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还在滔滔不绝:“更何况,这种天狗吃日,是非常寻常的自然现象,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很常见的,大祭司却别有用心的把它妖魔化了,通灵道长甚至说,南朝的钦天监已经监测到了许多次,都有记录……”
太子愤愤道:“父皇现在全信任道长那一套,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这次,轮到芳菲一怔。
原来,殿下对通灵道长的认同,远远不是陛下那样的!
他根本不认同通灵道长。
自高太傅死后,的确,再也想不起,他有什么亲近的南人军师、智囊团了。他的智囊团,全部换成了鲜卑人了。
芳菲心里一凛,这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陛下现在大张旗鼓地,准备开太学,重用一些汉人;如果殿下,越来越站到了他的对立面,父子二人,久而久之,不可能不生罅隙。
“道长说,南朝就是有了这样的祥瑞,才有了元嘉之治……”
太子怒道:“他撒谎!他和乙浑一样撒谎逢迎!专门选父皇爱听的话来逢迎父皇。这明明是大凶之兆,他却诡辩成什么祥瑞,简直有失他的身份……”
原来,当日通灵道长那番话,令太子把他不自禁地归入了乙浑之流的人物。
可见,政见的不同,会让人做出如何截然不同的价值判断。
她强笑道:“道长世外高人,必然有他的看法……”
“他真要是个高人,就不会天天滞留平城蝇营狗苟了。要知道,大祭司是从不和朝臣来往的。方外之人,一旦沾染了政治,就会变成野心家,或者邀宠的小丑。”
芳菲再次一怔。这一次,真的是她也说不出话了。
太子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头了,不禁放缓和了语气:“皇后,你和父皇感情那么好,就算是为了北国,你也该劝劝他……现在,只有你能劝说父皇了……”
翻脸相向5
“你认为我劝得了?”
“能,父皇最听你的……”
“可是,我就算劝得了,也不会劝陛下!”
太子一怔。
“我不但不会劝说陛下,而且,我和陛下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劝说的必要!”
“皇后……”
太子的声音又意外,又失望:“皇后……”
“陛下没有任何错。我甚至支持他用非常强硬的手段。”
太子也怒了:“皇后,你这是什么话?”
强硬手段?什么叫强硬手段?
难道要血流成河?
难道要把大祭司杀了?难道要把北国的信徒全部杀了?
“皇后,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样!”
“对!我就是这样,我完全赞同陛下!”
“就连父皇的错误,你也赞同?”
“对!”她非常干脆,“我和陛下彻底一条心!”
失望,愤怒,太子怒不可遏:“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皇后你变了……”
他声音的那种情绪,简直令芳菲失控了!
变了,自己变成什么了?
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谄媚君王的狐狸精?
自己是陛下的妻子,不是什么忠臣,不是御史官!
“皇后,我本来以为,你更有义务劝谏父皇……”
“义务?我有什么义务?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如果劝诫的事情都我做完了,那国家发俸禄给大臣干什么?”
“皇后!@”
太子气得脸青面黑:“你,你……”
芳菲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而愤怒:“我怎么了?殿下,我令你失望了?你要我劝说陛下,我怎么劝说?恢复神殿的第一个目的,便是拿我开刀!大祭司要针对的第一个人便是我!要解除你们北国最根本的问题其实也不难,只要把我重新烧死就行了!这样,你的父皇,你太子殿下,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翻脸相向6
太子后退一步,满面惊惶,只能看到喉结滚动,几次张嘴,都不知说什么。
芳菲掉转头,背对着他。
他看去,但见面前的女子,双肩微微抽动,显然是压抑着心底的不安,这一瞬间,她身上的凤冠霞帔忽然变了,不再是皇后的朝服,而是那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女子,昔日娇小的女孩儿,拿着跟自己一摸一样的鸳鸯饭碗吃饭,声音充满了担忧和期待:“殿下,如果你以后当了皇帝,就废黜祭祀法令好不好?”
言犹在耳,竟然成了过眼云烟。
他竟然有些怯怯的,心里完全不知是什么滋味。“皇后……皇后……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
她依旧没有转过身,还是背对着他。
“殿下,大祭司从突然现身祖先祭祀的时刻起,我就知道,他是要针对我的身份做文章!最终的结局,是要我受到惩罚,让陛下身败名裂。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尚不清楚,但是,可以断定,这宫里,或许是朝臣,或许是一些妃嫔,跟他有所勾结,不然,他不会把握那么多恰当的时机……殿下,这些我一介女流都能看到,你难道说你根本就想不到?难道祭祀当天,你不在场?更何况……”
她说不下去,更何况,当日陛下召见他和通灵道长,要他们两人献计献策,分头行事,他是完全清楚的!
“皇后,你听我说……”
她听着,他却说不下去。
自己在努力,一直在努力,所要提出的建议,也绝不是针对她,更不会危急她的利益,可是,一时,竟然说不出来,也表达不清楚。
她缓缓的,声音十分冷淡,“历来,江山兴亡时,总是喜欢牺牲女人。商纣王灭了,人们怪苏妲己;周幽王灭了,人们怪褒姒……现在,北国出了天狗吃日,也许,都是因为我这个亡国妖孽还没死的缘故!只要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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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得不像话,仿佛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自己,从来不是那个意思。要父王做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做个姿态,顺应一下民心——自己做了多少的努力,只用牲畜代替人殉。绝非是要她去!
而且,此时此刻,她的处境,当然不可能再如昔日一般,任人宰割!难道她认为自己就从未想到过这些么?
她忽然转过身,看着他,疾言厉色:“殿下,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是,我马上就可以自己了结!要死,其实也很简单,三尺白绫,一把剪刀,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