,想不通杜伯父这么做的理由,唯一可能就是杜烁!他怎么变成了这种小人?不是说原谅自己了嘛!怎么还这样暗中使绊子?
她从帆布袋里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拨过去,甫一接通,便忍不住开口怒斥,“杜烁,你也太过分了吧!”
那头杜烁一愣,一时难以接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拿下电话一看,确认是李溪乐没错!印象中她从来都是个温柔平和的人,几乎不对人发火,更绝不会凶自己。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赶紧追问怎么回事,溪乐说出了事情经过。杜烁心下当即明白了七八分,并劝溪乐先冷静,不要生气,这真不是自己指使的,也让那伙人看在自己面子上先暂停,他即刻就去问父亲。
他告诉父亲,杜建刚的反应和自己一模一样,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冷静思考后,他忽然想起儿子回国前与秦正雄做的一笔交易:为了让阿烁顺利接管企业,扫除最大的拦路虎,说服秦,他把自己的所有私人不动产和收藏品送给大舅子,秦当时也勉强同意。怎么今天又闹事?
杜烁猜到果然是他——秦正雄!他以前从没想过赶尽杀绝,集团运营一天是一天,初始本就是他家产业,且让他有一席之地罢。他不会为秦唐时代拼尽全力,他父亲会,他不会!得过且过、维持现状也不是不行。但现在,他看清了,他和他妹妹家那些人根本就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歹毒心黑,卑鄙无耻!
“秦总,且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小程送他到城西,他已在途中摸清了来龙去脉,理顺了解决办法并打点好了关系,让拆迁队撤了。下车再见李溪乐,几个月的空白,反而像透明胶水,把他的眼神紧紧黏在她身上……
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从未变过。远看是浅白的毛衣,天蓝的碎花裙,过肩长发如墨如瀑。不过本该清丽美好的画面,近看却有两个不和谐的音符:一个是她带着怒气、怨恨和委屈的脸庞,蛾眉倒竖,郁郁寡欢;另一个是她满身飞絮,灰头土脸,染脏了衣裳,也令原本姣花照水的容颜蒙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杜建刚给他大舅子致电,热心关怀,笑问西郊原委,并恳请他停手。秦在那头打哈哈,说自己本打算在这盖个度假山庄,手续齐全,程序也合规,既然这样,就看在主席面子上先缓一阵。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姓秦的甩的一个下马威,八成是为了年前杜烁开除了一名跟他关系密切的采购部副经理。
其实,秦早已怀恨在心,从杜烁半只脚踏入他妹夫家起,就没顺眼过。今日举动,既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自家的产业。他岂能被一个低贱小辈拿捏?任由他在秦氏集团作威作福、指手划脚?得知这李家人跟杜家关系不错,恰好现在这里又归自己使用,虽看不上这点儿烂地方,但正好拿来做文章。所以找了心腹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就慢慢悠悠若无其事,专程等着大小杜总求饶的电话。让他们知道谁说了才算!
随着闹剧结束,误会解开,溪乐看杜烁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怒目而视逐渐转为平静。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总之连累了她们家,真是抱歉。溪乐淡淡回道没关系。他又关心她们接下来什么打算,准备住哪儿。她当下也没想好,和家里商量慢慢看吧。他急忙表示自己在西二环还有套公寓,不远,完全是他名下私人财产,肯定不会有任何打扰,她们可以先住着。溪乐这次坚定地摇头拒绝,她们不会再寄人篱下了,任何人!她们早就该去自己的家了。
晚上溪乐和妈妈、爷爷合议今后的打算。溪乐如今大了,可以独立生活,自己赚钱照顾自己,所以李妈想回村去,那有自家的屋和田,还埋葬着父亲;爷爷也是,始终住不惯城里,还是回乡最好、最自在。溪乐一开始担心老家医疗落后、距离远,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人在古城很难照顾。但他们都觉得老家那边不错,靠近古城的卫星城市,交通便捷,生活便利,物价低廉,不怎么花钱,而且节奏舒缓,人情温暖,他们有田有闲,还能自己种点菜和粮,没有城里诸多限制,再养只小狗也没问题。
见他们执意如此,溪乐也心动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吧。且扎心的事实是,古城节节飙升的房价和物价确实令她望而却步。因此全家最终决定,把六成存款拿出来好好修缮老家自建房。溪乐毕业后先留在市里工作,周末可以多回家,毕竟车程不到两小时。
当晚杜烁还是觉得愧疚不安,毕竟是由于自己才把她们家卷进来,遭受这场无妄之灾,得想个办法再帮帮她们。以那天溪乐的神情口气,估计不会再接受自己的好意了,不如直接去找李妈。
于是他特地拜访李妈,情真意切感谢她过去这么多年的照顾,并继续为那场风波表示歉意,再三强调事情因自己而起,他坐立难安。请李妈看在以往情分上收下一笔钱,大概有二十万这在2010年是笔不小的数字,暂做她们的过渡准备,不然他会过意不去的。李妈实在推辞不过,看他那么诚恳,不想让他再惦记,况且最近家里确实吃紧,就收下了。
钱是收下了,但事不能隐瞒,李妈想了想,还是得向女儿和盘托出,以防她不知情,过于逞强,哪天闹出误会,难以收场。于是等她回来,一字一句重复当日情形,岂料她听了还是炸毛!
“他给咱就收吗?已经欠的够多了!”
“你这是说哪里话!不收下阿烁不会翻过这一页。这样对大家都好”。李妈不理解女儿怎么这么大反应,明明也是雪中送炭、一番好意不是吗?末了还补充道,“你改天专程跟人家道谢,知道吗?”
溪乐气急败坏,道谢?怎么道谢?拿什么去谢?人家什么都不缺,用得着我感谢?虽然心中郁闷着,但妈妈话里一个词还是挑动了她敏感的神经,令她念念不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专程?”她确实有那么点儿想见他,想再见他一面,其实早就想见他了啊!再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于是仲春一个晴朗的周六,溪乐在寝室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先是给庆叔电话寒暄,婉转打探南山有谁在,庆叔不点破,直接笑答阿烁还在公司。她莫名其妙打扮好自己出门,又鬼使神差晃到商场楼下,已经是下午了。
门口徘徊几步,犹豫一番后,还是上前请值班的人通传。她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来回踱步,莫名紧张。不一会儿,杜烁就下来了,他好像心情很好,一身轻松,衣角还带风。等到他真在自己眼前时,溪乐又不知该如何张口了。
“你找我啊”,杜烁没来由的欣喜。
“是我妈”,溪乐赶紧解释,“让我来道谢的”。
“太客气了,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突然有这出”。
溪乐无法再接,晾了一会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要不我请你吃饭?”
杜烁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似的,忙点头应答,“好啊,那你先等一下,我上去收拾”。
等他真去了,溪乐又在原地纠结打转了,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嘴快。能带他去哪儿啊?他应该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小馆子拿不出手,大餐厅又付不起价。就在他上去处理余下工作、飞速交接时,溪乐脑筋也飞速旋转。终于,她想到一个地方,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杜烁再下来时,衣角的风比上次还大,他拿着车钥匙,问道去哪。溪乐说你想不想去母校门口?他自然点头,发动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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