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闭着眼睛,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的种种趣事:自己给她看春宫图,她说不识字;她要吃鸡大腿,掉到地上也会飞快地捡起来啃;她总是抱着自己的脖子,软软地,嗲嗲地喊“父皇,你真好……父皇,你真好……”
真不敢相信,若是换了一个女人,这样的大发雷霆,自己会如何!就算小怜初次得宠时,也不敢说半句不恭不敬的话,从来没有任何女人敢忤逆自己分毫。
唯有她,唯有那个小东西。
就算是发怒,就算再生气,对她也狠不起心肠。
那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看着她从一株小小的苗圃,长成娇艳的花朵。
这样的情分,其他人根本无法,也不可能理解。
自己待她,永远抱着一种女儿一般的情怀。男人不能原谅忤逆自己的女人,但是,几曾有男人真正能狠得下心处罚自己的娇娇女?
就像现在,又能如何呢!
自己伤害她在先,这又能怪谁?
爱的妥协6
而这一切,完全是自己养成的——是自己让她养成这样的性子;等到明白时,已经无法扭转。根本就没有办法了。
他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呜呜咽咽的声音早已停了。
“小东西……”
“小东西……”
里面静悄悄的,无人答应。
芳菲躺在床上,又气又急,这个陛下,脸皮也真够可以的,到现在也不肯走。想要扮演痴情种?好,就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芳菲……你睡了没有?”
她默不作声。
“睡不着就起来陪我看月光好不好?”
“!!!!”
她冷笑一声。陛下,这是新奇感作祟,没有追过女孩子的男人,第一次起了兴头,纵然是皇帝,也不可能想要真心就得到真心吧?
就算是他的大臣,他还分不清楚谁到底死忠,谁是奸臣呢!
何况女人的心!
她蒙头大睡,陛下要降级为自己的侍卫,那也由得他。就看他扮痴情会扮到何时。山里风大,别忘了他老人家还有寒症!
她终究还是躺不住,月光从屋顶的琉璃瓦上照下来,能看到挂在门口的花貂大氅。她暗叹一声,起身,拿了花貂,慢慢地开门。
罗迦喜出望外,那小人儿穿着袍子,微微咬着嘴唇看着自己。月光下,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又大又黑,仿佛两颗上好的葡萄。
“小东西……你原谅我了?”
她将花貂递过去,淡淡道:“陛下,你有寒症,夜露风寒,你不能坐在地上。”
他的喜悦,简直难以言表。她关心自己!再怎么吵闹,她终究是惦记着自己。
“芳菲……”他伸出手拉她,她却飞快地缩回去。
“陛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快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希望你离开这间屋子,再也不要回到这间屋子了。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
心里难受得出奇,他在月光下看着她的脸,玉一般流淌,却清瘦而寂寞。
爱的妥协7
“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日子,不想再被人打扰了。陛下,请你答应我,回你的行宫吧。”
“!!!”
“陛下,我真的不希望你呆在我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我不习惯!”
他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她心里一松,“谢谢你!”
“我答应你,晚上不再进你的房间了。”
君无戏言。他认真说话时,基本还是能信守承诺的。只要他不进自己的房间,久而久之,自然就会淡了心。
“芳菲,你进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慢慢进去,关了门。
一夜煎熬,终究是无法入睡,几乎快折腾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但很快又惊醒,起床,朝阳刚刚升起。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毫无声息。
她推开门,门口空的,陛下早已不见了。早就说了,他的痴情本色扮演不了多久的,终究是帝王,不是普通男人!今天尚可忍耐,只怕三几天下来就会烦了,腻了,怒了。
她默默地关了门,也不想呆在这屋子里,想着红云等很快就会送洗漱的水和早点来,急忙就闪身出去了。
一颗大松树下,站着一个道观高耸的老者。
“娘娘,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躬身,十分尊敬:“芳菲在这里,承蒙道长关照,多方照顾,道长有话但说无妨。”
“娘娘的遭遇,贫道也略知一二。娘娘心中愤懑,也可以理解。陛下雄才大略,他虽号称战神,实有仁爱之心。单就他对娘娘的情意,封后,宠爱,他也知自己的错误,不仅送走小怜,而且亲自来北武当接你,这一切,别说帝王,就算是一般男子,也是做不到的。汉人有句俗语叫做‘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陛下对你可谓有情有意,你也该试着给他一个机会,夫妻和好,不要一味赌气了……”
爱的妥协8
她淡淡道:“道长,你乃出家之人,方外人士讲究四大皆空,弃绝红尘。这席话,似乎不该出自你之口……”
通灵道长肃然道:“先要入世,才可能出世!既然贫道印杖夏锬镂准业囊桓鲋杜陀幸逦窈驮鹑喂嫒澳锬锛妇洌媚锬镅≡褡詈玫墓樗蕖?br />
她心里一酸,自己这条命都是通灵道长所救,别说他规劝几句,就是重重地责骂几句,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可是,道长,你也许有所不知!我的出身,并非金枝玉叶,而是大燕的亡国奴。实在不配伺候陛下……也许,你高估了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娘娘此言差矣,天下男人,谁会把皇后的位置给一个奴隶?如果你在陛下心中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他可能拿皇后这样的大事出来开玩笑?”
“……”
“贫道也略有所闻,陛下是力排众议,才将你立为皇后的!他二十年不曾立后,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她沉默着,有些事情,的确是自己想不到,一切,也没有认真想过的。
罗迦是个恶魔,这印象太过根深蒂固,留下的,全是他的伤害。
至于他的好,总是要在黑夜的寂寞里,才会偶尔想到,带来的是酸楚,或者更深刻的疼痛!
“娘娘,请你务必认真考虑!”
她再次行礼:“道长请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我实在不愿意再进宫了。陛下此人,心血来潮时,可以做许多事情,可他一旦翻脸,可怕的程度,是您不能想象的……”
通灵道长依旧和颜悦色:“老道半生飘零,不敢说有一双慧眼,至少阅人无数。陛下外表不羁,内心柔软,他不是年轻人了,而是已过不惑的中年人,一举一动,当然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绝非是心血来潮或者一时冲动!”
芳菲无法回答。也许,不明白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