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这样说。
她竟然这样绝情地要杀了它——杀了自己!
杀了自己的骨肉!
那种疼痛,入骨的愤怒几乎彻底激怒了他,就如月夜里的一只野狼,凶残的,被人打瞎了眼睛,要跳起来噬人。
可是,却没有力气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踉踉跄跄,却趾高气昂。
他躺在地上,如一条濒死的野狗。
她却无知无觉的,一脚踏过,甚至重重地踩在他的手掌心上。刺骨的疼,他不吭声,生怕颠簸了她,生怕自己的手心不够宽厚!
生怕她当即举起了屠刀——杀了它!
她要亲手杀了它!
掌心几乎被踩碎了。
他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她竟没有丝毫的惊讶,丝毫的害怕,甚至丝毫的察觉,就这么走了。大步地!
那暗夜的女魔,杀人的女魔头。
弘文帝躺在地上,但觉全身都碎了,所有的骨头都碎了,拼不起来,被人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不堪。
————————PS,今日下午四点左右继续更;
用生命恕罪1
他躺在地上,但觉全身都碎了,所有的骨头都碎了,拼不起来,被人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不堪。
“陛下!”
他听不见是谁叫自己。
只是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哀求。
“父皇,求你了……求求你在天之灵,怜悯一下儿子吧。求求你了……”
子女之于父母,永远是贪得无厌的。
因为他们是他们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所以,有权利求得庇护,谅解,同情和原宥。
几曾见父母和孩子争夺心爱之物的?
不能求得骨肉的怜悯,谁,又还肯对外人透露一星半点的关切和真诚?
“父皇……你是我的父皇啊,求求你,怜悯怜悯啊……如果您对孩儿都没了怜惜之情,谁还会管我呢?父皇,这一辈子,儿子也不曾这样求过你啊……求您了,至少,至少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儿臣不是为了自己,真的不是,是因为她!她已经难产两次了,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儿臣问过御医,她早年身子不好,这一次,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死的……求求您啊,父皇……儿臣不想让她死,就算是儿臣遭到怎样的诅咒都行,别让她死啊……你知道的,父皇,您在天之灵,完全知道的;我们拓跋家族的男人,几个能活过35岁呢?儿臣已经而立之年了。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求求你,父皇,您就最后一次怜悯怜悯啊……”
泪水流下来。
自己有什么错呢!
父皇死了,他早就死了。
自己寂寞孤独中徘徊了这么久,只想靠近一点心爱的女人,难道,这也不行么?
通灵道长搀扶他,但觉他浑身冰凉,搀扶不起来。
弘文帝,这一刻,是坚决地确信父皇死了。
父皇不死,一定会出来的。。
用生命恕罪2
父皇不死,一定会出来的。
本来,他从未怀疑过父皇的生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直到发现芳菲的奇怪行踪,才开始疑神疑鬼。到今天,方彻底死心了——父皇的确死了。
此时,却那么希望父皇活着——活着,从来不曾死去。
如果是那样,该多好啊!
自己,就绝不会生出任何非分的念头了。
他纵然性烈如火,却并不卑鄙;父皇生前,他无论怎么压抑,也绝不曾打过“母后”的主意。一切都是光明正大,高尚而正派的。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如一盆花,主人死了,她受到风吹日晒,也将枯萎。
难道自己接过去,细心呵护,让她继续灿烂的盛开,这也不行么?
自己到底哪一点罪大恶极了?
他哭得声嘶力竭。
这一生,从未如此的悲伤和绝望。
“陛下……您,请回吧。”
如软体的动物,消失了最后一分力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被人搀扶起来。
“陛下,您龙体欠安,才好了没几天,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再犯病,就难了……”
死生,何足道也。
我要杀了它!
我要杀了它!
他忽然惊跳起来,却手足酸软。
那是一种本能的自保,不,既不能让人断了胳膊,也不能被人断了手。更不能被人剜了心。
自己从来不能等待,因为等待是等不了救世主的,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他冲下山去。
此时,山上的第一场雪已经降落。
小小的,雨夹雪。
罗迦的骨头也碎了。
三败俱伤。
自己怜惜儿子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三败俱伤。
没有一个人完好。
早知如此!
用生命恕罪3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后悔可以重来?
他们,一个个,都在责备自己的隐匿,或者懦弱!这是懦弱么?——可是,真的自己出去了,又算什么呢?
让儿子绝望而死,或者就地疯魔,天下大乱?
还是眼睁睁看她堕胎而死,一个女人,一次次地伤害自己的身子?
她这样的性子,怎肯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自己?
自己纵然不介意,可是,这对儿子,对她,难道不是更大的伤害?
可怜那个一次次流产的女人,哪一次的罪孽,不该算在自己身上?什么名声?什么贞洁?哪里比得上怜惜她的心?再一次次的伤害下去,就表示自己很爱她了?
不不不,爱一个女人,不是这样!
哪有人会幸福呢?
就算自己想要,也没有的幸福!
唯有天长日久,让时间,把伤痕抚平,淹没。
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只因太小了,行不成白,甚至无法覆盖,遇到人体的热气,便钻进去,几乎要将他凝结成一块冰人。
天大地大,此时,方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
比死更大的悲哀。
一双手来搀扶他。
他甚至没有力气拒绝,头一歪,一口血吐出来。
老道惊呼:“陛下!”
他和弘文帝更不同,他是痊愈之身。健旺的人,如此大口地吐血,实在是太过不祥的征兆。
“陛下……”
他一怔,也不知是不是反射着雪光的缘故——一地的白。头发,胡子,全白了。
顷刻之间,昔日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头翁。
连一根多余的黑发都没有剩下。
“陛下!”
他嘴角上全是血迹,却浑然不觉,声音沙哑:“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用生命恕罪4
他嘴角上全是血迹,却浑然不觉,声音沙哑:“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话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纵然承诺,都说不出口了。
芳菲,我不负你!
此生,绝不会再辜负你了。
但有所求,无所不遵。
他内心忽然变得很平静:错了就错了!挽不回的过去,但是,还有未来,不是么?
一度为了儿子,为了天下而筹划!
独独是为了她,为了自己呢?
现在,不该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筹划这一切了么?
再最好的时间,等待最好的解决方式,而不是将三个人一起毁灭。那么急切地渴望新生,渴望重新来过——
用自己一生,难道还不足以恕罪么?
他在风雪里站起来,忽然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气,紧紧地握着拳头,和天地之间,一起苍白成一座巨大的雕塑。
慈宁宫,暗沉如一座巨大的坟墓。
弘文帝脚步轻飘,如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张娘娘守在门口,慌忙跪下去:“陛下,太后已经就寝了。”
“让开!”
“太后说,她不见任何人。”
“滚开!”