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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怎么会灭亡呢?
陛下,他对这一切的担忧,显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而是很久很久了,他的声音,疲倦得几乎有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厌世之意。
没错,就是厌世。
她心里一阵一阵地抽搐:“陛下……你不要说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芳菲,你听我说……”
她泪眼滂沱,泣不成声:“陛下,你说……”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芳菲,朕这一生,最大的辣手便是神殿一战。朕之所以如此残忍,亏心,就是要扫清神殿的一切障碍……”
他的眼里,渐渐地露出惊恐的光芒,似是在回想那一场血淋淋的厮杀……成千上万无辜的教徒,壮烈殉教的大祭司,自焚而死的阿当祭司,拒不屈服的拉法上人……
沙场,那一刻,世界整个变成了一片沙场!
驾崩4
他们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们某种意义上,全是忠实的教徒,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战。
但是,他们都死了!
如果这一生最最亏心——便是这一战。
就是这一战,芳菲也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也许,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还有大祭司临死之前的诅咒,那种诅咒,仿佛一种看不见的水分子,一种无形的毒虫,完全钻入了他的脑髓里面。
现在,已经吞噬空了他的一切的生机。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陛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也是她心目中一个永远的疼痛,以至于,自己的孩子失去了,都不敢抱怨,不敢伤感。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报应和惩罚?
这也是神殿对自己的惩罚。
冥冥之中,谁敢不相信这样的惩罚?
甚至,这报应将要牵涉到未来?牵涉到陛下?如果是报应,这报应也来得太过于了吧?难道两个孩子还不足以偿还?
天色,完全黑了。
门外,通灵道长焦虑地看着肃穆的禁卫军以及黑压压的文武百官。
这些人,再一次全部跪在大殿的廊庑之下。
几名顾命大臣也熬不住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在廊庑之下的垫子上靠着,但是,很快又站起来,保持着精神,一点也不敢疏忽懈怠。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
“皇后怎么还不出来?”
“皇后的医术再是高明,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结果吧?”
“皇后至少该派人告诉我们一声……”
乙浑一边说,眼珠子一边转来转去。
皇后仿佛一进去,就再也不会出来似的。
他忽然冷笑一声:“皇后是不是在装神弄鬼?通灵道长都已经下了诊断,皇后终究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
驾崩5
源贺不以为然:“就算皇后医术不行,但是陛下临终,两口子之间说些话,要避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陛下和皇后一直十分恩爱……”
乙浑冷笑着压低声音:“汉人的女子,假招子多得很……”
众人一时都没有做声。这便是鲜卑男人很少娶汉女为正妻的主要原因,她们脑瓜子灵活,读过书,论起智谋,鲜卑男人绝大多数不是她们的对手。所以,尽管男人们爱慕她们婀娜妩媚的体态,风流缠绵的容貌,但是,却总是敬而远之。
现在的皇后,便是这样的典型。
通灵道长一个人在前面的角落里,跟文武大臣完全隔开。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赶紧下来。在他的旁边,是一架已经准备好的巨大的马车,精选了八名赶车的道士,旁边,是十六名灰衣甲士。
这些人,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能出发。
忽然,前方一个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太子。
就连太子要见到他,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太子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疑惑:“道长,你说父皇还有没有救?”
通灵道长长叹一声:“殿下,你失态了!”
太子一惊。
是啊,父皇连遗嘱都立下了。自己再问这样的话题,岂不是无事生非?
他在这个时候,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甚至比外面的大臣们更加焦虑——芳菲在里面这么久,一去就不出来。
莫非芳菲真的有什么奇迹?
或者,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但是,他的目光却完全落在了那辆马车上——里面,是一架巨大的棺材。他一震,鲜卑人是火葬,从父皇这一代开始土葬,所以,他几乎很少看到棺材。
这是一具油漆得漆黑的棺材,很深。
散发出一种奇怪的香味。
驾崩6
望之,令人油然生畏,仿佛一种巨大的死亡气息在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忽然察觉自己最惊讶的到底是什么:这棺材漆黑,精雅,是一种很稀罕的木料。看样子,绝非是草草铸就的。
难道父皇很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就算知道他自己会死,难道会提早就准备好了棺材?
一种诡异的心事,忽然就令他不寒而栗。
但觉其中重重的诡谲,父皇,通灵道长,甚至芳菲……每一个人的面容,都那么诡异。他再也忍不住,抢上一步。
但是,马车上的帷幕却及时地垂下来,层层遮盖了那具高大的棺材。
“道长……”
通灵道长也焦虑地看着铜壶的滴漏,此时,显示已经是晚上了。到了子时,一切就必须开始了。
他根本顾不得去看太子的表情,也不回答他任何的问题,只是催促道:“殿下,你去准备着……也许陛下的后事,马上就要到了……”
“道长,皇后她难道也没有办法?”
“唉!皇后纵然是扁鹊再生,华佗再世。但是,陛下已经毒入骨髓,也是没有办法的……实不相瞒,贫道只是竭尽所能,按照陛下的嘱托,将他送去北武当入葬,免得拖延久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